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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语文特级教师的修炼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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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2-8 14:22:5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一个语文特级教师的修炼之路
白金声
    当了40年语文教师,翻看我的履历,荣誉不少:1986年,黑龙江省劳动模范;1993年,全国优秀教师;1995年,获曾宪梓教育基金奖;1996年,黑龙江省优秀中青年专家;1998年,哈尔滨市一级功勋教师;1999年,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面对这些荣誉,我感到惭愧,40年来,它们逼着我在不断自我涅磐中去修炼。通过修炼,我收获了教育人生的幸福与快乐。
    1.务本
    为师不识语文味,教尽经典也枉然。
    顾名思义,语文教师是教语文的。可是,刚刚置身教坛的时候,对什么是语文,语文教学是干什么的,我一无所知,结果是“月朦胧,鸟朦胧,语文教学越教越朦胧”。那时,我常常跟着课文内容跑,课文说什么我就讲什么,误把教材内容当成课程内容。比如,课文讲松鼠,我就当生物老师;课文讲长城,我就当地理老师;课文讲武松,我就当历史老师——学生上完语文课收获的就是课文的情节内容。结果,我的劲没少用,可一学期下来,学生的听说读写能力没有得到多大提高。
    一次,校长来听课,记得当时我讲的是四年级的《列宁和卫兵》。一节课,我大讲特讲课文内容、人物形象、段落大意、中心思想,累得我口干舌燥。课后,校长检查这篇文章给学生留下的印象。校长提问:课文写了一个怎样的故事?课文中的列宁是一个怎样的革命领袖?诺班洛夫是一个怎样的战士?这些问题学生记得清清楚楚。校长又提问:课文第一段写了什么?学生回答:写了时间、地点和当时的环境。对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环境,个别学生也记得很清晰。校长再次提问:谁记得文章第一段是怎样写的?大部分学生只能说出:十月革命刚刚胜利,早晨,太阳照在斯摩尔尼宫上——没有一个学生能清楚记得原文的语句。
    评课时,校长语重心长地说:“语文课不应该是教课文,而应该用课文教语文。咬文嚼字,是教母语的传家宝;朗读背诵,是学母语的传家宝。这两个传家宝你都给丢了,整堂课除了分析,还是分析,学生记住的只是情节和人物。一个成熟的语文教师,应当以课文为例子,以课文为引子,引导学生好好品味语言。离开语言的吟、咏、品,容易造成语文学习任务的旁落,那就不是语文课!”校长的一番话,让我醍醐灌顶。
    通过《列宁和卫兵》的教学,我明白了语文课最大的悲哀是语文本体的失落。学生学完了一篇课文,只记住了一个大概的内容,而课文中的词语、句子并没有贮存到自己的脑子里去,甚至没有留下什么印象,这样教学语文,学生的语言怎么能够得到充分的发展呢?
    好多年过去了,语文教学经历了风风雨雨,但我始终记住了那次失败的教训。语文教学无论怎样顺时演变,怎样与时俱进,都应万变不离其宗。无论我们的课改之路走得多远,“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语文课最本质的东西以及学生学习语言的规律是永恒的。
    2. 读书
    40年前,也就是我上山下乡的第三年,村里让我当“挣工分的教师”,只供饭,不给钱。我斩钉截铁地说:“干!”石磨当讲台,土墙做黑板,泥桌泥凳泥娃娃,松花江畔的小渔村里从此便有了琅琅的读书声。
    三尺讲坛横亘在我生命的原野上。为了守着学生,守着心中的希望,我把整个身心都扑在学校的工作上。然而,吃了一把草,硬要挤出两杯奶,渐渐地,我感到力不从心了。捉襟见肘的我,为了拥有“一览众山小”的从容与自信,每天拿出“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功夫来读书。我读书不成体统,属“杂学”类,名人传记、经史子集、唐诗宋词、天文地理,无所不及。我认为,读书不能只盯在一处,正如鲁迅所云:读书如蜜蜂采蜜,倘若叮在一处,所得就非常有限。
    读书涵养了我的底气,也使我的课堂充满了灵气,同时更造就了我的名气。不久,我便调到县教研室做了小学语文教研员。工作对象变了,由教学生变为专门研究教学、指导和培养教师;工作范围大了,由负责一个班接触一所学校,变为面对全县各个小学,服务所有的小学语文教师。面对新的岗位和压力,我必须“读”占鳌头,“读”领风骚,不断刻苦修炼。因为没有深厚的文化底蕴、纯熟的专业技能、丰富而先进的教育理念,是难以胜任教学研究和培养教师工作的。
    上书市淘宝是我生活中最大的嗜好。为了精心构建自己的书房,我外出开会抽时间跑书店,外出办事抢时间逛书店,外出听课挤时间找书店。不管走到哪里,只要见到用得着的书,不管多少钱,我非把它买到不可。一次我出差去昆明,回来时,我在北京图书大厦采购了500多元钱的教学用书,这500多元钱的书,我既没有邮寄,也没有托运,而是上车下车硬扛回哈尔滨。
    现在,我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万多本教育图书,一些经典藏书垒满家里整个墙壁不说,还有十几个书架,横七竖八。这些书,不当摆设,没充斯文,我经常在书橱间逡巡摩挲,在走动中整理思绪,找到愉悦。每当落日余晖消失,白天嘈杂、纷乱退却的时候,我喜泡上一杯绿茶,要么慵懒地席地而卧,要么靠在床头,在灯光的笼罩下,手捧一卷好书,呼吸一口淡淡的油墨芳香,然后在轻柔的音乐声中,让骚动的心归于沉寂,静静地沉到书中去。床头放上几本书,深夜里,睡着了,心如秋月朗,古今多少事,上下五千年,尽在鼾声中。
    3.练口
    老辈人形容教师,是“两年胳膊三年腿,十年难磨一张嘴”,这不无道理。因为教学是语言的艺术,语文教师的语言除了语音标准、用词恰当、句法规范、表达连贯等一般要求以外,还应当准确简练、通俗易懂、生动形象、倾注感情。对不同内容、不同情调的课文的教学,应采取相应的语言给以表达,或激情奔放,或脉脉含情,或直抒胸臆,或委婉蕴蓄,或诙谐幽默。
    行文至此,我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听书的事儿。
    上个世纪50年代末,我父亲开过茶馆。我家就住在茶馆走廊的隔壁,听书非常方便。说书人折扇一把,醒木一块,身着传统长衫,先念一段“定场诗”,或说一段小故事,然后进入正式表演,每场书都非常精彩,茶馆里不时爆发出阵阵掌声与喝彩声。
    当时,我白天上学,晚上做完作业,就偷偷地溜进书场听书。不管是长枪袍带书,还是短打公案书,我都喜欢听。尤其是评书的语言,口语化,有声有色,娓娓道来,引人入胜。比如《野猪林》描写两个公差贪吃的丑态是这样的:“只见这两个人举起了那迎风的膀子和旋风的筷子,托住了大牙,垫住了底气,抽开了肚子头儿,甩开了腮帮子,吃得鸡犬伤心,猫狗落泪。”这段描写形象生动,惹人发笑,这是“立起来的语言”。每当人物出场时,说书人都要来一段“开脸儿”,比如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冲,看鲁智深耍62斤重的浑铁禅杖喝彩时,艺人是这样开脸儿的:“只见土墙缺边处站着一位官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尺长短身材,三十四五年纪。他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脑后两个白玉圈连珠鬓环,身穿一领单绿罗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搭尾龟背银带,脚蹬一双磕瓜头朝样皂靴,手执一把折叠纸西川扇子。”其实,这就是人物肖像描写。“头戴”“身穿”“腰系”“脚蹬”“手执”这些词语用得非常准确,“一顶头巾”“一领战袍”“一条银带”“一双皂靴”“一把扇子”这些数量词也用得非常讲究。尤其是说打仗场面的段子我更爱听,虽然是套话,但百听不厌,我现在还能背下来几句:“一来一往,一上一下。一来一往,有如深水戏珠龙;一上一下,却似半岩争食虎”。
    儿时听了几部书,有了语言的功底,对后来我当语文教师打下了基础。可以这样说,说书是语言的艺术,教语文也是语言的艺术,曲艺讲究的是说、学、逗、唱,语文讲究的是听、说、读、写,说书要有“关子”“扣子”,教书更要有启迪和激励。当然,教学语言是专业语言,导入语、讲授语、提问语、评价语、总结语都要规范、科学,富有审美性和教育性,如果在教学中教师的言语再形象点,再生动点,就能更有效地激发学生的创造力,提高教学效率。
    古人云:“言之无文,行而不远。”言语是应当有文采的,教师的言语尤应如此。有人说我讲课声情并茂,抑扬顿挫,那音色、那声调、那语感、那词句,犹如拨动琴弦。尤其是朗读,美的地方能读得学生心向往之,丑的地方能读得学生深恶痛绝,乐的地方能读得学生忍俊不禁,悲的地方能读得学生蹙眉落泪。我知道这是溢美之词,但让自己的语言能“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是我一生梦寐的追求。
    4. 弄笔
    有人说,只会讲文章,不会写文章的人,只能算“半个语文教师”。我认为,一个不喜欢写作,不擅长写作的语文教师是不能底气十足地站在讲台上的。因为一个语文教师写作水平的高低,直接关系着其教学质量的优劣。为此,我从当语文教师那天起就与笔墨结了缘,并且常年坚持笔耕不辍。对我而言,写作并非是纯粹的创作,而是一种教育生活的方式。
    刚开始写作的时候,我不懂为文之道,文字拙笨,尽管有时日吐千言,怎奈笔力不够,常常自觉满纸荒唐。后来,在朋友的启发下,我练习把文字压缩、捶扁、拉长、磨利,在撕开拼拢折来叠去中,我逐渐掌握了一些锤炼语言的方法。
    从传统意义上来讲,我以往的教育写作都是用铅笔起草,修改后,再用钢笔一笔一画地抄清在稿纸上。2004年,中国林业出版社刘开运主任收到我一本三寸厚的《家庭语文教育艺术》书稿,感到非常惊奇。他说:“现在的书稿哪有用手写的?我真钦佩您老人家的毅力!”我知道,这句话与其是褒扬我,倒不如说是批评我,言外之意,那就是我太落后了。后来,我学会了电脑打字,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清晨,第一缕阳光还未透过窗帷,我家电脑的荧光已照亮迷蒙的双眸;深夜,月儿已悄然隐身于云朵身后,而我的窗户还透着淡淡蓝光。我在电脑屏幕上真实记录自己的喜怒哀乐,所思所想,所见所闻,在敲击键盘的过程中,体验生活,反思自己,超越自我。
   “江湖夜雨十年灯”,在日积月累中,我先后公开出版了15本教学专著,又发表了700多篇大小文章。有人问我:“白老师,您又上课,又搞研究,又经常外出讲学,还写了那么多的书和文章,哪来的时间?”我说,我搞研究和写东西都是有感而言,有积而发,有思而作。至于时间,还是鲁迅先生说得有道理: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你愿意挤,总还是有的。一天24小时,除了8小时正常睡眠之外,其余时间我几乎都在工作。上班抓事务,下班搞业务,这是我的习惯,也是我的生活方式。孔子做学问,常常达到了“发愤忘食”的程度,我不敢与孔老夫子相比,只是向他学习。有时我伏案备课,仰面沉思,埋头爬格子真忘了吃饭,乃至爱人和孩子千呼万唤,才清醒过来。有时激情提起我的精气神,我心血来潮,灵感突发,不能自已,常常夜半时分披衣而起,凌晨三点奋笔疾书。我的许多文章就是在这种状况下写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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