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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性描写的美丑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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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4 08:50:1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文学性描写的美丑界限
桑哲[1]
(曲阜师范大学《现代语文》编辑部,山东 曲阜 273165)
摘要:性描写作为文学的一部分有其存在的价值,但文学性描写也有美丑之分,那进入文学作品的性描写,本质上应为一种伦理与美学的情感。在文学作品创作中,性描写应该为作品主题服务,应当为刻划人物形象服务,应当为创造艺术美而存在,不能为性而性,把文学与性科学混淆,使性描写做了作品的佐料。
关键词:美丑界限;美学情感;展示方式
“现在大家对色情、淫秽作品口诛笔伐,然而,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即对色情、淫秽的界定。既然找到一个可操作的标准比较困难,我的意见至少可定出三条:1、所有画册、书籍、刊物的封面、封底以及公开悬挂、张贴的出版物,如果采用人体摄影作品,一律不允许出现性器官及阴毛。2、书内图片不允许出现性交动作或个人自慰动作以及这类动作的暗示。3、有关研究著作确需使用有关性活动图片时,可以使用适当的技术处理,或实行内部发行,并申报有关机构申批。”[1]陈醉先生的这段话,是对涉及性问题的美术作品所做的美丑界定及对策。陈先生也讲:“找到一个可供操作的标准比较困难”,在美术上困难,在文学上是难上加难。不过,面对卷帙浩繁的性文学作品,我们还是应在这方面作一些努力,以便于我们更好地对文化遗产进行扬弃。
在对文学作品中性描写的美丑做出评判之前,我们有必要先对中国文学中性的展示方式和作家的创作目的作一简单梳理,不然,是“很难找到一个可供操作的标准”的。
一、中国文学中性的展示方式和作家的创作目的
“中国性欲作品的大概面目是什么?有两句话可以包括净尽:一是色情狂,二是性交方法——所谓房术。”[2]这里,茅盾先生认为性在中国文学中主要是以“色情狂”和 “性交方法”来展示的,这种说法有一定道理,但并不全面。我们认为,中国文学中的性描写,主要以夫妻性爱、男女偷情、娼妓卖欢、人兽之交等为话题,所写内容至少应包括性交的方法、性交的方式、性工具、性变态、性虐待、性器官、性心理、性感受、性意象等方面的问题。关于性交的方法,几乎在所有的有关性描写的小说中都有所出现,特别是在《姑妄言》、《金瓶梅》、《废都》等巨著中。而性交方式、性工具、性器官的描写,是我国文学作品中的性描写最常见、最重要,也是最具特色的几个方面。这与外国的性文学相比,应是我们特点,也应该是不足之处。对于性变态、性虐待的描写,在我国文学中虽不是性描写的重点,却也不乏其例。至于性心理、性感受、性意象的描写,在中国文学中的性描写中虽然有,但却数量、比率相对较少了,几近“微乎其微”。《红楼梦》第六回“贾宝玉初试云雨情,刘姥姥一进荣国府”中,在贾宝玉游完太虚幻境后,作者把少男首次遗精时的心理变化和少女对这类事情的心理反映都刻画得淋漓尽致。[3]这一部分应该算得上我国文学中性心理描写的典范。有一点必须明确,我们不是在研究有关性科学的问题,至于以上诸方面在作品中是如何出现,又是如何描写的,我们就不便言说了。
在四个描写话题上,我们分析认为,关于“偷情”这一话题在中国文学中的性描写中应是最多的(这在外国文学中也应如此),其次应该是夫妻话题、娼妓话题,最后则为人兽话题,至于前三个话题,我们不再述及具体作品,但关于“人兽话题”,我们仍需关照一下。在《姑妄言》与《聊斋志异》等作品中,除较多的讲述了人狐之交这一古老话题之外,也讲了人狗之交等。关于这一话题,我们应该从社会心理学和生理学的角度做有关探讨,看作者是在无中生有哗众取宠,还是有其实而作者却在夸大其辞。当然,我们是就整个人兽之交的话题而言,并非指所有的“人兽之交”的描写与叙述。
通过对性展示方式的简单梳理,我们便可大致窥探出作家的创作目的:
首先,一些作者描写性,是出于批判纵欲淫乐的目的的。在《金瓶梅》书的开头,《四贪词》咏“色”云:
休爱绿鬓朱颜,少贪红粉翠花钿。
损身害命多娇态,倾国倾城色更鲜。
莫恋此,养丹田。
人能寡欲寿长年,从今罢却闲风云,
纸帐梅花独自眠。[4]
整部《金瓶梅》对于“性欲”的态度,也就展现于此,特别是西门庆因纵欲暴病而亡,更能体现出作者写性的意旨所在。
第二,一些作品通过写性爱,反映社会的巨大矛盾与追求爱情自由、人性解放的抗争,具有时代意义。如《莺莺传》、《红楼梦》等作品。
第三,有一些性描写,没有从美学上把握他所要描写的性现象,而是把原始的猎奇和动物性的发泄,当作迎合部分读者感官刺激的最佳“佐料”,为写性而写性,趣味低下,寓意猥亵。这类现象,无论是在明清小说,还是在现当代文学的创作中,都不乏其例,不再赘述。
第四,一部分缺少道德修养的作家,没有真、善、美与假、恶、丑之分的正确创作倾向,对女性尊严和人格的沾污时有流露,作一些纯生理性的描写和没做审美处理的社会病态描写,给某些有“暴露欲”或“观淫癖”的人“开天窗”,为自己的作品找销路。
综合三、四两个方面,我们认为这是作者在有意搞商业包装。在商业包装这个话题上,我们不得不谈到《废都》中的“□□□□”,我们认为,这也是一种商业包装,故弄玄虚之举,是在有意给读者“留白”,吊读者胃口,好个“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五,在当代,一部分作者深受奥地利心理学家、精神病学家弗洛伊德的自然情欲说的影响,在描写性本能的“超自我”的冲动中失去了自控力,自我和所刻划的人物都是一种野性的渲泄,过多地强调了人的性本能和野性的情态,忽视了其它更为重要的——诸如社会的、道德的、理想的、审美的等等内容。
第六,对于一些作者,“意淫”也是有可能。也就是说,这类作者在创作中进行性描写,不仅仅是为了满足一些读者的低级趣味,其出发点却首先是为了满足作者个人的低级趣味,有些甚或是满足变态心理。对于这个话题的探讨,我们应该从心理学、创作论和我国“知人论世”的古老文论等角度去分析。
这里,我们粗略的就性在中国文学中的展示和作家的创作目的作了分析,目的在于为探讨性描写中的美与丑打下基础,因此,限于篇幅等原因,我只是给出了一个框架,未及详细分析论证,这个话题有待我们大家共同开发研究。
二、性描写中的美丑探讨
在对中国文学中性的展示方式和作家的创作目的做了必要的回顾后,我们便可以对性描写中的美与丑问题做一下探讨了。不过,如前所述,性描写的美与丑是很难界定的,因为它实际上是有一个时代性和民族性的问题存在,在中国看来是非常丑恶的描写,而在西方则可能被视为艺术美的表现,反之亦然;同样的,在古代看来是不堪入目的现象(公开场合中的拥抱、接吻等),在现代则显得极为普通平常。在中国传统社会里,人们由于长期受到性禁锢、性压抑,变得对“性”极为敏感且富有想象力,正如鲁迅所说的那样,看到女人的脖颈,接下去便会想到乳房、生殖器。因此,对性描写的美丑界定应综合考虑各种社会文化因素,才有可能给出一个众所接受的评价标准。当然,这里只是说“有可能”并非“肯定”,因为事实上不可能有一个固定的判断标准,任何“标准”都是相对的、历时的,只要社会文明进步不止,它就永远处于变化状态。
由此看来,对性描写给出一个可操作性的客观标准确实是非常困难的。不过,对性描写的美与丑给出一个历时性的评判原则则是可行的。我们认为,对于文学中性描写的美与丑评价,主要是看作者的创作动机和是否反映了社会内容,如果只是为“性”写性,并且意在挑逗读者的色情念头或是为了满足自己低级趣味的“意淫”,那么,这样的描写就是丑的,反之,即使大量描写了性内容,也不应否定其艺术美的成就。不过,需要说明的是,欣赏这样的作品须有一个健康的心态,而对于缺乏艺术鉴赏力的读者,还应有必要的引导。
既然如此,我们认为,在文学作品中,对于性描写的美丑界限问题,应当从以下诸方面来进行分析、研究:
首先,要分析作者的创作动机和创作态度。
创作态度严肃的作家,其作品中的性描写应该能够引导人们更好地理解、认识生活的真谛,从而使人们生活得更合理、更美好;而创作态度不严肃的作家的作品中的性描写,则是为了迎合某些读者的低级趣味,为了单纯的搞“畅销”,获取暴利。
其次,要分析作品是否具有深刻的社会意义。
严肃的作家试图通过一些有关两性关系的描写与刻划,为一定的主题思想服务,给读者以认识社会以至于改造社会的启示。这一点,我们可以分析一下我国性描写的两大巨著《姑妄言》与《金瓶梅》。这两部作品固然有其不足之处,但其性描写的根本目的,还是为了叙写当时有了进步却又非常污浊的社会,因此审美价值已在其中了。再如当代文学中张弦的《被爱情遗忘的角落》,对男女青年原始的性冲动的描写,无情地控诉了封建愚昧、买卖婚姻的罪恶,深刻地揭示了愚昧带来无知、无知带来空虚、空虚带来兽性这一深刻的主题;同时也真实地刻划了那些处在文明不度、爱情不束的“角落”之中的青年形象。
英国评论家W·奥登曾说过,色情文学之所以没有文学价值,其论据就是如果一个人试图不以求得读者的刺激的方式来读它,不管是什么方式,比如从作为一部对读者的性幻想的心理史的角度来读它的话,那么它肯定会叫人厌倦死了。这也就是说,色情的描写除了单纯的性煽动、性刺激外,没有任何积极的社会意义。
第三,要分析作者的表现手法,是否能给读者以美的享受。
在表现手法的运用上,严肃的作家总是抱着慎重、负责的态度,或是作间接的侧面描写,或是很有分寸的直接描写,或是采用象征、暗喻、借代等手法。例如,《西厢记》在描写张生和莺莺的性行为时,作者用了暗喻、借代、移觉等多种修辞手段,写出了“软玉温香抱满怀,春至人间花弄色”的佳句。在有些古典小说中,常借用古人诗词中的名句,将男女之间的性行为一笔代过,如“花径岂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再通俗一些,用得较多的,就是“如鱼得水,两情欢愉”,这都含而不露,不失其美。这种美妙的意象世界,是我国古典文学艺术表现领域里的一种独创,也是一个值得研究的美学问题。朱光潜先生在评价《西厢记》中张生、莺莺的性行为描写时曾说过,“我们惊赞这种极平凡的事实表现得这样美妙。”在郁达夫先生的《沉沦》中有段男女野合的描写,作者也没有直接地、赤裸裸地刻画,而是通过“我”的听觉,反映出当时的情形,这对刻画“我”的变态性心理起到了烘托的作用。
色情作品则与此截然相反,它的描写手法浅、露、细而又细、淋漓尽致,甚至把有些性行为渲染刻画到了耸人听闻的程度。“着意所写,主在性交,又越常情。”[5]这种性描写不但不能给人带来任何美的享受,反而会使人感到乏味、恶心与厌恶。
第四,要分析作品是否能陶冶人们积极向上的情操。
优秀文艺作品中的性描写应该是为刻画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服务的。在性描写方面,它或是直接描写典型人物在性爱问题上品格之高尚,或是从侧面烘托出作品主人翁思想的纯正,或是把性生活作为人的有血有肉的生活的一部分,引导人们热爱生活、拥抱生活。例如在《隔绝》中,对主人公“我”和青霭在“郑州旅馆最神圣一夜”的描写,就较为适当地描写了恋爱双方纯洁的情欲,起到了烘托人物性格的作用,引导人们热爱生活,为创造幸福生活而奋斗。[6]色情作品则是从卑下的笔触描写卑下的人的卑下的情欲,从中看不出有什么纯洁的感情和高尚的情操,有的只是动物式的性欲。当然,我们也不否定有些色情文学通过性描写,客观上反映了统治阶级腐朽糜烂的生活,具有一定的社会意义。
第五,要分析作品是否远离现实,进行故事环境的虚构。
作者在奇异的原始习俗与混沌色彩中,凸现着性本能的描写:寡妇对男子的渴求,少妇对异性的敏感。由于作品中的性世界与现实距离过于拉大,反而给人一种时代气息淡薄的飘浮感。把拥有了全部文明史而且自身是这种历史发展结果的人类重新迁回“自然人”与“原始人”的状态,以为这才体现了人的本质,这显然是走向了另一个局面。
进入文学作品的性描写,本质上应为一种伦理与美学的情感。因而,就这一方面讲,也应当控制住原始情欲的泛滥。具体地说,一些性生理现象,完全没有必要写得过露过细,甚至过度渲染,文学毕竟不是性科学。
总之,在文学作品创作中,性描写应该为作品主题服务,应当为刻划人物形象服务,应当为创造艺术美而存在,不能为性而性,把文学与性科学混淆,使性描写做了作品的佐料。
The Limitation between Beauty and Ugly in sex Description
Sang Zhe
Qufu normal University, Qufu, Shangdong, 273165
Abstract:The sexual description plays a role in literature, which can be separated into two types. Actually, sex can be a ethics and esthetics feeling and serves to the subject. Thus, sex can not just be treated as condiment.
Key words: limitation , esthetics feeling, the style of showing
注释:
[1]、董宏猷、李小明:《“裸神”在中国》,第270页,南海出版公司,1993年11月版
[2]、茅盾:《中国文学研究(下)·中国文学内的性欲描写》,《小说月报》17卷号外,1927年6月版
[3]、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校注,《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年
[4]、金瓶梅词话,香港太平书局1982年
[5]、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上海古籍出版社,郭豫适导读本,第127页。
[6]、冯沅君《冯沅君创作译文集》,山东人民出版社,1983版


[1] 桑哲(1976—),男,山东宁阳人,中国语文现代化学会会刊《现代语文》杂志执行主编,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文学与古代文化。
(原载《湖南科技学院学报》2008年1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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