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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鹏程:我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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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4-11 11:04:3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我的藝術
光明日報有一專訪,談我的藝術創作,聊附於此。


問:您的成长经历、身世。

答:說來話長,我曾寫過一本《四十自述》呢!我是出生於台北的江西人。先父於戰亂中到了台灣,掙扎求生,我也長於飢餓磨難。困知勉學至今,出版著作近百種,綜攝文、史、哲、藝術、宗教、社會、政治、文化、教育各領域。負責過台灣的兩岸文教交流事務,還創辦過南華與佛光兩所大學。文藝方面,得過台灣的中山文藝獎、中興文藝獎章;大陸的朱自清散文雙年獎。也開創過藝術管理這個學們,擔任過藝術行政學會會長,主編過若干藝術書刊。目前在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書。

  問:您何时如何与艺术结缘,受谁的影响?在这个过程中一些生动形像的小故事。

答:我也畫些水墨、做點設計,但主要是寫字,現在稱為書法藝術。

    寫字,是我幼年學得的技藝,是跟玩家家酒、跳房子、打紙牌同一時期學會的。但學會之後,越練越熟,便漸漸荒疏了打紙牌之類的其他技能;且也在此技藝中獲得了其他技能無法提供的快樂,以致玩耍至今。

    幼時每天家父賣麵,我就拉一條板凳,坐在麵擔子旁邊學寫字。父親總是用舊報紙寫好一些字,供我在他賣麵時照著摹寫。我在摹寫的過程中,對那些線條點畫越來越感興趣,覺得它們變化無窮。

    早先我亦曾臨寫過陸潤庠等清末人的一些帖子,後來以柳公權〈玄秘塔〉為主。但我其實並不甚擇帖,什麼錢南園、黃自元也都曾胡亂學寫過一陣。甚至還寫過一兩冊何紹基。對於書學、書史、書壇狀況,我當時一概不知,練字也難說有什麼法度。舉凡執管、用筆、結體、章法、行氣、落款、使轉,主要是靠自己從字帖子上去揣摩,包括寫于右老的標準草書。

   父親規定我每天寫好了幾張報紙,就釘在木板牆上。夜裡我睡了,他打烊回來看過,用紅墨水毛筆批改圈點一番,依舊釘回牆去,讓我起來自己看。我見他圈得多就高興,批得多了就喪氣。

    從前俞曲園《曲園自述詩》中載有「嬌小曾孫愛似珍,憐他塗抹未停勻,晨窗日日磨丹矸,描紙親書上大人」的詩,描寫他教孫子俞平伯(僧寶)寫字的情況。自注說:「小兒初學字,以朱字令其以墨筆描寫,謂之描紙。『上大人孔乙己』等二十五字,宋時已有此語,不知所自始。僧寶雖未能書,性喜塗抹,每日為書一紙,令其描寫」。我父雖然不是俞曲園那樣的大學者,但對孩子憐愛之情,想無二致。我之塗抹,大概也與宋代以來直到俞平伯時代那些小孩子們接受到的寫字教育相似。

    當然,後來教我寫字的還有黃燦如老師等,但總體來說,學書經歷是極稚拙的。然而幼年紮的一點童子功,也不能說毫無作用。寫字一道,對我而言,真如古人所說,叫做「童而習之,習與性成」「少習若天性」。那些點畫使轉,於我殆如本能。所以幾乎從來不必複習,不用再去鍛鍊,隨手搦管,如親故人。有時我看某些書法家寫字,要先試筆、調息、斂氣老半天,便暗惜其工夫畢竟不到。

    更重要的是,是對點畫線條的親切感。此乃少年玩伴,一筆一畫、這個字那個字、顏真卿、柳公權、黑黑白白,陪我度過了無數晴窗松影和靜夜昏燈的時光;摩挲著宣紙棉紙毛邊紙不平滑的表面,就像撫摸老友的手掌。這其中,有多少眷惜、多少溫情!濡墨使筆,在紙上畫來畫去,墨痕映帶出來的,不只是一個字一個字,更是一種心境、一幅畫、一種感覺。每一搦管,總不像手拈著筆桿,而彷彿手上面還有另一隻手;黃燦如老師胖胖的手正握住我的手在教我運筆。她手上的溫度與力量,裹著我的手,也裹著我沈入悠遠的記憶中!

  問:您的创作所涉及的艺术类别?具体的风格派别?

答:我主要從事文字藝術,而文字藝術在中國是最高、最重要的。西方雖無文字藝術,但特重詩,認為高於其他,方向也相似。像希臘人就認為雕塑、繪畫、建築等跟詩不是同一回事,不視為藝術。翻翻我國劉熙載《藝概》一類書,你也可以發現清末人觀念中的藝術,仍限於文字藝術。從事別的藝術門類的朋友,可能對此不服氣,但事實就是這樣。文字藝術比別的都複雜,需要的能力也較多。我當然也玩過許多其他的東西,包括建築和園林設計,但最終還是喜歡做難一點的事。

    因詩文早已蔚為大宗,另立門戶,所以現在藝術界講的文字藝術,主要是書法。我有書論、也有創作。真、行、篆、隸、草都寫,並不拘於碑派或帖派,但可能還是帖意居多。

  問:您具体的个人成就、艺术主张、感悟、理念等。

答:東坡詩曾云:「我雖不善書,曉書莫若我,若能知其意,嘗謂不學可。」我不敢如此誇口,但情況也差不多。對書藝,我有研究、有主張、有感悟、有理念,在台灣出版過《書藝叢談》一書,大陸山東畫報社也有增補本,期間還得過一些獎。

    當今論書者,老宿名家,真積力久,固多真知灼見,但胡說八道野狐禪,實亦不少。裨販知識、矜炫收藏、描摹姿貌、形容點畫、虛說風格、而修飾以掌故,便自以為可以論書;書學理論之內部理論問題,則毫無解析能力。我則無以上這些毛病。

    而且理論跟創作,在我是一體的。理論上,我主張文人書法。認為中國傳統社會中“文字-文學-文化”乃是一體的,書藝創作之關鍵則在於“人書俱老”,作者與其藝術表現是同一事。書藝文事,若欲有成,必須作者先是文人。

    文人並不只是學者,須有文士氣、有文化關懷,還得有詩文寫作的本領。當代書壇,具此條件者並不太多,我勉強算一個。去年國家圖書館曾替我辦過一次個展,是該館第一次辦這種展出,大約也就是認可我這一點吧。

  問:您的的作品与当代人和古人的同类作品相比,气势、笔触、手法有什么创新或传承?

答:古人何敢比肩?跟當代人則沒什麼好比。我的筆法技術都來自古代,所謂“用筆千古不易”;但寫字的是我,我心與人不同,字當然也就與他人異趣。今人不懂此理,倒過來,從筆觸、氣勢、手法上去求新求變,結果當然是捨本逐末,謬以千里。

  問:第一次来大陆的时间,第一次在大陆和最近一次在大陆举办个展或参加联展的时间,个展、联展的总次数、地点等。

答:我一九八七年開始在大陸遊歷,二00三年來此長駐,曾在北京、杭州、澳門、廈門、天津辦過個展。但我的展覽更重要的,其實是推廣理念,呼籲大家更認識書法的本質,不要惡搞。所以每次大概都會搭配著作展、演講、座談等,強調書須是“文士書”。反對現在寫字的人常常沒文化,僅在造型、線條、構圖、拼貼、墨塊、巨幅上求表現。

  問:您对大陆改革开放的印象?对大陆艺术家、艺术界的印象?与其大陆艺术家或艺术机构等交流时的事件、故事等。

    答:開放,自然比封閉好,但浮躁也甚可驚。藝術界門檻低、官風盛,藝術家腦袋中想著的錢多、面前經眼的書少,都是問題。

    故事嘛,我不喜應酬,不太與人或藝術機構打交道,所以沒啥故事可說。只有二三友朋縱酒肆筆的狂態,聊可記憶。例如某年在大連開研討會,忽然天降大雪,閉門不得出。於是大家聯吟雅集,玩了一通。事後張本義先生把作品輯起來,出了個小冊子,名為《連海堂雅集記》。我寫了通小引說:“夫石鼎聯句、歌動河梁,文士風會,豈僅見諸往古耶?乙丑歲暮,以羅雪堂書學研討會之餘晷,集於連海堂。諸君奮筆白戰,得句爭先。潘鏡在懷,無須斗酒;時晴快雪,浣我花箋。兼且瀹茗鼓琴,談諧間作。其樂也,仿佛無涯。張公松齋以為墨戲可喜,遂匯而刊之,用為游藝之大觀。余亦樂之,乃為序引云”。這類事,我倒是常有的。

  問:台湾艺术评论家对您作品的评论。

答:除了說“好”“別人學不來”之外,也沒什麼特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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