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极自由乃是解答,什么是(作为主体的)人根据自己的意思做自己要做的事的领域(或空间)? 在这个领域(或空间)之内,他不受别人或政府的干扰与强制。如果他确有这个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思做自己要做的事的领域(或空间),那么可以说,他在这个领域(或空间)之内是自由的。我们称这种自由为消极自由,因为我们不对这种自由作积极的界定,我们不说这种自由是什么?我们只问,他有没有这个领域(或空间)? 如果有,那么这个领域(或空间)有多大?这种消极自由至为重要,它是必要的自由,如果一个人没有这个自我的自由空间,别人可以干扰他,政府可以不受限制地进入这个空间强制他,他当然没有自由可言。显然得很,赋予这种个人自由的最重要的必要条件是:健全的法治 (the rule of law, 不是 the rule by law) 与法律保障的人权。它们的落实需要支持这种自由的文化、社会、道德秩序的稳定而不僵化的发展。
这种现象,当然也和其他因素与之相互加强有关,包括在全球化资本主义强势扩张的影响下,史华慈 (Benjamin I. Schwartz) 先生在其遗笔中所谈到的,“排他性物质主义的宗教”(the exclusive religion of materialism) 的兴起所导致的文明的物质化、庸俗化与异化。{5}
第二,找来的人才必须是不投机取巧、诚实、负责任的人。所以 “芝加哥学派经济学之父”富兰克·H·奈特(Frank H. Knight )教授说:“学术的基本原则([追寻]真理或客观性),本质上是一个道德原则……客观性预设着正直,胜任与谦虚……所有的强制绝对地排除在外,以便让自由的心灵自由相会。”(“The basic principle of science-truth or objectivity-is essentially a moral principle ...... The presuppositions of objectivity are integrity, competence, humility ...... All coercion is absolutely excluded in favor of free meeting of free minds.”)
笔者不是说一切评鉴皆应取消。如果计划、进行得宜,评鉴是一项有一定功能的学术行政工作。但评鉴不可做得太频繁(据笔者所知,国际上一流的历史学系的评鉴,每十年或更久才做一次。做的时候,也多半是走走形式),笔者希望厘清的是它的功能的限度,并提醒那些热衷评鉴的人:如果他们预期评鉴所能产生的成果超过评鉴本身的限度,他们的预期便犯了怀海德(Alfred North Whitehead)所谓“错置具体感的谬误(fallacy of misplaced concreteness)”。{11}
{4}Isaiah Berlin, “Two Concepts of Liberty,” in Isaiah Berlin, The Proper Study of Mankind, Henry Hardy & Roger Hausheer(eds.), New York: Farrar, Straus and Giroux, 1998, pp. 191-242.
{5}Lin Yu-sheng, “Introduction to Benjamin I. Schwartz’ ‘China and Contemporary Millenarianism-Something New under the Sun’ ” and Benjamin I. Schwartz, “China and Contemporary Millenarianism-Something New under the Sun,” Philosophy East and West, Vol. 51, No. 2 (April 2001), pp. 189-196; 以上两文的中译见史华慈、林毓生(著),林同奇、刘唐芬(译):《中国与当今千禧年主义——太阳底下的一桩新鲜事》,载郑培凯(主编):《九州学林》2003年冬季1卷2期,第258 ~ 271页。另参阅笔者与王元化先生的通信:《世界不再令人着迷——关于文明的物质化、庸俗化与异化的通信》,载王元化:《沉思与反思》,上海:辞书出版社2007年版,第65 ~ 71页。
{6}Amartya Sen, “Foreword,” in Michael Polanyi, The Tacit Dimension,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09, pp. vii-xvi.
{7}Michael Polanyi, “Foundations of Academic Freedom,” in Michael Polanyi, The Logic of Liberty, London: Routledge and Kegan Paul, 1951, pp. 32-48; Indianapolis: Liberty Fund, 1998, pp. 39-58.
{8}同上,p. 33; p. 41。
{9}在“现代性”的冲击之下,作为一种志业的学术是什么?如何进行?以及其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挑战?关于这些问题,请参阅韦伯的经典论述:钱永祥(编译):《学术与政治:韦伯选集(I)》,台北:远流出版公司1991年版,第131 ~ 167页。 韦伯的“学术作为一种志业”的英文新译:Max Weber, The Vocation Lectures, David Owen and Tracy B. Strong (eds.), Rodney Livingstone (tran.), Indianapolis: Hackett Publishing Co., 2004, pp. 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