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作文纵横观

管季超.

小学作文纵横观

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  张田若

编者的话：本文是张田若研究员写于1985年的文章，但至今读来仍有极强的现实意义。在此刊出，定能给你以启示。

        研究任何问题，首先要明确研究的对象。语文是一种复杂的社会现象，牵涉到许多方面，研究语文教学具有复杂性。语文教学的目的任务历来争论不休，根本的原因就在这里。
        我们来谈谈小学作文的性质和任务。小学作文看着好象是一种很简单的事物，其实也很复杂。从横的方面说它与各种书面语言有近似之处，容易混淆。从纵的方面说，作文的过程可以引伸到很远。为了廓清小学作文的范畴、性质和特点，下面试从横的和纵的两方面来进行探讨。

从横的看

        从横的看，必须弄清小学作文与其它书面语言的区别。书面语言或者叫做文章，是多种多样的。小学生作文写的是文章，文学家的创作也是文章，科学家的论著也是文章。但文章与文章大不一样。文学家的创作是艺术成果，其目的是为社会服务，要适应社会的需要，要讲社会效果。它是艺术的语言，语言的艺术。衡量文艺创作的成败的标准是“革命的政治内容与尽可能完美的艺术形式的统一”。科学家的论著是科研成果，其目的是为科学发展服务，要适应科学发展的需要，要讲科学价值。它是科学发明的记录。衡量科学论著的成败的标准是它在同一类著作中是否具有独到的见解，是否有所突破。
        小学生作文也要写出文章来，从表面上看与文学创作和科学论著很相象。比如也是一篇一篇文章，也有题目，也有中心，也有内容，也有开头结尾等等。这里确实有共性。而我们研究小学作文的性质却要牢牢抓住它的特性。
        小学作文是小学语文教学的一个组成部分，其目的在于培养学生会用书面语言表达自己的思想，也就是学会用笔说话。小学生已经会用嘴说话，用有声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思想(当然还需提高)，在作文课上就是要利用这个基础(还有识字基础)来培养学生运用书面语言表达思想的能力。掌握这种能力是现代社会每个公民必须具有的本领，其重要作用是人所共知的。另外由于掌握汉字的困难，学会这种本领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因此，小学作文教学引起了普遍重视。
        小学生学习用文字符号记录和表达思想，是从零开始的，经过五、六年要达到文从字顺的地步，应该说这是一个漫长的、艰难的过程。这个过程，是一系列训练的持续过程。除了要让学生掌握字、词，阅读大量文章，观摩别人怎样表达思想以外，最重要的是要进行大量的书面表达实践，来培养和提高学生的书面表达能力。从写简单的句子、记录口语到写片断、命题作文，参加书面交际，达到能随心所欲地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思想，这是一个由低到高、由浅入深的学习过程。所有这些书面表达都是一种训练，统称为作文训练。在这个过程中，学生所写的书面材料，都是学生的作业。做这些作业的目的在于锻炼和提高学生的书面表达能力，即使结合应用进行训练，其主要目的仍在学习。它必须根据学生的年龄特征、知识水平、思想水平、认识能力、智力水平，逐年提高要求，绝不可要求过高过急，脱离实际。总之，要把小学生的作文真正地看成是一种习作，衡量这种作业的成绩就不可以拿统一的一成不变的标准，而应该根据儿童的年龄特点、个性差异去衡量。一般说，只要比上一次的作业有所进步，就应该算是有成绩，应该给以鼓励。

从要求上说，小学阶段的习作，主要要求达到基本功过关，也就是达到以下各项：字词运用正确，句子通顺连贯，段落分明，条理清楚，突出主要内容，明确中心思想，内容具体，标点正确，字迹工整，格式对头，卷面整洁，思想健康，文风端正。研究小学作文教学，就是要研究如何逐步达到这些目标。要达到这些目标，当前的关键在于认准这些目标，也就是明确小学作文训练的性质和任务。从当前作文教学的情况看，普遍存在着要求过高过急，评分过严的问题。幼儿园孩子学画画，用一支红笔，画一个不很圆的圈，旁边打上几条直线，对老师说；“这是太阳。”老师准高兴地拍手说：“真象！真象!画得真好!”给打上一个“优”字。其实，这幅画既不准确，又无透视，没有背景，没有色彩，送到美术馆去，准没入看。但是，为什么老师要打个“优”字呢?这就是因为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能画出这佯的画就了不起了，就要表扬。将来的画家就从这里开始。拿这个例子来看我们对待小学生作文，不也应该根据儿童的年龄特征来衡量学生的习作吗?

根本的问题在于对小学作文性质认识不清，常常把我们衡量成人作品的标准拿来要求于学生。也许有的同志认为要求严格对学生才有好处，其实，这是拔苗助长，主观主义。其结果使学生怕学作文，老师怕教作文，作文质量也上不去，欲速则不达。所以，从横的比较中来确立小学作文的性质和任务，成了小学作文教学研究中的一个重要课题。

从纵的看

经过五，六年学会书面表达，这是一个长过程。学生完成每一次习作是一个短过程。很多的短过程合成长过程。这里我们试来考察一次作文的过程。
       书面表达，就是用书面语言向外输出信息，信息从何而来，这就要追溯到前边去。文章是客观事物的反映。客观事物存在于外界，人们接触客观事物，于是，摄取信息，传到大脑储存起来。作文时，从储存的信息中提取所需部分，进行加工，形成内部言语，然后用文字符号记录下来，化为外部宫语，再做整理修改，成为文章。这样看来，要经过以下各步，摄取信息→储存信息→提取信息→加工信息→记录信息→修改信息→完成。没有信息的摄取和储存也就无可提取。学生头脑空空、一无所知，就没有东西可写。一个人要想写出有价值的文章，必须头脑中储存大量的信息，不仅要有知识，还要有思想水平，分析能力。古人说：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就是要摄取和储存大量的为常人所没有的信息。行万里路，是要有生活的实践、阅历，读万卷书是说，要阅读大量书籍，学习间接经验，这些都是要长期下苦工夫的。古人说：“诗的工夫在室外。”我们今天的作文真正要做好，工夫也在作文之前。为此，我们强调丰富学生生活，强调大量阅读，强调搞好第二课堂，强调学生进行观察、游览、访问等等。这些都是对的。这些活动都 是为了一个目的，让学生认识世界，认识事物。事物只有先认识了才能反映它，才能写成文章。
但是，认识世界难道就是为了作文吗?不！学生从入学起就学着认识世界，积累知识，这是为了将来的工作，生产，为人民服务。认识世界是为了将来改造世界，其意义要深广得多。再说一个人对世界的认识是一辈子的事，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它是由各种复杂因素所造成，绝不可以操之过急。儿童认识能力的发展，有它自己的特点，万不可以用成人的标准去要求他们。这就是说，作文与认识事物有关，但又不能强求学生在作文的时候去反映他还没有达到的认识。作文要适应学生的认识水平、一般不能要求在作文课去大幅度地提高学生的认识，强其所难。教学大纲中对小学作文的思想质量，只要求“健康”二字，是很有道理的，是值得深思的。
十来岁的小学生头脑里已经有大量的信息储存，也有一定的认识能力。拿这些作为材料，作为内容，让学生练习作文，是完全够用的。如果一个小学生能够把自己头脑中储存的信息统统用文字记录下来，肯定可以写成一本“巨著”。常常听老师们说，学生作文没有生活，没有内容，我总不大同意。问题在于要了解儿童，从儿童实际出发，不要在内容上要求过高，思想解放了，作文的内容就大大地有。

这样说，当然不是说不强调学生要积累知识，要提高认织，这些对于一个人的作文的重大意义甚至于成才的重大意义前面已经讲过，问题是积累知识和提高认识并不是作文教学范围内的事，也不是作文教学所能解决的问题(当然也会起某些作用)。作文的任务正如前面说的，在于培养学生的书面表达能力，怎么可以把注意力从这里移开，放到别的地方去呢?作文教学的本质在培养学生书面表达能力。语文老师，对此责无旁贷。应该在完成这项任务上竭尽全力，进行深入地、科学地研究，以达到高的效率。
        回头再来看，信息的传输过程，那摄取信息和储存信息就不应该属于作文的范畴，作文是从提取信息开始的。换句话说，认识事物不属于作文范畴。反映头脑中的事物的印象是作文的范畴。强调这一点，对于小学来说，尤其重要。因为小学学习的是最初级的最基本的书面表达能力，很多老师都强调小学生要写自己熟悉的事情，写真人真事，这是非常正确的。在儿童面前有两类客观事物，一类是已经认识的客观事物，一类是没有认识的客观事物，作文应该选取已经认识的事物来反映。严格遵循这一点，对于提高作文教学效率是十分必要的。如果让学生去写他不认识的事物，这样，就会把认识事物放到作文教学中来，使作文活动复杂化，也更加困难。那么，训练表达能力的时间，势必会减少。近年，很多同志强调搞观察作文，从培养学生的观察能力说，从积累知识说都是有益的。但是，既然需要观察才能作文，那被观察的事物必然是学生所没有认识的事物，拿没有认识的事物来作文，不就与写熟悉的事物矛盾了吗?当然，如果把观察放在作文课之外，或者虽在课内，占时间极少(例如：几分钟，再认识一下原已认识的事物)，这就没有什么不可以，重要的是原则上必须明确：一、认识事物不属于作文训练范畴，二、要让学生写熟悉的事物。
        有的同志也许要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作文先得找米，找米就成了作文的必要的组成部分。我想，搞烹饪先得要有菜肴和作料，没有菜肴和作料，不去采购，是没有办法烹饪的。但是，决不能说，采购也是烹饪的一部分，烹饪还是从点火，上油开始。世界上的事物都是有联系的，但又是有界限的。不能因为有联系就说成是一回事，模糊了事物的界限。“教之道，贵以专”教学任务、教学范围不明确，要搞好教学就不可能。

总之，从纵的看，一次作文，尽管事前必须具备一定的前提，而作文训练必须从提取信息开始。结合课堂教学过程来说，一般有四个过程：选材定题——构思列提纲——起草修改——批改讲评。认真研究这四个环节的教学，让学生学会作文方法，教师有针对性的从这些方面训练学生，就能提高作文课的教学质量。
        等到学生达到文从字顺的水平，或者基本达到文从字顺的水平以后，可以让学生学习反映他们所不认识的事物。从调查、参观、访问中寻求题材，练习作文。还可以从语言艺术训练上即写作技巧上进行指导和训练。这对于水平较高的班级和学生是可以的必要的。学生作文水平的差异常常比较大，因此，尤其需要强调因材施教。
        前面讲过，要写出好文章，不只是靠文字表达能力，还必须有较高的思想水平，认识能力，思维能力，丰富的知识和阅历。在学生达到文从字顺的水平以后，强调丰富学生生活，开展大量阅读，就成为提高作文水平的重要前提。自然
要作好安排，但这些不属于“作文教学”是无疑的。
以上从横的方面和纵的方面来观察小学作文，其目的是试图明确和规定小学作文的范畴，使研究课题的范围更加集中，这对于推动当前的小学作文研究也许是有意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