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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景旧临《书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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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4 10:10:2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王景旧临《书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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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发表于 2009-4-8 16:42:32 | 只看该作者
  好书法
70#
 楼主| 发表于 2009-2-14 10:29:18 | 只看该作者
从“近取诸身”看孙过庭的书法主体论立场
唐代孙过庭《书谱》是我国古代书法史上一颗耀眼的明珠,是一篇书法专家必读,书法爱好者首选的书法论文。它以其自身庞大的结构体系,引起人们对它的关注,以其里程碑的意义彰显着他的重要价值。我们在解读《书谱》时,最为惊叹的它第一次真正地论证了书法艺术的表情因素。可以说在中国书法美学思想史上,孙过庭是东汉蔡邕书论的直接跨时代继承者。早在东汉蔡邕就提出了“欲书先散怀抱,任情恣性,然后书之”的重要观点。然而,在我们看来这还只是一种较为随意闲散的心境,这一思想只能被认为是书法表情理论的萌芽。以后,南朝的王僧虔、隋唐虞世南、李世明在书论中对“心”的作用进行了强调,但他们大多是从心与手的协调作用上立论,触及书法表情论不够深刻。而只有到孙过庭这里,我们才能够说书法表情理论得到了大胆的阐发,而且他阐发得如此自觉、明确而深刻。
我们认为《书谱》中这种表情理论的阐发,即是孙过庭书法主体论美学思想的直接反映。孙过庭《书谱》中有许多的名句精言都是围绕着这一思想展开的,如

“虽或目击道存,尚或心迷义舛,莫不强名为体,共习分区。岂知情动形言,取会风骚之意,阳舒阴惨,本乎天地之心”
又如:

“达其情性,形其哀乐”

“况书之为妙,近取诸身。假令运用未周,尚亏工于秘奥;而波澜之际,已浚发于灵台”

下面就以孙过庭《书谱》言论中的“近取诸身”一语,谈谈其在书法本体立场下对书法表情理论的阐发。
对“近取诸身”一语的解释与笺注,历来说法不一,根据注释者的理解与专业取向各表现出不同偏重。有的认为应该是指“取法人本身的容貌动态”而寓于书,有的认为是“取法人本身的容貌特征”而寓于书。“近取诸身”一语,最早似可见于《易·系辞下》,其曰:“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后来汉人许慎在《说文解字·序》中也引用了此句,作为“依类象形”的理论依据。我认为《易·系辞下》与许慎《说文解字·序》中所讲的“近取诸身”主要是向人们诉说文字的产生。具体而言是指甲骨文、古篆之类以象形为造型基础的文字而言的。而书法史历经两汉,又经过魏晋南北朝的自觉与审美化以后,如若还以“近取诸身”来解释书法,显然是落后的。而在此时,篆、隶、楷、草、行五体书均已出现就更显滞后,况且,依照《易·系辞下》和许慎对“近取诸身”的理解,唐孙过庭《书谱》就不会有对主体论表情说的阐述与精辟著述。所以,我们可以肯定《书谱》的立场不是造型,而是抒意表情的,是主体论而不是客体论。
值得注意的是,在孙氏的言论中,只引用了“近取诸身”,而并没有“远取诸物”,是



巧合还是主观选择呢?如若强调造型因素,用“远取诸物”一句更为准确。可见,此处舍“远取诸物”而独引“近取诸身”是主观的选择。下面,我们从文字学和词义学上对“近取诸身”的“身”字作一些考察。
“身”不仅是一个多义字,而且其意也有古今之别。大体而言“身”有以下几种解释:

①指人或动物的躯体。《诗·小雅·何人斯》:“我闻其声,不见其身”。《楚辞·九歌·国殇》:“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②指物体的主干部分。《尔雅·释木》:“枞,松叶柏身;桧,柏叶松身”。
③指生命。《楚辞·离骚》:“        直以亡身兮,终然    乎羽之野”。
④指毕生,一辈子。《公羊传·隐公八年》:“何以不氏?疾始灭也,故终其身不氏”。
⑤指自身、自己。《楚辞·九章·惜诵》:“吾谊先君而后身兮,羌众之所仇”。洪兴祖补注:“人臣之意,当先君而后己”。
⑥代词,第一人称,相当于我。《尔雅·释诂下》:“身,我也”
⑦体验、实行。《孟子·尽心上》:“尧,舜性之也;汤,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赵岐注:“身之,体之行仁,视之若身也”。
⑧品德、才能。《墨子·非儒下》:“远施周偏,近以修身”。

这是《汉语大字典》中几种比较重要的解释,结合《书谱》我比较倾向于第五种和第七种的解释。在中国古典哲学与美学中,以“身”作“自身”解的例子是非常多的。如《论语·学而》:“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程颐在《程氏遗书》中说:“学者不必远述,近取诸身。”对于“体验”之意,似也有隐喻。所以孙过庭“书之为妙,近取诸身”,主要是要求学书者要注重自己内心的修养,并要不断加强,在孙过庭看来,着修养不仅仅指品格修养,而且还有书学修养,从而“取诸身”。以书法为形式,“达其性情”,表现出修养之美、心灵之美,这也正好符合其儒家哲学立场。
据此而论,在书法美学思想与书论的历史进程中,“身”发生着变化,不再是静止的。《易》中的“近取诸身”,在历史的流变中,孙过庭赋予了“身”字以特定的主体论美学内涵。这种以主体论立场和书法表情理论为支撑的“身”字恰恰召示着汉以前与唐以后书法史的不同观点,一种是以文字创造时的造型构筑为旨归,而另一种则是在揭示书法艺术的审美性、表情性和书者的主体性,这便是孙氏在“近取诸身”一语中所持有的书法主体论立场。


                                                                                                          王     景
                                                                                         二零零四年七月九日于堰逸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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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14 10:29:10 | 只看该作者
唐代孙过庭《书谱》理论价值研究
唐代是一个气势恢弘、繁荣昌盛的时代,是我国封建社会漫长历史长河中的全盛时期。唐朝开放的文化氛围下孕育的书法艺术也是一片繁荣,唐朝书法史上可谓是大师名家辈出,也正因此,风会之下,人人竞胜,皆以自出新意为荣,以随人作嫁为耻。从而使得唐代书法水平一直都能保持在较高的水准之上。唐代书法是法与意相互交融,以法为主的艺术,无论是书法作品,还是书法理论,都能给人这样的感觉。唐代开设科举取仕,书法为其中的必修课之一,但我们发现,唐代没有出现过像后世出现的馆阁体、台阁体,恰巧是在法理之中寄寓着唐人独有的风流与浪漫,即使连颜真卿这样的大师都写过《干禄字书》,然而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大师地位,我想这是颇值得研究的。不过,有一个原因是我们必须承认的,那就是唐代士人那十足的才气、高雅的心气对文化的影响。这从唐代书论家孙过庭的《书谱》中就能充分体会到。孙过庭终其一生也只作过小吏,然而在书法上他却以祖述先贤、规范来着为己任。孙过庭的历史遭际是令人扼腕三叹的,他的沉沦潦倒致使后人至今都无法确定其生卒字号。他客死他乡,甚至有人提出唐代有两个孙过庭同时存世。不过作为中国书法史,尤其是中国书法理论史、批评史来讲,孙过庭的出现,无疑是一闪耀眼的光。
经过东汉三国两晋南北朝和隋代,书法理论已经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演变,而且成果非常多。可以说,唐代应该是到了一个集大成的时期,而孙过庭的伟大和《书谱》的里程碑意义恰恰在于完成了这个集大成的任务,特别是在书法的研究立场与目标上,孙过庭对前代进行了较为全面的总结,提出了较为精辟的观点。不仅如此,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说,孙过庭《书谱》是一篇承上启下的巨著。一方面是他对前人的总结;另一方面是《书谱》之后的几个时代,尽管书法理论有众多的成果,但它们大多是将书法理论的某一方面趋之精细,基本上都没有超出《书谱》所划定的研究范围,其研究的内容和方法,甚至许多观点都未曾超出过《书谱》。
在正式讨论《书谱》的理论价值之前,我们有必要作两点说明:第一是本文对于孙过庭的生平字号和《书谱》的断章句读不作深入的讨论,其间观点较多,内容和考释较为复杂,当另外行文考释;第二是本文的研究以总结为主,故不以《书谱》行文的先后为序,特此说明。
诚如前文所讲,孙过庭《书谱》的研究范围相当的广泛,它几乎涉及了书法理论的方方面面,诸如史学、美学、创作、技法、教育、批评学、考证学等均有涉猎。对于《书谱》,整体而言它至少具有三方面的意义:第一,它的思想结构非常庞大,几乎难于用某一种方式对它进行归类;第二,它的研究范围广泛;第三,它不仅是一篇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书法理论文章,更是一篇真正意义上的概论性质的文章,而且孙过庭《书谱》洋洋三千余言,文采翰墨,堪称双璧。就文章内容而言,孙过庭《书谱》应该可以说是论述书法艺术最出色、最早的论文,该文当中所提出的很多观点,至今还为人们所称道。孙过庭《书谱》旨在建立一种古典的秩序,一种儒家“以和为美”的审美原则管辖下的书法秩序。在这里,尽管法度尚未形成,但已见规模。下面就从《书谱》的文章结构、内容、叙述方式和方法上,来对孙过庭《书谱》及其理论价值作一些梳理,大体而言孙过庭《书谱》可以从以下十余个方面来阐释。
第一,文章的起始是孙过庭的书法史观。在唐代,人们于书法都有崇大王,抑小王的风气,孙过庭也一样,他认为“逸少比之钟、张则专博斯别,子敬之不及逸少,无或疑焉”,对于“今不逮古”、“古质而今妍”的观点,孙氏从物理变迁的常理出发,提出“质以


代兴,妍因俗易”的观点,并引用圣人孔老夫子“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的话来表明自己的观点。孙过庭一方面反对厚古薄今、重质轻文的说法,对“子敬之不及逸少,犹逸少之不及钟、张”的论断持否定态度;另一方面他反对一味偏玩独行、反对“旁窥尺牍”、“任笔为体,聚墨成形”的做法,认为作书“贵能古不乖时,今不同弊”。与厚古薄今相对,古人亦有厚古薄今之说,如南朝宋虞和《论述表》中说:“古质而今妍,数之常也;爰妍而薄质,人之情也”。而孙过庭在《书谱》中却能将人情置之于时代语境之下,指出书法艺术的发展既不能拘泥与古法,又不能随心所好、取异尚奇,割断与历史的血脉关系,只有做到“文质彬彬”,才能臻于至善至美之境。
第二是孙过庭的书法本体论。他认为书法要“同自然之妙有,非力运之能成,信可谓智巧兼优,心手双畅,翰不虚动,下必有由”,即谓书法并非靠人力强求而成,而是要与自然相通,保持同一的某种“妙有”。在书法本体论上,孙过庭可以说是蔡邕的直接继承者,蔡邕认为“惟笔软则奇怪生焉”,孙氏则直导汉魏传统,认为“一画之间,变起伏于峰杪;一点之内,殊衄挫于毫芒”。
第三孙过庭《书谱》中对书法艺术的形象的规定。一方面他反对书法“巧涉丹青,工亏翰墨”,另一方面 他又有“悬针垂露之异,奔雷坠石之奇”的说法。这些文字极其重要,他从正面或反面提出了书法的抽象性,尤其是后一句,以具象之形体所牵挂的“势”来对书法艺术作抽象的美学规定,也是对汉代蔡邕、崔瑗书论的继承。
第四,孙过庭《书谱》中对书法家抒情观的阐释。对于艺术的表现性古代有两种观点,一种是“诗言志”;另一种是“诗缘情”。这是孙过庭《书谱》中诗美学论书对主体思想进行阐释的重要观点。孙过庭一方面认为书法能够“达其情性,形其哀乐”,他说:

“写《乐毅》则情多怫郁,书《画赞》则意涉瑰奇,《黄庭经》则怡怿虚无,《太师箴》又纵横争折。暨乎兰亭兴集,思逸神超;私门诫誓,情拘志惨。所谓涉乐方笑,言哀已叹”。

这正是陆机“诗缘情”一说的印证。而另一方面,孙过庭在肯定了王羲之书法的抒情性以后,更进一步的说“情动形言,取会风骚之意,阳舒阴惨,本乎天地之心”,要求作书不仅要做到“心不厌精,手不忘熟”,而且又要与自然相合。我以为此之“情”并非是一般的情欲,而是“发乎情,止乎礼义”之“情”,因为孙过庭站在了儒家思想的立场,虽然强调情的表现,但并未取消“理”的约束,所以孙过庭的表“情”、抒情应该是合乎“礼义”、道德,合乎社会准则之情,而不是非理性的情感。
第五,《书谱》中的创作论。我认为讨论孙过庭在创作中的美学思考,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即他那作为书法创作问题的经典理论之一的“五乖五合”说和意在笔先论。关于“五乖五合”的具体内容是:

“又一时而书,有乖有合,合则流媚,乖则雕疏。略言其由,各有其五:神怡务闲,一合也;感惠徇知,二合也;时和气润,三合也;纸墨相发,四合也;偶然欲书,五合也。心遽体留,一乖也;意违势屈,二乖也;风燥日炎,三乖也;纸墨不称,四乖也;情怠手阑,五乖也。乖合之际,优劣互差。得时不如得器,得器不如得志。若五乖同萃,思遏手蒙:五合交臻,神融笔畅。

畅无不适,蒙无所从。”

这段话,包含着孙氏对书法作的丰富多采而又精辟深刻的美学思想。孙过庭认为如果创作的环境、心态、条件好,则谓之“合”,创作的书法作品才能有可能发挥得好,反之则谓之“乖”,这里孙过庭将文论引向主客观两个方面,对书法艺术的创作规律,进行了全方位、多层次的分析,他说“得时不如得器,得器不如得志”。我们可以说,孙过庭的“五乖五合”说的不同凡响之处,正在于他在阐释书法创作特征时,已不再仅仅局限于书法技巧的发挥,而是紧密围绕着人的主观精神来考察这一书法艺术的本质问题。从中我们甚至可以得出结论,到孙过庭这里,书法创作美学的本质已对书法家主体心灵的展示与表现给予了相当的重视,而技巧所发挥的具体意义,已退居到了次要的地位,这是一次具有真正质变性质的飞跃。
对于孙氏创作美学中意在笔先思想的召示,主要表现在下面这段话中:

“若运用尽于精熟,规矩闇于胸襟,自然容舆徘徊,意先笔后,潇洒流落,翰逸神飞。亦犹弘羊之心,预乎无际;庖丁之目,不见全牛”。

这是孙过庭认为作为书法创作的理想境界。除此之外,孙氏在《书谱》还有一些较为精辟的观点,如“一点为一字之规,一字乃终篇之准”,这对于研究书法时空关系中时序对空间的制约有着非常重要的价值。另外,孙过庭在《书谱》中的许多地方对中国古代变易哲学有着极其深刻的阐述。
第六,《书谱》中的技法规则论和书体论。如

“今撰执、使、转、用之由,以怯未悟。执,谓深浅长短之类是也;使,谓纵横牵掣之类是也;转,谓钩环盘吁之类是也;用,谓点画向背之类是也”。

我们说《书谱》是概论性质的文章,在此即是最好的体现,孙氏将执、使、转、用提出,事实上已经涉及到了书法的执笔法、用笔法、结构法等,归纳非常合理,可惜没有作更深入的展开。在对书体的阐释中,孙过庭将四种书体进行了比较,并且还对各种书体本身的规律、要求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如

“篆尚婉而通,隶欲精而密,草贵流而畅,章务检而便”。

在书体论方面,孙氏最典型的观点是对真、草二体的比较,

“真以点画为形质,使转为情性;草以点画为情性,使转为形质”。

可谓深得其中三昧。又如他在谈正草关系时的另一语:

“趋变适时,行书为要;题勒方幅,真乃居先。草不兼真,殆于专谨;真不通草,殊非翰札”。

在这种真草体的辨证关系中,亦可见其作为一位专业理论家在思考书法问题时所体现的睿智。
第七,《书谱》所揭示的书法学习观。孙过庭对于《书谱》的撰写目的四十分明确的,他要摆脱那种“或重述旧章,了不殊于既往;或苟兴新说,竟无益于将来。徒使繁者弥繁,阙者仍阙”的积弊,要解决学书作书中的许多实际问题。在学习观中,孙氏并没有过多的涉及具体的书法技法,而是以阐述书法学习中更为深层的普遍规律为主,这些以教育学为基点的论述中蕴涵着深刻的美学意味。根据孙过庭的论述,我们大致可以将涉及书法学习的问题概括为六个方面。
其一是对师法作品内涵的关注与分析。例如他在论述王羲之的时候说:

“写《乐毅》则情多怫郁,书《画赞》则意涉瑰奇,《黄庭经》则怡怿虚无,《太师箴》又纵横争折。暨乎兰亭兴集,思逸神超;私门诫誓,情拘志惨”。

尽管看上去是在说明书法的表现性,而其主旨却是从书法学习立论的。亦即告诉我们,要学习王羲之书法,首先就要弄清楚它们所表现出的情感内涵与心迹特征,若“既失其情,理乖其实”,就不会真正认识、理解王羲之书法的奥妙,也就是说,如果指不出各篇风格的差异就不能真正体会到作品背后所揭示的情感与内涵。于是从一个侧面告诉人们,学习王羲之书法,并不是要亦步亦趋,一成不变的描摹每件作品的具体形式,而是要通过作品的学习去体会作品所体现的风格、神韵和情感内涵,以及它们之间的对应规律,这里揭示的正是一种书法学习的普遍规律,也是书法学习的本质问题,一种颇为精辟的美学概括。
其二是“骨气”和“遒润”兼重的问题。对书法学习中观念的取向,我们认为,孙过庭是处于儒家思想立场的。孙氏认为学书首先要关注与掌握的是“骨气”,但又不能忽视“遒润”,应该取一种兼重“骨气”与“遒润”,而又以“骨气”为主的学书理念,着正如他对文与质的看法,从本质上讲这正是“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的理论同一性。
其三是强调书家性格气质对学书的影响。孙氏认为人的性格气质对学习书法起着关键作用。孙过庭说“随其性欲,便以为姿”,亦即是说书法艺术的学习阶段其表现性的本质则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第四是对学书与成家的步骤和过程的讨论。对此《书谱》中有一段十分精彩的论述——

“若思通楷则,少不如老;学成规矩,老不如少。思则老而逾妙,学乃少而可勉。勉之不已,抑有二时,时然一变,极其分矣。至如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务追险绝;既能险绝,复归平正。初谓未及,中则过之,后乃通会。通会之际,人书俱老。仲尼云:五十知命,七十从心。故以达夷险之情,体权变之道,亦犹谋而后动,动不失宜;时然后言,言必中理矣。是以右军之书,末年多妙,当缘思虑通审,志气和平,不激不厉,而风规自远。子敬已下,莫不鼓努为力,标置成体,岂独工用不侔,亦乃神情悬隔者也”

这里面主要包含着两个问题。首先是年龄因素对学书与成家的关系的讨论,在这里孙过庭


从心理学和生理学的角度,认识到了不同年龄阶段的人由于生理条件和思想水平的差异,在学书方面肯定会各有所长。并且用“通会之际,人书俱老”,强调书者晚年可以成家的问题,他认为“人书俱老”的原因是因为书者在主观上已经达到了“思虑通审,志气平和,不激不厉”之境。其次,孙过庭提出了一个具体的学书步骤的三段论,即由“但求平正”到“务追险绝”再到“复归平正”,这是书法学习中的一条普遍规律。
其五是关于天分与功夫的问题。孙氏虽然并未直接论述天分与功夫的关系,但在其书论中也隐隐然若现,如他提出“盖有学而不能,未有不学而能者也。考之即事,断可明焉”,又如在谈“劲速”与“迟留”时说“非夫心闲手敏,难以兼通者焉”。从这些均可看见,孙过庭首推天分,亦重视功夫。
其六是书法学习的功夫问题。他认为要想使书法的书写技巧掌握得出神入化,就必须勤学苦练。关于《书谱》中对该问题的描述,我们可以用一个简单的图表来说明。
可见,在孙过庭看来,平日的学习训练,应以技巧的掌握与应用的出神入化为旨归。
第八是孙过庭《书谱》中书法审美标准的确立。尽管孙过庭有“偏工易就,尽善难求”的感慨,但他仍然还是提出了尽善的目标。他说:“假令众妙攸归,务存骨气,骨气既存,而遒润加之”。孙过庭认为,学习书法首先要树立骨气,或者说笔力之美是臻至尽善尽美境界的第一个必要条件。接下来,孙氏提出了“违而不犯,和而不同”的观点。要求结构与章法要既有变化,又不能相冲突;要和谐,但又不雷同刻板。最后说“思虑通审,志气平和,不激不厉”方能“风规自远”,这即是说对书家而言,要在修养、气质和心理上作更高层次上的规范。可以说,到孙过庭这里,将书法进行秩序化的努力已处在了一个相对


稳定的状态上。这种对书法的秩序化与孙过庭的审美视角有着密切的关系。
第九是《书谱》在行文过程中所调用的辅助性学科。这是古人做学问的强项,即在论述中,调动考据学和文献学等辅助性学科说明书法学科的问题。例如他在《书谱》中论证了传世王羲之《与子敬笔势论》为伪作,说其:

“代传羲之《与子敬笔势论》十章,文鄙理疏,意乖言拙。详其旨趣,殊非右军。且右军位重才高,调清词雅,声尘未泯,翰牍仍存。观失致一书、陈一事,造次之际,稽古斯在。岂有贻谋令嗣,道吐义方,章则顿亏,一至于此!又云与张伯英同学,斯乃更彰虚诞。若指汉末伯英,时代全不相接,必有晋人同号,史传何其寂寥!非训非经,宜从弃择”。

短短数句,可谓将托伪者辩驳得体无完肤。另外,他对当时的时风也作了一些批评,如他谈到有人根本无鉴赏水平,随便评论好坏,所以他提倡要“玄鉴精通”。
第十是《书谱》的行文方式与方法,尽管我们认为《书谱》具有里程碑意义,是不可多得的理论巨著。但在批评学立场上——尤其是批评方法上,却不尽如人意。这里主要表现在其所采用的“骈文”形式,但与汉晋书赋内容不同,孙过庭是在用骈文的方式来说理。然而用骈文毕竟不如散文方式更能直接深入到问题的核心,况且骈文形式也限制了自己。也正因为文体所限,在批评方法上,相对缺乏鲜明度与逻辑力量。关于《书谱》的另一个缺陷,是尽管理论色彩非常浓,但文章结构较为散乱,以至后世学者对《书谱》的分段引起许多的争论。

综上所述,我们已经感觉到到了《书谱》的魅力,它的涉及面如此之广,讨论的问题如此之多,其揭示的思想观点如此之丰富,可以说,所有这些都闪烁着一位虔诚的艺术家睿智的光辉,它几乎照亮了唐朝以后的千余年的书法史。孙过庭不但大大超过了前人,而且为其后整个古代书法理论史上的绝大多数论书者所难以望其项背。这些也都使孙过庭当之无愧成为我国古代书法史上屈指可数的几位划时代大师之一,对于孙过庭及其《书谱》,在感叹、敬畏之余,我们更多的是要学习,在我们不太注重进行理论思辨与艺术本质追求的古代书法和美学典籍中,《书谱》完全可以与其它诸如《文赋》、《沧浪诗话》那样的名著相媲美。如果说唐代书论体现了一种审美观念的更新和对新的审美理想的企望的话,那么孙过庭的出现,已经自觉进入了新的审美风尚和书法秩序的建立。


                                                                                         
                                                                                                              王    景
                                                                                         二零零四年七月八日与堰逸轩
68#
 楼主| 发表于 2009-2-14 10:28:56 | 只看该作者
唐代孙过庭《书谱》及其考释
孙过庭,新旧唐书皆无传。生卒年不详,一般有三种说法,一种认为约生于公元648年,卒于730年,此说以高占祥先生主编的《中国文化大百科全书·艺术卷》和汪永江执行主编的《大学书法草书临摹教程》等为代表;萧元先生在《书法美学史》中也认为约生于648年,但卒年他认为是703年以前,此第二种说法;第三种说法是以朱关田先生为代表的,他在《中国书法史·隋唐五代卷》中认为孙氏约生于646年,卒于690年。字虔礼,一作名虔礼,字过庭,吴郡(今江苏苏州)人,一作陈留(今河南开封)人,或作富阳人。朱关田先生考证孙氏名虔礼,以字行,陈留人,郡望出自富阳,此从朱关天先生。历右卫胄曹,官至率府录事,按朱关田先生考其于天授元年暴卒于洛阳,年约四十四。生平事迹不详,只知与书家王绍宗、名士陈子昂相处友善。
明张丑《清和书画舫》寅集补孙虔礼书录后注云:“孙虔礼,字过庭,见陈子昂撰墓志。《宣和书谱》云:‘孙过庭,字虔礼,甚谬。’”其死后,有陈子昂为《祭率府孙录事》和《率府录事孙君墓志铭》两文奠之。这两篇文章均收入《陈子昂文集》,对了解和研究孙过庭的身世十分重要。在同一时期稍晚的张怀瓘《书断》中也有名字和籍贯的记载。上文所引朱关田先生考富阳为其郡望,是因为朱先生认为富阳原为富春,隶于苏州,旧称吴郡,这与其墨迹上的“吴郡孙过庭撰”吻合。孙过庭自署吴郡,当属富阳分支,为孙武子后裔,故吴郡富阳盖其郡望。然张怀瓘所云为陈留人,或许也有所据,或许其祖已徙河南而为陈留。
要多一点对孙过庭的了解,我们不妨从陈子昂的两篇文章中去感受:

《祭率府孙录事》:
“维年月日朔,某君谨以云云。古人叹息者,恨有志者不遂。如吾子良图方兴,青云自致。何天道之微昧,而德政之攸孤!忽中年而颠沛,从夭运而长□。惟君仁孝自天,忠义由己,诚不谢于昔人,实有高于烈士。然而人知信而必果。有不识于中庸,君不愧于真纯,乃洗心于名理。元常既殁,墨妙不传,君之逸翰,旷代同仙,岂图此妙未极,中道而息,怀众室而为摅,永幽泉而掩魄。呜呼哀哉!平生知己,畴昔周旋我之数子,君子百年。相似而笑,宛若昨日,交臂而悲,今焉已失。人代如此,天道固然,所恨君者,枉夭当年。嗣子孤藐贫□联翩,无父何恃,无母□焉。呜呼孙子!山涛尚在,嵇绍不孤,君其知我,无恨泉途!呜呼哀哉,尚飨!”

《率府录事孙君墓志铭并序》:
“呜呼!君讳虔礼,字过庭,有唐之不遇人也。幼尚孝悌,不及学文;长而闻道,不及从事。得禄值凶逆之灾;四十见君,遭谗匿之议。忠信实显,而代不能明;仁义实勤,而物莫之赏。堙厄贫病,契阔良时。养心怡然,不染物累。独考生命之理,庶几天人之际。将期老有所述,死而不朽。宠辱之事,于我何有哉!志竟不遂,遇暴疾卒于洛阳植业里之客舍,时年若干。呜呼!天道欺世也哉!而


已知率不与,其遂能无怯乎!铭曰:
嗟嗟孙生,见尔迹,不知尔灵,天竞不遂子愿兮,今用无成。呜呼苍天,吾欲诉夫幽明!”

从这两篇文章中,我们看到了孙过庭的些许史事。“四十见君,遭谗匿之议”,又云“将期老有所述,死而不朽。宠辱之事,于我何有哉!志竟不遂,遇暴疾卒于洛阳植业里之客舍”。孙过庭是个正直清廉、淡泊名利的人,自谓“志学之年,留心翰墨”。但由于出身微寒,最终也只是做到了率府录事参军这样的小官,故尔“养心怡然,不染物累。独考生命之理,庶几天人之际”。尽管身世际遇是如此悲惨,然而他却可谓以书和论咄咄逼人,遂名高一代,名传千古,“死而不朽”。陈子昂在文中称:“元常既殁,墨妙不传,君之逸翰,旷代同仙”,可谓评价之高。
孙过庭工正行草书,得羲之体,尤以草书擅名。唐人张怀瓘《书断》卷下称过庭:“博雅有文章,草书宪章二王。工于用笔,俊拔刚断,尚异好奇。然所谓少工用,有天材。真行之书,亚于草矣,尝作《运笔论》,亦得书之旨趣也”。唐窦□《述书赋·下》云:“虔礼凡草,闾阎之风。千纸一类,一字万同”。唐吕德《续书评》云:“过庭草书如丹崖绝壑,笔势坚劲”。这都是同代人的评论,应该是公正可信的。至宋以后尤为推崇,宋米芾《书史》云:“孙过庭草书《书谱》,甚有右军法。凡世称右军书,有此等字,皆孙笔也。凡唐草得二王法,无出其右”。《宣和书谱》卷十八又云:“(孙氏)好古博雅,工文辞,得名翰墨间。作草书咄咄逼羲献,尤妙乎用笔。俊拔刚断,出于天才,非功用积习所致。善临摹,往往真赝不能辨。文皇尝谓过庭小子,书乱二王,盖其续真可知也。作《运笔论》,字逾数千,妙有作字之旨,学者宗此为法。然落笔喜急速,议者病之,要是其自得趣也”。结合《书谱》墨迹,张氏之评并未过之。后人或和于张、窦二家,或而综之,明清以后,多从张氏。清刘熙载《艺概·书概》云:“孙过庭草书,在唐为善宗晋法。其所书《书谱》,用笔破而愈完,纷而愈活,飘逸而愈沉着,婀娜愈刚健。孙过庭《书谱》谓古质而今妍,而自家书却却是妍之分数居多,试以旭、素之质比之自见”。可见孙过庭是承绪二王书风的杰出代表,在他的书论和墨迹中充满了初唐“尊王”的风气和以中和为美的美学思想。
以上是唐和以后各代大家对孙氏《书谱》的评价和批评,在其中,我们还能找到一个问题,就是《书谱》的命名。《书谱》又有《书谱序》之称,朱关田先生认为:“《书谱序》即存世《书谱》卷上序言,旧称《书谱》”。在张怀瓘《书断》中说:“孙(虔礼)尝作《运笔论》,亦得书之旨趣”。《宣和书谱》沿称《运笔论》,并谓:“字逾数千,妙有作字之旨,学者宗以为法”。故此朱先生考为张氏、宣和所称《运笔论》,内容大抵与《书谱序》相同,或许就是其中一段,或为此卷的另一个名称。他说:“今观《书谱序》,骈风森然,其遣辞运语,甚为讲究,斟文酌句,更见认真,显然非一时稿草之作。意以为作者随而授之,粗举纲要,又经反复传抄,私下流传,致使内容文字有所增删,文章名字亦因而更易”。此从朱关田先生观点。
关于《书谱》的篇幅,我们更感兴趣,与其名、字、籍贯、生卒等一样,《书谱》的篇幅亦众说纷纭。首先是孙过庭自己在《书谱》中所讲的:“今撰为六篇,分成两卷,第其功用,名曰《书谱》”。于是有人认为现今所传墨迹为《书谱》的序言,另有正文湮没失传,故将传世墨迹题为《书谱序》。有的则认为传世墨迹为正文,分裱两卷,因有卷上,



卷下之称。总体而言主要有以下几种说法。
第一,《宣和书谱》记当时御府所藏有孙氏《书谱》序上下两卷。
第二,清代包世臣《艺舟双楫·自跋删拟〈书谱〉》则认为上卷为序,下卷为谱。
第三,朱履贞《书学捷要》说现存的《书谱》乃是正文的卷上,“该核六篇两卷,今正存卷上论书之两篇”。
第四,近人朱建新《孙过庭〈书谱〉笺证》附录以为现存《书谱》上卷是正文的全部,上卷之末、下卷之首已经残阙,并强分六段,以符文末“六篇两卷”之说。
第五,徐邦达先生则认为《书谱》卷上为其谱之序。其理由是陈子昂所撰的孙氏墓志中有“将期老有所述,死而不朽。宠辱之事,于我何有哉!志竟不遂,遇暴疾卒于洛阳植业里之客舍”。
根据前文观点,我们对于该问题,从朱建新先生观点。

唐代是一个在各方面都非常繁盛的时代,书法艺术在唐代尚法的文化语境中一方面从技法上廓清了书法笔法与字法的诣旨,同时也将风骨、骨力与尚法之“技”联系在了一起。这种将法与势的结合,便构成了唐带书法的整体面貌。身处唐朝的孙过庭在《书谱》中所倡导的技与到的“中和之美”和助人伦的教化之质,正表明传统儒家伦理对书法这一形态的渗透。在这种大背景中,我们不仅仅看到了《书谱》墨迹那精彩动人、美焕绝伦的草书巨制中所流溢的艺术之美,以书法理论、美学和批评学的角度观之,我们更能体会到书法背后,文字内容在学术上的里程碑意义。看来把《书谱》视作书法史上的“双璧”,着实令人信服!


                                             王    景
                       二零零四年六月二十八日于堰逸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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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14 10:28:40 | 只看该作者
孙过庭《书谱》对唐代草书发展的贡献
唐代是我国封建社会历史长河中最繁盛的时期,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等无不显示出其恢弘的气魄。初唐文化就孕育在这一开放的社会格局中,这种开放的氛围为唐代艺术的发展创造了非常有利的条件,初唐的书法艺术曾在这样的大环境中表现出多元的发展趋势,初唐的草书艺术是唐代草书发展中不可忽视的一个方面,其代表书家有贺知章、孙过庭等。贺知章是学王羲之草书学得毫无自己面目的,从技巧到布局,再到风格的形成,几乎全是大王的气格,对大王草书可谓只有继承,并无发展。与此相比,孙过庭则对草书艺术作出了较为深入的探究,其代表作《书谱》本身就是一篇很有美学、批评学、史学和形态学价值的文章。初唐在书法上是“崇王”的时代,王羲之对中国书法的最大贡献,即在于对中国书法的发展奠定了基本的发展范式。他的书法,无论那种书体都能在唐代找到继承人。楷书不用说,行书有楮遂良、李邕,甚至还有唐太宗作为九五之尊的身体力行;其草书方面的发展,在初唐书法史上,我们首推孙过庭,因为他不仅仅是继承,而且还对大王草书艺术语言作出了新的诠释。
孙过庭在历史上的遭际是令人叹息的,因其地位低下,官职太小,以至于我们在今天要对其生卒作一番艰难的考证。好在本文的行文重点旨在发觉孙氏草书艺术的价值和对唐代草书发展的贡献,故此不作深入,而是另外行文考释,此处只引笔者相关文章中的结论。孙过庭,约生于646年,卒于690年,名虔礼,以字行,陈留(今河南开封)人,郡望出自富阳。历右卫胄曹,官至率府录事,天授元年暴卒于洛阳,年约44岁。与当时书家王绍宗、名士陈子昂相交甚好。当其卒后,陈子昂还专门为其写了祭奠之文和墓志铭,这是我们今天考察孙过庭生卒的重要文献。据说其多才多艺,曾潜心研究书法20余年,各体咸通,尤精于“二王”草书,惜一生仕途坎坷。他所生活的时代应正是王羲之行书盛行的时代,但孙过庭却钟情于大王草书,并对大王草书作出了创造性的发展和新的诠释。唐太宗是一位非常钟爱书法的皇帝,他尤其喜欢王羲之书法,曾不遗余力,大范围收集王羲之书迹,并亲自付诸实践,满朝官员,无不以王书为尊崇。王羲之的书法,尤其是楷书和行书能在唐代有如此之大的影响,想来,与唐太宗的竭力鼓吹是分不开的。但草书方面,与楷、行相比就要稍逊一筹了。而孙过庭恰恰在当时选择了这样一个相对的“冷门”,并且“将期老有所述,死而不朽”。
诚如前面所讲,孙过庭《书谱》不仅是一件优秀的书法作品,它同样是一篇理论文章。在孙过庭《书谱》中,他阐释了许多关于书法技法和学习方面的观点,例如他反对在取法与评价上陈陈相因,主张“质以代兴,妍因俗易”,这应该是后世关于“笔墨当随时代”的先声;他还主张“驰骛沿革,物理常然”,反对单一死板的法理教条,既而大发书法抒情、书法表情理论的观点,所谓“达其情性,形其哀乐”、“随其性欲,便以为姿”云云,不一而足。他的这些感触应该是对书法实践有深切体会的感悟和心得,是有实践支撑的。所以,我们认为孙过庭对王羲之的发展,首先是在对草书艺术本质的认识上,他的


“性情”、“哀乐”并未以当时流行的楷书、行书来“达”、“形”,而是选择了表情性、抒情性最浓的草书。
不过,孙过庭却遭到窦□的指斥,他在《述书赋》中说:“虔礼凡草,闾阎之风。千纸一类,一字万同”。当然,米芾的评论算是公允,他在其书论中一方面说孙过庭之书刻薄,而另一方面却肯定的说:“唐草得二王法,无出其右”。在历史上对孙过庭《书谱》作出较高评价的,应该是清代的著名书法评论家包世臣,在其《艺舟双楫·自跋草书答十二问》中说:
“反复察其结法,空旷而完密,气力实有过人。拟之数过,益能尽其得失。篇端七八百言,遵规矩而弊于拘束,凋疏为甚;‘而东晋士人’以下数千言,渐会佳境;‘而消息多方’以下七八百言,乃有思逸神飞之乐,至为合作;‘闻夫家有南威’以至篇末,则穷变态,合情调,心手双畅。然手敏有余,心闲不足,赏会既极,略近烂漫。”

好一句“空旷完密,气力过人”,这是对《书谱》整体风貌的把握,从书法形态学上看,孙过庭的这篇小草墨迹,粗看并未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而且还有些零散之嫌,但如果你实际的作一番临习或置于案前仔细的赏读一下,便会发现,其零散的笔画中还暗藏着法度,这是一件将“情”含于“理”的不朽之作,看似普通却余韵超然。书法史上,怕只有王羲之才能有这样的境界。
再回过头来读包世臣的评论,我们将会更加感受到《书谱》中那一个个草书符号的抒情、表情性格。依包氏的看法,整个墨迹长卷在向我们展示四种不同的书法抒情过程。第一个抒情是文章开始的七八百字,因为是开篇之书,严谨是很正常的创作心理,另一个原因可能正如孙过庭自己所讲,因为《书谱》的目的是要“欲使一家后进,奉为楷模。”故而“遵规矩而弊于拘束”。第二个抒情是从“而东晋士人”以下千余言,心情渐开,下笔稍畅,不羁之态也是常理所在,点画渐趋跳跃、灵动,书法之意趣“渐会佳境”。第三个抒情是从“然消息多方”以下七八百言,越写越快,如有神助,其字势左右倾倒,似正还斜,若微有醉意,是谓“思逸神飞、变态无穷、心手相忘”也。第四个抒情则是文章的最后,仿佛左右逢源,游刃有余,出神入化,“手敏有余,心闲不足”,真是令人叹服!这样的大手笔,加上文章之优美,议论之精辟,其文其书,誉之为书法史上的“双绝”,似不过也。
这是我们对孙过庭《书谱》从书法形态方面所给予的认识,而从书法发展史,或创作美学的层面来看《书谱》,我们将更加坚定对孙过庭的崇敬,其位不高,却能以书文彰显于世,尤其是在书法批评史和美学史上。前面窦□的批评,我认为应该看作是对孙过庭的不理解。仅从前文的分析中,我们便可以发现孙氏的草书在初唐草书发展史上的意义是不容置疑的。首先,孙过庭对王羲之草书艺术的继承具有启迪后学的意义,尤其是在初唐社会,当王羲之的书法真迹大量散失时,能有《书谱》这三千五百余言存世,而且是草书,实属难得,这至少为后人提供了一种可供参考的优秀范型。孙过庭草书的另一贡献在于他对王羲之草书的技法进行了补充和发展,刘熙载在《艺概·书概》中肯定的说,孙过庭的草书“用笔破而愈完,纷而愈治,飘逸愈沉着,婀娜愈刚健”。此即是孙氏对王羲之草书在技法上的发挥、补充和具有时代性质的创造性诠释。
最后,我们还要对《书谱》作一点微观的考察。细观此卷,在用笔上中锋、藏锋、逆锋和侧锋相互转换,一任自然,十分灵活。笔法完备,笔画充满了灵活却又不失力感,结字欹侧多变,颇多险势,却能转危为安,章法随势而生,纵横铺排,空间和线条浑然一


体。另外,《书谱》在行气和字与字之间的处理上,两字三字相连已明显增多,行与行之间的相互渗透也有所发展,在行气连贯之上欹侧多变,跌宕有致,使小草又向前跨了一步,真是上承魏晋遗风,下启后世新境,创造了高雅不凡的情调。其文、其书的确为唐人草书风范的确立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王    景
                                                                                                                        二零零四年八月二日于愫雅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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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14 10:28:07 | 只看该作者

唐代孙过庭《书谱》释读

唐代孙过庭《书谱》释读
原文:
夫自古之善书者,汉、魏有钟、张之绝,晋末称二王之妙。王羲之云:“顷寻诸名书〔1〕,钟、张信为绝伦〔2〕,其余不足观。”可谓钟、张云没〔3〕,而羲、献继之。又云:“吾书比之钟、张,钟当抗行〔4〕,或谓过之;张草犹当雁行〔5〕,然张精熟,池水尽墨〔6〕,假令寡人耽之若此〔7〕,未必谢之〔8〕。”此乃推张迈钟之意也。考其专擅,虽未果于前规,摭以兼通〔9〕,故无惭于即事〔10〕。
评者云:“彼之四贤〔11〕,古今特绝,而 今不逮古〔12〕,古质而今妍〔13〕。”夫质以代兴,妍因俗易〔14〕。虽书契之作〔15〕,适以记言,而淳醨一迁〔16〕,质文三变〔17〕,驰骛沿革〔18〕、物理常然。贵能古不乖时,今不同弊〔19〕,所谓“文质彬彬,然后君子〔20〕。”何必易雕宫于穴处〔21〕,反玉辂于椎轮者乎〔22〕!又云:“子敬之不及逸少,犹逸少之不及钟、张。”意者以为评得其纲纪〔23〕,而未详其始卒也〔24〕。且元常专工于隶书,伯英尤精于草体,彼之二美〔25〕,而逸少兼之。拟草则余真,比真则长草,虽专工少劣,而博涉多优,摠其终始,匪无乖互〔26〕。
谢安素善尺牍〔27〕,而轻子敬之书。子敬尝作佳书与之〔28〕,谓必存录,安辄题后答之〔29〕,甚以为恨。安尝问子敬:“卿书何如右军?”答云:“故当胜。”安云:“物论殊不尔〔30〕。”子敬又答:“时人那得知!”敬虽权以此辞,折安所鉴〔31〕,自称胜父,不亦过乎!且立身扬名〔32〕,事资尊显,胜母之里,曾参不入〔33〕。以子敬之豪翰〔34〕,绍右军之笔札〔35〕,虽复粗传楷则〔36〕,实恐未克箕裘〔37〕。况乃假托神仙〔38〕,耻崇家范,以斯成学,孰愈面墙〔39〕!后羲之往都,临行题壁。子敬密拭除之,辄书易其处,私为不恶。羲之还见,乃叹日:“吾去时真大醉也。”敬乃内惭。是知逸少之比钟、张,则专博斯别,子敬之不及逸少,无或〔40〕疑焉。
注释:
【1】顷:近来、刚才、不久前。《三国志·吴书·吴主传》:“顷闻诸将出入,各尚谦约(约束)”。三国魏曹丕《与吴质书》:“顷何以自娱,颇复有所述造不?”
【2】信:实在、的确。刘禹锡《天论上》:“文信美矣!”
      绝伦:无与伦比。《史记·龟策列传》:“通一伎之士咸得自效,绝伦超奇者为右,无所阿私。”
【3】云:语气助词,可用于句首、句中或句末。此句中者,清王引之《经传释词》卷三:“云,语中助词也”。《诗·邶风·雄雉》:“道之云远,曷云能来?”《左传·成公十二年》:“日云莫矣,寡君须矣,吾子其入也”。
      没:通“殁”,死。清朱峻声《说文通训定声·履部》:“没,假借为殁”。《易·系辞下》:“包犧氏没,神龙氏作”。
【4】抗行:抗衡、并行,犹言不相上下。汉荀悦《汉纪·高祖纪四》:“欲以区区之越,与天子抗行,为敌国,祸且及身矣”。
【5】雁行:同等。《梁书·侯景传》:“但尊王平昔见与,比肩共奖帝室,虽形式参差,实暑小异,丞相司徒,雁行而已”。《汉书·严助传》:“如使越人蒙(死)徼幸以逆执事之颜行,厮舆之卒有一不备而归者,虽得越王之首,臣犹窃为大汉羞之”。颜师古注引文颖曰:“颜行犹雁行,在前行,故曰颜也”。故“雁”通“颜”。《通雅·释诂》:“雁行,犹颜行…前行曰颜,通大雁…《晋·王羲之传》:‘我书比钟繇当抗行,比张芝犹当雁行’。皆谓颜行也,本借用,后又为之解曰:‘雁飞大者居前,故世习称雁行’,而不知用‘颜行’”。
【6】池水尽墨:指张芝学书的故事。晋卫恒《四体书势》:“弘农张伯英者,因而转精其巧,凡家之衣帛,必先书然后练之;临池学书,池水尽墨”。
【7】寡人:此非专指君王。原为古代君主的谦称及诸侯夫人的自称,晋人习惯自称寡人。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文学》“君辈勿为尔,将受困寡人女婿。”余嘉锡笺疏引李详云:“案晋世寡人,上下通称,不以为僭。”
       耽:爱好,专心于。汉刘向《说苑·复恩》:“耽我以道,说我以仁。”
【8】谢:逊于、不如。杜甫《进艇》诗:“瓷罂无谢玉为缸。”《后汉书·宦者传序》:“或称伊霍之勋,无谢于往载。”
【9】摭:拾取,摘取。王充《论衡·逢遇》:“犹拾遗于涂,摭弃于野。”(涂:通途)韦承庆《灵台赋》:“游书圃而摭芳。”(芳喻指书中之精华)
【10】即:接近、靠近。《尔雅·释诂下》:“即,尼也。”郭璞注:“尼者,近也。”《论语·子张》“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邢昺疏:“就近之则颜色温和。”
      事:此代指书法。
【11】四贤:指前述钟繇、张芝、王羲之、王献之。
【12】逮:及得上、达到。《荀子·尧问》:“魏武侯谋事而当,群臣莫能逮。”(魏武侯:魏国的国君。当:恰当。)
【13】质:本意、本质、实体。《荀子·劝学》:“其质非不美也。”此作朴实讲,谓缺乏文采。与“文”相对。《论语·雍也》:“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史”此之谓虚浮。)
        妍:文也,华美,有文采。刘勰《文心雕龙·情采》:“夫水性虚而沦漪结,木体实而花萼振,文附质也。”质与妍是中国古代美学范畴,一般用来指文艺作品的内容与形式,质原指事物的内在本质,孔子用以表现君子的道德修养。妍指事物的外在形式,与文同义。
【14】“因”字四库全书本《佩文斋书画谱》作“以”。
【15】“虽书契之作”:《佩文斋书画谱》作“虽书契作之。”
【16】记言:记录语言。
        淳醨:亦作淳漓。厚与薄。多指风格的淳厚与浇薄。《旧唐书·文苑传序》:“世代有文质,风俗有淳醨,学识有浅深,才性有工拙。”
【17】文:中国古代美学范畴。指文艺作品的感性形式。《国语·郑语》:“物一无文。”《易传·系辞下》:“物相杂故曰文。”
【18】驰骛:疾驰,奔走。《楚辞·东方朔〈七谏·自悲〉》:“驾青龙以驰鹜兮,班衍衍之冥冥。”
        沿革:沿袭变革。
【19】乖:违背,不协调。《韩非子·亡征》:“内外乖者,可亡也。”(在古代,乖字不当乖巧讲。)
        弊:流弊。
【20】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指内在的本质与外在的文采相称,才能成为君子。此语出自《论语》:“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该文中,孙氏以“文质彬彬”引论书法,意在强调好的书法作品应该是内容与形式的统一。
【21】雕:刻、画、饰以彩绘,花纹,泛指修饰。《礼记·少仪》:“国家靡敞,则车不雕几,甲不组縢。”郑云注:“雕,画也。”雕宫指华美的宫殿。
        穴处:(土室、岩洞)穴处,指居住在山洞。《墨子·辞过》:“古之民未之为宫室时,就陵阜而居,穴而处。”
【22】玉辂:古代帝王所乘之车,以玉为饰。辂指绑在车辕上用来牵引车子的横木。《淮南子》:“目观玉辂琬象之状,耳听白雪清角之声,不能以乱其神。”高诱注:“玉辂,王者所乘,有琬琰象牙之饰。”
  椎轮:原始的无辐车轮,用整块圆木做车轮的简陋车子。南朝梁萧统《〈文选〉序》:“若夫椎轮为大辂之始。大辂宁有椎轮之质?”后来椎轮引申为事物的草创阶段。
【23】纲纪:大纲要领。《荀子·劝学》:“礼者,法之大分,类之纲纪也。”
【24】始卒:开始与终止。意犹始终。《庄子·寓言》:“万物皆种也,以不同形相禅,始卒若环,莫得其伦。”
【25】“尤”字《佩文斋书画谱》作“犹”。
        “二美”《佩文斋书画谱》本作“一美。”
【26】匪:非。《广雅·释诂四》:“匪,非也。”《诗·齐风·鸡鸣》:“匪鸡则鸣,苍蝇之声。”《后汉书·乐恢传》“经曰:‘天地乖互,众物夭伤,君臣失序,万人受殃。’”
【27】尺牍:长一尺的木简。古代用以书写,后泛指信札,书信。《史记·扁鹊仓公列传》:“缇萦通尺牍,父得以后宁。”
【28】尝:曾经(副词)。《论语·卫灵公》:“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史记·陈涉世家》:“陈涉少时,尝与人傭耕。”
【29】辄:立即,就。《史记·季布栾布列传》:“有敢收视者,辄捕之。”〉
【30】物:人。《左传·昭公二十八年》:“且三代之亡,共子之废,皆是物也。……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苟非德义,则必有祸。”杜预注:“爰以妹喜,殷以妲己,周以褒姒,三代所由亡也。共子,晋申生,以骊姬废。”唐柳宗元《衡阳与梦得分路赠别》:“直以慵疎招物议,休将文字占时名。”此“物论”当指人们的议论、众人的舆论。《晋书·谢安传》:“是时桓沖即卒,荆江二洲并缺,物论以玄勋望,宜以授之。”
        尔:语气词,通“耳”。相当于“而已”。
【31】权:权且,暂且。《南齐书·刘善明传》:“凡诸土木之黄,且可权停。”
        折:折服。《汉书·游侠传》:“权行州城,力折公侯。”《世说新语·轻诋》:“宏自以有才,多好上人,坐上无折之者。”折又可谓“责难”、“指斥”。《正字通·手部》“折,直指人过失曰折。”《史记·吕太后本纪》:“陈平绛侯曰‘于今面折廷争,臣不如君。’”《后汉书·李育传》:“更相非折”李贤注:“折,难也。”唐刘禹锡《天论》:“柳子厚作《天说》以折韩退之之言。”
       “折安所鉴”之“折”应取责难,指斥,犹谓谢安品鉴书法以物论为衡鉴不足为凭也。
【32】立身扬名:谓为人处世当有所成就,扬名后世。《孝经·开宗明义》:“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33】事:役使。《广韵·志韵》:“事,使也。”《类篇·史部》“事,令也。”《墨子·七患》:“民无食则不可事。”
        资:指地位,声望,阅历等。《文选·干令升〈晋纪总论〉》“而氏族贵戚之子弟,陵迈超越,不拘资次。”
        “胜母之里,曾参不入”:语出《史记·邹阳传》:“里名胜母,曾子不入。”曾子为孔子弟子,以孝称,因里巷名为“胜母”,曾子便不入内,名不顺也。
【34】豪翰:指毛笔,豪通“毫”。《礼记》:“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此“豪翰”犹指献之书法。
【35】绍:承继。《汉书·叙传下》:“汉绍尧运,以建帝业。”唐韩愈《燕河南府秀才》:“吾皇绍祖烈,天下再太平。”
【36】复:又。楷则:法式,楷模。《后汉书·北海诸王兴传》“睦能属文,作《春秋旨义终始论》及赋颂数十篇,又善史书,当世以为楷则。”
【37】箕裘:语出《礼记》:“良工之子,必学为箕,良治之子,必学为裘。”谓所传其家世业也。
        未克箕裘:意犹为不能继承世业。
【38】假托神仙:指《飞鸟帖》所云:“臣献之顿首,今月十二日辰时,中使宣陛下睿旨,俯询字学之由,臣仰承帝命,密露天机,味死有言,狂卒待罪,臣年二十四,隐林下,有飞鸟左手持纸,右手持笔,惠臣五百七十九字,臣未经一周,形势仿佛,其书文章不续,难于究识……”
【39】面墙:指喻不学习而见识浅薄的人。《书·周官》:“不学墙面,莅事惟烦。”孔传:“人而不学,其犹正墙面而立,临政事必烦。”
【40】专博斯别:专攻与博涉的区别。
“或”字《佩文斋书画谱》作“惑。”

原文:
余志学之年,留心翰墨〔41〕,味钟、张之馀烈〔42〕,挹羲、献之前规〔43〕,极虑专精〔44〕,时逾二纪〔45〕,有乖入木之术〔46〕,无间临池〔47〕之志。观夫悬针垂露之异,奔雷坠石〔48〕之奇,鸿飞兽骇之资,鸾舞蛇惊之态,绝岸颓峰之势,临危据槁之形。或重若崩云,或轻如蝉翼,导之则泉注,顿之则山安〔49〕。纤纤乎似初月之出天崖〔50〕,落落乎犹众星之列河汉〔51〕,同自然之妙有,非力运之能成,信可谓智巧兼优〔52〕,心手双畅,翰不虚动,下必有由〔53〕。一画之间,变起伏于峰杪〔54〕;一点之内,殊衄挫于毫芒〔55〕。况云积其点画,乃成其字。曾不傍窥尺牍,俯习寸阴〔56〕,引班超以为辞,援项籍而自满。任笔为体,聚墨成形,心昏拟效之方,手迷挥运之理,求其妍妙,不亦谬哉〔57〕!
然君子立身,务修其本〔58〕。扬雄谓诗赋小道,壮夫不为,况复溺思毫厘、沦精翰墨者也〔59〕!夫潜神对奕,犹标坐隐之名〔60〕,乐志垂纶,尚体行藏之趣〔61〕。讵若功定礼乐,妙拟神仙〔62〕,犹挺埴之罔穷,与工炉而并运〔63〕。好异尚奇之士,玩体势之多方;穷微策妙之夫,得推移之奥赜〔64〕。着述者假其糟粕,藻鉴者挹其菁华,固义理之会归,信贤达之兼善者矣〔65〕。存精寓赏,岂徒然欤〔66〕!而东晋士人,互相陶染〔67〕。至于王、谢之族,希、瘐之伦,纵不尽其神奇,咸亦挹其风味。去之滋永,斯道愈微〔68〕。 方复闻疑称疑、得末行末,古今阻绝,无所质问〔69〕;设有所会,缄秘已深〔70〕。遂令学者茫然,莫知领要,徒见成功之美,不悟所致之由〔71〕。或乃就分布于累年,向规矩而犹远〔72〕,图真不悟,习草将迷〔73〕。假 令薄解草书,粗传隶法,则好溺偏固,自阂通规〔74〕。讵知心手会归,若同源而异派〔75〕;转用之术,犹共树而分条者乎〔76〕!加以趋变适时,行书为要;题勒方畐,真乃居先〔77〕。草不兼真,殆于专谨;真不通草,殊非翰札〔78〕。真以点画为形质,使转为情性〔79〕;草以点画为情性,使转为形质〔80〕。草乖使转,不能成字,真亏点画,犹可记文〔81〕。回互虽殊,大体相涉〔82〕。故亦旁通二篆,俯贯八分;包括篇草,涵泳飞白〔83〕。若毫厘不察,则胡、越殊风者焉〔84〕。
至如钟繇隶奇,张芝草圣,此乃专精一体,以致绝伦〔85〕。伯英不真,而点画狼藉;元常不草,使转纵横〔86〕。自兹以降,不能兼善者,有所不逮,非专精也〔87〕。虽篆、隶、草、章,工用多变,济成厥美,各有攸宜〔88〕。篆尚婉而通,隶欲精而密,草贵流而畅,章务检而便〔89〕。然后凛之以风神〔90〕,温之以妍润〔91〕,鼓之以枯劲〔92〕。和之以闲雅〔93〕。故可达其情性,形其哀乐〔94〕。验燥湿之殊节,千古依然〔95〕;体老壮之异时,百龄俄顷〔96〕。嗟乎不入其门,讵窥其奥者也。
注释:
【41】志学之年:指少年时代,《论语》:“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
        翰墨:本指笔墨,此之谓书画文章。
【42】味:体味,体会。杜甫《秋日夔州咏怀》:“虚心体道玄。”苏轼《叶嘉传》:“始吾见嘉,未甚好也,久味而言,令人爱之。”
        馀烈:犹谓遗留下的功业,功绩。汉贾谊《过秦论》:“及至始皇,奋六世之馀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
【43】挹:牵、拉,引称引。晋郭璞《游仙诗》:“左挹浮丘袖,右拍洪崖肩。”
        前规:前人的规矩、规范、法理。
【44】极虑:竭尽思虑。《汉书·郊祀志下》:“故圣主尽心极虑以建其制。”
        专精:专心一志,聚精凝神。
【45】二纪:指二十四年。古代称十二年为一纪。
【46】入木之术:喻书法内功深厚,唐张怀瓘《书断》:“王羲之书祝版。二人削之,笔入木三分。”
【47】临池:学习书法。
【48】句出卫夫人《笔阵图》:“点如高峰坠石,磕磕然如崩也。”
【49】导、顿:皆书法用笔之技法。“导”实指执笔中的运指笔法。南唐李煜《书述》:“导者小指引名指过右。”顿,书法用笔中的顿笔,在垂直方向往下用笔谓之顿笔。
【50】“崖”字《佩文斋书画谱》作“涯”,语出《八决》:“似长空之初月。”
【51】河汉:指银河。
【52】智:《佩文斋书画谱》作“志”。
【53】心手双畅:心手配合自然,流畅。“翰”指笔。
【54】峰杪:峰或谓锋,指笔尖。峰杪犹谓变化之微妙原自笔尖之变。
【55】衄挫:指书法用笔中的衄锋和挫锋,均为运笔之法,衄锋乃笔往下行至末端逆笔上收。挫锋亦作挫笔,即在运笔时突然停止以改变方向,一般在运笔至转角或趯处时用。
【56】况:何况。《左传·隐公元年》:“蔓草犹不可除,况君之宠弟乎?”
【57】“引班超以为辞”:是说人们借用班超学书的态度来为自己找借口。班超(公元32—102年)字仲升,扶风安陵人,班彪子,班固弟。明帝时除兰台命史,后坐事免官。永平十六年随窦固出击匈奴,出使西域。永元二年任西域都护,后封定远侯,班超于永平五年与母随兄至洛阳时,家贫,曾经受雇于人,以作书供养母亲,久之生厌,乃投笔从戎。《后汉书·班超传》:“超尝辍业投笔曰:‘大丈夫无他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间乎?’”此句谓不能专精学书者以班超为遁辞耳。
        “援项籍而自满”:犹言不肯学书或书法不佳者,援引项籍不肯学书的故事来聊以自慰,自我满足。项籍(公元前232—前202年)字羽,下相人,据《史记·项羽本纪》载,项籍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项梁怒之,籍曰:“书,足以记姓名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耳。”
【58】修:修养。
【59】扬雄:(公元前53年—公元18年)字子云,蜀郡成都人。以文章名世,成帝时召对承明庭,奏《甘泉》、《校猎》、《长杨》等赋。除为郎,给事黄门,后仕王莽,为大夫,又著《太玄》、《法言》、《方言》等。后人辑有《扬子云集》,扬雄尝惟其少作。《法言》或问:“‘吾子少而好赋?’曰:‘然,童子雕虫篆刻’。俄而:‘壮夫不为也’。”
【60】对奕:下棋。宋周密《云烟过眼录》:“古画二,一作五丁开山,一作帝仙对弈。”
        坐隐:下围棋的别称,宋黄庭坚《弈棋》:“坐隐不知岩穴乐,手谈胜与俗人言。”
【61】垂纶:垂钓。三国魏嵇康《兄秀才穆入军赠诗》:“流磻平皋,垂纶长川。”据传姜太公未仕之时垂钓渭水,后以“垂纶”喻隐居。
        行藏:犹言进与退,语出《论语·述而》:“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晋潘岳《西征赋》:“孔随时以行藏,遽与国而舒卷。”
【62】讵:表反问,相当于“岂”,“难道”。李白《行路难》诗:“华亭鹤唳讵可闻”。《庄子·齐物论》“庸讵知吾所谓知知非不知邪?”
【63】挺:亦作“埏”,埏埴,和泥制作陶器。《老子》:“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河上公注:“埏和也;埴土也。谓和土以为器也。”
        罔穷:“罔”犹谓无,没有。《史记·秦始皇本纪》:“初并天下,往不宾服。”(宾服:服从)。“穷”指穷尽,完结。柳宗元《非国语·三川震》:“阴阳之无穷。”,“罔穷”犹言变化之无穷。
【64】奥赜:赜指深奥,玄妙。《周易·系辞上》:“探赜索隐”。“探赜”指精微的意蕴。《旧唐书·方伎传·一行》:“崇大惊,因与一行谈其奥赜,甚嗟优之。”
【65】假:借,《左传·僖公二年》:“假道于虞以筏虢国。”
        藻鉴:品藻和鉴别。唐刘禹锡《上门下武相公启》:“藻鉴之下,难逃陋容。”
        菁华:精华也。《尚书大传》:“菁华已竭,褰赏去之。”
        义理:合乎一定伦理道德的行为规则,犹谓道理。苏轼《与章子厚书》:“追思所犯,真无义理。”
        贤达:贤明通达,有才德有声望的人。汉王充《论衡效力》:“文儒非必诸生也,贤达用文则是矣。”
【66】存精寓赏:把最好的见解存录下来,让有识之士来鉴赏。
【67】陶染:熏陶感染。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体性》“然有才庸隽,气有刚柔,学有深浅,习有《雅》、《郑》并性情所铄,陶染所凝。”
【68】咸:皆、都。《易·乾》:“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滋:愈益,更加。
        永:久远。
        去之滋永:犹言离开得愈久。
【69】古今阻绝:古今相去甚远,时代隔绝。
【70】设:即使、假如。《史记·灌夫传》:“设百岁后,是属宁有可信者乎?”
        缄:封闭。为书信封口曰“缄”。
        秘:秘密。
        缄秘:犹指封闭隐秘。
【71】领要:亦要领,指话语或文章的要点。《资治通鉴·唐高祖武德二年》:“陛下语太多,而无领要。”
【72】分布:分间布白,指字的点划结构布置及字与字,行与行之间关系的安排,即所谓结字或整体布局,构图。
【73】此二语谓对楷书的书写规则无所领会,写起草书来更觉困惑。
【74】解:《佩文斋书画谱》作“能。”
        阂:《佩文斋书画谱》作“阙”。
【75】“先同源而异派”:好比江河同出一源而后分成支流末派。
【76】犹共树而分条者:似大树同根生出无数枝条。
【77】畐:《佩文斋书画谱》作“富”、“方畐”指方形的笺册。中国古代点诰,诏命,表奏等均用方形笺册,故“方畐”亦借指重要文书。
【78】翰札:泛指书信笔札。
【79、80】均为对草书、真书关系的讨论。
【81】此二句谓:草书在运笔转折上不合法度,就不能成其为字,楷书在点画上工力欠缺,依然只能够记录文辞。
【82】相涉:有关联的。
【83】涵泳:深入体会。宋罗大经《鹤林玉露》:“正渊明诗意,诗字少意多,尤可涵泳。”
【84】胡、越:胡与越,分别指北方与南方的各民族,胡在北越在南,疏远隔绝,自然风格大不相同。
【85】奇:臻于奇绝。
        圣:跻于圣境。
【86】狼藉:此之谓点画密布。
        纵横:笔势奔放。
【87】逮:及、达到。《荀子·尧问》:“魏武侯谋事而当,群臣莫能逮。”
【88】济成:相助促成,《后汉书·卢植传》:“嵩皆资用规谋,济成其功。”
        厥:代词,其。《书·伊训》:“古有夏先后方懋厥德,罔有天灾。”“济成厥美”即济美,犹言在以前的基础上使美好的东西发扬光大。
        攸:所。《易·坤》:“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
        各有攸宜:指各有所宜。
【89】检:一作险。
【90】凛:可敬、畏惧。
        风神:中国古代美学用语,原指人的风采神韵,后指文艺作品中的气韵。
【91】温:通“蕴”,犹指积蓄、含蓄。
【92】鼓:振动、振作、激发。《易·辞系上》:“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
【93】和:调和、调适。《国语·郑语》:“是以和五味以调口……和六律以聪耳。”闲雅:娴静优雅。
【94】性情:主要指个性、性格方面。哀乐:主要指突发的情感表现。
【95】燥湿:指书法里用墨的浓淡枯湿。
【96】俄顷:片刻也,晋郭璞《江赋》:“倏忽数百,千里俄顷。”
原文:
又一时而书,有乖有合,合则流媚〔97〕,乖则雕疏〔98〕。略言其由,各有其五:神怡务闲,一合也;感惠徇知〔99〕,二合也;时和气润,三合也;纸墨相发,四合也;偶然欲书,五合也。心遽〔100〕体留,一乖也;意违势屈,二乖也;风燥日炎,三乖也;纸墨不称,四乖也;情怠手阑〔101〕,五乖也。乖合之际,优劣互差。得时不如得器,得器不如得志。若五乖同萃〔102〕,思遏手蒙〔103〕;五合交臻,神融笔畅。畅无不适,蒙〔104〕无所从。当仁者得意忘言〔105〕,罕陈其要;企学者希风叙妙,虽述犹疏。徒立其工,未敷厥旨〔106〕。不揆庸昧〔107〕,辄效所明,庶欲弘既往之风规〔108〕,导将来之器识〔109〕,除繁去滥,睹迹明心〔110〕者焉!
注释:
【97】乖:违背、背离,不协调。《韩非子·亡征》:“内外乖者,可亡也。”《易·序卦》:“家道穷必乖,故受之以睽,睽者,乖也。”
        合:符合、适合。《孙子·九地》:“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孙过庭在《书谱》中以乖、合来说明书法艺术创作过程中主客观条件的相互作用。
        流媚:犹谓柔媚,明李东阳《兰舟诗送邱苏州南归》:“幽兰出山泽,移植秋风时,清芬寡流媚,借问爱者谁?”
【98】雕疏:凋零,零落。宋苏辙《和毛君州宅八咏·翠越亭》:“檐间翠樾雕疏尽,却放墙东好月来。”
【99】惠:恩惠。《论语·卫灵公》:“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惠,难矣哉!”《韩非子·有度》:“不为惠于法之内。”
        徇:《佩文斋书画谱》该字作“狥”通“殉”,为了某种目的而死。《史记·伯夷列传》:“贪夫殉财。”徇知,犹言舍身报答知己。
【100】遽:匆忙、仓促。《韩非子·外储说左上》:“景公遽起。”《左传·昭公五年》:“越大夫常寿过帅师会楚子于琐闻吴师出,蓋起疆帅师从之,遽不设备,吴人败诸鹊岸。”
【101】怠:懈怠、疲惫、不恭敬。《荀子·儒效》:“以是尊贤畏法而不敢怠傲。《书·大禹谟》:“汝帷不怠,总朕师。”战国楚宋玉《高唐赋》:“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夜。”
          阑:衰退、消沉。南朝宋谢灵运《长歌行》:“亹亹衰期·迫,靡靡壮志阑。”情怠手阑:犹言神情疲惫,手腕无力。
【102】萃:聚集、汇集在一起。《楚辞·九歌·湘夫人》:“鸟何萃兮苹中,罾何为兮木上。”《孟子·公孙丑上》:“出于其类,拔乎其萃。”
【103】遏:阻止、阻拦。《三国志·魏书·武帝纪》:“遏淇水入白沟以通粮道。”
【104】蒙:《佩文斋书画谱》该字作“羲”。
【105】得意忘言:此为《庄子》的哲学、美学命题之一。《庄子·外物》:“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吾安得忘言之人而与之言哉!”《庄子·大道》:“语之所贵者,意也。”《庄子》认为“意”重于“言”,对于主体与客体、创造者与欣赏者、表达者与接受者来说,“意”的创造表达和接受领会都是第一位的、最重要的,只要得到了“意”,便可将“言”忘却。《书谱》引用《庄子》的话,表明在书法创作中只要情感的表现得到了满足,其他的笔墨形式与规则皆可抛却,此乃孙过庭书法美学的最高抒情哲理。
【106】企:仰望、盼望。《北史·阳修之传》:“乡曲人士,莫不企羡。”
          敷:陈述、铺叙。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序志》:“选文定篇,敷理以举统。”
          厥:代词,其、他的,那个。贾谊《吊屈原赋》:“乃殒厥身。”《三国志·魏书·武帝纪》:“永思厥艰。”
          旨:宗旨、要领。
【107】揆:度量、考察、揣摩。《诗经·鄘风·定之方中》:“揆之以日,作于楚室。”《汉书·董仲舒传》:“孔子作《春秋》,上揆之天道,下质诸人情。”陆机《演连珠》:“临渊揆水,而浅深难知。”
          庸昧:谓资质愚钝,才识浅陋,常用作谦词。《周书·于谨传》:“此是家事,素虽庸昧,何敢有辞。”
【108】风规:风度品格,指文学作品风格。《宋书·张敷传》:“司徒故左长史张敷,贞心简立,幼树风规。”
【109】导:启迪。
          器识:器局与见识。晋陆机《荐贺循郭讷表》:“前蒸阳令郭讷风度简旷,器识朗拔,通济敏悟,才足干事。”《新唐书·裴行俭传》:“行俭曰:‘士之致达,先器识,后文艺。’”
【110】睹:明白、懂得,指文章便能心领神会。

原文:
代〔111〕有《笔阵图》〔112〕七行,中画执笔三手,图貌乖舛,点画湮讹〔113〕。顷见南北流传,疑是右军所制。虽则未详真伪,尚可发启童蒙,既常俗所存,不藉编录。至于诸家势评,多涉浮华,莫不外状其形,内 迷其理,今之所撰,亦无取焉。若乃师宜官〔114〕之高名,徒彰史牒〔115〕;邯郸淳〔116〕之令范,空著缣缃〔117〕。暨乎崔、杜〔118〕以来,萧、羊〔119〕已往,代祀绵远,名氏滋繁。或籍甚〔120〕不渝,人亡业显;或凭附增价,身谢道衰。加以靡蠹不传〔121〕,搜秘将尽。偶逢缄〔122〕赏,时亦罕窥,优劣纷纭,殆难觎缕〔123〕。其有显闻当代,遗迹见存,无俟抑扬,自标〔124〕先后。且六文〔125〕之作,肇自轩辕〔126〕;八体〔127〕之兴,始于嬴正〔128〕,其来尚矣,厥用斯弘。但今古不同,妍质悬隔,既非所习,又亦略诸。复有龙蛇云露〔129〕之流、龟鹤花英〔130〕之类,乍图真于率尔〔131〕,或写瑞于当年,巧涉丹青〔132〕,工亏翰墨〔133〕,异夫楷式,非所详焉。代传羲之《与子敬笔势论》〔134〕十章,文鄙理疏,意乖言拙。详其旨趣,殊非右军。且右军位重才高,调清词雅,声尘未泯,翰牍仍存。观失致一书、陈一事,造次之际,稽古斯在〔135〕。岂有贻谋令嗣〔136〕,道叶义方,章则顿亏,一至于此!又云与张伯英同学,斯乃更彰虚诞。若指汉末伯英,时代全不相接,必有晋人同号,史传何其寂寥!非训非经,宜从弃择。〔137〕
注释:
【111】代:本应作“世”。因为避唐太宗李世民名讳,改为“代。”
【112】《笔阵图》:传为晋卫夫人所作,王羲之书。
【113】乖舛:谬误、矛盾。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勉学》:“已身姓名,多或乖舛。纵得不误,亦未知所由”。舛:相违背,错乱。贾谊《治安策》:“本末舛逆。”
          湮讹:错误。
【114】师宜官:汉代书法家。
【115】史牒:史册。《晋书·隐逸传·卒谧》:“伯夷去国,子推逃赏,皆显史牒,传之无穷。”
116】邯郸淳:一名竺,字子叔,或作子淑。三国魏颖川人,魏文帝时为博士,给事中,精于古文,晋卫恒《四体书势》:“魏初传古文者,出于邯郸淳。”南朝梁袁昂《古今书评》:“邯郸淳书应规入矩,方圆乃成。”唐代张怀瓘《书断》列邯郸淳古文,大篆、小篆、八分、隶书入妙品,谓其“八体悉之,师于曹喜,犹精古文,大篆、八分、隶书。”
【117】令范:良好的典范。南朝梁萧统《锦带书十二月启·夹钟二月》:“成万世之良规,实百年之令范。”
          缣缃:供书写用的浅黄色细绢,泛指书册。唐代颜真卿《送辛子序》:“惜乎困于 缣缃,不获缮写。”
【118】暨:到、至,魏征《十渐不克终疏》:“暨乎今岁,天灾流行。”
          崔、杜:崔瑗和杜度。
【119】萧、羊:指萧思话和羊欣。萧学书于羊,以隶书见长。羊则受书法于王献之。(或以萧为萧子云,不合。)萧思话(公元406—455年)兰陵人,宋文帝元嘉中为青州刺史,后至散骑常侍、中书令、丹阳伊、郢州刺史。工行、隶、草书、南齐王僧虔《论书》:“萧思话全法羊欣,风流趣好,殊当不减,而笔力恨弱。”南朝梁袁昂《古今书评》:“萧诗话书走墨连绵字势屈强,若龙跳天门,虎卧凤阙。”《宣和书谱》谓萧思活书:“风流媚好,殊不在羊欣下。”
羊欣(公元370—442年)字敬元。泰山南城人,历官中散大夫、义兴太守等。王献之外甥,尝从舅学书,善隶、行、草书。范晔、萧思话、王僧虔皆师其书。南朝齐王僧虔《论书》:“欣书见重一时,行、草犹善,正乃不称。”南朝梁袁昂《古今书评》谓羊欣真书“一时绝妙。”
【120】籍甚:盛大、卓著。《史记·郦生陆贾列传》:“陆生以此游汉廷公卿间,名声籍甚。”
【121】靡蠹不传:指因碎烂蠹蚀而不能流传下来。靡,碎烂,毁坏。汉王逸《九思·伤时》:“愍贞良兮遇害,将夭折兮碎靡。蛀蚀,败坏即为蠹。《公羊传·宣公十二年》:“古者杅不穿,皮不蠹,则不出于四方。”
【122】缄:封闭,此谓私下、私自。
【123】觎缕:弯弯曲曲,谓详细陈述,隋无名氏《齐故员外郎马少敏墓志》:“编之史籍。无烦觎缕。”
【124】标:《佩文斋书画谱》作“摽”
【125】六文:指六书。指六种文字,即古文、奇字、篆书、隶书、谬篆、鸟书。
【126】轩辕:传说中的古代帝王黄帝的名字,据传姓公孙,生于轩辕之丘,故名轩辕。建国于有熊,又号有熊氏。战炎帝于阪泉,战蚩尤于涿鹿,诸侯尊为天子,后人以之为中华民族的始祖,又传汉字亦初创于轩辕之世。《史记·武帝本纪》:“黄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孙,名曰轩辕。”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史传》:“轩辕之世,史有仓颉,主文之职,其来久矣。”唐韦续《墨薮·五十六种书》:“黄帝时,因卿云作云书。”宋张君房《云笈七籤》:“黄帝时,有臣沮涌、仓颉观鸟迹以作文字,此文字之始也。”“帝至翠三为之泉,有黄龙负图而至,令侍臣写之,以示天下,曰河图书。”
【127】八体:指秦代八种不同用途的书体。东汉许慎《说文解字·叙》:“自尔秦书的八体: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四曰虫书,五曰摹印,六曰署书,七曰殳书,八曰隶书。”一说指书史上八种主要的书体。说法不一。宋人周越《古今法书苑·序》:“自仓史逮皇朝,以古文、大篆、隶书、飞白、八分、行书、草书通为八体,附以杂书”。唐韦续《墨薮》:“又曰字有五易:仓颉变古文,史籀制大篆,李斯制小篆,程邈制隶书,汉代作章草是也。其八体者,更加刻符、摹印、虫书、署书、殳书、传信并大、小篆是也。”
【128】正:《佩文斋书画谱》作“政”,秦始皇姓嬴名政。
【129】龙蛇云露:皆为中国古代象形书体之名。龙书传为庖牺氏时的古文字,六书之始。元郑杓《衍极》:“太暤之时,龙马负图出于荣河,帝则之,画八卦,以龙纪官,乃命飞龙朱襄氏造六书,于是始有‘龙书’”唐韦续《墨薮·五十六种书》:“蛇书,鲁人唐综,当汉、魏之际,梦龙绕身,寤而作之。”元刘有定记“唐终为‘唐综’”,“梦龙”为“梦蛇”,黄帝时,因卿云作云书。唐徐坚《初学记》:“垂露书,如悬针而势不遒劲,阿那若浓露之垂,故谓之‘垂露’。”
【130】龟鹤花英:一作“龟鹤芝英”,皆为中国古代象形书体之名。唐韦续《墨薮·五十六种书》:“帝尧陶唐氏因轩辕灵龟负图作龟书”,“鹤头书”与“偃波”皆诏版所用,汉家尺一之简是也,亦名“鹤头”,“芝英书,六国时各以异体为符信所制也。”
【131】乍:暂时、短暂。南朝齐孔稚圭《北山移文》:“乍回迹以心染,或先贞而后黩。”《文选·张衡〈西京赋〉》:“将乍晚而未半,怵悼慄。”
          率尔:轻率。《晋书·文苑传·袁宏》:“谢尚时镇牛渚,秋夜乘月,率尔与左右微服泛江。”
【132】丹青:做颜料的丹砂和青雘,后泛指绘画。
【133】工亏翰墨:犹言“谈不上翰墨工夫。”
【134】《与子敬笔势论》:传为王羲之所作,对该文的真伪,历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孙过庭运用“内证”证明该文之伪。
【135】稽:考证、考核。《荀子·正名》:“无稽之言。”
【136】嗣:继承。柳宗元《六逆论》:“宋襄嗣而子鱼退,乃乱。”
【137】择:选择、挑选。《荀子·性恶》:“择良友而友之。”

原文:
夫心之所达,不易尽于名言;言之所通、尚难行于纸墨〔138〕。粗可仿 佛其状,纲纪其辞,冀 酌希夷〔139〕,取会佳境。阙而未逮,请俟〔140〕将来。今撰执、使、转、用〔141〕之由,以怯未悟。执,谓深浅长短之类是也;使,谓纵横牵掣之类是也;转,谓钩环盘吁之类是也;用,谓点画向背之类是也。方复会其数法,归于一途,编列众工,错综群妙,举前言之未及,启后学于成规,窥〔142〕其根源,析其枝派。贵使文约理胆,迹显心通,披卷可明,下笔无滞。诡词异说,非所详焉。然今之所陈,务裨学者。但右军之书,代多称习,良可据为宗匠,取立旨〔143〕归。岂惟会古通今,亦乃情深调合。致〔144〕使摹搨日广,研习岁滋,先后着名,多从散落,历代孤绍,非其效欤〔145〕?试言其由,略陈数意。止如《乐毅论》〔146〕、《黄庭经》〔147〕、《东方朔画赞》〔148〕、《太师箴》〔149〕、《兰亭集序》〔150〕、《告誓文》〔151〕,斯并代俗所传,真行〔152〕绝致者也。写乐毅则情多怫郁〔153〕,书画赞则意涉瓌奇〔154〕,黄庭经则怡怿虚无〔155〕,《太师箴》〔156〕又纵横争折。暨乎兰亭〔157〕兴集,思逸神超;私门诫誓,情拘志惨〔158〕。所谓涉乐方笑,言哀已叹。岂惟驻想 流波〔159〕,将贻啴喛〔160〕之奏;驰神雎涣〔161〕,方思藻绘之文〔162〕。虽其目击道存〔163〕,尚或心迷义舛〔164〕,莫不强名为体,共习分区。岂知情动形言〔165〕,取会风骚之意〔166〕,阳舒阴惨〔167〕,本乎天地之心。既失其情,理乖其实,原夫所致,安有体哉!夫运用之方,虽由己出,规模所设,信属当前,差之一毫,失之千里,苟知其术,适可兼通。心不厌精,手不忘熟〔168〕。若 运 用尽于精熟,规矩闇于胸襟〔169〕,自然容舆徘徊,意先笔后,潇洒流落,翰逸神飞。亦犹弘羊之心,预乎无际〔170〕;庖丁之目,不见全牛〔171〕。
注释:
【138】墨:该字《佩文斋书画谱》作“笔”。
【139】冀:希望。《韩非子·五蠹》:“冀复得兔。”
          希夷:指空虚静寂,无声无色的玄妙境界。《老子》:“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
【140】俟:等待。《书·金滕》:“尔之许我,我其以璧与珪,归俟尔命。”
【141】执、使、转、用:皆为用笔运笔之法。“执”指执笔,“使”指运笔,“转”指转折。“用”指点画结构安排。清代宋曹《书法约言·答客问书法》:“客谓谢陵子曰:‘作书之法有所谓执,可得闻乎。’射陵子曰:‘非浅深得宜,长短咸适之谓乎。’曰:‘其次谓使,可得闻乎?’曰:‘非纵横不乱,牵掣不拘之谓乎。’曰:‘次为转,可得闻乎。’曰:‘非钧镮不乖盘纡相属之谓乎。’曰:‘次谓用,可得闻乎?’曰:‘非一点分相背,一划辨起伏之谓乎。’”
【142】窥:该字《佩文斋书画谱》作“穷”。
【143】旨:该字《佩文斋书画谱》作“指”。
【144】致:该字《佩文斋书画谱》作“至”。
【145】欤:该字《佩文斋书画谱》作“与”。
【146】《乐毅论》:夏侯泰初撰。晋永和四年(公元348年)十二月王羲之书,小楷,四十四行,唐褚遂良谓其“笔势精妙,备尽楷则。”列为王羲之真书第一,真迹不传。
【147】《黄庭经》:亦称《换鹅经》。无款,末署“永和十二年五月。”传为王羲之书,小楷,六十行。唐褚遂良《右军书目》列此书为第二,隋智永。唐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吴通微等均有临本。
【148】《东方朔画赞》:无款、末署“永和十二年五月三十日书与王敬仁。”传为王羲之书,小楷,三十三行,唐褚遂良《右军书目》著录,真迹不传。
【149】《太师箴》:《佩文斋书画谱》称作《太史箴》。传为王羲之作,内容不详。
【150】《兰亭集序》:又名《兰亭序》、《兰亭宴集序》、《临河序》。东晋永和九年三月三日,王羲之与谢安,孙绰等四十一人,在会稽山阴(今浙江绍兴)兰亭雅集,其诗集序文为王羲之作并书,凡二十八行,三百二十四字。唐太宗李世民极爱王羲之书,遗言将《兰亭序》同葬,致使真迹失传。冯承素、虞世南、褚遂良均有摹本,后世翻刻本亦甚多。《兰亭序》为王羲之作本无疑义。1965年第6期《文物》杂志发表郭沫若《由王谢墓志的出土论到兰亭序的真伪》一文。认为王羲之《兰亭序》为后人依托,指为隋僧智永(王羲之七世孙)摹写。序文亦经后人篡改。郭文多有臆测,未足为凭。
【151】《告誓文》:王羲之撰并书,王羲之为王述所扼,决意世事,为文以誓不复出。故称《告誓文》。唐褚遂良《右军书目》云真迹藏唐内府,今不传。今所传者由旧拓翻刻,书近唐欧阳询体,字多磨灭,且多古意,皆伪托。
【152】行:《佩文斋书画谱》作“得”,此从“行”。
【153】情多怫郁:指心情不舒畅,多忧郁。《汉书·邹阳传》:“太后怫郁泣血,无所发怒。”
【154】瓌奇:奇异、珍奇。宋玉《神女赋》:“瓌姿玮态。”“瓌奇”,犹言珍贵奇异,美好特殊。
【155】怡怿:和悦、愉快。宋王安石《次韵约之谢惠》:“伐之营中沚,持用自怡怿。”
【156】师:《佩文斋书画谱》作“史”。
【157】亭:《佩文斋书画谱》作“庭”此从“亭”。
【158】志:《佩文斋书画谱》作“意”,此从“志”。
【159】驻想:犹谓凝思。
          流波:即流水。《楚辞·远游》:“叛陆离其上兮下兮,游惊雾之流波。”
【160】啴:和缓。喛作“缓”,啴喛即柔和舒缓。《礼记·乐记》:“其乐心感者,其声啴以喛。”
【161】雎:水名。《左传·成公十五年》:“鱼石,向为人,鳞朱,向带,鱼府出舍于雎上。”杜预注:“雎,水名。”涣,亦水名也。
【162】藻绘:错杂华丽之色彩与修饰,亦指文辞、文采。
【163】目击道存:语出《庄子·田子方》:“若夫人者,目击道存矣,亦不可以容声矣。”
【164】义:该字《佩文斋书画谱》作“议”。
【165】情动形言:《诗·序》有云:“情动于中而形于言。”此谓言语是情感的表达,感情是言语的发启。
【166】风骚:借指诗文与才情。“风”指《诗经》之“风”。“骚”则指《楚辞》之“骚”。
【167】阳舒阴惨:原意为阳气舒展而阴气惨淡。此“阳舒”借指舒畅的心情和宽松的氛围。“阴惨”借指愁苦烦恼的心情和压抑的气氛。汉张衡《西京赋》:“夫人在阳时则舒,在阴时则惨。”孙过庭在此处用“阳舒阴惨”指喻书法用笔中的舒展和收蹙。
【168】忘:该字《佩文斋书画谱》作“忌”。此从“忘”。
【169】闇:通“谙”,熟悉。《三国志·魏志·王粲传》:“粲与人共行,让道碑边,人问曰‘卿能闇诵乎?’曰‘能。’因使背而诵之,不失一字。”晋夏侯湛《东方朔画赞》:“经目而讽于口,过耳而闇于心。”《佩文斋书画谱》该字作“闲”。
【170】弘羊:指汉人桑弘羊。桑弘羊(公元前152—前80年)洛阳人。出身商贾,武帝时为治粟都尉,大司农,嗣迁御史大夫。创立食盐,冶铁、酒类等。国家专卖制度,广开财路,有益于国计民生,惜为当时儒生所反对。此处弘羊是谓要像桑弘羊一样有预见性,没有不考虑周全的地方。
【171】庖丁之目,不见全牛:此二句出《庄子·养生主》:“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喻指技艺达到非常纯熟的境界。

原文:
尝有好学,就吾求习。吾乃粗举 纲要,随而授〔172〕之,无不 心悟手从,言忘 意得,纵未窥于众术〔173〕,断可极于所诣矣〔174〕。若思通楷则,少不如老;学成规矩,老不如少。思则老而逾妙,学乃少而可勉。勉之不已,抑有二时,时然一变,极其分矣。至如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务追险绝;既能险绝,复归平正。初谓未及,中则过之,后乃通会。通会〔175〕之际,人书俱老。仲尼〔176〕云:五十知命〔177〕,七十从心〔178〕。故以达夷险之情,体权变之道,亦犹谋而后动,动不失宜;时然后言〔179〕,言必中理〔180〕矣。是以右军之书,末年多妙,当缘思虑通审,志气和平,不激不厉,而风规自远。子敬已下,莫不鼓〔181〕努为力,标置成体,岂独工用不侔〔182〕,亦乃神情悬隔者也。或有鄙其所作,或乃矜其所运。自矜者将穷性域,绝于诱进之途;自鄙者尚屈情涯,必有可通之理。嗟乎!盖有学而不能,未有不 学而能者也。考之即事,断可明焉。然消息多方〔183〕,性情不一,乍刚柔以合体,忽劳逸而分驱〔184〕。或恬憺雍容,内涵筋骨;或折挫槎枿〔185〕,外曜锋芒。察之者尚精,拟之者贵似。况拟不能以,察不能精,分布犹疏,形骇未检。跃〔186〕泉之态,未睹其妍;窥井〔187〕之谈,已闻其丑。纵欲搪突〔188〕羲、献,诬罔〔189〕钟张,安能掩当年之目,杜将来之口!慕习之辈,尤宜慎诸。
至有未悟淹留〔190〕,偏追劲疾,不能迅速,翻效迟重。夫劲速者,超逸之机;迟留者,赏会之致。将反其速,行臻会美之方;专溺于迟,终爽绝伦之妙。能速不速,所谓淹留,因迟就迟,讵名赏会!非夫心闲手敏,难以兼通者焉。假令众妙攸归,务存骨气,骨既〔191〕存矣,而遒润加之。亦犹枝干扶疏,凌霜雪而弥劲;花叶鲜茂与云日而相晖。如其骨力〔192〕偏多,遒丽盖少,则若枯搓架险,巨石当路,虽妍媚云阙〔193〕,而体质存焉。若遒丽居优,骨气 将劣,譬夫芳林落叶,空照灼而无依;兰沼漂蓱〔194〕,徒青翠而奚托。 是知偏工易就,尽善难求。虽学宗一家,而变成多体,莫不随其性欲,便以为姿。质直者则俓侹不遒〔195〕,刚佷者又掘强无润〔196〕,矜敛者弊于拘束,脱易者失于规矩,温柔者伤于软缓,躁勇者过于剽迫,狐疑者溺于滞涩,迟重者终于蹇钝,轻琐者染于俗吏。斯皆独行之士,偏玩所乖。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197〕。”况书之为妙,近取诸身〔198〕。假令运用未周,尚亏工于秘奥;而波澜之际,已浚发于灵台。必能傍通点画之情,博究始终之理,熔铸虫、篆,陶均草、隶〔199〕。体五材〔200〕之并用,仪形不极;象八音之迭起〔201〕,感会无方。至若数画并施,其形各异;众点齐列,为体互乖。一点成一字之规,一字乃终篇之准。违而不犯,和而不同〔202〕;留不常迟,遣不恒疾;带燥方润,将浓遂枯;泯规矩于方圆,遁钩绳之曲直;乍显乍晦,若行若藏;穷变态于毫端,合情调于纸上,无间心手,忘怀楷则。自可背义、献而无失,违钟张而尚工。譬夫 绛树青琴〔203〕,殊姿共艳;隋珠和璧〔204〕,异质同妍。何必刻鹤图龙,竟惭真体;得鱼获兔,犹    筌蹄〔205〕?
注释:
【172】授:该字《佩文斋书画谱》作“受”,从“授”。
【173】窥:该字《佩文斋书画谱》作“穷”。
【174、诣:该字《佩文斋书画谱》作“临”。
【175】通会:此二字在《佩文斋书画谱》中并未有,该句为“后乃通会之际,人书俱老。”
【176】仲尼:孔子之字也。
【177】此句《佩文斋书画谱》“命”字后多一“也”字。
【178】此二句语出《论语·为政》:“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此处孙氏旨在引圣人之言用以说明书法老来成,书法会随年龄之增长而日趋老练。
【179】此数句语出《论语·宪问》:“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孙氏引此旨在借圣人之行用以证明学书亦须善于把握时机。
【180】此句语出《论语·先进》:“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181】鼓:该字《佩文斋书画谱》作“效”,此从“鼓”。
【182】工用:技艺、技巧和使用。
          侔:犹言相当。此句意为技艺和使用不当,达不到好的效果。
【183】消:减少为消。贾谊《鹏鸟赋》:“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则。”
          息:生长、增长为息。《淮南子》:“禹乃以息土填洪水。”
          消息:犹言增减、消长。“方”此可谓随机应变,方术不一。
【184】而:该字《佩文斋书画谱》作“以”,此从“而”。
【185】槎枿:亦作“蘖”。被砍去或倒下的树木再生的枝芽。槎枿此指树的杈枝。北周庾信《枯树赋》:“森梢百顷,搓 卉千年。”
【186】跃:该字《佩文斋书画谱》作“濯”,此从“躍。”
【187】窥井:犹言“坐井观天。”指喻所见之小。
【188】搪突:抵触,冒犯。三国魏刘劭《人物志·体别》:“是故强毅之人,狠刚不和。不戒其强之搪突,而以顺挠厉其抗,是故可以立法,难以入微。”
【189】诬罔:“诬”指捏造罪状陷害人。《宋史·秦桧传》:“其顽钝无耻者,率为桧用。争以诬陷善类为功。”诬罔,意即诬陷毁谤。《晋书》:“争竞则朋党,朋党则诬罔,诬罔则臧否失实,真伪相冒。”
【190】淹留:运笔法之一。《尔雅·释诂》:“淹,留久也。”此指运笔过程中涩笔顿挫之法谓之淹留。清宋曹《书法约言·答客问书法》:“曰:‘又有淹留劲急之法,可得闻乎?’曰:‘非能速不速,是谓淹留,能留不能,方能劲疾之谓乎?’”
【 191】既:该字《佩文斋书画谱》作“气”。
【192】力:该字《佩文斋书画谱》作“立”。
【193】云:该字《佩文斋书画谱》作“之”,此从“云”。
【194】蓱:该字《佩文斋书画谱》作“萍”。
【195】俓侹:该词《佩文斋书画谱》作“径挺”。犹谓直貌。《北史·魏收传》:“言之不善,行之不正,鬼执强梁,人囚经挺,幽夺其魄,明夭其命。”
【196】刚佷:亦作“刚很”"刚狠"。《南齐书·萧坦之传》:“(坦之)刚佷专执,群小畏而憎之。”
          掘:该字《佩文斋书画谱》作“崛”。
【197】此句出自《易·贲象》:“刚柔交错,天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孙过庭引此用以说明书法当师造化,师自然,从周围万事万物中汲取灵感。
【198】语出《易·系辞下》:“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199】均:该字《佩文斋书画谱》作“钧”。
【200】五材:又作“五才”,即指金、木、水、火、土五种物质。《左传·襄公二七年》:“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废一不可。”杜预注:“五材,金、木、水、火、土也。”又指五种德行。《公韬·龙韬》:“所谓五材者,勇、智、仁、信、忠也。”
【201】八音:对中国古代乐器的统称,后泛指音乐。《书·舜典》:“三载,四海遏八音。”孔传:“八音:金、石、竹、丝、土、革、木、匏。”晋葛洪《抱朴子·博喻》:“故离朱剖秋毫于百步,而不能辩八音之雅俗。”
【202】语出《论语·子路》:“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原意指君子用自己的正确意见来纠正别人的错误意见,一切做得恰倒好处,却不盲从附和,小人只会盲从附和,却没有自己的不同意见。孙过庭引此用以说明书法创作当于变化中求统一,不可为了求统一而放弃多样性。:“和”与“同”均为中国古代重要哲学美学范畴。“和”为不同事物的矛盾统一或矛盾对立面的渗透与和谐。“同”为同一事物的相加或共存。
【203】绛树青琴:皆为中国古代美女和传说中的女神。三国魏曹丕《答繁钦书》:“今之妙舞莫巧于绛树,清歌莫善于宋臈”。《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若夫青琴宓妃之徒,绝殊离俗,姣冶娴都。”
【204】隋珠和璧:原指隋侯之珠和和氏之璧。后泛指珍宝。
【205】语出《庄子·外物》:“荃蹄所以取鱼兔,而究非鱼兔。”“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孙氏引此用以说明书法创作规则法度的作用,意谓守规则而不为规则所囿,到一定的时候就要敢于突破规则,抛弃法度。

原文:
闻夫家有南威之客,乃可论于淑媛;有龙泉之利,然后议于断割〔206〕。语过其分,实累枢机〔207〕。吾尝尽思作书,谓为甚合,时称识者,辄以引示。其中巧丽,曾不留目;或有误失,翻被嗟赏。既昧所见,尤喻所闻。或以年职自高〔208〕,轻致陵诮。余乃假之以缃缥〔209〕,题之以古目,则贤者改观〔210〕,愚夫继声〔211〕,竞赏毫末之奇,罕议峰端之失〔212〕。犹惠侯之好伪〔213〕,似叶公之惧真〔214〕。是知伯子之息流波〔215〕,盖有由矣。夫蔡邕不谬赏〔216〕,孙阳不妄顾者〔217〕,以其玄鉴精通,故不滞于耳目也。向使奇音在爨〔218〕,庸听惊其妙响;逸足伏坜,凡识知其绝群,则伯喈〔219〕不足称,良乐〔220〕未可尚也。
至若老姥遇题扇,初怨而后请〔221〕;门生获书机,父削而子懊〔222〕,知与不知也。夫士屈于不知己而伸于知己,彼不知也,何足怪乎!故庄子日:“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223〕。”老子云:“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之,则不足以为道也〔224〕。”岂可执冰而咎夏虫哉〔225〕!
注释:
【206】此句语出三国魏曹植《与杨德祖书》。“南威”指春秋时晋国的美女。《战国策·魏策二》:“晋文公得南之威,三日不听朝,遂推南之威而远之,曰‘后世必有以色亡其国者。’”龙泉,指“龙渊”,唐人因避唐高祖李渊之讳而为“泉”。宝剑名,后泛指剑。唐李白《在水军宴赠幕府诸侍卿》“宁知草间人,腰下有龙泉。”
【207】枢机:指事物的关键部分。后多喻言,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章表》:“章表奏议,经国之枢机。”
【208】职:该字《佩文斋书画谱》作“识”,此从“职”。
【209】缃缥:原指浅黄色和浅青色,因古人常以此二色布泉装裱书画,后借以指待书卷。
【210】改:该字《佩文斋书画谱》作“致”,此从“改”。
【211】夫:该字《佩文斋书画谱》作“者”,此从“夫”。
【212】峰:该字《佩文斋书画谱》作“锋”。
【213】语出南朝梁虞和《论书表》:“惠侯雅所爱重,悬金招买,不讲贵贱,真伪相糅,莫之能别,故惠侯所蓄,多有非真。”
【214】语出《新序·杂事》:“叶公子好龙,钩以写龙,凿以写龙,屋饰雕文以写龙,于是天龙闻而下之,叶公见之,失其魂魄,是叶公非好龙也。”
【215】语出《韩诗外传》:“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能知其志在高山流水。钟子期死伯牙终身不复鼓琴。”“伯子之息流波”即谓知音难觅。
【216】语出《后汉书·蔡邕传》:“吴人有烧桐以爨者,邕闻火烈之声,知其良木。因请而栽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犹焦,故时人名曰‘焦尾琴’焉。”
【217】孙阳:秦穆公时人,善相马,世称伯乐。
【218】爨:烧火煮饭,此泛指烧煮。
【219】伯喈:此蔡邕之字也。
【220】良:字《佩文斋书画谱》作“伯”。
【221】语出《晋书·王羲之传》:“在蕺山见一老姥,持六角竹扇卖之,羲之书其扇各为五字,老姥有愠色,因为媪曰:‘但言是王羲之书,以求百钱,姥如其言,人竟买之,他日姥又持扇来,羲之笑而不答。’”
【222】语出《晋书·王羲之传》:“尝诣门生家,见棐几滑净,因书之,真草相半。后为其父误乱去之,门生惊懊者累日。”
【223】语出《庄子·逍遥游》:朝菌是一种朝生暮死的菌类植物。晦朔,月初曰朔,月末曰晦。此谓“早晚”也。蟪蛄:寒蝉。春秋:指一年两季,合指一年。
【224】语出《老子》:“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此之谓至理名言,非一般俗士与见识低下者所喻。
【225】语出《庄子·秋水》:“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
原文:
自汉、魏以来,论书者多矣,妍蚩杂楺〔226〕,条目纠纷〔227〕。或重述旧章,了不殊于既往;或苟兴新说,竟无益于将来。徒使繁者弥繁,阙者 仍阙。今〔228〕撰为六篇,分成两卷,第其工用,名日《书谱》。庶使一家后进,奉以规模;四海知音,或存观省。缄秘之旨〔229〕,余无取焉。
垂拱三年〔230〕写记。
注释:
【226】蚩:该字《佩文斋书画谱》作“媸”:犹言丑恶。糅:混杂也。此句谓美好的与丑恶的混杂在一起。
【227】纠纷:杂乱,交错。司马相如《子虚赋》:“岑崟参差,日月蔽亏,交错纠纷,上干青云。”
【228】今:该字《佩文斋书画谱》作“令”,此从“今”。
【229】缄秘:犹谓“收藏”。
【230】垂拱:为唐武则天年号。垂拱三年为公元687年。
                      王     景
           二零零四年六月二十七日注于堰逸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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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14 10:26:39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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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14 10:26:35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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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14 10:26:32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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