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买菜

彭杉影

老马，其全名是马通途。老马是从局长的位子退到二线，两年后正式退休的。老马退居二线的时候，人们还非常客气地称他马老，对老领导的崇敬之情都浓缩在这称呼上。在这之前，人们对他的称呼当然是马局长。今年初，老马正式办了退休手续，人们不再叫他马老了，而是叫他老马。
老马小时候，因父母都没文化，家境贫困，穷得家徒四壁，没一样象样的东西，甚至他自己连个正而八经的名都没有。因为他排行老二，他的父母就叫他二狗，上学之后，就在前面加上姓，他就有了全名：马二狗，这名配他经常光着屁股的模样倒是十分恰当。后来，老师发现马二狗天资聪颖，学东西很快，是一块读书的好料，老师就想把他土里土气的名改了，本想把他的名改为马识途的，因为已有一著名作家叫马识途就只好作罢，把他的名改成了马通途了，意思希望他将来能成就大器。
纵观老马的人生道路，其称呼在静悄悄地儃变，二狗、马二狗、马通途、小马、大马、马科长、马局长、马老、老马，每一次称呼上的变化都见证了他人生的一次的重要转折。
和其他的老干部退休后的感觉一样，老马退休后，无所事事，孤寂、落寞、便象大山压顶一样袭来，老马感到无所适从。好在老伴把每天买菜这活安排给老马做，这多多少少能缓解一点老马的情绪。
但是，老马第三天买菜回来就气得面红耳赤的。
老马气呼呼地进了门，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吓了他老伴一大跳。他把菜丢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了真皮沙发上，四平八稳。脸上青筋暴露，一身的肥肉上下起伏着。“不是东西，势利眼，狗眼睛”
老马骂着，愤懑象火焰一样熊熊燃烧起来。
他老伴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老头子，出去买了菜，就气成这样，谁招你惹你了？
“黄明那小子，当初是我把他弄进局里的，又让他当上了办公室主任，我一退休就这样。刚才在菜场装作没看见我”
老马骂着，突然肛门收紧，有了种想放屁的感觉，他习惯性地提了提肛门，那屁便停在肛门口不动了，这是老马多年养成的习惯，退休前在单位，有人来他办公室汇报工作时，他有时也会突然想放屁，他便不失时机地提肛，那屁便停住不动了。然后会打个岔上厕所或找个僻静的地方把屁悄悄地放出去。为此，在单位里有人私下说，老马从来不放屁。
这会，老马抬头望见自家装修精致的屋顶，很快意识到了这是在自家。便毫不客气地把停在肛门口的屁愤怒地放出去了，那声音肆无忌惮，声震屋宇，有很强的穿透力。
老马还是马局长或马老那会，他也会时不时去买菜，在菜场，给他打招呼的人多，马局长早、马老早、马局长好、马老好的声音不绝于耳，有时遇到下属也在买菜，他们就会自告奋勇地为他付钱，虽然一把小白菜，一捆豆角值不了多少钱，但老马心里很受用，被尊重的滋味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为他付钱最多的就是办公室主任黄明。
老伴想宽慰他几句，说说也许是人家真的没看见之类的话，但一想到黄明那小子以前对她是阿姨长阿姨短地叫，前天见到她也是装作没看见似的，她的情绪就很快被老马所感染，与老马一起义奋填膺地声讨着：小人得志、狗眼睛，没有我家老马。有你黄明小子的今天吗？
有两个人一起出着气，这气也就出得快，慢慢地那气愤高昂激动的情绪便消停了。
后来的几天里，买菜的事由老伴去做了。老马在家闲得慌，整天无所事事，大白天里也会痴痴地想着自己在位时那风光的日子。
老马又一次出现在菜场时，是一星期之后。他在菜场里转悠着，也能遇到熟人和他打招呼，但那腔调怪怪的，老马感觉好象是一盘白菜，忘了放盐。
老马在豆腐摊站着，称了买一块豆腐，一元五角，老马掏着钱。
“马局长您买菜啊”身后有人和他打招呼而且是明白无误地叫他马局长。老马转过身时，正对着堆满笑容的黄明，老马不知所措地嗯了一声，正当老马在心底纳闷的工夫，黄明已不失时机地向豆腐摊的主人递上了两元钱，还大方地说了声：不用找了。
您慢慢挑菜，我要赶去上班了。黄明说完拎着自己买好的一袋菜走远了。
是错怪黄明那小子了？那次明明是…….老马越想越糊涂了。
在一个星期天的早上。老马又在菜场遇到了黄明，这次黄明为他付帐的是两根黄瓜。老马这次决定问个明白，正好他们都买好了菜，于是一起向单位的宿舍楼走着。
老马扯开了话题：黄主任，你看我现在已退休了，对你也没什么照顾了，你还帮我付菜钱，过意不去啊，这菜钱我给你吧。
您客气了，您是我的老领导嘛。再说，这菜钱又不是我的……..黄明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这钱是谁的？”老马感到莫名其妙。
黄明好象犹豫了一会，就说：是您自己的！
是您老伴前一阵一定要给我钱，叫我在菜场遇到你买菜时帮你付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