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对中国人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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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对中国人的意义

                            许锡良

   记得西方有谚语说：苹果之所以叫苹果，是因为他的芳香与甘甜，倘若叫别的，芳香甘甜仍然。说明西方是一种重实而不是那么重名的文化。日本人的名字也是经常改来改去，连姓也是可任意修改的。日本战国时代的“丰臣秀吉”，最早是叫“木下藤吉郎”的，后来人生经历的增加，先后改姓名为：木下秀吉、羽柴秀吉，后来为了当上“关白”，改姓为“藤源”这个日本贵族姓氏，再后来感觉自己地位高得连“藤源”这样的贵族姓氏都无法表达的时候，干脆让天皇重新赐姓为“丰臣”。可见日本姓名的价值也是取决于姓名下的实力。
   但是，中国不同。中国人是有祖宗崇拜情结的民族。改名改姓这样的事情是有亵渎祖宗的嫌疑的。特别是当一个人可以有资格与实力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的时候，更是要把自己的姓追溯到祖宗八代以上去，让自己的荣耀回光返照于祖宗。因此，中国人的嗜好一般来说有两个：在生时建造一个特别大的房子，死之后建一个特别大的坟墓。前者是象征着生时的价值与荣耀，后者则表示死后光宗耀祖的光荣与辉煌。西方人死后只需要香花来祭奠就可以了，而且无论死者生前地位如何，已经不再分出高低贵贱的不同，一律香花祭祀就可以了。但是，中国人在死后仍然是要在分出三六九等的。如果死者生前是将军高官，则不仅在被祭奠的时候鸡鸭鱼肉品种繁多，而且规格宏伟巨大，坟墓的规模，墓地的选择都是非同凡响的。连祭拜的人所享受的待遇都不相同。如果是皇帝，则老天！那尸体都不允许入土的，必定要制成木乃伊，停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要供世代人来瞻仰才够档次的。
   名字对于中国人来说意义如此之大，不能不小心谨慎。名字在中国文化中与环境中意义如此巨大，以致于名字常常就隐含了你人生的命运的密码。据说清代末年有一个状元就是因为名字中有康梁的字，引起了决定命运的慈禧太后的恼怒，结果龙颜不悦，朱笔一签，状元改成别人不要紧，而且名落孙山了。这等冤枉事，令你不能不小心给孩子取名字的，不过，这也确实很难预料的，谁知道将来自己的名字会犯什么忌讳呢？康有为的名字，在戊戌变法失败后，名字也成了罪过之一，因为他的名字里有野心，“有为”，就是想当皇帝的意思，“富有天下，贵为天子”，因此叫“有为”，就是这个“有为”差点让他丢掉了脑袋。“文革”时，最著名的改名可算是那个叫“宋彬彬”的高干子弟了。她给毛伟人亲自配戴红袖章时，毛问宋叫什么名字，她说叫“宋彬彬”，结果龙颜不悦，说现在是“文革”时，要的是武，怎么能够文质彬彬呢？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因此，她的名字就改成了轰动全国的“宋要武”，从此引发了全国人民大改名的风潮。一时名字中的“西”改成了“东”，“白”也要改成“红”，“右”当然必须改成“左”，甚至是“佑”也必须改成“佐”才能够过关的。（说实在的敢不改吗？）一时在中华神州大地上由“文革”，变成了“名革”。政府一律改成“革委会”，鼓掌的习惯也一律改成左手在上，猛烈击打下面的右手，这叫“东风”压倒“西风”，“左派”打倒“右派”。呵呵，真是热闹非凡。名字的奥秘，名字的难堪，真是一言难尽。
   不过对于个人来说，名字怎样取还是有点规律可循的。名字不可取得太俗，更不可用恶俗的字。比如“臭”、“肿”、“痛”之类的字，就不可以入名字，伟人取过的名字也不宜再取了。因为这太招惹人，说不定还会触犯众怒，就凭你那狗娃，也配姓赵？这样就麻烦了。当然，也不可以太低调了，低调低到低俗，也是一个麻烦。比如，如果你的小孩子一不小心将来有了点出息了，成了有点模样的人物，名字却叫了一个土得掉渣的名字，怎么听着也别扭，那么，这就是父母的过错了。比如，你的孩子小时候叫个“狗娃”或者“山蛋”之类是可以的，但是真正到读书时候，一定要认真取一个叫起来响亮而且体面的名字。虽然不定敢叫“泽西”、“泽人”什么的，但是，取个“恩来”、“恩惠”的还是可以的，敢给孩子取名为“先圣”或者“稀贤”名字的父母，其孩子必定不简单。胡长青之所以在壮年就走上了不归之路，其实其姓名里早就隐含了秘密。“长青”就是要早早永归于青山之意。“克杰”也不好，克者，非也，克杰也就是非豪杰的意思。非豪杰当然就是得早死了。岳飞这个名字就不用说了，飞者，即早早飞天之意。也就是升天有术的意思。女人的名字里如果有个什么“焰”、“烈”之类的字，其脾气必定是不会太温软的。“介石”一经遇到“泽东”，只好变成一块死石，偏安于台湾小岛了。
   前几天在操场上跑步锻炼，有一个女学生也经常来跑步锻炼。招呼之后，问其姓名，乃一个十分男性化的名字。她很不好意思地说，因为自小就喜欢撒野，因此长大了，仍然改不掉了男孩子的性格。我说，你从小就喜欢像男孩子那样撒野的原因就是因为你的父母给你取了一个男孩子的名字。为什么名字会这样微妙地影响到一个人的性格的形成？女学生这样疑惑地问我。我说，其实这并不难解释。首先你的父母给你取男孩子的名字，就是希望你是一个男孩子，在潜意识里，他们就这样把你当男孩子来培养了。同时，中国人十分重视人的姓名，因此，凡是叫到你的姓名的同伴、亲戚、邻居、朋友、老师，他们在你很小的时候就以你的名字在期待着你，而人是按照周围环境的暗示在成长的。人的自我意识也来自于周边环境对你的评价与暗示。而最坚固最持久的暗示标志就是你的名字。如果你出生于农村，又叫“狗娃”或者“山蛋”之类，恐怕是不再容易走出你所出生的那个山沟了。人是特定环境与特定文化中的人，如果这种文化就是十分重视名字的，那么你的成长必然受之影响。这就是名字为什么会隐含你的人生密码的重要原因。
   我的那个学生又问我：“老师，您的名字叫锡良，这对您的性格形成有影响吗？”我说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我几乎就是按照我的名字在演绎人生。锡，是一种软金属，也不希罕，也不算贵重，但是，也不是多得像破铜烂铁那样多，多少是有一定的价值的。但是，特别有价值是不要指望的。良，则善良之辈，不会做大坏事大恶事，但是性格也比较软弱，成不了大气候。不信，我在网上寻找与我同名同姓的几个人，看看其人生经历，都是小有出息，而没有一个是有大出息的。但是，也没见有一个是偷盗抢劫之徒的_____这就神奇了。
  广东人精明能干，讲求实效，但是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只会生孩子，不会取名字。弄得一年四季去北方学取名字。教育如此，经济发展也是如此。我上课常常读到一些学生的名字，简直令人哭笑不得，有叫“妈带”的，有叫“娘养”的，有叫“前生”、“后生”的，五花八门，不一而足，问其为什么叫此等下俗名字，他说自己从小就是我妈妈带大的，或者从小就是我娘养大的。“前生”与“后生”是因为，她们是双胞胎，一个生在前，一个生在后，因此就这样叫了。不过，这倒是有点日本人取名取姓的味道。日本人叫名字也很随意，表达的意思也有点这个味道。出生时在松树下，就叫松下，幸亏出生时有人来帮助，因此就叫“松下幸之助”。再比如好好的女孩子，生得又漂亮，却叫什么“黑田麻衣”或者“吉田麻布”之类，原因就是人家门前有一块田又黑或者又好，生下来就用一块麻布裹住身体，因此这就是“黑田麻衣”小姐了。不过，只要大家不在意，其实名字也影响不了你的人生的，日本人从来没有因为名字而影响自己的人生的。
  毛伟人是玩弄名词概念的高手。他的部队先后根据需要分别叫过“红军”、“八路军”、“新四军”、“解放军”与“志愿军”，每一次名字的变换，都意味着社会的不同变化。其实人还是那些人，马也还是那些马，经也还是那部经，但是一经改名，则意义大不相同。再比如，作官与作威作福其实基本上还是同等的意思，但是一经换成“公仆”与“为人民服务”，同时戴几只瑞士手表，则荣光大发矣。在中国生存的每一个中国人，小心你的名字。
2008年5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