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俳句创作辅导讲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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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19 16:59:1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俳句创作辅导讲座
    作者:俞凤娟


    一、什么是俳句?
    俳句是日本的一种文学小品。最初,“俳句”只被看成是一种简单的“文字游戏”,将“俳句”的地位提到艺术高度的,是松尾芭蕉(1644-1694)。松尾芭蕉出生在伊贺上野的一个贫苦的武士家庭。他从小就开始学俳句,29岁时来到了江户。当时在江户流行幽默诙谐、带文字游戏风格的俳句,芭蕉也常常作这样的俳句。
    大约在1680年左右,芭蕉将自己的草庵移到江户深川以后,他开始对俳句赋予更深的意义,并把“朴素幽雅”咏进俳句里,将俳句提升到艺术的地位。
    在19世纪,正冈子规(1867-1902)提出“俳句是文学”,为俳句奠定了日本代表性诗歌的地位。
    俳句是诗人/作者抓住一瞬间的心情或意识,在这静止的瞬间打开想像之门的“诗”。
    俳句用短短的三行创作出一个富有情趣的世界。它从自然、颜色、季节、对象物、惊奇开始,怀着对自然,包括人间的深厚感情进行展开。人既是自然的一部分又与自然共存,这种日本传统文化的思想是俳句的根基。
    俳句较多地采取象征和比喻手法,崇尚简洁、含蓄、雅淡。由于诗短,容易背诵和随时随地吟咏,日本从事业余创作的人很多。现代俳句也很发达。
    1、俳句的形式
    俳句的形式很简单。它分成5-7-5三行,一共17音节。这样就构成了短-长-短的形式。
    谁都能作俳句。俳句的最大的好处是不一定要押韵。你只要遵守短-长-短的原则,就能完成俳句。在作俳句时最重要的是“它象征着什么”。所以,虽然表面是用很简单的词语来解释其形象,但里面的构思很深奥。
    也可以说,俳句不是详细的说明,而是用语言来描绘的漂亮的油画。语言越少,作者越能在俳句中发挥自己的想像。作俳句时,作者不仅要注意心情和视觉,注意听觉也很重要。
    2、俳句的妙处
    读者不同,俳句的解释也不一样。因此,要作俳句的话,了解其国家的文化是很重要的。通过俳句,我们能够接触到各种各样的表现和情感,所以俳句可以说是一种能使人们超越国境互相交流的工具。作俳句布景会使大家享受其乐趣和美妙,也会进一步促进互相了解。
    俳句作完后,以诗为主题,试试画幅画儿吧。不必是名画。只要把自己的心情或想像中存在的感情或体验表现出来就可以了。可以画彩色的,也可以话黑白的。
    二、如何作俳句
    俳句的规则:
    1、俳句中必定要有一个季语:春夏秋冬
    “俳句”是提高人们对周围环境的意识,使人和自然密切结合。按传统规则,俳句一定要使用“季语”。俳句中常见的主题为人生之短暂、女性、动物、虫、树木、花、山、月、日出、雨、霞等的自然现象,其中一定包含季语。比如说,“冰凉的月亮”是冬天的季语,“樱花”是春天的季语,“萤火虫”是夏天的季语,“枫叶”是秋天的季语。季语是日本文学中很早以前就有的传统特征,体现着日本人珍惜欣赏季节的意识。这些“季语”会更加渗透到人的心里,向人们传达情景与感动。
    如果要以任何一个季节为对象,最好不直接使用起季节的名字,而使用与该季节有关的词语。
    例如:蝴蝶飞来 The butterfly comes
    正要落在野蔷薇 Descending to the wild rose
    想尝甜花蜜 Tasting sweet nectar
    因为有“蝴蝶”、“野蔷薇”、“甜花蜜”等词,虽然作者没说“春天”,但读者能感觉到是哪个季节。
    2、反映自己的世界和心情
    俳句不仅连接人和自然,而且,是一种清楚地观察和讲述事物的方法。因为俳句是很短的文章,所以在短短的3行中使人感受到作者的一瞬间的感动或刺激是很重要的。
    例如:两只小仓鼠
    齐齐快乐笼里住
    常伴我温书
    要做好俳句,作诗的人一定要好好地抓住对象,用正确的、具体的语言来作。因为,俳句能创造打动读者的感情的印象。也就是说,读者能直接看、接触、听、品尝、闻俳句。
    俳句基本上被认为是客观的诗,但是好的俳句能使读者感动,唤起他们的感情。有寂寞等沉重的感情,有美丽等微妙的意识,也有幽默、人生苦短等等。可是,由于这些感情被间接地唤起,所以不是通过解释,而是通过印象表达出来。
    3、抓住时光
    在现在的高速时代,俳句是放松自我、思考自己的人生的好方法。芭蕉说,俳句就是“那个瞬间、那个时期、那个地方”,最好的俳句都是根据现在的自己的体验而作的。
    为了作出好的俳句,我们要睁大眼睛,仔细地观察事物。
    在自己的意识清醒的时候,你能看出眼前的事物的本质。“看清本质”,回带给你惊奇、新鲜等情感。就是这样的情感使自己的人生更加感动。不要想使他人惊讶,也不要想震动别人,只要悠闲地在那里认识你的情况。
    三、随时随地作俳句
    好的俳句有时来源于很简单的事情,比如你的日常生活。
    也许你家有个人,也许你住在上千人口的大城市,可是你的生活和体验是独一无二的、是只能由你一个人表现出来的世界。
    俳句又是能向外国人表现自己国家的生活的一种方法。世界各国朋友通过你的俳句,能看到你的世界。你的佳人、学校、邻居、爱好、宠物、你家后院等等。你看,俳句的主题数不尽!试试观察一下各种各样的对象吧。

    例如:
    白天
    你每天起床后干什么?你怎样度过一天?愉快的一天?消沉的一天?跟谁一起过?在哪儿过?实际上,不必那么详细地说明。重要的是,表现你的生活中的一天是什么样的。
    夜里
    不论哪个国家都有它独特的夜晚。星空?恐怖的深夜?你怎样度过夜晚?
    炎热的夏天
    对你来说,使你想起夏天的是什么?你想让世界各国的人们怎样了解你的夏天呢?你喜欢夏天的哪部分?
    寒冷的冬天
    你住的地方,冬天冷不冷?你喜欢在寒冷的时候干什么?
    四、俳句创作的要领
    1、打开想像,不要局限与字面。
    2、生动形象,多用象征、比喻手法。
    3、语言通晓、流畅、规范。
    4、情感率真,不要成人化。
    5、构思巧妙,取材角度新颖、独特。
    五、俳句范例
    1、我是一滴水 2、一杯茉莉花
    云雾雨雪是我形 水中几朵小白花
    四海我逍遥 芳香飘满家

    3、眼泪会滑冰 4、蝌蚪水中游
    鼻子一酸溜出家 扭头扭尾扭屁股
    冲到下巴上 像跳迪斯科

    5、雨爱讲笑话 6、清早去跑步
    池塘笑出小酒窝 气喘吁吁回到家
    青蛙叫呱呱 汗水滴滴答

    7、螃蟹上岸玩 8、江南水乡美
    嘴里泡泡吐得欢 临水筑起居民楼
    难道口不干 老少乐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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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9 17:00:11 | 只看该作者
俳句浅谈
    作者:佚名


    一、 俳句的起源
      
    俳句是日本的一种古典短诗,由十七字音组成。它源于日本的连歌及俳谐两种诗歌形式。
    连歌是开始于十五世纪日本的一种诗歌,同中国近体诗联句相仿,是由多个作家一起共同创作出来的诗。它的第一句为五、七、五句式的十七音,称为发句,胁句为七、七句式的十四间,第3、第4句以后为前两种句式轮流反复,最后一句以七、七句式结束,称为结句。
    连歌是格调高雅、古典式的诗。连歌中承袭了中世的审美意识,其写作方法是引用古典的故事来创作出诗句。其后,连歌渐渐被一种称作“俳谐”的幽默诗而代替。
    俳谐和连歌一样,也是由十七音和十四音的诗行组合展开的诗。但是,俳谐将连歌讽刺化,加入了庸俗而且时髦的笑话。俳谐较多地使用谐音的俏皮话,而且喜欢使用连歌中没有用过的富有生活气息的事物来作为题材。
    在俳谐中,开始有人将发句作为独立的作品来发表。这就是“俳句”的起源。
      
    二、 俳句的格式
      
    俳句是一种有特定格式的诗歌。俳句的创作必须遵循两个基本规则:
    第一,俳句由五、七、五三行十七个字母组成,当然了,这是以日文为标准的。
    第二,俳句中必定要有一个季语。所谓季语是指用以表示春、夏、秋、冬及新年的季节用语。在季语中除“夏季的骤雨”、“雪”等表现气候的用语外,还有象“樱花”、“蝉”等动物、植物名称。另外,如“压岁钱”、“阳春面”这样的风俗习惯也多有应用。这些“季语”通常带着现代日本人民对于幼小时代或故乡的一种怀念眷恋之情。
      
    三、“俳圣”松尾芭蕉
      
    提到俳句,就不得不提到松尾芭蕉。芭蕉被日本人称为“俳圣”,他对日本俳句的发展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松尾芭蕉(1644—1694)日本江户时候俳谐诗人。本名松尾宗房,别号桃青、泊船堂、钧月庵、风罗坊等。生于伊贺上野。他十岁开始做大将藤堂家的嗣子良忠的侍童。良忠师从北村季吟学习贞门俳谐,因此芭蕉也对贞门很亲近了。后来在江户,芭蕉写出了《谈林十百韵》,已经具有很明显的谈林俳谐风格。
    芭蕉在贞门、谈林两派成就的基础上把俳谐发展为具有高度艺术性和鲜明个性的庶民诗。他将以前以滑稽突梯为主、带有游戏成分的俳句提高到严肃的、以追求诗的意境美的作风上去。
    芭蕉的诗风可以用“闲寂风雅”四个字来概括。像他的名句《古池》就是通过闲寂的独特表现力来产生艺术的风雅美的:
    “闲寂古池旁,青蛙跳进水中央,扑通一声响。”
    这首俳句描写了一只青蛙跳入古池的一刹那。在这一刹那,四周闲寂的静与青蛙跃入池塘的动完美的结合了起来。青蛙跳之前,一切是静的,青蛙跳之后,一切仍会恢复平静。表面上是无休无止的静,内面却蕴含着一种大自然的生命律动和大自然的无穷的奥妙,以及作者内心的无比激情。飘溢着一股微妙的余情余韵和一股清寂幽玄的意境。
    下面再看一首芭蕉的《赏樱》:
    “树下肉丝、菜汤上,飘落樱花瓣。”
    这首俳句了有了明显的生活气息,但是那股子闲寂依旧透过文字扑面而来。
    芭蕉还有一首《春雨》深受芥川龙之介推许:
    “春雨霏霏芳草径,飞蓬正茂盛。”
      
    四、与谢芜村和小林一茶
      
    芭蕉之后,最出名的俳句诗人莫过于与谢芜村与小林一茶。
    与谢芜村(1716—1783)日本俳句诗人、画家。少年时代即爱好艺术。二十岁前后丧失家产,漂泊至江户,拜师学习俳谐,寄寓于芭蕉传人早野马人的夜半亭,为江户俳坛所瞩目。以后十年间游历各地,致力学画。后名声大震。一七五七年成家,恢复俳谐创作。一七六七年断承夜半亭俳号,发展成为一代宗匠。他提倡“离俗论”,反对耽于私情、沾染庸俗风气的俳谐,致力于“回到芭蕉去”。
    芜村的俳句,擅长对自然景物作细致的观察,作写生式的描写。作风以绚烂华美见长。
    下面是芜村的四首俳句:
    “秋风寂寥,酒肆吟诗有渔樵。”、“春雨细细落,润泽沙滩小贝壳。”、“蔷薇开处处,想似当年故乡路。”、“春已归去,樱花梭巡而开迟。”
    像上面第二首中,通过对细雨润贝壳的描写来表现出的那种优雅的美,正是芜村的擅长。
      
    小林一茶(1763—1827)本名弥太郎,生于信浓国水内郡柏原村的一个农民家庭里。十岁即开始学习俳谐。由于他的动荡不安的经历,一茶的俳句有着自己鲜明的风格。有人评论他,说“自嘲自笑,不是乐天,不是厌世,逸气超然。”
    一茶有一首写故乡的俳句十分出名:
    “故乡呀,挨着碰着,都是带刺的花。”
    对于故乡,一茶是怀念的,也是不满的,这首俳句将那种复杂的心情写了出来。
    一茶的一生坎坷不遇,他的俳句里常常会流露出一种孤独的感觉和对现实的愤懑,下面是他的三首俳句:
    “元旦寂寥,不止我是只无巢鸟。”、“回家去吧,江户乘凉也难啊。”、“雁别叫了,从今天起,我也是漂泊者。”
    但一茶同时又是质朴天真的。他的代表作之一、怀念六岁时的一首俳句:
    “到我这里来玩哟,没有爹娘的麻雀。”
    便将这种质朴天真深深地表现了出来。
      
    五、正冈子规
      
    正冈子规(1867—1902),本名常规,生于爱媛县。1891年冬,着手编辑俳句分类全集的工作,1892年开始在报纸刊载《獭祭屋俳话》,提出俳句革新的主张。子规认为俳谐连歌缺少文学价值,主张使发句独立成诗,定名为俳句,为后世沿用。
    俳句可以说是子规的手中真正发展成为日本民族最短的诗歌的。
    “我庭小草复萌发,无限天地行将绿。”、“信家木曾问旅路,唯闻前方白云深。”、“渡船春雨至,船上伞高低”
    这是子规的三首俳句,句中对自然的把握很是独到。
    子规有三首绝笔,下面的这首俳句便是其中之一:
    “喉头痰一斗,瓜汁难解忧。”
    这首俳句写完的第二天,子规便离开了人世。
      
    六、无季俳句和自由律俳句
      
    无季俳句,顾名思议,就是不要俳句中的季语。我记得一茶有一首俳句便没有季语:
    “撒把米也是罪过啊,让鸡斗了起来。”
    自由律俳句则彻底地连俳句的格式也放弃,虽然它一直未成为俳句的主导,但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要写一写汉俳的话,还是写这种自由律的俳句要来的好一些。
    笔者即兴写了一些短句,权当是自由律的俳:
    “深秋,倦鸟阵阵鸣叫,夕阳的红光染遍山林。”、“月下,风如情人的抚摸,杨柳的影子在扭动。”、“倦了、躺上草地上,天上的云飘进我的梦里。”“镜子里的人不是我,那只是一张、陌生的脸。”
    在日本,最受欢迎的自由律俳句作家当属种田山头火。山头火是一位来自于防府城的俳句诗人,一八八二年他出生在一个封建地主家庭。他对文学非常感兴趣并显露出很高的才华。因为患病,他中途退学回到了家里。在这以后,他父亲破产,之后他又失去了妻子和孩子。失去了所有的东西之后,他出家了,开始了他在日本流浪的僧侣生活。他走到任何地方,总是要写俳句,来思考自然和人生。因此,他被称作流浪诗人
    下面是一些山头火的俳句:
    “怀着平静的心情长眠于新生的绿草丛中”、“晨空如此清澈,轻云流动在蓝天”、“ 夕阳之光如此美丽,我正慎行,不虚度光阴”。
      
    七、俳句与汉诗文
      
    有一种说法,说俳句的形成得益于中国近体诗中的绝句。日本中古的时候出现了和歌,和歌的格式是五句三十一音。后因多人合咏和歌,出现了长短连歌。而俳句起源于连歌,为连歌的发句,为三句十七音。连歌的胁句,为二句十四音。加起来正好是三十一音。而中国古人有一说法,把绝句看成是律诗的一半,即所谓“绝者,截也”。古代日本诗人大半都能汉诗,所以,俳句的形成,很可能是日本人从绝句和律诗的关系上得到了启发。
    正冈子规曾说:“俳句、和歌、汉诗形式虽异,志趣却相同、其中俳句与汉诗相似之处尤多,盖因俳句得力于汉诗之故。”
    俳句的意境与汉诗更多有相通之处。俳句的妙处,是在攫住大自然的微光绮景,与诗人的玄思梦幻对应起来,造成一种幽情单绪,一种独在的禅味,从刹那间而定格永久。而这种禅寂,在中国的诗歌里也屡有体现。比如王维的诗句:“爱染日已薄,禅寂日已固。”(《偶然作》)、“一悟寂为乐,此生间有余”(《反复釜山僧》)等。
    而日本俳句诗人,有很多能写汉诗。也有很多,把中国的汉诗俳句化。比如芭蕉的一句:“长夏草木深,武士留梦痕”便是引杜诗“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所作。
    后记:
    自从学习日语后,才开始接触俳句。钟敬文教授在《日本古曲俳句选》序文中说“俳句它像我们对经过焙干的茶叶一样,要用开水给它泡出来,这样,不但可以使它那卷缩的叶子展开,色泽也恢复了,更重要的是它那香味也出来了。”这段文字可说是道出了俳句的真昧。“听得蔷薇剪刀声,正是五月梅雨晴。”许多俳句被译成平仄押韵的汉诗风味,但事实上,日语是没有平仄押韵的,但有它的句调美。用假名写在纸上,很象中国的草书,有一种顺滑别致的美观。其实必竟是深深受了中国书法和美术的影响。
    也许,这就是日本之美吧。
    ------------------------
    无题
    佚名
    稻穗未曾出,山田守护忙。
    盈盈稻叶露,日夜湿衣裳。
    稻田割后时,遗粒不生穗。
    难道世间人,年丰遗庆瑞。
    偕僧正遍昭在北山采菌
    素性法师
    袖里藏红叶,出山夸众人。
    山中秋正富,山外见秋贫。
    宽平帝时诏献古歌乃书立田川红叶泛流一歌并咏同此心意之歌
    藤原兴风
    山间泉水出,水色尚残红。
    见此流红叶,始知秋已终。
    立田川上起秋暮之思
    (纪)贯之
    年年红叶落,流下立田川。
    川下有良港,秋行好泊船。
    九月晦日在大堰
    日夕时将夜,小仓山鹿鸣。
    鹿鸣悲壮里,去尽是秋声。
    同日题咏
    (凡河内)躬恒
    道路如能识,秋光定可寻。
    纸钱红叶散,秋去杳无音。
    第六卷 冬歌
    无题
    佚名
    立田川上锦,红叶织成形。
    十月及时雨,纵横纬与经。
    冬歌
    源宗于朝臣
    山间冬至日,寂寞与时增。
    万物随枯草,人情也似冰。
    无题
    佚名
    太空明月照,万里月光寒。
    影映寒潭水,坚冰早发端。
    袖寒行入夕,吉野望山遥。
    吉野山头上,纷纷已雪飘。
    从今陆续降,续降莫停留。
    白雪压芒草,庭前景色幽。
    山间飘大雪,落地化成涛。
    山下溪流水,鸣声渐渐高。
    此间川水上,红叶漫飘流。
    山后雪融水,于今涨未休。
    吉野古都地,近邻吉野山。
    朝朝寒雪降,白雪满山关。
    庭前雪满地,道路已全泯。
    踏雪来寻者,应无一个人。
    冬歌
    纪贯之
    冬来草木隐,大雪降如麻。
    草木无春日,居然处处花。
    越志贺山
    纪秋岑
    白雪来天下,降临处处同。
    山岩岩石上,也似有花丛。
    上奈良古都时赋于宿所
    坂上是则
    吉野山头雪,积成白色冠。
    古都羁旅意,益觉不胜寒。
    宽平帝时后宫歌会时作
    藤原兴风
    海边潮近处,一片雪花开。
    陶野松山上,白波涌过来。
    壬生忠岑
    吉野山深处,伊人踏雪寻。
    茫茫皆白雪,一去杳无音。
    白雪降还积,山乡路更遥。
    山中居住者,思念一时消。
    雪降
    凡河内躬恒
    雪降盈天地,途中不见人。
    道途无足迹,思念也沉沦。
    雪降
    清原深养父
    时今仍冬日,空中降白花。
    云层飘忽处,春已到仙家。
    雪降于树
    (纪)贯之
    今日退藏日,群芳未出芽。
    树间花竟发,大雪降如麻。
    往大和国时降雪
    坂上是则
    晓起一时惊,清光似月明。
    山乡寒吉野,白雪已盈盈。
    无题
    佚名
    积雪未消尽,乘时速再飞。
    春霞重到日,深雪见来稀。
    梅花虽白色,不见是梅花。
    白雪从天降,纷纷似落霞。
    雪降于梅花上
    小野篁朝臣
    梅花杂白雪,彼此无劣优。
    香者自芬芳,人能知辨别。
    雪中梅花
    纪贯之
    梅香与落雪,相杂如无别。
    花雪不须分,花枝不必折。
    雪降
    纪友则
    纷纷降白雪,树树竞开花。
    欲把梅花折,谁能不误差。
    年终晦日期待他乡来归之人
    (凡河内)躬恒
    不待新年至,新年竟已来。
    人如冬草萎,不见玉音回。
    年终
    在原元方
    年年临岁暮,大雪每成冰。
    积雪层层厚,衰龄渐渐增。
    宽平帝时后宫歌会上作
    佚名
    大雪严寒日,年当岁暮时。
    万流终变色,不变是松枝。
    年终
    春道列树
    昨日复今日,须臾明日来。
    川流长逝水,岁月去悠哉。
    奉诏献歌时作
    纪贯之
    行年殊可惜,老去更悲哀。
    明镜窥清影,也添老景来。
    第七卷 贺歌
    无题
    佚名
    祝君千万寿,福禄日崔嵬。
    细石成岩石,山岩长绿苔。
    无数黄沙子,绵延遍海涯。
    祝君千万寿,为数亦如沙。
    盐山出海边,千鸟鸣其颠。
    祷祝君长寿,鸣声是八千。
    祝君寿八千,再加我老年。
    保留千万代,念我不徒然。
    仁和帝时僧正遍昭年满七十帝作歌贺之
    亲交今若此,同祝寿无疆。
    君至八千岁,相逢乐未央。
    仁和帝为皇子时作银杖贺皇伯母八十圣寿代皇伯母作歌答谢
    僧正遍昭
    此杖赖神灵,神功劳冶铸。
    千年陡路坡,杖此也能度。
    堀和太政大臣四十贺筵在九条家举行
    在原业平朝臣
    -----------



    日本俳句十六首(情诗欣赏)
    1
    待我君衣湿,君衣不可分,
    愿为山上雨,有幸得逢君。
    2
    石上丛生树,繁开马醉花,
    赠君聊折取,君已去天涯。
    3
    君行是长路,如席卷成团,
    愿有天来火,焚烧此席完。
    4
    相见须臾别,暂时慰我情,
    后来愈想念,恋竟似潮生。
    5
    今晚莺鸣否,单思太可怜
    晚霞缭绕处,明月已经天。
    6
    东风吹白浪,来打奈吴湾,
    好似千重迭,恋情永往还。
    7
    人可恋而死,恋情则永生,
    相思相恋日,杜宇总来鸣。
    8
    白日当空照,永恒不变形,
    天空无日照,我恋始能停。
    9
    开出春花好,攀花手折持,
    花开千百遍,无已恋君时。
    10
    与姝难相见,相思入梦魂,
    昼长春日永,相念到黄昏。
    11
    横野成春野,蔓延紫草根,
    莺鸣长不断,念念是君恩。
    12
    一瓣樱花里,千言万语难,
    赠君君记取,莫作等闲看。
    13
    夏野繁开者,鲜红百合花,
    花开人不见,单恋芳堪嗟。
    14
    山上徘徊月,出山犹有时,
    待君今夜久,更漏已嫌迟。
    15
    我正恋君苦,待君门户开,
    秋风吹我户,帘动似人来.
    16
    相思人不见,不见又常思,
    最是难堪处,心情展转时。
    摘自《万叶集》——日本古代诗歌总集(在日本文化中相当于中国古代《诗经》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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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9 17:01:34 | 只看该作者
俳句与禅文化
    作者:马兴国








    禅,汉语意思是定静虑、思维修。禅宗,即佛心宗。日本的奈良、平安时代,禅宗曾由中国传入日本,但未得广泛传播,直到镰仓时代,从宋朝传入后,在幕府武士阶层的支持下,才迅速传播开来,在镰仓以后的日本历史文化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启发和影响了日本俳句、汉文学、儒学、绘画、庭园建筑以及花道、茶道等方方面面。
    自然与人生
    禅宗提倡离俗反俗,皈依自然,将自然人生一体化,这一点与日本文化性格是接近的。日本人对自然的爱好,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重要几点是:
    一、日本是个岛国,拥有美丽的自然环境,富于变化。在这种自然环境中成长的日本人,深深地热爱养育自己的土地,对自然的感情十分丰富,而且,由于气温和气象的多变,日本人的感觉也较为敏锐,显示丰富的艺术色彩。具有民族特色的花道、茶道和俳句的广为流行,即是这一特色的集中表现。二、基于与古代农耕民族实际生活密切相关的自然崇拜思想的影响。日本人的自然崇拜,与其它地区的自然宗教信仰形态不完全相同。日本记纪神话中,尽管有自然神话的痕迹,但以人文神话居多,即并非反映狩猎和渔捞,大多反映的是水稻耕作民的农耕生活。对于古代农耕民来说,在崇拜太阳和月神的同时,更崇拜与农耕密切相关的风雨雷电;在动物崇拜方面,更视蛇为神圣,虔诚祭祀。对于树木和岩石,则并无特定崇拜对象,皆以巨大和奇妙者为尊。高山群岭由云的姿态想象出来雨神、水神之所在;由火山喷火、引起地震,想象到生产之神等等。三、日本稻作农耕的生产形态,萌生了日本人对四季变化反应敏感的特质,形成为祈愿农业丰收的岁时节日。随着城市生活的发展,这些岁时失去原来农业祭祀的意义,只成为季节风物的娱乐。如中古和歌所见的春夏秋冬的“部立”,近世俳谐所见的季题,很大程度是往日农耕民稻作所必须的技术和信仰失去本来意义后的一般化和抽象化。四、自封建社会如平安时代以来,平安贵族为王朝的崩溃所感伤,对未被现实污浊所沾染的自然抱有无限的憧憬,使原有的视人生为“污浊物”,视自然为“清洁之自然”的理念愈加浓重。这种在自然中寻求解脱的思想,可见于万叶和歌。
    禅宗传入日本后,为日本人的自然观赋于哲学及宗教的背景。
    禅宗倡导的“山林水鸟皆宗佛法”的内聚理解方式和“我心即佛”、“我心即山林大地”的外射观察方式的结合,使得人们对大自然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一水一溪都感到亲切和愉悦,从大自然的秀丽中得到美的享受。与此同时,充分地对大自然乃至人生投射内心的情感,使之幻化为自己所喜爱所欣赏的空寂无人的禅境和宁静恬淡的天地。赵州从谂与南泉普愿的一首对话诗,很好地说明了这种心境:“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这种自然人生一体的思想,在俳句中表现得十分充分。
    首先从俳论看,早在二条良基的《筑波问答》中,就提倡连歌的形式反映的是自然和人生变幻无常的本来形态,书中写道:“连歌,非前念后念之相系,亦非同浮世之状,依盛衰忧喜之境而移,思昨而今,思春而秋,思花而至红叶,飞花落叶之念也。”《心敬僧都庭训》载:“常见飞花落叶,观草木之朝露,皆为心司此世之梦幻。”高浜虚子的话语更为坦率,他说:“人的生命与花开叶落的自然活动、天体运行一样,与宇宙现象共生、共死”。
    这种具有禅学理念,喻四季风物,感怀人生的句作,在俳界占有颇大比重。如:“旅途卧病,梦绕荒野行。”(芭蕉)“吾乃漂泊星,莫非宿银河?”(一茶)。
    “旅途卧病,梦绕荒野行”是芭蕉留下的绝笔名句。这位俳谐大师的大半生,是在大自然的跋涉中渡过的。他一笠、一杖、一囊,以原始的方式回归自然。在飘泊中获取不尽的诗意和丰富的想象力;在象征着人生旅程的从一个未知数到另一个未知数的漂泊中,玩味着把旅途的哀愁和人生结合起来的日本式的感伤主义;在孤独寂寞中,反省了人生的意义。
    禅宗提倡“本心即佛”,解脱一切外在的羁绊,既不讲苦行,也不论坐禅,更不要读经,而是提倡一种只要尊重自己的心就行的适意人生哲学。《立灯会元》卷四载:“雪峰因入山采得一枝木,其形似蛇,于背上题曰‘本自天然,不假雕琢。’寄与师,师曰:‘本色住由人,且无刀斧痕。’”文中的“师”,指大安禅师。禅宗和尚及中国士大夫这种追求自然的生活情绪,在大自然中陶冶禅性与这种“本心即佛”、追求自我精神解脱的禅宗理念不无关系。
    在自然中追求自我精神解脱,与从自然中看破人生的态度不同,是将自然作为精神复归之所。“从自然之中寻求解脱”的精神,亦成为日本思想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家永三郎在他的力作《日本思想史中宗教自然观的展开》中提出:“自然之所以能发挥解消人生痛苦的巨大力量,只能在于完全拥有自然美的绝大魅惑,与人生痛苦相比,保持有绝对压倒的优势。恰似弥陀的弘誓,可以击破所有罪障,将浊世的庶类引导向光明的大海一样。因此,这种绝对的魅力既无条件地吸引着人们,有时又惹得人们想脱离它而不成,反之为这自然美所魅惑,更加妄执,酿出一种奇妙的矛盾来”。[①]
    这种自然美的魅力绝对优胜于佛门之道,由消除人生忧闷的思想意识,产生了文人雅士欲隐居其中的“山村”[②]思想。这种思想在古代即万叶和歌时代,因自然的魅力与人生痛苦直接相结合的思想尚微弱,故未十分强盛。进入平安时代,由于社会混乱,忧世忧天的没日思想浓郁,“山村”为广大知识界所憧憬,以西行为首,率先在吉野深山中结庵。镰仓时代的一位著名隐居“山村”的人是鸭长明,他经历了镰仓初期激烈的政治变革和贵族社会的没落,只身到日野结草庵,寻求精神复归。
    日本中世以来的“山村”倾向,概言之,一是由于自然本身的美,于人有静寂且不为俗尘沾污的魅力;二是中国士大夫,如陶渊明、李白、白居易、王维等超尘脱俗、皈依自然、追求精神解脱人生哲学和审美情趣的薰陶;三是佛教山林修行意识的强烈影响,作为求道手段的山林闲居方式和清净修行者精神的山林自然美,在佛教基础上的积极结合。“山村”思想可以称作是日本传统文化(自然观、中古以后的厌世思潮)与外来思想(中国传统文化、佛教禅林思想)相结合的产物。
    室町时代,以禅宗为代表的中国文化的大量涌入,为“山村”思想注入新的生机,产生了新的形式,其重要一例就是茶道的茶室的建立。茶室是将“山村”理想与禅宗隐居情趣相结合的建筑形式。中纳言鹫尾隆康的日记《二水记》享禄五年(1532)九月六日条,评论宗珠的茶室道:“山居之体尤有感”;《荫凉轩日录》宽正五年(1793)三月九日条,记足利义政登览禅佛寺无双亭,发感慨曰:“此亭者,四面竹树深密而山中之趣”。
    禅宗与“山村”传统精神的结合,形成芭蕉的俳谐艺术论,使之再度复活。芭蕉并非后世人所称颂的“圣人”,亦非“完美之人”,而是多有人世烦恼、喜怒哀乐俱备的凡夫俗子。他十分希冀在自然中获得自然解脱,寻求安慰。这种思想,在他的《负芨小文》开篇处表露无遗。
    “贯穿于西行之和歌、宗祗之连歌、雪舟之绘画、利体之茶道者,为一物也。且风雅之中,随造化以四时为友,所见之处,无一非花;所思之处,无一非月”。[③]
    芭蕉这一“风雅”论,实际是推崇风景向内心世界的转化,是对自然的一种精神上和灵魂上的占有。禅宗以前的早期佛教,对澹泊、自然、适意和生活情趣的追求,偏向于外在的形式,是借助于对象化的外部世界力量来求得心理的平衡。而禅宗却提出“本心即佛”,把这种求得心理平衡的力量从社会、自然归回人的内心。葛兆光提出这种“向内心世界转化”,可分为三个发展阶段,即所谓“三个世界理论”,他说:“第一阶段(第一世界)自然只具有象征性质,其功能就在于恰当的说明‘我’的内心状况,对所描绘自然现实性的推断因此是不可能的(情十景)。第二阶段(第二世界)自然是孤立的,它变得客观并成为现实性的一种表露,这种现实性又是可以推断的。形式上,自然描写之后常有诗人感情的流露,这种感情冲动其实早已在自然的描写之中,可又没有破坏它的客观性。自然在这里是客观的关连物(景=情)。第三阶段(第三世界)表现为受佛教禅宗影响的对主观与客观的扬弃,外在世界同自我世界互相交错,几无区别,二者是平等的,并没有划分为本质与现象(景=情=景=情)。景物中的平等,成为精神的宁静点,脱离开现象偶然性的所有存在都还只是其本质。”[④]
    芭蕉的艺术论是顺从造化,埋头于自然。“遵从造化、回归造化”,而达到“所见之处,无一非花;所思之处,无一非月”,表明了它对主观与客观的扬弃,处于世界与自我世界的互相交错之中。芭蕉的艺术论,可谓是禅文化对日本俳句影响的典型写照。
    自然与闲寂
    早在心敬的连歌论中,就提出了“寂”的概念,它由和歌的幽玄余情展开,追求枯淡清寂的情趣。芭蕉对此予以继承的醇化,亦提出旨在清、寂、静的“寂”的俳谐论。心敬在《私语》中称:“昔有一人问歌仙何以修行得道,答曰:‘枯野芒草明月照。’心知此言之言外意,则为冷、寂,知其意矣。果人其境之佳士,据此风雅,方能得此心象。咏枯野芒草之句,定伸之以明月清辉之句。此修行者是可玩味矣”,倡导“枯野芒草”、“明月清辉”中所具有“冷”与“寂”的情趣和美学意识。
    禅宗以朴素的人的自然天性为美,追求自然澹泊、清净高雅的生活情趣。朴素是事物的天然本色,未经雕饰的原木是朴,没有染色的白帛为素。凡是没有经过人为增饰、改造的自然均都是朴素的。但是,以朴素为美的观念,并不是对客体自然观照的产物,而是人生反思的结果。“朴素而民性得矣”(《庄子》),这是道家、禅宗以朴素为基本出发点。他们首先感到人类自身朴素天性的可贵,然后才推而广之,作为普遍的命题提了出来。中国士大夫自我精神解脱为核心的适意人生哲学,追求的最高艺术境界,正是这种古朴淡素、自然适意、不加修饰、浑然天成、平淡幽远的闲适之情。我们在唐、宋诗,或元、明、清绘画中都可以领略到这种清、幽、寒、静的情趣。如王维的“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鹿柴》)、“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日出惊山鸟,时鸣深涧中”(《鸟鸣涧》);柳宗元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都充满佛理禅趣,表现了忘却物我的萧索淡然的心情和山幽水寒、空寂寥落的意境,在诗中、在画中,我们领略到在慕色如烟、翠竹似墨的幽境里,中国士大夫对着这静谧的自然、空寂的宇宙抒发着内心淡淡的情思,又在对宇宙、自然的静静观照中,领略到人生的哲理,把它溶化到心灵深处。这种由个人内心与外界单线条的往复流通,乃是士大夫与宇宙、自然之间感情的融合和心灵的对话。这种精神与物质的合一、情感与物象的交融,自然地从胸中泻出,写成诗,画成画。这些诗画中就凝聚了一刹那间心灵的全部感情和眼、耳、身的全部感觉。有人把这种包含了自然、恬淡的感情与静谧、空灵的物象的艺术境界叫作有“禅气”、有“禅思”。
    芭蕉的“闲寂”,可谓是日本版的“清、幽、寒、静”。芭蕉称闲寂乃“根于内而见于外者也”(去来·《答许子问难辩》)。意为见于句作风格,实为俳人发自内心的情趣;俳人苦得闲寂,须得“风雅之要谛”。芭蕉称:“自古以来,具风雅之情者,担负书箱,足磨草鞋,头戴破笠,不避霜露,自宁心静志,洞见物情,故愉愉然”,“处身闲寂,隐于山林,心地陶陶然”。又称“日月为百代之过客、行年之旅人。故浮生涯于扁舟,迎暮年于马上,羁旅度日。”惟此方能深谙人生哲理,超尘脱俗,亲和自然,“松之事习之于松,竹之事习之于竹”(《三册子》)。
    芭蕉的闲寂艺术论,源于他由道、禅、儒三教构成的哲学思想主体和美学思想底蕴。表现在他的俳风上则是以细微的心灵感觉和细腻的表现,显示出主体以宁静的心绪对客体进行观照,从而通过客体表现主体;“强调大都是由声音所产生的静寂,巧妙地表现为声音消失后残留的余韵,即深深的静谧、凄怆的感觉、庄严的意味,且透入沉思的高度艺术性”(仁枝忠·《汉诗文予芭蕉的影响》)。其句作除“古池塘,蛙儿跳入水声响”外,尚可举出“此径无人踪,晚秋暮霭浓”、“万籁闲寂,蝉鸣入岩石”等。
    显而易见,俳句所展现的宁静无人意境,正是沉思冥想、心理平衡、超越尘世、忘却物我的禅宗与受其影响的俳人们意识深层审美情趣的外化。这种意境,既是外在的物象,又是内心的幻化;既是自己解脱不平衡心理的凭借,又是自己内心感情外射的对象。
    凝神观照
    禅宗“梵我一体”的静默观照,强调“本心”——潜意识的澄澈空灵状态是无处不在、无时不在,而明确的空间方位与时间概念却是不存在的。古今远近、东西南北都作为表象储存在意识野中,所有界限,概化为子虚乌有。“无地可谓大矣,而不能置于虚空之外,虚空可谓无尽矣,而不能置于吾心之外,故曰:以心观物,物无大小。”(《长松茹退》)这里的“以心观物”,正是非理性的直觉体验,所谓“物无大小”,则是指在直觉观照中物我、物的之间的界限的泯灭与时、空概念的消失。一切自本心生,全由心灵的直觉体验去感受。
    日本俳句重视构思时的凝神观照、沉思冥想,除反映直观表象外,不作思想上的表现的艺术特征,与禅宗讲究直觉体验、打破时空界限,求得梵我合一、事事无碍的无上境界的思想有许多一致之处,这些表象不是作者心血来潮时的修辞表现,而是直接指出直观方向或直观的本身。就松尾芭蕉的《古池》而言,只有作者清心静虑,排除杂念,守其神,专其一,才能使直觉感受达到高度的综合,在心灵与物象相通之中凝视古池,品味恬静。在直觉中,生命成为永恒,时间仿佛凝结,宇宙变得微渺,人在这种出神的状态下充分地消化美的感受。
    “古池塘”的表象就是孤独与闲寂。蛙儿跳入水中所泛起的漪涟,如同闲寂范围永久性的扩展,水声更反衬、加剧了寂静。此时的芭蕉已超越了意识的外壳,进入了不可思议的领域,深浸在“无意识”之中。铃木大拙称:“芭蕉的《古池》诗,跨越了‘没有时间的时间’的永久彼岸,那是古之又古的地方。无论什么样的意识都难以估测;那是万物生存之处,是这个差别世界之渊源,而且其自身并未显示任何的差别。然而,理智地思考它时,却成为一种观念,成为在这差别世界之外,还具有一个存在,这又是理智的对象。惟有依据直觉才能真正地把握这个无意识界的无时间性”[⑤]
    俳句《古池》是芭蕉直感“无意识”的表现,他的“无意识”的诱因不是古池的静寂,而是蛙儿入水的声音,没有这个声音,就没有芭蕉的妙句和他创作活动的源泉。
    在现代心理学看来,凝神沉思的状态,正是人的潜意识十分活跃的时候,往往能使人们下意识地产生无数奇幻的联想。在潜意识活动中,由于切断感觉器官对外界的联系,而排除一切外在的干扰,中止理性逻辑思维。由于深层意识的活跃,使之思维突破了语言、物象、概念、判断、推理的束缚,产生的联想也是自由起伏、飘忽不定、无边无涯。
    禅宗的这种在不可思议处思议,在过于玄奥处领悟,思维常与常理相悖的独特的思维方式,尽管在思想、逻辑、哲学上属于一种错误和荒谬,但在艺术的创作与欣赏上却有极其宝贵的价值。“禅宗这种静默观照、沉思冥想,由于它含有大跨度跳跃式的联想,由于它是在用全副身心从事物中体验人的清净本性,由于它讲究抛弃一切俗世功利并提倡幽、深、清、远、澹泊的生活情趣,所以即恰恰吻合了文艺心理学上的直觉、移情、欣赏距离及联想等审美心理活动;人在静静的直觉观照中,由川溪石的美与心灵的情感互相交融,心灵体验到大自然秀丽妩媚,大自然被注入了心中高雅淡泊的情感,在大跨度跳跃式的联想中,人的感觉超越了具体的物象,甚至超越了具体的情感,驰骋在无边无际的思想与感情的荒原上,似乎想得很多,看得很远,领悟到了平时难以领悟的某种哲理,感受到了平时难以领受到的某种情感,这样,创造出来的艺术品的内蕴便大大丰富了、深刻了。”[⑥]
    诸如此类由凝神沉思而产生的奇特联想,同样为俳句增添了艺术魅力,又以其神韵,使读者受到感染,产生新的联想和想象。
    又如“菌蘑生,宛若白昼闪繁星”(虚子)、“春去何匆匆,怀抱琵琶犹沉重”(芜村)。这两句中,无与地、菌蘑与繁星,甚至是青天白日的繁星;春天与琵琶,春去的速度与琵琶的重量,都似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矛盾物。但是,在直觉的观照中,这些印象由于内心情感与审美情趣的作用摆脱了理性的制约,在凝神沉思中,一般逻辑联想不到的程式,奇异地出现了。联想重新组合了新的形象,在这里,视觉、听觉、触觉、味觉融为一体,表达了更高层次的哲理。
    物我两遗
    凝神沉思中,思维突破语言、物象、概念、判断、推理的束缚,发生种种奇异的联想,使得主体客体的界限消失。本来性质不同的事物也变得难以分辨,万物融合为一。这令人想起庄生梦蝶的寓言。庄子梦中化为蝴蝶,梦醒之后糊蝶复化为庄周。庄子问道,到底是蝴蝶化为庄周,还是庄周化为蝴蝶?“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庄子·齐物论》)
    “物化”本是道家学说,但禅宗是吸收道家思想而形成,在出于自然,而不是有意为之地实现物我两忘、主客合一境界方面,两者是一致的。禅宗文学常表现身外无物的场景,如“极目观前境,寂寞无一人。回头看后底,影亦不随身。”(庞蕴·《杂诗》)“野外有一人,独立无四邻。彼见是我身,我见是彼身。”(皎然·《次日》)
    日本近代俳人泊月写有物我界限消逝和泯灭的句:“负曝冬日下,物我两忘情。”(彭恩华译)。此句令人想到清·毛序诗《偕同人散步》:“倏鱼从容游,鸥鸟度明镜,物我两俱忘,不减濠梁兴”,以及李白《月下独酌》第二首的“醉后失天地,兀然就孤枕,不知有吾身,此乐最为甚。”无论是日本的俳人还是中国的诗人,都歌咏了物我双遗,在无意识中与自然的造化融合。
    禅宗文学和道家文学的物化,不完全相同于通常所说的情景交融。只能说物化境界是广义情景交融中的一种特殊形态。情景交融,是将客观的景(自然物)作为表现主观的感性材料,给客体对象注入人的感情色彩,把人的社会属性移植到自然物身上。而物化境界则是泯灭主观倾向,以闲雅清淡见长,基于天道自然的角度看待一切,无论主体还是客体,它们对象化的过程都是向自然归复,是用自然性同化人的社会性,使人成为客体自然的一部分,自然也就成为人机体的延伸。
    松尾芭蕉倾心于庄子,曾以庄生梦蝶为题,作句若干。他的句作中亦不乏“物我两遗”的佳作,如:“万籁闲寂,蝉鸣入岩石。”这首句是芭蕉在《奥州小径》旅行途中,于山形县的立石寺所作。立石寺系圆仁开基。据传,圆仁入唐归国后,为天台座主,贞观二年(860)年,据清和天皇旨创建立石寺。芭蕉登山礼拜,只见“苦石重迭成山,松柏苍劲,土石经年苔滑,岩上诸院扉无声,绕岸登石拜佛阁,佳景寂寞铭心。”[⑦]闲寂百无聊顿时,蝉声入耳,宛如渗入岩石之中。“蝉鸣入岩石”,这一天道自然的表述,将人、蝉、石合为一体,更产生一种神秘、奇妙的闲寂的自然空间。然而,在这异常寂寥之中,读者感到了生命的跃动,在意识深层里发生审美情趣、内在情感与哲理体验的共鸣,触摸到作者脉搏的跃动。
    无常往性
    禅宗与道家的宿命观、无常观是一致的。这一表现的主题是庄子的“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庄子·人世间》)它发散的是深沉的感慨,看到了时间的持续性和不复返性,在此基础上否定时间的过去和未来之维对于自身的意义,深刻揭示了人生普遍面临的基本矛盾。这类俳句如:“流年去不归,遮掩白发见双亲。”(越人)“冬寒草枯凋,都会灯与梦同消。”(露月)
    “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亦揭示了社会发展周期与个人生命周期之间的矛盾。与自然界的进化相比,人类社会发展的周期是短暂的。《左传·襄公七年》载诗曰:“俟河之表,人寿几何?”黄河自古混浊,相传千年一清,但人呢?人寿能有几何?
    “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渗透的是一种无常观。好景良辰的一下子消失,全凭自然。铃木大拙在《禅与日本文化》讲演中例举了与谢芜村的名句:“蝴蝶落吊钟,安然入梦乡。”
    蝴蝶在和暖的夏日,飞舞于万花丛中。她疲倦了,便收起双翼停落在寺院的一口青铜吊钟上,安然地睡着了。这强烈的反差对比,打动着读者的心。蝴蝶是弱小的生灵,她的寿命只有一个夏天,但是她活得轻松愉快,现在竟在象征着永久价值的、庄严的青铜大钟上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一面是庞然大物,一面是弱小生命;一面是色彩缤纷的彩蝶,一面是昏暗沉重的青铜金属物,更诗情画意地突出了古刹的初夏风光。
    哲理不仅仅在于此。钟是用来报时的,是动和静的集合体,当圆木撞击它时,便会发出咚咚的浑厚响声,彩蝶栖身于钟上,可以理解为钟是万物的最后栖身之处。然而,寺僧必须按时撞钟,当他推动圆木时,当铜钟轰鸣时,那只想睡的小生命会怎样?是惊恐地展翼逃走?是不曾提防而骤然丧命?彩蝶会后悔不该落在钟上?会抱怨遭到暗算?一切都无从所知。蝶是个生灵,把它比作人如何?人生又何尝不如此?撞钟的僧人不是因有彩蝶而去撞钟;彩蝶不是由于钟会振动而停落或飞去,一切都出于“无意识”,一切都是作者的直感,宗教的直感。禅宗的生死观、无常观,在这一句中获得很好的发挥。
    上面,我们谈到了钟与蝶的对比、反差。禅味的诗,尤其是好诗,常常把相反的两端,组织在一句或两句的诗中,显现出某种理趣和意境。林林在他的《禅与日本俳句》文章中,提出“有与无”、“虚与实”、“静与动”、“大与小”的对立统一的论点,并举出苦干俳句为例。如表现有与无的句:“柿叶飘零人径绝”(水原秋樱子);表现虚与实:“无人探春来,镜中梅自开”(芭蕉);静与动:“寒夜闻人语,庵寺在林中”(河东碧悟桐);“时已到深更,水鸟屡发拍翅声”(高浜虚子);大与小:“美乎哉,纸窗破洞看银河”(小林一茶);“夏日海面,又见孤帆来”(高浜虚子)。
    简炼含蓄
    禅宗否定语言文字物象对思维内容的表达能力,“一是因为他们在直觉观照中的非理性的思维往往是自由飘忽、难以捕捉、不停跳跃的;二是因为这种思维一旦用语言与形象固定下来,它的内蕴会顿时狭窄与贫乏;三是因为一旦使用语言与形象表达禅理,便会使禅僧们陷入外在的概念、逻辑与形象的束缚,增加了滞累,不能顿悟本心的权威性”。[⑧]但是,当禅宗到了非用文字不可的时候,便特别讲究凝炼。如《人天眼目》卷二有段关于云门宗的《一字关》:“僧问师:‘如何是云门剑’师曰:‘祖’。‘如何是玄的?’师曰:‘@①’。‘如何是吹毛剑?’师曰:‘路。’……”
    俳句是世界上最短的定型诗之一,只有十七个字,却要与其它的文艺形式一样,包容万千气象,抒发作者不尽感慨,因此,凝炼、简洁成为它最大的艺术特征。如子规的句:“飘春风,山紫水亦青。”这是一首描写春光的句子,季语为“春风”。十七字中,“春风”、“山紫”、“水青”并列,描绘出初春的自然景观。再如子规句:“雪中惜别人已远,木屐草履留痕深。”句中没有写人,却写了木履草鞋;没有写走的“动”,却写了静的“痕”;原句字面没有“惜”字,但依依不舍之情溢满全句,正因为如此,此句显得字字珠矶。
    凝炼,对于作者来说,意味着充分利用含蓄、暗示的表达方法来说明他的言外之意。这一点禅宗是颇有独到之处。因为,禅宗对于语言文字、物象色彩予深奥玄远的佛理的表达能力是否定的。因此,当他们不得不使用语言来表达禅理时,往往借用种种比喻或曲折含糊地点到即止,以期待听者发挥主观想象力来领悟。
    凝炼,对于读者来说,可以留下驰聘想象的空间。越凝炼,规定性就越小,人们揣摩、思考的余地就越大。这种思考的余地与作者的含蓄手法是相附相成的。
    “飘春风,山紫水亦青”。可以想见,正冈子规所见的春光,不仅仅是山紫水青,但是他把所有的自然春色,都凝炼在此予以概括。读者可以由山紫水青出发,在春光这个特定的偌大范围内尽情想象,如山下的人家,水畔的牛群……就好似一幅水墨画,给你留下了足够的空白。“雪中惜别人已远,木屐草履留痕深”亦是如此。字面没有人物出现,也没有说明他们怎样话别,但此处无人胜有人,此处无声胜有声。“雪中”的“足痕”,足以令人感到他们是多么的恋恋不舍,在雪中还久久不愿分手离去。那么是谁送谁呢?“木屐”、“草履”又令读者联想到,是主人送客人,而不是路遇的二人,也不是客人与客人的惜别。这些作者有意留下的省略,是专供读者予以补充的。
    简洁凝炼、含蓄而富有余韵,是俳句艺术风格之一。对此,铃木大拙写道:“感情达到最高潮时,人就会默不作声,因为任何语言都是不适当的,或许连十七字也过于多。无论在什么场合,多少受到禅的方法影响的日本艺术家们,为了表现自己的感情,产生了用最少的语言的倾向。如果十二分地表现了感情,就失去了暗示的余地,暗示力是日本艺术的秘诀。”[⑨]
    注释:
    ①转引〔日〕《理解日本事典》,大岛建彦等编,社会思想社,841页。
    ②日文为“山里”。
    ③ ⑦〔日〕《芭蕉文集》,杉浦正一郎等校注,岩波书店。
    ④ ⑥ ⑧《禅宗与中国文化》,葛兆光著,上海人民出版社。
    ⑤ ⑨〔日〕《铃木大拙》,现代日本思想大系8,筑摩书房。
    字库未存字注释:
    @①原字为祝下加工




    原载《日本研究》1996年1期作者系辽宁大学日本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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