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隆中访亮
为了不惊扰他长年的宁静,我特意起了个早。
真好,一条幽长的林荫公路!路边些许不知名的小白花在这正是生长的春季默默绽放,,蝴蝶、蜜蜂在花枝上玩弄着这属于它们的清晨,不远处树丛间薄雾阵阵。踩着朝晖上山,一路草木葱郁,渐上的煦阳正唤醒人们不愿褪去的春日残梦。
一
景区门口静悄悄的,售票处也大门紧闭。不曾想离景区开放的时间还早着呢!“想上山不?”一陌生而低沉的声音。扭头一看,见是一年方四十的矮个男子,旁边还停着一辆麻木。我点头。“走,我有票,我带你上山?”边说边欲从怀里掏出门票。
“上山还有几条路吗?”我不解地问。
“当然,这些小路只有我们当地人知道。”他对我扬了扬手, “我们经常带早晨来的游客上山,早晨凉快。”一脸的笑,那样的自然。
这是一条寂静而曲折的小径——茂密间踏出的一条清晰的路痕,一路上,他说他终年就在这山脚下,就靠一辆麻木载客、带旅客上山过着简单的生活,他说像他这样的有很多村民。他用手指着告诉我东面的那座山叫“旗山”,“隆中”的来历等,看得出他对这块地是熟稔于心。没曾想,千年以前深居于此的卧龙深深影响并改变了许多的生活和生活的许多。
他一脸的自豪,难怪襄阳和南阳都在为争“诸葛”的户籍而文战不休,只可惜“诸葛亮”只有一个。
二十多分钟后,山势越来越高,风越来越凉快,他指着前方一个用铁丝围着的半人高的防护墙中的一个缺口说:“到了,你从这里进去吧!”
付给他钱后,转眼他消失在了丛林中。
二
转身处是一块高高的大理石牌坊,洁白的颜色、华表的形状,直直地立在那里。沿着高高低低、曲曲折折的石阶上下,陪伴我的是头顶那轻拂的微风和薄薄的朝阳,鸟儿睡醒了,亮出了婉转的歌喉。那从密林中透过的阳光落在那嫩绿的枝叶上,让这绿在微风下跳跃着,每一片叶子依偎在这苍劲的松柏下,快活地舒展着;每一根绿色的长藤紧紧缠绕着大树,努力向远方攀援。突然一声尖利的声音,在这深林中甚至有一点凄惨。莫非是李白笔下“啼不住的猿声”?我心里这样揣摩着。
一路上起起伏伏,灌木丛中巨石横卧,有的像侧身平躺的弥勒,留给我们那宽厚而圆滑的脊背;有的像斜身凝思的将军,尖尖的眉峰屏息远瞭;有的稳稳扎身泥土,正襟危坐,留给我们淡淡的笑。
透过密叶,远方的腾龙阁正耸立在绿色之上,高高的塔顶气势不乏恢宏,红楼玉栏尽显绚丽。置身远离襄阳古城二十里开外的如此深山,只见得眼前的叶,听得耳边的风,踩着脚下的泥,不得不惊叹于他的慧眼与静心。
迂回的长廊掩映在两旁的竹林中,睡莲静静地卧在澄澈的湖面,一个个小亭依偎在古木下,牡丹、杜鹃正用她的淡妆迎接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这湖边,正轻荡着“木牛流马”的传说;这小径,还泛着刘关张三人踏访而来的步履;这林边,可还有那隆中一对安天下的煮酒身影?那孔雀尖利的嘶鸣,莫非是出师未捷、壮志未酬的英雄泪?
不知是这山成全了他,还是他成全了这山?自此,这山成了朝圣者心中的麦加。
三
正六边形的草庐坐卧于翠荫之下,真一个雅静之地,古木挺秀、翠竹峭立,浓盖之下右手执扇、左手端卷的他一边沉吟,一边漫步。倦了,透过那树叶间的密缝仰望绿荫之上的天空;累了,手脚尽放可以横卧脚下的这片的黄土地;渴了,可以随手采撷一片绿叶或掬一口山泉。在这里,看不见山外的熙熙攘攘;在这里,看不见山下的烟花绚烂;在这里,更听不见一丝集市的喧嚣与叫卖。也许正因为抬头是天,俯身是地,所以才有了修身治国,鞠躬尽瘁吧!身在陇亩,却心驰天下;苦读于林,却定鼎山外。今天在隐约的青翠中找到了一丝解释。
如此深山茂林中,要找到他真非易事。正如亮言:惟博陵崔州平、颍川徐庶元直与亮友善。刘备有幸,三顾而得,从此计安天下,三足鼎立。
太阳升高了,纷至沓来的游人带来了山林中难有的热闹。小孩子瞪大了一双双好奇的眼睛张望着,成人们则是缓缓移步,放大瞳孔拍照留念。不知何时,流水之音从远处缥缈而来,似湖水般清澈,似清波般荡漾,似月黑风高下浪潮急骤,似涓涓细流流经心口。闭目间,《知音》一曲已令众人沉醉。这荡涤之音难道是他千百年来冥冥中的等待之约?我不知道。这如织的脚步,可曾是那赴约的匆匆?
《知音》曲罢,忽然战鼓擂动,铁骑飞来,刀剑轰鸣,人吼马嘶,杨洪基那高亢之音似长江东逝水滚滚而来。“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也许正是他千年的盟约?
四
腾龙阁高耸于峰,不可不去。沿着山林中曲曲折折陡峭的石阶而上,不消十几分钟,便已气喘吁吁,不由得坐在路边一石凳上休息。不知是山路的崎岖与狭长,还是长久缺乏这样的攀援?一个长期在平道上行走的人来说,面对如此高阁怎不心切?
坐下来回头,发现山势竟然如此陡,远方皆是郁郁葱葱。一个个白发翁媪、幼龄稚子结伴而上,特别是一个身着红衣的老年团队,他们用手势比划着指引方向并给对方加油,看到无声的他们,我不由得再次铆足了劲。
石阶就掩映在古木间,这次我放慢了节奏,踏着石级迎面而上,从片片树叶的孔隙中抬头便可见明媚的阳光,和煦而温暖,想着头顶那一个久远的“龙的传说”,便收紧衣服,卸下外衣,擦把汗珠,稳步而行。
近了,忘记了身后的奇峻,手扶石栏,只见那五层高的宏楼拔地而起。登临的感觉真不错,薄雾笼罩下的远处的群山层层叠叠,尽收眼底,草庐、三顾堂、书院亭皆隐匿于浓密的绿色,只见那绿色环抱中的湖水,清澈而粼粼。山顶这难得的一块平坦的高地真似“腾龙的深渊”,稳稳地飞于高峰之上。每上一层,对于有点恐高的我来说,更喜欢杜甫笔下那“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悸动。登上五楼,举目四望,才发现刚才一路所登的山程竟是如此短,而此时的太阳正悬在绿色之上,大大的,亮亮的。
下山可不似上山那般轻松,和许多游人一样,眼睛紧紧地盯住眼前的每一步,轻轻地抬脚。在如此深山浓郁间,怪不得他始终不肯下山。他最终还是下山了,步履是那样矫健、是那样从容、是那样淡定,我无法想象他是如何洞量好了山上与山下的崎岖,可以让眼睛落在千山之外,而脚步稳步如飞。
他注定是一个传奇,一个横卧于叠嶂丛峦间的传奇。
五
从山下而来,终得下山而去。等我在古隆中那“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牌坊前驻足流连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人声[鼎沸。看着这牌坊下穿梭、留影的人群,我也按捺不住留影一张。此刻太阳已经升高——正是喧腾的时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