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有泪时时弹 文/雪山飞狐[孝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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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有泪时时弹



小时候爱笑，祖母在世时就常说我是笑着从娘胎里出来的。因为屡与人打架，恨铁不成钢的母亲举着扫帚追打，常常是人未追到眼泪就流下来，我也只是在远处看着，为逃脱了一顿打而傻笑。似乎是为了安慰我的母亲，祖母请来会掐指看相的人替我问问前程。那看相人好象为我额宽耳大而惊讶。“这可是贵人之相啊！”他说道：“我看您家的祖坟冒了烟，后代尽出读书郎，怕只怕全家喜得睡着了要笑醒呐！”前半句似乎也还灵验，我姐弟四人，无一不是靠读书走进城里；这“笑醒”一说，似并不属实，尤其在我，该是幼时笑得太多罢，长大了眼泪反倒格外多了起来——不过还是成了自己笑自己的笑料罢了。

大学毕业后来到这座城市的一家集体小厂工作生活。一日，因为此前前日的阴雨，我所住的那间狭小而凸凹不平的寝室已潮湿不堪，只得乘当天日出赶忙把衣裳洗了晾晒。自然想到了室外。不巧的是，当天正好有上级领导要来厂视察，这衣裳自然成了装点门面的碍眼之物。因为不情愿，我“迁衣”迟缓了些。一位厂领导大怒：“你这是搞资产阶级自由化！”。其时，“反自由化”正轰轰烈烈，我哪能带上这顶“大帽”。我立马反击：“这充其量只能算自由主义，哪里谈得上搞自由化？我看你的书要多读一点！”此话捅了“马蜂窝”，结果可想而知，由此惊动了厂内大大小小的人物前来问罪。终于收衣“回营”时，我一闻到屋里潮湿的气息，不知从何处来的滚烫的那个称作泪的东西就挤压而出。

妻足月分娩。看到她产前痛苦的样子，我也跟着紧张万分。天一黑她就进了产房。过了半夜也还没有出来。我站在门边来回搓手。想知道内中详情，便帖着脸朝里张望，被一护士大声斥开。偶而出进的医生神情严峻，一会说妻不会用力，一会说不会配合，一会又说要动手术，急得我恨不能自己跟进去当医生。又猛然想起妻的住在附近的一个当护士的同学，又不知她的准确地址，只得深一脚浅一脚地到可能的地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试探着喊，总算找到了我急得几乎要瘫在地上。天色微明时，产房门终于吐出了载着妻子的推车。妻的同学告诉我妻子还是动了手术，但问题不大，刚出世的女儿因为颅内水肿、抽筋，被转入了新生儿科。话未听完，我脑里一股热血往上涌，当着整个产房人的面，泪水夺眶而出。弄得其他人还以为我是因为没有生个儿子而哭哩。

九八抗洪势急，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机。一日，得知青年农民胡继承为保长江大堤献身，留下失明的母亲和尚未分娩的妻子。当电视镜头扫过他贫寒的小屋和哭泣的妻子时，我也忍不住跟着流泪，既为胡继承的离世和家的贫寒而流泪，也想到了我生前失明的去世的祖母。在我父亲尚在襁褓之中时，祖父就在外作挑夫不幸被疯狂咬死，其时她眼睛同样失明，含辛茹苦守寡将我父亲抚养成人。看抗洪英雄高建成追悼会，妻子抚棺深情凝望时，那种生离死别的情景令喉头像被堵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而一任泪水流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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