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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秋月 文/云中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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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3 23:31:1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云梦秋月


                                                   



民国十四年的夏天,云梦古城的雨水特别大,老天像是蒙上了一块黏乎乎、湿漉漉的抹布又闷又热,让人透不过气来。天还没亮,左家大院的大管家陈旺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一下床他觉着胸口发憋,端起桌上的小茶壶喝了几口隔夜的凉茶,披上小褂就躺在竹凉椅上,他点上一袋烟慢慢地抽了起来。昨天左老爷又去木兰山拜佛求医去了,最早明天才能回来。

    陈旺一连抽了三袋烟还是觉得心口像堵着什么东西,他长长地出了一口闷气坐起来,在鞋底子上狠狠地磕了磕烟袋锅,抓起桌上的折扇走出院门来到街上。

    这是江汉平原的一个古县城,城南头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小街叫城隍庙街,这是县城最繁华的地方了,街面不宽,两边挤满了各种买卖店铺,再加上街当中杂耍卖艺的,吹糖人拉洋片的,跑江湖要饭的,把个街面挤的满满当当,熙熙攘攘。

    陈旺摇着纸扇由南打北慢慢地闲逛,这时候太阳已经露出了半个脸,树梢上的知了扯直了嗓子拼命地喊热。陈旺漫无目的地转了一会儿,就在路边的大柳树下吃了一碗又酸又甜的冰镇凉粉才觉着心里稍稍舒坦了些。吃完凉粉儿陈旺一抬眼看到了存仁堂对面的胡一刀肉铺。别看这肉铺的门面儿不大,可名气却不小,七里八乡的远近闻名,也算得上是县城一景了。这家肉铺的老掌柜姓胡,在他的铺子里,秤只不过是一种小小的摆设,常年挂在墙上不用,落满了灰尘,秤盘上还结了蜘蛛网。为什么,因为胡老板卖肉从不用秤,你买一斤,他一刀下去绝不会差半两,不信?不信你去称,缺一补十,所以叫“胡一刀肉铺”,也正因为此,肉铺的买卖十分兴旺。人们到这里买肉,不光是为了解馋,更是为了一睹胡一刀的风采。陈旺以前常到这里来买肉,自打开春儿胡老爷过世,他的儿子支撑门面以后陈旺就再也没来过。陈旺正在打量的工夫,肉铺的门板早已打开,店里的小伙计拉长了嗓门儿冲陈旺喊:“先生,里边请!”

    进得门来,陈旺四下观望,店内的摆设还和胡老爷在时一样,肉案上剔好的半片猪肉红是红白是白,鲜鲜亮亮,齐齐整整。迎门八仙桌上的青铜小香炉正冒着缕缕轻烟,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萦绕店内。陈旺在靠外手儿的椅子上坐下,小伙计麻利地送上一个青花盖碗儿,一揭盖儿店内又弥漫起一股茶香。陈旺轻轻啜了一口,顿觉心清气爽,胸口憋着的那股闷气“咕噜”一声滑到了肠子里。陈旺放下茶碗抻了抻袖口,从腰里抽出烟袋点上。这时肉案后的门帘“啪哒”一响,进来一位二十刚出头儿的年轻人,只见此人刚刚剃过的头皮和下巴泛着冷冷的青光,两道浓眉更加醒目,他穿一身本白色仿绸裤褂,浑身上下冒着灵气儿,与他爹老胡老板那个萎萎缩缩的小干巴老头儿相比,简直天上地下判若两人。陈旺细细一瞅心中可实在是吃了一惊,嘴巴一下子张得又圆又大,这个小胡一刀长得太像左老爷左万福了,要是两人站在一起肯定被认为是父子俩。左老爷要是真有这么个儿子该多好呀。

“先生,请用茶。” 陈旺还没来得及闭上嘴,案后的年轻人先搭话了。

“这,想必就是小胡老板吧?” 陈旺端起盖碗儿吹了吹又放下。

“在下正是,刚刚回家,还请先生多多指教,您想吃哪块儿?”

“噢,想包顿饺子吃,来二斤坐独儿肉吧。”

坐独儿肉?小胡一刀抬头看了一眼陈旺,心想这人倒还算个行家。转眼间小胡一刀已将肉切下用鲜亮的荷叶包了递给小伙计,小伙计忙双手接过来捧着送到陈旺面前。

“敢问先生贵姓啊?”小胡一刀继续搭着话。

“噢,免贵姓陈,给左老爷当管家。”

“原来先生就是县中首富左老爷家的陈大管家,久仰久仰。”这个小胡掌柜跟着舅舅在城里读过几年书,所以说话也有一股文绉绉的酸味。

“不过是替左老爷传传话儿跑跑腿儿的下人,以前和你家胡老爷的可没少打交道哇。” 陈旺说着站起来。

“陈管家慢走。”小胡一刀也起身相送。

这左老爷左万福今年整整五十岁,家财万贯,就连汉口、鄂州也有他开的买卖商号,左老爷这辈子是要吃有吃要穿有穿。在县上说一不二,连县长也憷他三分。可他最不称心的的是膝下仍无子女,左老爷整日为此心急如焚。自从去年娶了四房姨太太,他便把老年得子的希望全寄托在这个水灵灵大姑娘身上了,没想到忙活了一年多了,四姨太的肚子还是一如往常瘪瘪塌塌。这时他才不得不承认毛病是出在自己身上。从此他便到处寻名医访良药,各种偏方也吃了不少,可仍不见效。

    自从左老爷打听到木兰山上出了一位专治疑难杂症的老和尚,就满心欢喜到木兰山去拜见,可那个长着一张瘦刀条脸的老和尚却根本没把他这个县中首户放在眼里,当左老爷虔诚地捧上五十块大洋时,他连眼皮也没抬一下,过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万事古难全呀。”说完便闭上双眼,任凭左老爷长跪不起,没再说一句话。

    “老爷,老爷,这是我托人从东北换来的三鞭人参酒,人称金不换。”左老爷正在苦思冥想,大管家陈旺从外面走进来。

    “唉! 陈旺呀!”胡老爷慢慢站起身,望着窗外点点星光喟然长叹。

    “老爷?” 陈旺答。

    “我这病是没办法了,也该着左家到了我这代是绝后命呀!”左老爷说完转过身两眼盯着陈旺。

    “老爷,您这是怎么啦?” 陈旺有些吃惊。

    “想我左家三代单传,代代要饭,到我这代好不容易有些发迹,可到头来却……”左老爷说不下去了。

    “老爷,这酒可是壮阳补肾,喝下去保证……” 陈旺举了举手中的陶瓷罐子。

    “我这辈子辛辛苦苦挣下这份家业,可到头来无人继承,我这是为了谁呀!”左老爷说完痛苦地闭上双眼,两滴浑浊的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

    陈旺见此情景,便猜到老爷这次木兰山拜佛又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左老爷这几年为了生儿子可以说是千方百计不惜血本。这次从木兰山拜佛回来已经整整三天没出屋门一步了,再这样下去可不得了。陈旺今天本想像往常一样来讨老爷个欢心,让他暂时把这件事忘掉,可没想到老爷这次是彻底失望了,望着老爷满脸的愁容,他走上前去说:“老爷您先莫发愁,天无绝人之路,您这辈子什么样的路没走过,什么样的河没蹚过,我们可以另想办法呀!”

    “这不是人力所能为的呀!”左老爷又想起那个老和尚冷冰冰的声音。

    “老爷,实在不行我倒有个主意。”

    “你有什么主意?”老爷问。

    “我打听到周田村有一小户人家刚刚生下一个胖小子养不起,不如老爷抱过来收下。”

    “我何止没想过这法子,可外姓孩子养不亲,也堵不住这上上下下几十张嘴呀,再说为了玉莲,我就是绝后也不能走这条道呀!”

    “那…… ”

    陈旺这下可为难了,你不要别人家的儿子,可自己又没本事生,难道这儿子会从天上掉下来?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不幸。”左老爷颓然坐在椅子上喘了口气又说,“我老是老了,可又得了玉莲这么个乖巧的姨太太,这又是我不幸中的大幸,我怎能扔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过一生呢?要那样,她在这个家就连块占脚的地方也没有哇。”左老爷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房顶,既像对陈旺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老爷今天是怎么啦?罗罗嗦嗦没完没了好像交待后事一样。陈旺心中掠过一丝不祥之兆,他眨巴着小眼睛不知如何是好。

    老天又连着降了几场小雨,一眨眼就到了立秋,立了秋一早一晚天气就变的凉飕飕的了,天一凉,胡一刀肉铺里的生意又兴隆起来了。

    这天一大早儿,城隍庙街上飘起了丝丝细雨,整条街上雨烟蒙蒙,雾气昭昭,凉津津的湿气隔着竹帘直往屋里钻。小胡一刀今天的心情极佳,时候还早,他端了一碗茶,坐在店中央慢啜细品,边喝茶边盘算着,明年一开春儿就把这间老屋拆了重盖,再雇一个伙计,里里外外也多个帮手。自己的岁数也不算小了,这些事都办清了也该结个媳妇了。小胡一刀正思忖着,只听门外的小伙计高声喊道:“里边儿请,太太!”随着喊声进来了今天的第一位主顾儿。小胡一刀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碗站起身,门帘儿一掀只觉着从门外飘进来一团红色的云雾。

    进来的是一位年轻的太太,她穿着一件红底碎白花旗袍,手拿一把小巧的红油纸伞,细高挑的个头儿,浑身上下蕴含一股湿漉漉甜丝丝的味道。小胡一刀抬头和女人一照面就低下头了。虽说他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但这么俊俏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见着。

    女人将雨伞收拢靠在八仙桌上,上上下下将店内打量了一番说:“老板,给我割五斤坐独儿肉。”

    小胡一刀没敢用正眼打量这个女人,但又分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在店中扫来扫去,刺得他睁不开眼。女人一张嘴,他更觉着燕语莺声,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手中的刀是那样不沉手。

    “称一称分量。”当小伙计把包好的肉送到女人面前时,女人的眼睛看着八仙桌上的小铜炉漫不经心地说。

    “什么?你不知道这是……”小伙计用惊讶而又不屑的口气对女人说。

    “看秤,小三!”胡一刀打断小伙计的话吩咐道。小伙计瞥了老板一眼极不情愿地摘下墙上的秤,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把肉放在秤盘子里。

    这一称可不要紧,小胡一刀刚刚长出毛茬子的头皮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冷汗,如乱草中的晨露。五斤肉整整差了六两还多,小伙计拎秤的手瑟瑟发抖,秤砣一滑结结实实地砸在脚面上,他疼得“哎哟”一声惨叫,闪着泪花儿的两眼直愣愣地盯着老板不知所措。

    “还不按规矩给这位太太补齐了!”小胡一刀冲小伙计喊。

    “算了,老板,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差几两不算差,再说小户人家,一下也吃不了。”女人还是不紧不忙地说,没有丝毫怪罪的意味。

    “不行,太太,缺一补十,这是本店几代人立下的规矩。”小胡一刀斩钉截铁地说。这时他才看清楚女人的相貌,她梳着高高的发髻,脸上略施薄粉,一张红红的樱桃小嘴,一说话又露出满口整齐的小白牙,脸上不仅没有怒容反而还含着一丝善意的微笑,小胡一刀仿佛一下子从尴尬中解脱出来,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

    “那,既然是店里的老规矩,就先存在店里,我以后随吃随取。”

     女人说完冲小胡一刀嫣然一笑,转身飘出了店门。小胡一刀瞪了一眼立在墙角呆若木鸡的小伙计赶忙送出了门外,这时只见一辆洋车已经淹没在如丝的雨里了。

    小胡一刀一直望着洋车消失在雨中,他才发现身上被雨水打透了。回到店里,一眼看到那个女人的雨伞丢在桌上了,他的心又是一动,拿起雨伞轻轻地抖了抖上面的水珠,眼前又浮起那片火一样的红云。

    这是谁家的女人呢?

    原来,这个女人就是左老爷的四姨太玉莲。玉莲本来也是县城外乡下一个财主家的小姐,只因到了她爹这代家道败落了。玉莲九岁时死了娘,从此她爹便染上了抽大烟的恶习,没几年的工夫,家业田产便化做了袅袅轻烟随风而去了,不久她爹便也抛下玉莲撒手归西了。可怜玉莲既无兄长又无姐妹,从此便跟着二姨娘靠给人家缝补浆洗苦苦度日,从小就吃尽了人世间的苦辣酸甜。也该玉莲是孤苦伶仃的命,到了玉莲十四岁这年,二姨娘也因劳累过度得了肺痨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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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3 23:31:43 | 只看该作者
那是一个秋雨绵绵的夜里,屋里的油灯如豆,二姨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玉莲吓得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这时陈叔进来了,二姨娘见到他眼睛一亮,玉莲赶忙上前扶起她。二姨娘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终于没说出来,一口气没上来就闭上了眼睛。“放心吧,我将来一定给这女伢找个好人家。”刘叔站在床前拉着玉莲的手对二姨娘说。

    这个陈叔就是左老爷家的大管家陈旺,以前常常接济玉莲娘儿俩。二姨娘死后,玉莲便跟着他来到左家给大太太当丫头。虽说玉莲在左家是个下人,可大太太心慈面善待人和气,再加上玉莲既是大户人家出身,又尝过人间的辛酸,遇事能看出个眉目来,因此深得大太太宠爱,大太太这辈子没儿没女,待玉莲就像亲生女儿一般,逢人便夸玉莲懂事会疼人。

    玉莲到了十八岁这年,陈旺便给她找了一户殷实的种田人家,那家的聘礼也下了,大太太连嫁妆也给玉莲准备好了,就等着过门成亲了。可就在这关键时候左老爷从汉口回来了,他忽然发现原来那个又矮又瘦的小黄毛丫头一下子长成了大姑娘,而且玉莲还有什么地方和他死去的二姨太长得有些相像。老爷便对玉莲动了心,当天晚上就和陈旺提出要收玉莲做第四房姨太太,可那家的聘礼已下,连过门的日子也选好了,这可怎么办呢? 陈旺左右为难,急得满嘴起燎泡。最终仗着左家的势力退了那家的聘礼,玉莲又哭又闹了几回,但终于拗不过老爷,这样她便成了左家的四姨太太。

    左家大太太比老爷大四岁,是左老爷当初在老家时的童养媳,一生没有生养。二姨太太已死了,玉莲没见过。听下人们说老爷非常疼爱二姨太,她曾为老爷生了一个九斤的大胖小子,可生下后没满月儿便夭折了,心疼得老爷只差没跟了儿子去,此后二姨太也整天哭鼻子抹泪的,月子里落下了病根儿,没出一年也死了。老爷伤心至极,一狠心离家去了汉口,一去就是一年多,三姨太就是老爷那年从汉口一个戏班子里弄回来的。老爷那年已经四十岁了,本想收了心在家守着两房姨太太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没想到这三姨太和大姨太一样只开花不结果,老爷这才动了收第四房姨太太的心思。

    老爷自从收了玉莲做第四房姨太太,便整天厮守在玉莲房里,把传宗接代生儿育女的希望全寄托在玉莲身上了,这下不但惹恼了三姨太,连大太太对玉莲也翻了脸,她们把矛头一齐指向了玉莲,骂她是小妖精、骚狐狸,整天迷着老爷,说老爷早晚要毁在她身上,整天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弄的玉莲抬不起头来。

    玉莲在这个家里的地位还不如老爷养的那条大黄狗。大黄狗急了的时候还敢冲他们龇牙狂吠几声,可玉莲对这些人只有忍气吞声,有泪往肚里咽。她便觉得这辈子没别的出路,只有为老爷生下个一男半女,才能改变她现在的地位。因此她白天尽心尽力侍候老爷的吃喝穿戴,夜里更是千方百计满足老爷的需要,慢慢地老爷越发疼爱玉莲了。可是一年多过去了,老爷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但儿子却连影儿也没有。她常常摸着自己的肚子暗暗流泪,难道自己的命真就这么苦吗?玉莲有时真想一死了之,结束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但她心里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盼着老爷有一天能治好自己的病。

    玉莲这几日烦躁不安,左眼皮总是跳个不停。老爷从木兰山拜佛回来好几天了,还没进过她的屋,见了玉莲也懒的说话。昨天晚上老爷的脸上刚刚有了点笑模样,却又和陈旺喝了个天昏地暗,今天一大早就坐船到汉口去了,她猜不透老爷这是怎么了。

    “玉莲,玉莲。” 陈旺站在门口咳嗽了一声进来了。

    “叔,有事吗?快坐。”玉莲站起来给陈旺倒了碗茶。

    “玉莲呀,我听吴妈说,这两天你没怎么吃东西,身子可马虎不得呀。”

    “叔,老爷怎么又走了呢,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呢?有时候想起来,还不如当初……”

    “哎,叔也是天天为你操心呀,老爷这病也真没办法了,老爷的身体眼瞅着一天不如一天了,叔能不为你着急吗?”

    一听陈旺的话,玉莲的眼圈就红了。“可急又有什么用呢,我听说她们正劝老爷从外面拣个儿子呢,是真的吗?”玉莲抽抽搭搭地问。

    “这你放心,我试探过老爷的口风,老爷绝不会那么办,他是真心喜欢你的。想开点,有叔在你就受不了委屈,在这个家,叔说话还是算数的。下午我让吴妈给你炖碗莲子银耳汤,

去去火。” 陈旺安慰道。

    “叔,我那天去胡一刀肉铺了,那个小胡一刀可没你吹得那么邪乎,五斤肉整整差了我六两还多。我一下就能白赚六斤肉吃。”玉莲高兴地说。

    “那是我们玉莲长得俊,把他吓得手下失了准头儿了呗,嘿嘿。” 陈旺答应着,点了袋烟,心想玉莲还是个孩子呢,一会儿就忘了愁了,看着玉莲可爱的模样,陈旺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玉莲的二姨娘。

    “哦,你不是也吓得把伞丢在人家那里了吗?” 陈旺笑着说,玉莲的脸腾地红了。

    陈旺走后,玉莲苦苦思索着自己的身世,思来想去,满脑子如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儿子,儿子,你在哪里呐。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自己这一辈子的惟一出路就是给左老爷生个儿子,否则她就只有死路一条。这时睡在床上的大白猫醒了,它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瞄了玉莲一眼就下床走了。看着大白猫悠然自得、无忧无虑的样子,玉莲羡慕不已,她想下辈子说什么也不托生人了,人还不如个猫儿狗儿呢。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对,就这么办。不行,绝对不能这么办。这个想法就像水中的葫芦,一

会儿被玉莲摁下去了,一会儿趁你稍稍一松劲儿它又迫不及待地浮上来,直到把玉莲折腾得筋疲力尽,脑壳儿生疼,她也没能想出个万全之策。

    等到了月近中秋分外明的时节,小胡一刀已经和那个丢伞的女人搞得如胶似漆密不可分了,这时他才知道那个女人是县上左老爷的姨太太名叫玉莲。

    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小胡一刀这个凡夫俗子呢?自从小胡一刀第一次见了玉莲以后就被她的美貌迷住再也忘不掉她了,他的眼前总是闪着玉莲那红红的身影。夜里睡不着时他常常望着玉莲留下的那把红雨伞暗暗发呆。从此小胡一刀便整天神不守舍,盼着有一天能再见到玉莲,可一连过了一个多月她也没再来,小胡一刀慢慢有些失望了,可就在这时玉莲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们一个是有意而来,一个是苦苦思恋。一个是久经沙场,一个是初学乍练,没出几日二人便成全了人间好事,打得火热了,在玉莲的调教下,小胡一刀很快就上了路,二人遍尝了人间的玉露春风。这时小胡一刀已将他爹活着时常说的奸出人命赌出贼的那句老话忘到了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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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3 23:32:09 | 只看该作者
离中秋节没几天了,城隍庙街上到处弥漫着节日的味道,大小店铺挤满了购买货物的人们,不管是穷家富户,过节了都要买些应节气的时鲜东西,此时正是买卖店铺赚钱的好机会。可小胡一刀看着满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反而更觉着心里空荡荡的没着没落。玉莲才几天没来,他就觉着过了几年似的。这时,他又想起了玉莲上次来店里的情景。

    “狗儿,”狗儿是小胡一刀的小名,“狗儿,还是你一个人先走吧,我……”玉莲一进屋便眼泪涟涟地望着小胡一刀说。自从玉莲想出“借种”的办法并付诸行动以后,自己本想借完了种就算了,可没想到小胡一刀是个痴情汉,更没想到的是自己也有些离不开他了。

    “你是信不过我吧?看,我都准备好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回老家,你再为我生个大胖儿子,我们好好过日子。”说着小胡一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红布包递给玉莲。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万一让我家老爷知道了,那……还是你一个人先走吧。”玉莲推开他的手说。

    “事儿是我做的,我怎能一个人走了把你留下呢?”

    “狗儿,你先听我说,我,你……”玉莲听完他的话一时急的不知说什么好,也没办法向他解释清楚。

    自从她有了身子以后左老爷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像供菩萨似的供着她,专门派俩丫头伺候玉莲,恨不能连吃喝拉撒睡都替了她,再也不许她跨出大门半步。陈叔呢总是用一种怪怪的眼神打量她,仿佛他已经知道了玉莲肚子里的孩子来路不正似的。

    玉莲是偷着跑出来的,她本打算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和小胡一刀说清楚,让他想办法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可话到嘴边她又犹豫了。

    正在这时前面传来小伙计的喊声:“老板,来客啦!”小胡一刀站起来整了整衣衫说:  “莫说了,你肚里怀着我的种儿,我们今生今世生死永不分离。”说完小胡一刀就要走。

    “狗儿,你等等,我还有要紧的话跟你说。”玉莲站起来拉着他的手说。

    “有话留着我们以后慢慢说,莲儿你放心,我这辈子绝不会亏待你,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到时候提前给我个信儿。”小胡一刀推开玉莲的手走了。

     咳!望着小王一刀的背影,玉莲深深地叹了口气,狠了狠心也从后门走了。

    也不知玉莲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也许什么时候她就会像上次那样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小胡一刀正在苦苦地想着玉莲。这时门外的小伙计高喊:“老板,陈大管家来啦!”小胡一刀闻听一激灵站起来,心想他怎么来了?

    “呵呵,胡老板可真轻闲呀!”大管家陈旺打着哈哈说。

    “陈大管家可真少见,今天想吃哪块?”小胡一刀忙陪着笑脸上前打招呼。

    “胡老板,今天我不是来买肉,是来给你报喜来啦!” 陈旺点上一袋烟神秘地说。

    “报喜?”

    “报喜。” 陈旺肯定地说,接着又压低了嗓音,“我们左家四姨太请你明晚在河边赏月,难道不是喜事吗?”说完陈旺紧紧地盯着小胡一刀的眼睛。

    四姨太这三个字仿佛重如千斤,字字砸在小胡一刀的心上,他拿不准陈旺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其实陈旺不但知道玉莲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左老爷的,而且还知道孩子是玉莲和小胡一刀的。为了瞒住左老爷,他替玉莲想了一个万全之策,今天他亲自出马,假借玉莲的名义邀小胡一刀中秋赏月,就是要为玉莲扫除一切后顾之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陈旺说的是真是假。为了玉莲,为了玉莲肚子里的孩子,最终小胡一刀还是决定去了。

    “老板,你可要走好运了。”小伙计乐滋滋地说。

    小伙计的话音还没落,从西边便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又要变天了,街上的人们不由得抬眼朝南边望去。这时街北头挑水的赵豁巴挑着一挑水颤颤悠悠打南边走过来,边走边喊:“二八月打雷遍地是贼哟!”喊声撒了一街。

    八月十四这天晚上,夜空如洗,明月高悬。左老爷正和陈旺在后花园的葡萄架下对饮,此时已是将近午夜时分了,月亮透过葡萄架洒下了斑斑点点的月光,主仆二人的酒兴正酣。

    老爷从汉口回来,一听说玉莲有了身子了,心情格外高兴。都说酸男辣女,玉莲整天吵吵着要吃酸黄瓜,老爷更是喜欢的眉开眼笑。

    “陈旺哇,到今天我这一生也就算知足了,来,我再敬你一杯!”

    两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老爷,时候不早了,您也该歇息了。”

    “不,我还有话跟你说,”老爷又自己满上一杯,“你这大半生跟着我也不容易,我这一生也全仰仗你帮扶呀,真不知怎么感谢你老哥哥呦!”老爷说完又抓起酒盅。

    “老爷您别喝了,” 陈旺按住老爷的手又说,“我想我也是黄土埋半截子的人了,不能总赖在老爷家……”

    “你,我可不放你走呀,要是没有你,也不会有我左万福的今天。”

    “我想……”

    “我早替你想好了,这一阵儿你忙得也够呛,等过了中秋节,你带上巧儿一起到汉口去散散心,好好快活快活,告老的事以后我们再慢慢商议不迟。”

    二十年前是陈旺舍着性命将左万福从赌场里抢出来,当时不知为什么他就认准了左万福这个人将来必会发迹。二十年过去了,果然不出陈旺所料,左老爷从一个叮当响的穷光旦一直奔到今天这个地步,陈旺常常暗自庆幸当初自己没看错人。虽然这些年陈旺名义上是左家的大管家,可实际上他和老爷也差不多,有时连老爷也让他几分,尽管如此,他还是常常有一种寄人篱下之感,总希望将来自己能有个真正的家,当个真正的老爷。前年他就在老家看好了一块田产,一直没机会买下来。这次老爷让他去汉口散散心也正合了他的心思,顺路回老家看看,将那块田产买下。叶落归根,衣锦还乡,再带上巧儿回去安安稳稳地过几天安生日子。

八月十六这天早上,城隍庙街上人烟稀少,整条街上空空荡荡很是寂静,只是偶然传来几声狗叫。昨晚人们睡的很迟,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才有几家店铺的门懒洋洋地打开了。这时人们突然发现胡一刀肉铺的门上挂着白花花的纸钱,人们一惊,纷纷向胡一刀肉铺聚来,只见小伙计披麻戴孝正哭得泪人一般。

    原来昨天夜里胡老板去城西的河上赏月,小伙计到城东莲花园去看花灯,过了午夜小伙计回到店里见胡老板还没回来自己就先睡了,可刚刚躺下就听见有人敲门,说胡老板落水了,等小伙计赶到湖边,胡老板早已咽气了。

    小伙计说着说着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了。真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昨天还欢蹦乱跳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一下子就死了呢?可怜胡老板年纪轻轻连个一男半女也未留下就命归黄泉了。想起平日里胡老板的好处,人们不免纷纷落泪,几个热心人便张罗着帮小伙计打点胡老板的后事。

    这时挑水的赵豁巴又走过来,他看了看叹息的人群,又望了望白花花的纸钱嘿嘿冷笑了几声,又长叹了一口气,嘟嘟哝哝地走开了。这个缺嘴王八,下辈子肯定还是个豁巴,人们望着他的背影骂道。

    城隍庙街的人们正忙着打发胡老板的丧事时,又从城西传来消息,说左老爷家出了更怪的事。大过节的这是怎么了,怪事一件连着一件。

    今天一大清早,左老爷家的大管家陈旺坐船去汉口收账。船刚刚进了下闸口就和迎面驶来的一条大货船撞了。下闸口这个地方水面狭窄,水深湍急,船家中向来流传着“船过下闸关,坐下吸袋烟”的说法,就是形容这里的险恶。船翻以后,几十条小船在水中打捞,直到中午才将陈旺和巧儿的尸体打捞上来,二人的脑袋已经肿胀了好几圈了。

    出事后,左家上下整整忙了一天,左老爷更是急得里出外转,哭哑了嗓子。到了晚上左家大院才稍稍平静了些,人们刚说坐下喘口气,又发现怀有八个月身孕的四姨太不见了,家人们打着灯笼到处寻找,院子里的空空落落都找遍了,最后连后院里那口常年不用的枯井也下去人找了,可还是连四姨太的影子也没找见。这下左家大院里人哭喊叫唤成了一团。老爷此时直瞪着眼睛发呆一句话也不说。直到第二天派往远处亲戚家寻找的人们都回来了,四姨太还是音信皆无,这下左老爷可坐不住了,急得恶火攻心,一口气没喘匀便昏死过去。等醒过来,左老爷两眼呆滞,嘴里只会说“儿子”两个字了。

    每天一大早儿,人们就会看见左老爷瘸着一条腿走街串巷大呼小叫地喊:“儿子,儿子!”左老爷疯了。昔日威风凛凛的左家大院渐渐变成了一座鬼狐出没的废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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