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准：为什么要彻底批判中国的传统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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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准：为什么要彻底批判中国的传统思想？


    科学与民主，是舶来品。中国的传统思想，没有产生出科学与民主。如果探索一下中国文化的渊源与根据，也可以断定，中国产生不出科学与民主来，不仅如此，赶到现在，中国的传统思想还是中国人身上的历史重担。所以，批判中国传统思想，是发展科学与民主所十分必须的。



中国的传统文化是史官文化。范文澜对史官文化歌颂备至。但是，龚自珍虽然没有创造史官文化的名称，却对史官文化作了极好的解释：

“有天下，更正朔，与天下相见，谓之王。佐王者，谓之宰。天下不可以口耳喻也，载之文字，谓之法，即谓之书，谓之礼，其事谓之史。职以其法载之文字而宣之都士民者，谓之太史，谓之卿大夫。天下听从其言语，称为本朝、奉租税焉者，谓之民。民之识法之意者，谓之士。上能推阐本朝之法意以相诫语者，谓之师儒。王之子孙大宗继为王者，谓之后王。后王之世之听言语奉租税者，谓之后民。王、若宰、若大夫、若民相与以有成者，谓之治，谓之道。若上、若师儒，法则先王、先冢宰之书以相讲究者，谓之学。”(《乙丙之际著议第六》)

  李斯的“以法为教，以吏为师”，是史官文化的内在逻辑结论，儒者埋怨它是没有理由的。

   中国，除了伦常礼教，没有学问，专心知识、探究宇宙秘密不是出路，要逃避王权，只好走老庄禅佛一路。

    中国思想只有道德训条。中国没有逻辑学，没有哲学。有《周髀算经》，然而登不上台盘。犹如中国有许多好工艺，却发展不到精密科学一样。中国没有唯理主义，范文澜痛诋宗教，他不知道，与基督教伴生一起的有唯理主义，这是宗教精神。固然窒息科学，也培育了科学。中国有不成系统的经验主义，一种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技世传统，这成不了“主义”，只成了传统的因袭。中国有原始的辩证法，然而中国人太聪明，懒得穷根究底，所以发展不出什么有系统的辩证法来----何况，辩证法还必需要有真正的宗教精神才发展得出来，黑格尔可以为证。

  也许没有宗教精神确也有好处，因为科学与民主更易被接受。然而，政治权威的平民化，却不比驱驱逐宗教精神更容易。

(1973年3月27日)

(许锡良摘选自：《顾准文集》贵州人民出版社，1994年9月版，第348-353页。原题为《要确立科学与民主，必须彻底批判中国的传统思想》，编者对此文有大量的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