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主选择阅读VS经典阅读——在变革中保持平衡

管季超0712

自主选择阅读VS经典阅读——在变革中保持平衡
  

    劳莉·麦克尼尔是亚特兰大市南郊琼斯伯勒初中的英语教师，长期执教七八年级。15年来，她喜欢给学生上《杀死一只知更鸟》——这本哈柏·李的著作被很多美国人视为步入文学殿堂的必读之物。

    不过，从这学期开始，42岁的麦克尼尔女士不再向学生布置“知更鸟”了，也没有指定别的任何一本小说。她把读什么书的决定权全部交给了她的学生。

    看看孩子们都选了什么书：詹姆斯·帕特森的《极速飞行》、漫画风格的《内裤超人》，以及很多轻松的年轻人读物。

    也有学生与众不同，像说话温和的八年级学生珍尼·阿诺德，挑选了难度颇大的欧尼斯特·J·盖恩斯的《死前教训》和托尼·莫里森的《最蓝的眼睛》。

    麦克尼尔女士采用的这个方法——让学生自己选择读物，然后跟老师和同学们进行研讨交流，并对自己的心得进行详细的记录——其实是美国中小学正在进行的一场文学教育方式变革的一个缩影。

    这种方式被称为阅读工作坊（reading workshop），虽然在英语教师那里似乎还看不到明显的共识，但此种方法的各种变体正越来越流行。

    阅读工作坊

    在纽约市，很多公立和私立小学以及一些初中，已经开办了不同形式的阅读工作坊。从这学期开始，查巴克学区所有学校的6-8年级学生每隔1天都要拿出40分钟的专门时间来读自己挑选的书。

    在西海岸的西雅图市，公立初中也开始让学生自己挑选读物。芝加哥市的公立学校从2006年开始就在实施一项试验计划，6-8年级的学生对他们的读物有更多的自主权。芝加哥的官员将在项目评估结果出来后决定是否将之推广。

    不过，这些地方的尝试都没有麦克尼尔女士走得远。

    美国传统的文学教育是这样的：全班学生共读一本小说，通常是经典之作，大家一起找出文章的主题，学习作者的文学技法。此传统的倡导者认为，这种方法有利于在学生当中建立起共同的文学文化，让所有学生都接触到高品位、高难度的作品，同时，这也是为学生准备标准化考试的最佳方法。

    但是，热衷阅读工作坊的人却认为，给学生指定的读物让很多孩子感到厌烦，他们有可能对指定文本无法理解。让他们自己挑选感兴趣的读物，有助于培养他们对阅读的终身热爱。

    “当孩子们在读他们能够真正与之互动的小说时，我感到教室里的所有孩子都很投入。”麦克尼尔在进行了数月的尝试后说，“而当我在教《杀死一只知更鸟》时，我知道有部分孩子根本没有学进去。”

    不过，这种方法的批评者认为，让学生作为一个团队共读一本书会带来更有意义的领悟，而如果让孩子自己读自己的书，老师很难跟上每个学生的进度。更重要的是，这种方法丢失了基于文学经典的共同知识——一些有难度的著作孩子们不太可能自发地去选择。

    “哪个孩子会选《白鲸记》？”纽约大学的资深教育专家戴安·拉维奇说。拉维奇曾做过乔治·H·W·布什总统的教育部长助理。“孩子们会选择流行和时髦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是应该在你的自由时间看的。”

    事实上，有的学区正在往相反的方向走。波士顿正在制定一个核心课程，要为6年级学生指定必读著作，且在考虑为每个年级指定阅读文本。

    波士顿学区主抓文学教育的主任琼·达布罗斯基说，在这个大的框架下，仍然要求教师给予学生一定的选择权。很多学校事实上两条腿走路，即指定一定数量的读本，又让学生自行选择。

    即便一些此前核心课程的坚定倡导者思想也有了一些松动。“我以前事实上是真正的强硬派，只认经典著作和阳春白雪。”埃默里大学的英文教授马克·鲍伊尔莱茵说。

    鲍伊尔莱茵曾写过一本讨伐肤浅流行文化的书——《最笨的一代：数码时代是如何让美国年轻人变傻并威胁我们的未来的》。但如今，在“游戏男孩（便携式游戏机）”和Facebook（著名社交网站）大行其道的今天，他表示：“我认为如果他们读很多柯南的小说，或《哈代兄弟》、《哈利波特》，那也不错。我们只需要尽我们所能在孩子中传承阅读习惯。”

    寻找一个更好的办法

    对于麦克尼尔老师自己来说，她上学的时候喜欢朱迪·布鲁姆和丹尼尔·斯蒂尔的小说。但在学校里，她被迫阅读经典著作。她还清楚地记得当年她对名著《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是多么的讨厌。但即便如此，她仍然得向她自己的学生教这本书。

    麦克尼尔在1999年来到琼斯伯勒初中，在这所学校，超过八成的学生来自贫困家庭，都有免费午餐的资格。老师们一成不变地执行当地的课程。她给那些天资较好的学生教像《蝇王》、《杀死一只知更鸟》这样的经典，但她发现，“我从来没有看到他们像我所期待的那样充满激情”。

    身为业余诗人，最喜欢芭芭拉·金索沃尔和尼克·霍恩比的麦克尼尔于是思考，强迫他们读某本书是不是把他们的阅读兴趣给挫伤了。她尝试“阅读圈”——让一个小组的学生选择一本书共同阅读——效果不错。后来，在2008年初，她参加了亚特兰大市由南希·爱特维尔领导的一个专业研讨会。爱特维尔写过《在中间》、《阅读区》等阅读教学指导用书，推广给学生更多阅读选择权的教学方法。尤其是《在中间》一书，自从1987年问世以来，已售出近50万册。

    大开眼界的经历

    在过去的20年里，爱特维尔女士和哥伦比亚大学教师学院“读写项目（the Reading and Writing Project）”的创始人及主任露西·M·卡尔金斯一道，是美国中小学阅读工作坊的领军人物。每年，爱特维尔女士都会在她创办的一所小规模私立学校开办研讨会，传授阅读工作坊之道。去年9月，麦克尼尔花了800美元参加了她的研讨会。

    麦克尼尔看到，17个七八年级的学生聚集在一间大教室里上阅读和写作课，教室里四周都是书。学生们坐在绿色的豆袋椅上，围成一圈。爱特维尔女士坐在前面的一把摇椅上，旁边有一小摞书。

    麦克尼尔看得很仔细，不停地做笔记。在让学生编辑自己所写的诗的环节过后，爱特维尔把她坐的摇椅转让给学生们，让他们坐在上面用简短的话语给同学们推荐自己读的书。

    一个8年级的学生介绍的是朱萨克的《getting the girl》，他着重指出了这本书不同寻常的换行和单字句。

    在爱特维尔回到她的摇椅上后，她给学生们介绍了她自己在周末读完的几本书。她举起《埃德加·斯瓦特勒的故事》——一本由大卫·弗罗布莱夫斯基所著，被脱口秀女王奥普拉·欧弗瑞推崇的小说。

    “真是不可思议。”爱特维尔边说边向前倾。“这是一本关于缄默、青春期以及美国中西部之美的书。”在她还没来得及把书放回地毯上时，莫拉·安德森，一个8年级学生问她是否可以得到这本书，她打算从下午开始读它。

    在随后的30分钟阅读时间，每个学生都陷在自己的豆袋椅上。爱特维尔悄悄地在他们之间游走，跟他们进行耳语交谈，查看他们读的页码，检查他们是否在前一天晚上读了至少20页书。

    一个女孩在读乔迪·皮考特的《十九分钟》，不远处的一个男孩在读卡勒德·胡赛尼的小说《追风筝的人》。另一个男孩沉浸在提姆·奥布莱恩的《如果我死在作战区》。

    整个星期，参加研讨会的老师们观摩了爱特维尔女士的阅读工作坊。每节课的一开始，她会用简短的时间给学生讲一首诗，以及有关如何学会流畅阅读的脑科学研究。

    在给学生自由的同时，爱特维尔也在不断地给他们建议。对于那些垃圾读物，如《绯闻女孩》和那些基于电子游戏的小说，她是严厉禁止学生读的。不过，她也认识到，对于某些孩子来说，需要让他们读像史蒂芬·梅尔的《暮光之城》这样的畅销书来激发他们的阅读兴趣。

    在研讨会的第一天结束时，老师们讨论了标准化考试对教学的要求以及来自管理者的压力。麦克尼尔说，她的学生一点自由都没有，连上厕所都有人看着。

    对比爱特维尔以学生为中心的氛围，麦克尼尔禁不住流下眼泪：“我很难过，我的学生无法拥有这一切。这些孩子真是太幸运了。”

    听了她的感慨，爱特维尔提醒老师们说，她也曾在公立学校教过书，面对过不近人情的要求。“我们在这里所做的，没有哪一样不能在公立学校做。”爱特维尔说，“问题在于，你如何拧过体制的死板传统？”

    作为激励因子的选择

    读写教学专家们认为，给孩子读什么的选择权有助于激发他们的阅读动力。“如果你的目的仅仅是让他们读得更多，‘选择’是一个好办法。”密西根大学的读写教授伊丽莎白·比尔·莫杰说。

    莫杰女士补充道，选择应该是有限度的，教师应该将学生导向高品位的文学。

    尽管目前有关选择如何影响学生学习成绩的研究还不多，但已有研究显示，给学生一定限度的选择能够提高他们的学业成绩。马里兰大学读写教学教授约翰·T·格斯里通过对3-5年级学生的研究发现，让学生在班级藏书中行使一定限度的选择权，有助于提高他们的标准化阅读考试的分数。格斯里教授说：“关键是一种为自己负责的感觉。”

    大多数专家建议，教师没有必要在一种方法和另一种方法之间做选择，他们可以将两种方法很好地结合起来，让学生共读一些小说，同时也给他们选择读物的机会。

    读写专家同时也指出，让学生养成阅读习惯跟营造一个共同的标准同样重要。如果每个人都要读伊坦·弗洛美、亨利·詹姆斯和莎士比亚，那么，教师面临的挑战便是，如何提高它们的可读性和趣味性，让学生能坚持读下去。

    哈佛大学教育研究生院的教授凯瑟琳·E·斯诺说：“如果目标是把孩子们培养成终身阅读者，那么，应该向自主选择阅读倾斜。作为成年人，作为优秀的读者，我们不会读相同的东西，我们陶醉于我们作为成人读者的独特性。因此，孩子也应该有一定的自由度。”

来源：中国教师报  作者：李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