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的 恋 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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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四川也人



1 二十年多前，我师范毕业，被分配到了罐子乡教书。罐子乡离剑门关有三十公里。剑门关，就是被李白叹为蜀道难的那个地方。罐子乡很偏僻，一个十八岁的男人，到那个地方去工作，那是相当的无望。

但是，在这无望之中，有一个最大的渴望，那就是女人。赶快找一个女人，这是一个笨鸟先飞的想法。因为，谁都说：师范生是找不到女人的。就是这个魔咒，激发了我找女人的紧迫感。



2 师范生找不到女人，这个话的准确表述应该是：师范生很难娶到一个有工作的老婆。我似乎是有自知之明，对于女人或者说对于恋爱对象的要求，几乎到了没有原则的地步。我的看法是，找一个喜欢的女人就行了，其它条件一概不论。

我这样想，并不是花花公子般的奇思妙想，确实是自身的条件很困难。长相一般，身高一般。虽然，我毕业考试是全校第一名，但这个第一名是毫无用处的，分配不看分数。如果看分数的话，我不应该被分配到罐子乡。罐子乡是这个县的蛮荒之地。

还有，我的家境过于贫寒，读师范的书费都是借的。我记得，一次开学，为了十五元的学费，我跟我的父亲大吵一架。我的父亲那个时候脾气很大，吵到最后，他近于耍赖：

“老子没有钱就没有钱，你把我怎样？”

言下之意，虽然老子没有什么本事，但是，你娃娃那身体总是老子们生的，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这个时候，母亲说：

“娃儿啊！钱是硬头货，说没有就没有，我们去哪给你生呢？”

于是，一家人都会流泪。我在心里骂到：他妈的，为什么我们就这么穷呢？

最后，是母亲厚着脸，去邻居家借钱。据我所知，母亲为我读书，已经有好几次为我借钱了。还好，邻居的男人在东河公司工作，据说，那公司那是一个造人民币的工厂，所以，一般来说，只要母亲不怕丢面子，钱还是能借到的。在我的印象中，每次开学，都会演这一幕。

我不仅贫困，还性格内向，沉默寡言，且不善交往。现在我才知道，有这些特点，要去讨女人的欢喜，那真是求偶之难，难于上青天。可是，我那时并没有提高到这个理论高度，我只是想，我一个吃皇粮的人民教师，找一个农村姑娘总该不成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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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到罐子乡去报到的那天，应该是秋高气爽的天气。我的行李是一口木箱，所有的用品装进箱子，箱子在车上晃动时还哐当哐当地响。我是上午赶班车去的，那是一天里唯一的一趟班车。车在乡场上停下，乡场在一个山梁上。下车后往山坡下走，我走到一座木楼下面，看一间教室般大的屋子里面已经坐了许多人，其中，有两个老师在那里争得耳红面赤。我过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是为学生的试卷分数而大动肝火。

我当时特别不可思议，心想：他妈的，这些人太没意思，学生的分数是学生的，你们争它干什么？但又一想：如果我当老师，就是为了学生的铅笔涂鸦而操心，那是多么无聊的事啊！

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感觉是多么的浪漫和幼稚。就是现在，我虽然没有因为我的学生分数与人争执，但是，我还是常常把学生的分数挂在心上的。我有时做梦都在想如何提高学生的分数。当然，我现在的学生是高中生。

与我分配到罐子乡的还有一位同班同学。这家伙很聪明，他提前来报到了，而我来的这天他没有来。他算是捷足先登，校长已经把他分配到了幸福村。这幸福村老师多，尤其是有去年出来工作的两位校友。而我算是“懂不起”的那种人，我于是完全等待校长的安排。在会上，我被宣布为任教的学校是：先锋村。

于是，我与先锋村的老师认识了，他们多是民办老师。我把被子等用品背上，把空箱子寄放在校长屋里，跟先锋的老师就下村了。说空箱子还是不准确，因为箱子里还有几本书，其中有一套《唐诗选》，还有几本《流行歌曲》。那些书都是我读师范卖饭票的钱买下的。对于下村教书，这是我们师范生最大的噩梦，那是我并不希望所料，也以为并非就如所料，却又恰如所料起来的那种事。




4 先锋村的学校是一楼一底地砖房，许多砖已脱落，窗户破烂，也没有玻璃。两间教室，中间夹着的是老师的办公室或厨房。由于还没有买好炊具，我只好在离学校最近的一位民办老师家吃饭，这位老师也算是这里负责的。我在那里大约吃了一周的饭。

后来，我听另外一位民办老师说，我吃饭的那家嫂夫人说了我许多难听的话，什么吃了她家的饭，连一句道谢也没有。我听到这个消息后，惭愧得不得了。但是，事情已无法挽回，因为饭已吃进肚子好多天，吐也吐不出来了。就是吐出来要还回去，也不是原来的米或面条。

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是另一位仁兄，他叫穆中用。穆中用是公办老师，他是顶他的父亲的班来教书的。我在读师范的时候，他也在师范校进修，只不过他先出来一年教书。

在师范学校里，穆中用他们那伙人是特殊人才，整天吃喝玩乐，考试作弊，还与校长吵架。在我的眼里，那伙人几乎个个男人都像雄鸡，或者说是个个一幅流氓相。尤其是穆中用，冬天披着一件黄军大衣，整天满脸通火，一身酒气，走路总有几个人扶着，醉马郎当的。那时，我对这个人印象特别反感和恐惧，是对酒疯子与流氓和嫖客的恐惧。然而，如今眼目下，我却要与他共事，同做人民教师。

穆中用不在学校里住，他的岳父就在学校附近，于是吃在岳父家，只是每晚要走十几里路回家守自己的老婆。他说他的老婆很漂亮，也很温柔敦厚，不管他喝得多醉，他的老婆都不会嫌弃他。

这话我相信，因为穆中用常常炫耀他嫖女人的本领。他说，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十有八九都会搞到手。在嫖的过程中，如果觉得那女人还比较温柔善良，就纳为妻子。穆中用的这位妻子就是这样来的。他说他的妻子原来学裁缝的，被他瞄上过后，结婚了，就没有再学手艺了，白天守着几亩田地和房子，晚上等男人回家。

后来，我到穆中用家里去，看到他的妻子，的确是人材不错，大眼睛，身材修长而又健壮，且不多言语。于是，我在心里，这个不学无术之徒还真有艳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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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穆中用常给我讲他的风流史。尤其是说，他有一次在108线上等车，遇到了一位从新疆来的女子，他把这个女子送到了她乡下的外婆家，居然还把这个女子给嫖了。我说，这不可能，我不相信女人那么容易得手。他不给我说细节，但他似乎说，他是用很温柔的办法使这个女子就范的。

后来，当我看了《金瓶梅》后，我就相信穆中用没有撒谎。他完全可能有西门庆特长。其实，穆中用也是打着学雷锋的幌子嫖女人的。他送这个女子回外婆家，这个女子就认为他是活雷锋，于是就礼尚往来，献出了她的爱。

关于打着学雷锋的幌子嫖女人的事，在朱大可的一篇小说里也有描写。那个小说的主人公是雷，雷送一位大嫂雨回家，最后睡在雨的铺上，吃了雨的奶子。后来，雷就经常去雨那里做好事。

因为，我有了以上这些成见，所以，我一般不在女人那里表现的像个活雷锋。我怕我在学雷锋时，别人看穿了我，说我是一个流氓。这也是我一般不学雷锋的原因，我也因此失去了很多人缘。




6 我其实不喜欢教书，尤其是不喜欢与小孩子打交道。也就是说，我不喜欢做孩子王。我甚至向来对教师这个职业都没有多少好感。我读师范的动机只是为了“脱农皮”。但是我喜欢穿好点。开学一周后，我进县城买了一件西装和一条领带。大约花去三十多元。我那时的工资是每月五十多元。

还有，我想念书，不想工作。我觉得我书读得太少，能力也非常的弱。我还有许多美好想法，那就是将来能教初中，或者能在中心校教书，或者退而求其次，能在有人做伴的村小教书。我在先锋村教书，每到放学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那时也没有几本可读的书。我也没有兴趣去背《唐诗选》。我也没有习惯去写日记。我整天浑身肌肉散发着绝望的酸痛。我像掉在一口井里，见不到阳光。我多么羡慕外面的世界。

我没有把自己的工作当作工作，我似乎一生总是在不务正业。我那时在工作时最想做的，是还能坐在教室里读书。当明知坐在教室里读书已成为不可能时，我就又想到去当一个流浪歌手。于是，我在领到第一个月的工资以后，就到市里去买了一把吉他。却不知，那把吉他很粗劣，根本就不能弹出音阶来。于是，把它挂在墙上。一年之后，我到成都买了一本《吉他入门》，我才知道，那把琴还需要修理，因为，它的弦枕太高。

我那时，见到的稍长一点的人都很热心的对我说：年轻人，要好好工作，工作好了，就什么就有了。他们的意思是，工作好了，女人也就有了。就像现在，我听到的众多老师说：同学们，考个好大学，考上大学，什么都有了。然而，我那时的推理是：那么工作不好就只有断子绝孙了？于是，我是本能的反对这样说话的，我只是不在嘴上说，但在内心是绝对的厌恶这样的论调。

我的实际情况是，工作做得不好，却很想找女人。这真是一个大难题。不过，我不是故意给自己找难题，确实因为，对于做好工作和找一个女人这两样事情，我弄不清谁更难，又应该先从哪里下手。于是，我是一边厌恶地教着书，一边渴望着找女人。显然，我对于女人的兴趣是大于教书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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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机会好像来了。我教室隔壁班的民办老师请假了，来了一位临时代课的女老师。据说，是初中刚毕业的。因为我能唱歌，尤其是帮她班的学生教唱了一首《望星空》，这让她对我刮目相看。她当然不知道，一个师范生对唱歌那不是难事，尤其是，我的识谱能力在师范也是班上数一数二的。

这个代课老师的模样，有点像我初中的一位很懂事的女生，于是，我就爱上了她。其实，我初中的那位女同学，我也没有和他谈恋爱。当然，那么成熟的女孩子肯定在谈恋爱，但对象不是我，而是我队上的另一位同学。这都是我初中毕业后才知道的。

我想爱上这个代课老师，但我没有直接当面给她说。我似乎是写了一个纸条来传达这个意思。这个纸条写得字肯定不多，意思我也记不清是什么了，但可以肯定有“喜欢”或“爱”之类的字眼。我的纸条是让这个老师的妹妹传递的。她的妹妹读四年级，在另一个班读。

这个代课老师其实也是个性格内向的人，每到放学，她就飘然离去。那离去的影子，让我发呆。但是，客观地说，这个女子不漂亮，我说不漂亮是因为脸蛋儿很一般，身体也没有什么曲线，只是好像还比较丰腴，衣服在身上较紧。当然，这是我事隔若干年之后才有这个辨别能力的。那时，只是因为这个女子面熟，像我初中的同学，我就爱上了。

那女子接到我的纸条之后，又写纸条回答了什么，我现在仍然记不清楚，但一般来说，应该是既没有接受，也没有反对。于是，我就有点穷追不舍。于是，似乎没有几天，周围好像都知道我在恋爱。毕竟，这也算是新闻。在那僻静的乡村，没有什么可娱乐的，能听听老师的花边新闻也不错。可以说，学校里的一些民办老师肯定起了传声筒的作用。其实，那个学校里，一共也只有五个老师。

我也记不清楚是在什么情况下，反正是这个代课老师让我到她家里去了。我去的时候好像还带着我那把并不能弹奏的吉他。我记得，那时，这个代课老师的母亲刚好得了病，是妇科病，我在学校里看见过被人从医院抬了回来。因为，学校门前就是公路。我去她家的时候，她的母亲还在熬着中药，说话声音很小，似乎身体很虚弱。

我的这场恋爱史似乎像闪点一般的短，短到不达一个月的历史。这种遭遇，我一至都没弄清楚其中的原由。我那时只是固执地认为，是女人变化快。女人，她是一种善变的没有头脑的动物。如今，我才似乎明白，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去她家的时候，绝对是没有买礼物。一个想去作别人女婿的人，明知“丈母娘”生病，却一点礼物表示都没有，这是何等的无知。一个如此无知的人，谁敢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呢？况且，我在她家，好像也没有怎么喊什么伯父伯母。或许喊是喊了，但喊得很痛苦。这也应该是我不会为人处事的一个证据。

其实，在与我谈恋爱的时候，这个女代课老师还正在与她的一个初中同学恋爱。这个家伙绝对的是油嘴滑舌，他在乡下到处卖蚯蚓种子。这个跑江湖的肯定比我会为人处事，于是这个代课老师与我分手后，还是在给这个卖蚯蚓的同学恋爱。但是，这个代课老师最后也没有嫁给他，而是嫁给了乡上的一个代课老师。这个代课老师的父亲在区上工作。现在想起来，她们还是选择的很明智。

一方面，我是那么的无知和玩世不恭。另一方面，我也是个好色之徒。那个本身没有多少曲线的女子，谁又能保证我在审美意识成熟之后不喜新厌旧呢？







8 与代课老师的恋爱，我一直以为是一种耻辱：

第一，恋爱期间，我们没有任何身体的接触，甚至连衣服角都没碰过，更不说牵手，这种恋爱过于名不副实；

第二，分手时，还是她甩我。

现在，我还要补上一条，那就是，她并不漂亮。

其实，最让我感到失败是的，这个代课老师不理睬我时，并不给我说我错在哪里，这像老师给学生的作业号一把大叉，却不说错的原因一样。我只是从在侧面了解到，我的毛病好像是关于“为人处事”的问题。

但是，可能是我从小对“为人处事”这个词语都没有好感的原因，我也没有对这个问题去深入思考。于是，我也就一直缺少对“为人处事”的反思。也许是，我小时候，每当我听这个词的时候，正是我最痛苦的时候。我的痛苦可能是来自于我又说错了话，让大人们大伤脑筋。于是，“为人处事”这个词就与我的痛苦相联了，这就有点像巴甫洛夫的条件反射。

与“为人处事”相类似的词语还有，那就是“工作”。不知何时，我对“工作”这个词同样感觉不舒服。也许是，我在听别人说“工作”这个词时，我正不知道怎么把工作做好，于是，也就从来没有想到要通过工作去娶老婆。我听“工作”这个词，就有点浑乏力，想吃了有毒的菌类一样难受。

现在，我忽然想起，我是从小不会“为人处事的”，这似乎正中了我小时候父辈们的一句教育名言：那就是从小看大，三岁至老。意思是，一个人有没有出息，从小就可以看得出来。由于说这话的时候，一般也是父亲训斥我，说我没出息的时候，所以，我当时听到这话就感到很悲伤，甚至有点绝望。

父亲在我小时候训斥我时，还有一句比喻：一条肠子拖到屎孔。我小时候被父亲赐予这句话时，我其实只知道是在用让人恶心的脏话来骂我。我现在才知道那句话的意思。那意思可能就是直肠子，或老筋不会转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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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我在小学三年级时，一节数学自习课，我有一道数学题做不起，我就在纸条上写到：X老师，请你马上来给我讲题。我让一个同学把这个纸条送到X老师那里，那老师真的来了，狠狠的训了我一通，意思是，学生怎么命令老师马上来讲题呢。题还是讲了，但我当时羞愧得很。我注意到了，我虽然是他最器重的学生，也是学习委员，但我最崇敬的老师在疏远我。

一次，母亲给集体积肥，因为要赶紧回家做饭，所积的青肥来不及过称，就让我去给那时在场的同组的一位大叔说，让帮忙给过一下称。我去了，我不说了什么，那里的一伙人把我取笑了一番，似乎还取笑了我的母亲。同样，青肥还是给过称了，但我羞辱的默默地回去，母亲回我过称了没有，我说过称了。

十一岁那年夏天，我的哥从部队探亲回来了。回来的那天，我与母亲还正在拾麦穗，一家人高兴得不得了，于是让我去二姐家报信。由于母亲那段时间可能因为什么事，有些不满意二姐，就对我说：幺娃，你去给你二姐说，如果她愿意回娘家来就回娘家来，说她兄弟从部队回来了。

我翻山越岭，去给二姐说：二姐，哥回来了，妈说，你愿意回去就回去。结果，二组回来了，当着哥、父亲和母亲在场，痛哭流涕地说了许多不满意母亲的话，其中，我的传话也是二姐说母亲不是的一个理由。母亲那时很是被受责备，我也内疚的不行。但是，我那时是绝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错了。




10 在仙峰村的第一学期，我教小学三年级。我的班在木楼上。我的卧室的隔壁就是教室。那个时候，我的教育方法非常简单，从来不给学生讲什么道理。因为，从小到大，教过我的老师教育我时，也似乎没有讲过什么道理。当然，也许是讲过，但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有一天，我把班上的一个在教室里胡闹的学生打得很凶。是用扫把上的竹条打的。这个学生回家给大人告了状，他的父亲跑到学校的操场里来破口大骂。我似乎也知道自己不对，但也没有给这个杀猪匠家长道歉，听随他骂完了事。也许，忍辱是我的一个特点。

也许，我的暴躁与恋爱失败有关。穆中用见我很颓废，就给我说，他要给我介绍一位女朋友。他说，这个女孩子是高中刚毕业，没有考上大学，人很漂亮。我想，既然穆中用他说漂亮，那肯定是漂亮无疑了。我不相信穆中用的其他本领，但我相信他相女人的眼力。于是，在那个冬季，我都在等待早点放假。因为放假了，穆中用才能带我去相亲。

我要强调的是，那个大半学期，我整天都在想像着梦中女孩：她该是如花似玉的，我肯定能一见钟情。就是这种想像，使我忘记了那个冬季的寒冷。

现在，我才想起来，穆中用这家伙真的私人很重，且极不诚实。理由就是，他的一个姨妹子很漂亮，并且离我们的学校很近，可是，他就是没有给我做媒。当然，我也没有主动提起过。我也许隐隐约约感觉到了，穆中用这个人不会干这种把肥水往外人田里引的事。

不但穆中用不成人之美，而且似乎还是有意的在让他的小姨妹子跺着我，连我见到的机会都很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穆中用肯定给他的小姨妹子说：少到学校里去，学校里新来的那位先生很坏，既不会为人处事，又成天乱追女人，书也教得不怎么样，你们女孩子家人千万要当心这只大灰狼。

我的这个猜测一般不会很错。穆中用绝对是爱着自己的小姨妹子。理由是，我在那年的国庆节在市里去买的一瓶“美加净”，在木箱里却不翼而飞。我的木箱因为让学生从乡中心校背回来时摔破了，活页不顶事，于是上了锁也等于零。

我当时就直觉是穆中用给我拿了，但我不好怎么说。倒是第二年，我一次到他的岳父家去，在那里看到了一个“美加净”的瓶子。当然，也不排除，穆中用的姨妹子也恰好用的是美加净。但是，我以为，这种巧合的可能性很小。

这里，我要补充几点。第一，穆中用教书比我还差，且根本就不像一个老师模样，第二，穆中用的姨妹子身材丰腴而又匀称，且脸蛋儿也还饱满且白，第三，这位姨妹子在三年后还没有恋爱却怀了孕，去乡医院做人流，被院长相中了，做媒给了自己的亲兄弟。院长的亲兄弟是高中毕业，戴着一副眼镜，书呆子一样，矮且黑，二十好几了都没找到对象。这也是一个趁火打劫捡便宜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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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终于放寒假期了，我领上了五十多元的工资，就到了穆中用的家里住了一宿，准备第二两去相亲。那里早上，我们吃得是芹菜煮面。那是我第一次吃芹菜，一般中药味，差点发呕。饭后我与穆中用上路了。

我们步行，翻上越岭，走了一镇又一镇，大约是到了黄昏才能达到目的地。原来，我们去的地方就是穆中用的妹妹出嫁的那个村子。那晚，我们在他的妹妹家住。穆中用的妹妹也出嫁不久，丈夫在一个化工厂开大货车。

穆中用给我介绍的对象，就在他的妹妹住的河对面。那天晚上，晚饭过后穆中用的妹妹就报信，把那我久盼的对象喊过河来。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我就泄了气。那女子的脸蛋儿再怎么原谅，都不能让我产生欢喜。当然，确切地说，不看脸蛋儿，只看侧面，或只看背影，或让头发把脸遮住，形象还是不错的。也就是说，身材还是不错的，小巧而玲珑。可要命的是，我那时的审美能力只是在审脸蛋儿的层次。

一团人坐在火堆旁一起聊天。不一会儿，穆中用把我叫出去问我怎么样。我在心里想：你这个没安好心的家伙，真是如此的欺骗良民。我肯定在表情和语言上表现出了失望。但是，穆中用却说，不管同意不同意，初次见面都要给见面礼。我说多少，他说二十元。我想，这也是应该的，于是我给他掏出了二十元，让他把礼钱交给了那女子。那天晚上，我一夜绝望无眠。

第二天，我就离开了那里，准备回家去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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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我回到家的那天，母亲在准备着年货。我也没有多少事做，基本上是成天把头埋在柴火堆旁烤火，让烟熏让火毛子往我身上飞。我与父母们也没有多少话可说。对新年欢喜之意，似乎早已淡然无存。我不能在家里呆下去了。

我说我不能在家呆下去，是因为在家里没有什么好耍的。哥哥已成家，弟弟在我读师范时就已缀学。弟弟也就读完小学五年级就学木匠去了。并且，我与弟弟从来就没有共同言语。原因是弟弟性格外向，废话太多，而我性格内向，不喜欢听他讲废话。

当然，如果我提议让弟弟来下两盘相棋，他还是乐意的。可是，弟弟的棋技与我不在一个层次。哥哥过年要与牌友们打牌。而我对打牌向来没有天赋，其理由就是，我一个学期，在先锋村教书，与穆中用打牌给他交了上百元的“学费”，结果牌艺还是没有长进，且还是什么长三、二五在手里乱插。

实在是无聊了，我想到了我初中时的同学，也是亲戚。他已结婚了。最关键的是，他家里有电视机，有电视机就可以看到春节联欢晚会。就可以看到类似于唱《我的中国心》的那些明星。于是，我翻过山岭，来到了同学家，晚上看了春节联欢晚会。

同学说，第二天他要到几十里外的一个庙里去还愿。我说那我与你一块去。于是，第二天，同学提着一只大而且肥的公鸡与我一道上路了。在路上，我与同学说起了我谈女朋友的事。我说，我刚认识了一个朋友，但还没有开始恋爱。朋友说，是哪里的，我说是哪里哪里的。他说，那好啊，我们还了愿一起去，离你的女友不远的地方有是我的外婆家。

那是正月初一。我与同学走了两二个小时的路，来到了一个叫闻溪的小镇，小镇对河对面就是一个叫营盘嘴的山。据说，张献忠曾在这个山上安营扎寨，因而有此大名。半山腰有一个观音的石像。那里，观音的香火很旺，四面八方都有人来这里许愿或还愿。同学在那观音面前杀公鸡，放了血，这就算我们完成了桩使命。接着，我们空着腹继续上山。山上有卖甘蔗的，我们卖了两根，边吃边赶路，目的地就是同学的外婆家。

同学的外婆家，其实已没有外婆，外婆早已过世。也没有舅舅，而是舅舅的儿子们，应该是老表了。到了同学的表哥家，已是夕阳西下了。那表哥见我们去，还是很热情，又听说我要去看女朋友，他似乎更兴奋。然而，我心里明白，我是的确过年不好耍，才去看那并不喜欢的女友的。但是，我的这个密秘是没有跟同学的表哥说的，就是我的同学，我也没有跟他说这个密秘。

那里晚上，我与同学睡在他表哥家。那间房很空旷，是用报纸和白纸裱过的，给人很整洁的感觉。同学睡得很香，但我那晚总是睡不着。我在想我要去见的女友，我在想，如果他能变得好看一点就好了。我甚至在想，也许是我那天并没看清楚，说不定别人还是漂亮的。于是，我也就真的弄不清了自己的判断。总之，我那晚想的最多的就是，但愿女友还是漂亮的——说不的还真的是漂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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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３

第二天早上，我与同学分道扬镳了。我要去见我那希望还美丽着的女友，而同学要回家去了。我没有直接到女友家去。我还是到了穆中用的姐姐家。我已记不清我是否在路上的小卖部里卖过白糖或春沙酒之类，总之，穆中用的姐姐见着我来了，感觉到了一种做媒的成功。于是，她立即捎信给河对面的女友。不一会儿，女友过河来了，把我接到了他们家。

女友家的厨房墙边，堆着许多刚砍下不久的柴。柴似乎并还比较湿，是柏树技居多。因此，在她家里烤火，总能闻着一般很浓的柏油味。女友的父母们都是农民，这是显然的。不过，她的父亲是一个小商贩，每天都要出去赶场贩卖鸡蛋。她的父亲与母亲都极少说话，反倒是女友的弟弟，一个胖乎乎的像读小学五年级的男孩子，话比较多。那个小家伙，其实就在我们还愿的山上见过了，还同行过很长的一段路，可是没有说话。

其实，我与女友家的任何人都很少说话。当然，他们问我什么时，我还是要答的。他们似乎对我很小心翼翼，也不多过问我什么。很怕对我有什么怠慢。我基本上是吃饭，烤火，睡觉。每一顿饭，都有猪肉炒莲花白。还有豆腐干之类。总之，那肉是很丰富的，这对于我来说，已是不错的生活水平了。火堆的旁边就是饭桌，于是，到了吃饭的时候，只需转身，就可以入座吃饭。

与饭桌一墙之隔，就是女友的卧室。那墙是用篾条与泥隔的，很薄。晚上，我就在女友的床上睡觉，女友就到他的二妈那里去睡。

白天，我的任务就是烤火。多数时候是女友陪着，似乎也没有多少话可说。我内心非常明白，我越是受到贵宾似的待遇，我就越有一种犯罪感。我虽然很喜欢吃猪肉，但女友家的肉与饭，我都没有吃出享受来，我倒是每天闻到那浓烈的柏树枝味道。那莲花白的肉与菜里，都有这种味道。

我边烤火，还边看着自己的带着的一本书，是一本音乐知识书，那书上讲的是比较系统的音乐知识。看累了，就去床上睡。不知吃了睡睡了吃了的日子过了几天。女友说，明天镇上逢场，去赶场吧，我说好吧。于是，第二天，我我女友就步行出发去赶场。

在路上，大概女友说到了将来的什么什么，我就很苦闷的用脚踢着公路上的土，我用我的白色球鞋把黄土踹起飞起老高。我含糊其词的说，我很不满意生活和现实，在内心，包括我的恋爱。但女友似乎没有听出来什么。

我们继续往镇上走。我的内心知道，我在犯罪，我在欺骗我的女友。按女友的逻辑，我最少是爱上了她的，否则，不爱上，怎么会过年跑到她家去呢。或者说，女友家人都以为我是爱上女友的。

然而，只有我明白，我就是不爱女友，但又在女友家过年的一个人。于是，对于我，有人陪着，看似不寂寞了，但却更寂寞。一方面，我还没有找到我的爱，另一方面也没有人了解我的心。女友也没有任何现象让我觉得她是一个有洞察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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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我与女友去的那个镇，就在嘉陵江畔。那天早上有薄雾，薄雾散后是太阳。我们在街上的那些百货公司闲逛。闲逛过后，就一致同意到江对面的沙滩上去走走。

沙滩是我喜欢的。我小时候，在电影里看到过沙滩。电影里的沙滩上还有椰子树。那沙滩与椰子树，又往往是情侣牵手而行或者奔跑追逐的背景。于是，我每看到沙滩，我总以为有一种魔力吸引我。似乎在那沙滩上，有一个无形的美丽天使存在。

况且，嘉陵江的沙滩，也不是我第一次去的。我师范毕业前的实习地点，也是在嘉陵江畔的一个镇，只不过在上游。

那是一个四月的天气，万物都在勃发，我一方面紧张的去给小学一年级的学生上课，另一方面，我也记住那个四月的气息。那个四月，是应该产生一点爱情的，比如，我就看到了我的同学们有几对手拉手走过小溪。我也在旅馆的楼上，与同学跳迪斯科。那些同学扭着跨部的夸张动作，我还记忆犹新。

然而，我在那个四月，一点艳遇都没有发生。我只是爱上了那虚空的沙滩。我记得，我在沙滩上问过我的教育学老师，我说：老师啊，我觉得我现在特别空虚，你说这在教育学怎么讲啊？同们惊讶地看着我，而那位在讲坛上把无味的教育学讲得天花乱坠的幽默有趣的老师，好像只是说了“哈哈，哈哈”几个字就完了。

那天的提问，似乎应该是我读师范以来，第一次向教育学老师提问。我的人生难题，他并没有给我做任何问答，于是，我就预感到了，人生，真是一个太深奥的问题，连老师都回答不出来的问题，难道不深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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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过江是免费的。我与女友坐渡船过去，就到了沙滩。沙滩上的鹅卵石非常干净，灰白的颜色，走在上会发出哗哗的声响。当然，这声音是我在上面用力踩出的。我有力气让我的脚使沙滩发出声音。

我与女友并不是肩并肩地走，肯定是有一短距离，但这距离也不是很大。应该说，我基本上是沉默，女友似乎也没有说出什么让我产生好奇的言语。我的沉默来自于哪里，我不知道。我没有在沙滩上对女友说过花言巧语，也没有在这个沙滩上对我的这桩恋爱做任何美好的联想。我只是沉默，女友也是沉默居多。

我们沿着江边的沙滩往下游走。我最喜欢的就是那无知的空旷。在我想来，下游，应该是有更广阔的沙滩，那是我最想见到的风景。

然而，真的往下游走，沙滩并却并不是我想像的那么宽。有的倒是小池塘，还有在夏日被水淹过的芦苇，还有一些大的石头。没有沙滩，大石头也算是好的去处。我与女友在靠岸的一个大石头上坐着。坐在那灰白干净，也并不平坦的石头上，面向江心，可以看到水鸟在空中飞翔。江上并没有行船，渔船也没有。太阳照耀着大地，也照着我们。显然，我感觉到了太阳的暖和，不一会儿，人也觉得懒洋洋的。于是，我用手枕着头，就仰过去躺在石头上，让阳光来温暖我的胸和脸。

我眯着眼躺着，女友坐在我的身旁。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女友靠在了我的膝上，我睁开眼看，她是用肘靠在我膝上的，是侧卧着的姿态。我没有移动我的身体，任这膝盖成为她的物理支架。我心里想，这恐怕就是恋爱吧，恋爱就是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彼此依靠。于是，我的内心，突然涌出一种暖流，我觉得恋爱是多么美好的事，这是我从未体验过的。因为，从来没有女孩子这么靠近过我。于是，我似乎又从内心涌出了一些感激之意。

但是，这种感激仅仅是江水中的一朵小小浪花。这种感激的浪花随着时间之流很快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内心无声的长叹：唉，她如果长得稍微美一点就好了。

然而，她的脸，一点儿也不让我产生美感。这都是严峻的现实。这也是我无数次想改变而又不得改变的眼见之实。于是，我的那幸福而美好的小浪花迅速化为一种酸痛，这种酸痛由胸中传遍全身每一块骨头，每一块肌肉。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表示了我的惊醒，我要起身了。起身的理由很充分，躺得太久，人也会疲倦的，况且，冬天的石头毕竟是冰冷的，本不是睡觉的地方。女友也移开了她的肘，坐直了身体。

沙滩上没有什么好去处了。再看看下游，似乎也没有广阔的沙滩了，于是，我们决定返回。

坐渡船过江，向上行就到了街上。我想，那天应该还是在一个小饭馆里吃了米饭和炒菜的。这毕竟是与女友在一起，到中午不吃饭是不合人之常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