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与“应急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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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火”与“应急灯”

——读许锡良先生《做一个有思想的教师》随想

乌有

整整一天读许先生的这篇四万字的讲话稿，脑里不断跳出了“焰火”与“应急灯”两个词。因此，就以这两个词为题，把读后的随想记录于此。

读许先生文字，总觉得像观看焰火般地不时会为他思想火花的璀璨夺目而赞叹；这也是我非常喜欢他的文字的一个重要原因。但以“焰火”为喻，除了赞叹外，还有遗憾，以为他思想的“焰火”是散漫的，也很感性，稍纵即逝，难以把握，而且它们总离不开黑暗的夜幕；产生这种遗憾，大概是我“咬文嚼字”的职业习惯使然。

这篇讲话稿按照发表的前后共分了五部分，但这却似乎不能体现其结构思路；全文中心是“做一个有思想的教师”，但许多文字往往偏离了这个议题。

第一部分大概一万字。入题用去了五分之一的篇幅，接着提出“做一个有思想的教师，是我们做教师幸福之源”这样一个分论点，可遗憾，下面大量的文字是批判“官本位”的文化观，阐述“以人为本”是教师工作的前提，最后用韩寒的故事来例证，人的幸福尊严来自个人独到的思想与自信；这无疑不错，但与分论点是如何关联的，却看不清。尽管如此，这部分文字里，许先生对“推动世界发展的两种力量”“教育观”“知识观”的论述，以及“敬畏生命”“思想知识的载体就是生命”等观点，又都给了我很大启发。

第二部分大概七千字。一开始批判中国传统文化，指出了传统教育的各种弊端，由此引出了蔡元培陶行知等人的教育观，然后才说，“做有思想的教师”应该学习先贤；最后，论述教育的本质以及现实中教师职业倦怠感。这些内容与中心议论有怎样的关联，我也理不清楚。但在这部分文字中，许先生提出“教育就只是唤醒”的观点，我极为赞同。他说，教育智慧缘自生命本身；这也令我茅塞顿开。像类似的思想火花，还有不少。

第三部分六千多字。开始的文字继续谈教师职业倦怠感，认为克服倦怠感，就要“有思想”；这扣住了中心议题。但接下分析产生倦怠感的客观原因时，又开始批判应试教育，指出中国学校监狱化倾向，有的教师将教育变成对学生的控制，把教学变成重复操作的技术；并分析其原因除了偷懒外，还有错误的教育观知识观作祟。这些论述与“做一个有思想的教师”有什么联系，我也很难看出。但许先生对中国学校那种普遍存在的“反教育”现实的批判，确实是淋漓尽致的，作为一线的教师读罢这样的文字，我大有浇解胸中块垒之痛快；他说“静态而封闭的知识观，必然导致专制独裁”，这也给了我莫大的思想启发。

第四部分四千多字。先从中国知识文人遭受挤压而失去了独立性的历史，说到知识的独立价值，接着分析知识与实践的关系，然后从人与动物的区别上强调人“有思想”，再提出“怎样才算有思想”这个关联中心的议题。可是遗憾，用牛顿执着追求真理而终身不娶的故事例证的，却是“有思想的人是幸福快乐”的观点；下面现身说法，讲自己把工作生活娱乐统一起来的事例，论证的也是这个观点。这与开始提出的“怎样才算有思想”的议题似乎没有联系上。尽管如此，这部分文字，无论是牛顿等名人的轶事，还是先生自己热爱读书思考写作的故事，都讲得很生动感人，其中也不乏思想火花。

第五部分又分两块，一块是演讲，一块是答问；我认为，答问比演讲更精彩。

演讲这块大约八千字。一开始紧扣中心议题，解释所谓“有思想”就是“有心”，就是“过一种有自我省察的生活”，而要如此，就得像康德说的那样解决三个问题：即我能够认识什么？我能够去做一点什么？我还可以期待什么？按理下面就应该依照这三点“认识”——“实践”——“期盼”一层层说下来，可讲到“实践”时，涉及“改变自己难”的问题，许先生联想到王阳明的“心贼”论，便又批判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专制基因，指出历史上某些政治领袖，虽然在台下时极力地喊民主反专制，可一旦上台，就把民主抛到一边去了，比自己先前反对的独裁者还更专制。为了对比，又说到华盛顿。接下又说起美国政治自由的文化与中国的“打江山”的国家文化之不同，最后又一次批判中国成王败寇的文化价值观及其对现实教育的恶劣影响。至此，“我还可以期待什么”的议题，似乎忘记了。

总之，读这篇讲稿，有收获，也有遗憾。收获的是，不时欣赏到了许先生焰火般的思想；遗憾的是，这些思想呈现方式的没有清晰的思路，表述的逻辑欠严密。按照“做一个有思想教师”议题，一般的逻辑思路应该：先界定何为“有思想”，接着论述为什么要“做”这样教师，最后论述怎样“做”。

何为“有思想”，至少要讲清两点：第一，思想作动词，指独立思考，敏感、质疑、批判；第二，思想作名词，指独到的世界观价值观教育观，规范而熟练的思维能力。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教师，至少可以从两个角度论述：第一，从个人生活角度，论述幸福快乐的人生离不开“有思想”；第二，从社会现实角度，论述抵制官本位价值观，改变被奴役的现实状况，实现唤醒生命的教育理想，都必须“有思想”。怎样“做一个有思想的教师”，也可从两个方面论述：第一，热爱学习，批判吸收前贤的优秀的思想营养；第二，勇敢实践，在生活工作实践中思考表达交流总结等，丰富提升自己的思想。

可是，读完全文，何为“有思想的教师”，我也不甚清楚，只能把许先生“分散”在文稿四处的“火花”整合起来，才隐隐约约感到，他大概认为：“有思想的教师”，要有“以人为本”的教育观，联系生活实践的动态知识观，热爱教育事业，独立思考，过自我审察的生活，能够自觉抵制功利化的应试教育等。但这些“火花”式的论述，似乎还没有揭示“有思想”的内涵。

还有一点值得指出，许先生思想的“焰火”，似乎总是与他犀利的批判和无情的揭露紧紧联系在一起的；这“焰火”的耀眼，总离不开传统官本文化与现实社会应试教育的社会黑暗来做背景。也许正如他自己评说鲁迅的存在价值一样，揭露批判之所以能闪耀出思想的光芒，恰恰是因为现实社会太黑暗。如果说，许先生是个“有思想的教师”的话，那么，这“焰火”应该是他的象征，他的教学与文稿，总能呈现这“焰火”般的璀璨，也总能吸引许多天真无邪的眼睛。作为他文字的忠实读者，我也不时获得被他思想的“焰火”照彻心灵夜空的畅快。

然而，没有许先生如此丰富而璀璨思想的我，更愿意以“应急灯”来定位自己。应急灯平时固定在楼道路口的墙壁上，两盏没有光亮的灯泡，像一双眼睛，欣赏着来往的人们，仿佛也洋溢着自己悠闲自得的精神，只有意外的黑暗降临时，它两个灯泡才发出璀璨的光芒，照亮急促慌乱的脚步。作为一个教师，我愿意像“应急灯”这样，平时默默地充电，坚守那并不起眼的位置。虽然不被人关注，但自己却能欣赏着从身边走过的每一个生命；尽管积蓄的能量都为着一次意外的黑暗而释放，但我却不希望有这样释放的机会。因为，平时默默地关注呵护每一个成长中的生命，才是我最大的心愿，也是自己价值之所在；犹如这“应急灯”，不用“应急”才显出它最大的价值，没有“发光”的机会，才是它最大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