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建中国家庭教育评价指标体系的若干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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构建中国家庭教育评价指标体系的若干思考

作者:骆 风   


一、国内外学者对于家庭教育评价指标的探索
从检索到的文献中看到，国内外学者或研究机构在研究家庭教育时提出过数十种不同的家庭教育构成要素的指标体系，目前看到的比较早的是1959年弗雷泽提出的家庭环境的指标是：（1）家庭文化背景，包括父母的受教育程度、父母的阅读习惯；（2）家庭经济背景，包括家庭收入、父母职业、家庭规模、住宅房间数量；（3）家庭动机背景，包括父母对子女职业前途的态度以及对子女学习的鼓励；（4）家庭情感背景，包括家庭气氛和谐程度、父母对子女的关心、母亲是否外出工作、家庭是否完整。①1967年英国著名的《普洛登报告》提出的家庭环境因素不仅包括了家庭物质设备、经济状况、父母所受教育、父母对子女学习的态度，而且还包括子女人数、父母职业等变量。②我国家庭教育学者赵忠心1994年在其《家庭教育学》中论述了影响家庭教育的诸因素：（1）家长的自身素质，包括世界观和思想品德、文化素养；（2）家长对子女的态度，包括家长对子女热爱关心的程度和方式、家长对子女的期望；（3）家庭生活环境，包括家庭结构、家庭经济生活状况、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家庭生活方式；（4）家庭的社会背景，包括家庭所处的历史时代、家庭所处的社会区域、家庭所处的国度。赵忠心在该书中还论述了家庭教育的目的、家庭教育的任务和内容、家庭教育的方法和艺术等问题。③陈建强研究员主持的《21世纪初上海家庭教育发展预测研究》课题采用了如下家庭教育质量指标：（1）家庭德性质量，包括“素质教育”观、“继续教育”观、德性教育策略与内容；（2）家庭智能质量，包括家庭知识结构、把握求知规律与掌握读书方法、注重才能培养与实施成材策略；（3）家庭审美质量，包括家庭物化环境、衣着仪表与举止言谈、家庭休闲文化生活；（4）亲职教育和亲子教育质量，包括“亲职（亲子）教育”观、家庭教养态度与方法。④
比较上述各家观点，可以首先发现，有的学者或研究机构专门研究了家庭教育的构成要素问题，提出了比较规范和严谨的家庭教育评价指标体系——其中有的还在大型课题研究中运用过，但也有些学者或研究机构是在理论探索或者实际工作中指出了家庭教育包括哪些重要组成部分，并未明确提出比较规范和严谨的家庭教育评价指标体系。其次，上述各家所使用的家庭教育构成要素名称和实际内涵存在着较为明显的差异，比如使用的名称就有影响家庭教育的诸因素、家庭环境因素、家庭教育质量指标、影响父母行为的基本因素、家庭社经背景的中介因素、家庭教育工作的基本领域、家庭环境的指标、家庭生活教育的基本领域等，各自的内涵亦有所不同。再次，在上述各家的家庭教育的构成要素中出现频次较高的因素是：（1）家长素质（文化和道德的素质）；（2）家庭生活条件（社会经济地位）；（3）家庭人际关系（亲子关系和夫妻关系）；（4）家庭教育态度（教育目的和对子女成长期望）；（5）家庭教育方法；（6）家庭教育内容。
二、我们研究家庭教育评价指标的过程和指导方针

20世纪80年代后期，本人开始投身家庭教育的研究和宣传、咨询等工作，1997年开始主持全国教育科学“九五”规划课题《沿海开放地区儿童少年品德状况与家庭德育状况的调查研究》，当时我们从教育社会学的视角，把家庭教育界定为家庭生活诸因素对于子女身心发展的影响活动，将家庭教育划分成两个层次：第一，狭义家庭教育, 指家长直接促进教育子女身心发展的活动，包括家长教育观念、家庭教育目标、家庭教育内容、家庭教育方法、家长教育能力五个指标；第二，广义家庭教育，指家长素质和家庭生活对子女身心发展的影响，包括家长道德素质、家长文化素质、家庭生活条件、家庭生活方式、家庭人际关系五个指标。⑤2001年本人在北京大学做国内访问学者和后来做自选课题《运用“质的研究方法”探索北京大学学生成长中的家庭教育因素》时，重点论证了家庭教育的六个指标——家长素质、家庭条件、教育目标、教育内容、教育方法、亲子关系，并考察了北大学生家长的教育效果（即子女发展）⑥。2002年本人开始主持全国教育科学“十五”规划教育部重点课题《东南沿海地区儿童少年品德问题与家庭教育问题及其对策的研究》，这次“十五”课题研究过程中，我们把家长教育观念、家庭教育内容、家庭教育方法、家庭教育策略四种因素作为显性家庭教育的一级指标；把家庭人际关系、家长道德素质、家长文化素质、家长生活素质、家庭生活条件、家庭生活方式六种因素作为隐性家庭教育的一级指标。

家庭教育评价指标属于社会指标，我国社会学者朱庆芳认为：“科学的社会指标体系，应该是依据不同研究目的的要求和研究对象所具有的特征，把客观上存在着的、说明社会现象性质的若干个指标，科学地加以分类和组合而形成的一种社会指标体系。”她还提出了设计社会指标的目的性、科学性、联系性、可行性等基本原则，这些观点对于我们制定科学的家庭教育指标，都有指导价值⑦。多年来本人在与同事思考、讨论、设计和修订过程中形成了如下几条指导方针：

（一）理论与实践的统一。我们在制定家庭教育评价指标时努力寻求理论依据，反复研究了国内外多套家庭教育评价指标体系和多份大样本调查的问卷，注意各个评价指标的逻辑关系，反映家庭教育的基本结构和各个要素的内在联系，基本掌握了现有多种家庭教育构成要素观点的精华。这次课题开始后，我们在广东、浙江、福建等省市和香港、澳门特别行政区数十所中小学召开学生、家长、教师座谈会上百次，在部分中小学做学生及其家长的配对个案研究80余组，基本上了解了当前东南沿海地区学生品德问题与家庭教育问题的现状，我们尽量从我国家庭教育发展的现实状况中构建指标，并且保证这些指标能够在我国家庭教育的评价和研究中应用。⑧

（二）借鉴与创新的统一。我们掌握了国内外20多种家庭教育评价指标体系资料，我们在制定家庭教育评价指标时广泛吸收现有的研究成果，继承前人家庭教育指标体系研究成果的合理成分，同时努力发现现有的家庭教育指标体系的不合理之处，深入研究家庭教育的内在结构和基本规律，创造反映家庭教育特殊规律的理论与方法，大胆提出新的家庭教育指标体系。

（三）教育学与其他学科的统一。我们充分运用教育学的理论和方法（尤其是教育社会学）研究家庭教育的评价指标，同时又拓宽视野，运用其他学科的理论和方法研究家庭教育的评价指标，特别吸取了家庭社会学中家庭网络和家庭策略的理论，还吸取了发展心理学中的人类发展生态模型和亲子互动的理论。为了充分吸收多学科研究成果，我们在制定指标过程中特别邀请了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南京师范大学、台湾师范大学、嘉义大学、香港城市大学、澳门大学等不同学科的教授指导和评审我们提出的指标。

（四）全面与重点的统一。我们努力揭示家庭教育内部和外部的各个因素，尽可能充分反映家庭教育的全部面貌，同时又集中反映家庭教育的主要问题，各项指标的名称、含义和口径范围尽可能与家庭教育的主成分相一致。
（五）主观因素与客观因素的统一。客观指标是反映客观存在的社会现象状况的指标；主观指标是通过数量表现人们对客观事物的态度和愿望的社会指标。家庭教育本身是家庭成员的主观活动，从根本上来看取决于家长的素质，但是家庭教育离不开一定的生活环境，客观的生活条件和生活方式对家庭教育也有影响作用，我们努力使这两种性质不同的因素在家庭教育的指标中都得到了反映。
三、建立我国家庭教育评价指标体系的尝试
在确定家庭教育评价指标之前，必须首先确定这项指标的统一名称。如前所述，国内外学者在研究和实施家庭教育评价时，使用过影响家庭教育的诸因素、家庭环境因素、家庭教育质量指标、影响父母行为的基本因素、家庭社经背景的中介因素、家庭教育工作的基本领域、家庭环境的指标、家庭生活教育的基本领域等十余种名称，虽然各家所理解的家庭教育的内涵，以及各自的出发点和侧重点有所不同，但总体上他们所反映的都是与学校教育、社会教育相对应的家庭教育这一社会事实，统一使用“家庭教育（构成）要素”或者家庭教育评价指标较为准确地反映了事物的本质，而其他名称都有可能造成对家庭教育内涵和外延的误解。比如，家庭环境或家庭社经背景容易被理解为家庭生活条件等客观因素，而没有包含家长素质等主观因素；影响家庭教育的诸因素或影响父母行为的基本因素容易被认为是家庭教育以外的因素，而不是家庭教育自身的构成因素；家庭教育工作的基本领域则容易被认为是社会有关部门或学校开展的指导和服务家长的工作范围，而不是家庭教育的自身因素。
我们认为，在肯定家庭教育是家庭成员之间的互相教育的前提下，在未成年人的家庭教育中，成年人（家长）由于其身心发展水平较高和在家庭中处于主导地位而较多地扮演着教育者的角色，未成年人（子女）则较多地扮演着受教育者的角色，可以说家长是家庭教育的最关键的因素。结合前述观点，笔者认为家庭教育的构成要素可以分为三个层面：
（一）实施家庭教育所必需的家长教育观念、家庭教育内容、家庭教育方法、家庭教育策略四种主观因素，这些因素直接制约着家长教育子女的活动，就其表现形式来看是一种显性教育，接近于学校教师课堂教学的教育形式；
（二）实施家庭教育所必需的家庭人际关系、家长道德素质、家长文化素质、家庭生活素质四种主观因素，这些因素既是决定家长教育观念、家庭教育内容、家庭教育方法、家庭教育策略四种主观因素的根本原因，也是间接影响子女的态度和行为的榜样力量，通常是隐性教育，接近于学校教师的人格魅力影响学生的教育方式；
（三）实施家庭教育所必需的家庭生活条件、家庭生活方式两种客观因素，这两种因素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家长道德素质、家长文化素质、家庭生活素质、家庭人际关系四种主观因素决定的，同时它对于第一和第二层面的诸项主观因素有一定的反作用，而且这两种因素对于子女的身心发展也有一定的影响作用，是一种无意识的隐性教育，类似校园环境文化影响学生的教育方式。
这里还需要说明的是，家庭教育不是在真空中发生的，社会环境（包括学校工作）是其存在和变化的外部条件，它时刻受到社会变迁的影响，家庭教育的结果是家庭成员的进步发展（主要是子女的成长）。据此，我们可以把家庭教育评价指标体系的三个层面和各项评价指标图示如下：

这里，我们还对家庭教育的各项评价指标作出界定：
（1）家长教育观念，指家长在教育子女的根本问题上的基本看法，是家庭教育的导向和动力。
（2）家庭教育内容，指家长教育孩子的基本领域，即家长从哪些方面指导或促进子女的发展。
（3）家庭教育方法，指家长教育子女时采取的方式和手段，是家庭实施教育内容的手段和具体措施。
（4）家庭教育策略，指在社会变迁中家庭采取的适应生存环境的改变而调整教育与学习的应对措施，可以看作家庭成员，尤其是家长对社会变迁影响家庭生存与发展的回应。
（5）家庭人际关系，指家庭成员之间的亲密或疏离程度,是家庭成员的心理距离，可以说是家庭教育的通道。
（6）家长道德素质，指家长思想道德发展的方向和水平,决定着家长为人处世的方向和原则，对于孩子的品德发展也有深刻的影响。
（7）家长文化素质，指家长掌握人类已有科学文化的水平和潜能，文化素质既是家长从事各自职业领域工作的必要前提，也是家长教育子女所必备的先决条件。
（8）家长生活素质，指家长在消费生活资料，从而维持生存与发展的活动中必备的基本品质和功能水平。
（9）家庭生活条件，指家庭成员掌握的物质、文化生活资料的丰裕状况，是指家庭生活所必备的经济基础，它也制约着家庭教育的内容和方式，影响着子女道德、智慧和身体的发展状况。
（10）家庭生活方式，指在家庭成员在一定家庭生活条件制约下形成的稳定的生活行为的特征，也可以说是家庭文化的表现，它对家庭成员（尤其是未成年人）的生活态度和思想道德都有深刻的影响。

笔者认为，在构建和应用家庭教育评价指标体系过程中，还有待解决文化多元和价值多元的矛盾，确定家庭教育各项一级指标的权重；在设计家庭教育指标和问卷中还会遇到如何尊重家庭隐私和如何判定家长“主诉真实”的问题。这些问题都弄清楚了，完满的家庭教育评价指标系统才可能诞生。

（作者单位系广州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

注 释：

①②Kellaghan.T: Famally and Schooling. In Lawrence J.Saha(ed.):International Encyclopedia of the Sociology of Education Oxford UK:Elsevier Science,1997. 609-610
③赵忠心.《家庭教育学》，人民教育出版社，1994.
④王禄宁.《21世纪初上海家庭教育发展预测研究》，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0.
⑤参见骆风《世纪之交中小学生家庭教育的状况——在中国东南三省沿海开放地区的调查分析》，《教育曙光》（香港）2003（2）.
⑥骆风.《成材与家教——北京大学学生家庭教育探索》，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34.
⑦朱庆芳.《社会指标体系》，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1-2、17、21-23
⑧骆风，乐善耀《上海市中小学生家庭教育现状的调查分析》，《上海教育科研》，200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