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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故事性写作”:儿童言语和精神的美丽栖居
文章作者:吴 勇 来源:语文教学通讯小学刊2012年1月 2012-3-21
有学者对儿童文化这样论述:“儿童文化是诗意的、游戏的、梦想的,是好奇的、探索的,是从本能的无意识逐步迈向有意识的,是历史沉积的因而是复苏的,是转变的生长的。”(刘晓东.《论儿童文化》.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05(6):28—35)在此观点中,我们发现:儿童的文化特征,是与“故事”一脉相承的——“故事”因为诗意而美丽,因为游戏而有趣,因为梦想而开阔,因为好奇、探索而引人入胜……显而易见,儿童的精神世界就是一个在故事中、并由故事元素构筑起来丰富而敞亮的童话世界,他们是故事的发生者,故事的创造者,故事的分享者。因此,要想让习作教学成为儿童生活和生命中自然生成,就必须与其“故事属性”相契合,并且自觉建构起适合儿童言语和精神的“故事性写作”教学。
一、儿童的“故事属性”
童年的气场决定了儿童的故事品质。在一个儿童眼里,周围世界充满着故事的“窖藏”;在一个儿童心里,一切客观的现实都可以发酵为奇幻的童话故事。正因为这些故事的存在、发生,童年才成为一段“金色的岁月”;正因为这些故事的天真、浪漫,童年才会留下一条“诗性的轨迹”。可事实上,儿童的这种故事属性,在教育中却是被遮蔽的,常常以“孩子话”、“孩子气”存在着,被以系统知识建构为目标的教学逻辑压得直不起腰来。所以,在习作教学中,发现儿童的“故事属性”,理解儿童的“故事属性”,解放儿童的“故事属性”,显得至关重要。
儿童具有“故事眼睛”。同样一种景物,同样一件事情,在成人和儿童的眼里,存在着巨大的落差。一位同事讲述了发生在她孩子身上的一件事情:暑假里,她带孩子去医院拔牙,因为病人较多,母子俩在医院门前的一片草坪上等待。拔牙过后,她让孩子写一篇拔牙日记。可孩子却要写在医院草坪上发现的一只昆虫,给它取名叫“独角大仙”,想把他们相遇的故事写下来。这件事充分说明了儿童自身就拥有一双独特的“故事眼睛”,他们能及时将自己看到的一切纳入自身的故事系统,并不断演绎,不断丰富,朝着自我“童话”构建的方向发展。
儿童具有“故事嘴巴”。儿童具有与生俱来的“分享故事”的天赋。他们只要遭遇到开心的事情、难受的事情、气愤的事情、害怕的事情,就会忍不住去寻找听众,哪怕身处课堂情境,也不会轻易放弃这种自然本性。儿童精神中欲罢不能的“故事”交往欲常常超越时间、空间,成为他们存在的最显在特征:最安静的情境里,只要有儿童身影,一定是张开嘴巴,挥动手臂的姿态;最空旷的原野中,只要拥有几个儿童,场景一定因为他们之间的快乐互动而变得饱满。儿童的“故事嘴巴”,不会因为没有同伴而无法施展,只要有“对象”——可以是亲近的人,可以是熟悉的人,可以是陌路的人;可以是狗鸟虫鱼,可以是花草树木,可以是玩具模型,可以是桌椅板凳。他们的故事匣子就可以打开,滔滔不绝,津津有味。这常常与所谓的教育教学“规则”和“秩序”相悖。
儿童具有“故事思维”。儿童的故事思维不仅表现在语言上,更可以通过线条进行表达。各种各样儿童画,透过画面内容,我们可以发现:儿童画里不仅有他们的审美——喜欢穿裙子,画面中的姑娘一定穿着裙子;喜欢扎着小辫子,画面中的主要人物一定留着高翘的马尾巴或者一直垂到身体下方的长辫子。这里更有儿童心中蕴藏的故事。这是笔者捕捉到的一幅儿童留在黑板上的“随笔画”,没有任何预设,只是一位儿童信手拈来之作。时间——春天;地点——野外;环境——阳光明媚,花儿盛开,鸟儿歌唱;事件——一个女孩子在玩气球。画面留下了空白:小女孩手中的气球是怎么来的,她要向什么地方去,和谁一起玩。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幅画,故事的元素充分而饱满;就是这么一幅平常的画,就将儿童的故事思维和游戏状态表达得一览无余。
儿童具有“故事动作”。儿童不仅是故事的发现者,还是故事的参与者和创造者。他们常常会“无中生有”——在成人视野之外,与伙伴、动物、植物、玩具发生故事,这些故事常常是借助动作来演绎的,因此有儿童的地方常常“鸡犬不宁”、“鸡飞狗跳”;他们还会“平地惊雷”——在看似平静的环境中,儿童的故事“创作”却暗流涌动,如火如荼,在突然之间故事进入“高潮”,形成“波峰浪谷”之势。他们还会“锦上添花”——热闹的氛围下,唤起了儿童制造“新故事”的热情,他们在已经发生故事的基础上,继续前行,手脚并用,感官互动,不断加大故事的“喜剧”效果,将故事推向一个新的高潮。这样的故事“创造”在宽容的成人眼里是天性使然的“顽皮游戏”,在偏执的成人眼里却是蓄谋已久的“故意捣乱”。
表现在儿童行为之上,蛰伏于儿童精神之内的“故事属性”,在成人世界里并没有得到足够理解,即便在小学教育体制中也没有充分予以确认,特别是习作教学,这么鲜活而丰富的教学富矿,被置于课程之外,却建立起另外一套游离于儿童身体和精神之外的训练系统。因此,真正的“童年故事”难以登上习作教学的大雅之堂,更让故事的主角对自身的“游戏”本性,产生了罪恶感和道德沦丧感,使他们对自己拥有的饱含童真童趣的故事天性避之不及,甚至千遮百隐。为每一个童年故事拂去“原罪”,除去道德的审视,为每个儿童提供安全自在的讲述情境,让每个儿童的“故事属性”回归自我,这是“故事性写作”课程开发的逻辑起点。
二、儿童故事的“存在状态”
陶行知先生曾云:“教当其时,则事半功倍”。诚如斯言,习作教学中引入儿童故事资源,就得了解儿童故事在教学现实真实的存在状态。面向儿童的习作教学应当从儿童的“故事状态”的出发,尝试将故事从儿童的生活“后台”引入到教学的“前台”——从“潜藏状态”唤醒至“苏醒状态”,从“无意状态”激活至“有意状态”,从“可能状态”移置到“现实状态”中来,这是“故事性写作”构建的基础,也是故事性习作教学发生的前提。从教学实践中,我发现儿童的故事性习作资源从历时性视角看,主要有三种存在状态:
“沉睡状”。童年的故事没有预设,常常稍纵即逝。即便在当日,让一个孩子历数发生在自己身上或周围与己相关的故事,也不能做到信手拈来。因为儿童的生活世界就像一面永不回放的电子幕墙,即时的故事不断覆盖过去的故事,未来的故事不断刷新当下的故事。因此大量的故事资源,一直处于覆盖状态,并且不断沉落到记忆底层。处于“过去时”的故事有两个鲜明的特征:一是熟视无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有足够沉淀,缺乏意义梳理,一直处于“离散”和“屏蔽”状态,即便是一个人人熟悉、个个经历的话题,凭空抛在儿童面前,让他们进行瞬间的“头脑风暴”,他们也会手足无措,面面相觑。二是耳熟能详。过去经历的故事可能出现记忆“短路”,但是绝不可能永远遗忘,只要出现“耳熟”的情境,尘封的记忆就会在瞬间打开,开始是断断续续,接着在同伴的相互启发下,零散的逐渐聚合,单一的产生链接,随后便会历历在目,如数家珍。
“即时状”。在儿童的世界里,精彩有趣的故事无时不在,只要善于捕捉,就可以将故事的发生、发展与习作教学同构共生。一是在故事起点处。当儿童在活动中呈现出“故事苗头”时,教师及时捕捉,引领儿童向着故事化、教学化的方向行进。譬如,从教室到宿舍要经过一个荒坡,一到夏天,里面会传出各种昆虫的叫声。孩子们去宿舍,会忍不住驻足倾听。于是我让大家细细辨析,是哪些小动物在发出声音;从声音里,听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经过这么一点拨,孩子们的言语和精神豁然开朗,一个主题为“秋夜的童话”故事习作系列应然而生。二是在故事行进中。儿童们已经进入故事状态,全部兴奋点都融汇其中,这时教师要顺势而为,给儿童的故事开拓更多的发展通道,将“无为”的故事引向“有为”的写作。譬如,进入冬季,孩子们喜欢跳绳,并且在大课间里自主地围聚一圈,展示自己创编的“花样”。这时,我参与进来,鼓励孩子们进一步开动脑筋,“发明”与众不同的花样。只要跳出来,而且讲得清楚,讲得具体,这种跳法就可以用此人的名字命名。一时间,班级里研究“花样跳绳”蔚然成风,各种新鲜的跳法也层出不穷。于是我要求大家将自己的创编的“跳法”用文字写下来,并且可以图文并茂,编印小册向全校推广;同时在班级举行“个人跳绳风格擂台赛”,引领大家一比高下。故事不断拓展和丰富,写作契机不断生成和发展,写作动力在不断激发和强化,写作内容在不断变换和延展。三是在故事发生后。班级中,教师要建立正常的故事分享机制——譬如开辟“班级故事会”,将班级新近发生的有趣故事逐一罗列,并评选出“故事大王”;同时还鼓励儿童个体建立自己的“故事目录”,将以自己为主角的故事进行收集,在每周选择其中的精华进行自由练笔,撰写个人“成长故事集”。
“可能状”。对于每个儿童而言,他们拥有的故事不仅是“过去时”、“进行时”,还存在着“将来时”。这是儿童精神生活中所表现出的“潜意识”化特征决定的,它是“本能的先验的东西”,是“如此富有生命力量”,“是一座宝库,一切灵感、创造力和智慧的源泉”。(刘晓东.《儿童精神哲学》.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365)面向儿童的习作教学,既要有一扇向儿童现实生活敞开的大门,还要打开一扇连接儿童“潜意识”的窗棂,让现实与想象在儿童的习作生活中携手并行。同样的一个习作题材,对于有些儿童来说,可能曾经经历,有饱满的生活体验,而有些孩子却根本没有这样的遭遇,或者尽管有经历,可是体验太痛苦,他们避之不及,这时教学的另一个言语通道应该打开,允许儿童幻想自己可能的生活。譬如在《童年的生日》习作中,教学从两个维度展开:一是“写自己最幸福、最特别的一个生日会”;二是写生日创意——“我期待过这样一个生日”。让不同家庭、不同经历、不同体验的儿童都能从中找到最适合的言语存在和表达。
其实,童年就是一条用故事铺设而成的“金光大道”,每个家庭、每间教室就是一座“故事城堡”,每位儿童都是一个极具开采价值的“故事富矿”。我们的习作教学应当尊重儿童的故事属性,把握儿童的故事状态,“故事性习作课程”就会自然生成,习作教学的“坚硬”面目就会实现根本性的“柔化”,儿童的写作生态就会发生实质性的变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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