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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零:“大师”就是大屎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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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24 21:16:3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李零:“大师”就是大屎盆子
                                        吴海云


承平时代,我们必须忍受平庸
   李零的学问,做得其实有些偏僻。他精通考古、古文字学和古文献这三个领域,主要研究方向为简帛文献与学术源流、中国方术、古代兵法,并从事殷周铜器研究、考古发掘以及先秦土地制度史的考证。他的一些学术著作,一般人连书名都看不懂,像什么《长沙子弹库战国楚帛书研究》、《郭店楚简校读记》、《上博楚简三篇校读记》。
  李零的名气之所以能超越象牙塔,还是因为他那些大胆而掷地有声的杂文。学术文章总是有些拗口,杂文追求的是酣畅淋漓,而李零有本事把这两者水乳交融,从《花间一壶酒》到《何枝可依》,他的杂文集一路畅销。他还时不时发表一些“弹眼落睛”的观点,比如拿“丧家狗”比孔子,称“传统文化热全是病”,有意无意制造一系列“文化事件”。大众公共空间里的李零,中西都反,古今通批,说话直白,言辞犀利。对此,赞声一片,骂声也一片。不过真的站出来与李零公然叫板的人,数量上寥寥无几,难得有,也骂不上两句就偃旗息鼓,因为比不过李零的学问。
   李零把自己的学问归功于恩师的指点。1977年,他进入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参加金文资料的整理和研究,有幸向夏鼐、苏秉琦等学术大家请教求学。古文字学有“罗王之学”之称,而在李零做研究生的时候,绝大部分“罗王之学”的大学者都还健在,他师从的张政烺先生就是其中一位。
  2005年,张政烺先生逝世,李零伤心之余,感触颇深。“我突然感到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一个时代已经结束了!”李零告诉记者,“那是一个有大师而没有‘大师’的时代,而现在,是有‘大师’而没有大师的时代。”现如今,鼓吹大师的都是想当大师的人,他们把大师吹得神乎其神,就是不把他们当人。大师的帽子满天飞,自封者多,赐封者也很多,不是自己吹,就是自己的学生吹,有时还假装民主搞投票,非常无聊。“现在‘大师’一词简直就是一个大屎盆子,千万别往自己头上扣。”李零戏谑道。
  不过,李零并不觉得没有大师是这个时代的“悲哀”;恰恰相反,他指出,和平年代注定没有大师。所谓大师,都是除旧立新、推倒重来、引领风气、开创局面的人,而如果格局不变、门户不散,大师绝难横空出世。现在大家都想大师、盼大师,这种心情可以理解,但是历史告诉我们,只有乱世才能出大师。“你要大师还是乱世,这是一个痛苦的选择,”李零说,“承平时代,我们必须忍受平庸。” 

知识分子可能非常专制

  李零非但对现在的“大师”一词非常感冒,甚至连“知识分子”这顶帽子都不愿意带。他认为,满口“自由”、“民主”的人可能是非常专制的;知识分子比任何人都追求自由,特别是思想上的自由,但也可能比任何人都更加专制。政治家再专制,也还得讲权力平衡、利益平衡,而知识分子在骨子里就非常排他。
  不想当知识分子,当然更不想当“著名知识分子”。中央电视台的《百家讲坛》节目组曾经邀请他去做节目,李零婉拒了。他这样解释自己不去的原因:“一方面,我觉得自己不适合上电视,一定讲不好;另一方面,我有心理障碍,觉得上电视就像在大街上撒尿,本来尿得出来,结果就尿不出来了。现在大众娱乐特别发达,我不反对,但你要满足人民群众的需要,如果大家要看耍猴,你就得变成一只猴。”
  李零拒绝把自己归类,用他在《花间一壶酒》中的话来说就是“我一直在逃,从专业学术的腹地逃向边缘,从边缘逃向它外面的世界”。他不愿意自己的书被列入某某“丛书”,因为觉得“那样有一种帮派感”。事实上,他也很难被归类。新与旧,自由或保守,左派与右派,这些性格鲜明的词儿套到他身上,都显得不衬。
  李零觉得这个时代太热了,而他总是对各种热闹都非常怀疑。“大概是文革里受了刺激吧,”李零对记者说,“我所见的很多热闹都是非常荒唐的。”比如说,回首过去,会发现那些“热”往往都是拧着来的。30年前的“热”是启蒙运动,以《河殇》的播映为高潮,那场运动本身便是和文革拧着来的。那个时候,人们什么事儿都赖在祖宗头上,而现在,则是“国学热”、“传统热”,“孔子热”还没热几天,又来了“大秦帝国热”,当然还有永恒的“养生热”。“短短三十年,人们就从骂祖宗走向了卖祖宗。我一直纳闷,这个大弯是怎么绕过来的,”李零说,“也许我们应该采取一种人类学家的观点,从出租车上看出黄包车,从铺天盖地的广告看出走街串巷的吆喝。许多看似相反的事情,实际上是相通的。”
  因为怕热闹,李零极少接受采访,坚决不开博客,更怕成为“公众人物”。“在我看来,公众人物就是公共厕所。中国的公共厕所往往没人打扫,里面的屎尿越来越多,最后脚插不进去,于是就换一个厕所。”
  他甚至连手机都不用,因为觉得那玩意太闹心。不用就不用吧,还特意写了一行字:非宁静无以致远,故陶然而忘机。

宗教与学术总有区别

  李零怕麻烦,麻烦却总是找上他。
  2007年,李零出版了《丧家狗——我读〈论语〉》一书,提出将孔子去神圣化的主张。他指出孔子不是圣,只是人,“一个出身卑贱,‘学而不厌、诲人不倦’的人;一个传递古代文化,教人阅读经典的人;一个有道德学问却无权无势,敢于批评当世权贵的人;一个四处游说,替统治者操心,与虎谋皮,拼命劝他们改邪归正的人;一个空怀周公之梦,梦想恢复西周盛世,安定天下百姓的人。”这样的观点实在算不得偏激,却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因为那个时候,正是于丹的《<论语>心得》红遍中国、许多人高呼“儒家复兴”的时候。李零触动了许多将中国复兴希望寄托于传统的人的神经。有些人甚至连书都没读、单看书名,便投入到对李零的骂战之中。直到今天,这场骂战依然余音未消。就在最近,还有人在公开场合面色严峻地质问李零:“李教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只要回答yes还是no。你觉得孔子到底是可敬,还是不可敬?”李零当时感觉,骤然之间,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站队划线的火红年代。他无奈地说:“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当初,我就是为了逃离派别,才去研究古代的东西,怎么到了古代,还要去站队呢?”

   李零觉得纳闷的是,现如今许多研究历史、哲学史的专家学者,都选择加入某一党某一派——不管是“新儒家”还是“自由派”——还爱强调自己有多么坚定的信仰。“跟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讨论的呢?我们总还能区分出宗教与学术的区别吧?你在做价值判断之前,总还该有一个事实判断吧?”李零对记者说,“我眼中的孔子,从来都是一个思想家,而不是一个教主,更不是有些人希望的那种、可以领导全世界宗教的通天教主。如果你非要臆造出那样一个孔子,还要我崇拜、磕头,那我只好说,对不起。”
    过多的攻击让他有些无措,过分的礼遇也会让他无法消受。攻击多因孔子而起,而礼遇多由孙子而生。李零是研究孙子及古代兵法的著名学者。这两年,好多地方都邀请他去讲座,谈一谈孙子兵法。然而他一接触,发现对方多半都是商人,请他上课,是希望他能将孙子兵法与当今的商战结合起来讲,“而且他们说是想学孙子兵法,其实想学的都是三十六计,想通过其中的一些损招阴招,赚更多的钱。这就让我比较头疼了。首先,我的道德标准受不了;其次,我去教他们也没有资格,他们可比我懂多了!”被逼得急了,李零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有道是,兵以诈立,那你们的意思是,商也以诈立?商难道不是以诚信而立的么?”  
   对方这才哑口无言。
    至于《孙子兵法》,首先当然是一本兵书,但其实也是一本研究中国人思想智慧的书。“兵法是一种思维方式,高度对抗中的思维方式,战斗需要的是马上接招、快速反应,而不是从容不迫、深思熟虑。”李零说,“在我看来,这更接近于人类思维的真相。”                                               节选自张传旭老师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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