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南通蒋保华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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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南通蒋保华序　

李尚飞

    闭门不出者，月有余矣。踟蹰于蜗角之隅，看地息上蒸，卖声于讲台之上，觉气若驴嘶，虽迟钝如吾者，亦知冬神袖手，东君已至。咦，春来如昨，陌上芳草菲菲，尽惹他人之眼；树头枝桠泛青，偏射俗夫之心。远山如黛，而不能涉足其间；近水如绫，而无法泛舟其上。心事浩茫，无从理乱，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语与人无二三，低头惶惑，抬头怃然，方自犹疑，忽闻蒋保华北归信息。
    保华吾侪，年少才俊，卓荦不凡，驰足杏坛，颇有声名。年前赴万里应聘，适逢吾偕二三子听课，其人从容自如，胸有丘壑，佳思巧构，钩留提沉，时有可观者，为年来罕见，课毕互相称庆，以为万里又添一健卒，实为幸事。后时常往还，步月甬江之畔，长聊天一广场，见其好学如渴，手不释卷，文笔清丽，如出江南佳丽之手，缠绵反复，动人心魄，读罢每自惘然，顿生年华已逝，后生英俊，己不若人之感。其人理想高矣，志念深矣，南来非为一己之私，怀壁握玉，志虑清纯，正自施宏图，展风姿，成志向，树新风之际，不料势易时移，非本人之所愿望，踌躇再三，决心归去。呜呼，心事未尽而中道得辍，志意未达而半途废返，同道凋零，运命若斯，此诚惨切忉嗒之极矣。
    君来时暑气未消，已闻秋声；去日春雨淅淅，如被冰雪。扶遍栏杆，拍尽几案，此恨怎消？别离在即，抚今追昔，亦自为君庆幸。今日君随雁北归，故校灯光，照样温存，村桥原树，依旧婆娑。读书，香茗可品；思考，灵台明净。一卷书，细嚼慢咽；一缕曲，倾耳领略；一漾笑，得之于心；一腔血，抛于理想。去者已为陈迹，可纵之于回首；来者渺远难凭，自可奋力前行。依君之才，足可称雄杏苑，功标当世，遗福后生。
    吾亦漂零久，半生落拓，故人长别，淹留久矣，闲却湖山，一生旨意，破衲芒鞋，拄杖苍茫，岚烟晚照，倚栏画图，隔月经年，幽竹山窗，得无异乎？噫，扁舟已待，烟波无垠，几杵疏钟，数点渔火，俯仰之间，差堪自老。浮生若梦，只落得一枕清霜，一把热泪，一袖悲凉，一囊古旧，了复尔尔，夫复何言？
    后会何地？设筵祁连山下，幕天席地；酌酒黑水河边，脱帽搔头。戈壁黄沙漫漫，可以倾心；天边晓月如钩，聊以作赋。沧海事，浮生梦，尽付于风飞云走。放翁诗云：“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矮纸斜行浅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年少无知，不解其意，而今深得其中三味，已是鬓边秋霜，步履滞重，不复旧日面目矣。
    若问后事，儒者曰：富贵在天，道者云：弃巧绝智，释者诵：我佛慈悲。
保华勉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