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精神的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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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第七期《融合与冲突》

朱正琳（CCTV读书时间主编）

他说：“近年来从事比较文学的教授做着大宗进口贸易，从巴黎购到所需货物。
在那里，拆解尼采和海德格尔，再把他们组装到左派理论之中，一直是主要的哲学营生。”
我们或许应该提醒自己记住，那批“货物”又从美国转运到我们这里来了

   《美国精神的封闭》是一本20年前在美国畅销一时并引起过强烈争议的著作，今天在我们这里读来也还能感觉到它的冲击力。对美国大学教育进行批判性的考察，背景展开的却是西方哲学的古今之变和启蒙运动引发的现代思想之争。知识含量之大和思想密度之高，都让我望洋兴叹。
    艾伦·布卢姆是列奥·施特劳斯“最亲密的学生”之一，自然也就属于施特劳斯所创的“芝加哥学派”。列奥·施特劳斯及其学派的著作与学说近年来在我们这里已多有译介，并且开始有些引人注目。不过，如布卢姆所言：“这本书，作为对我们的心灵、尤其是年轻人的心灵以及他们所受教育的沉思，是从一个教师的视角写成的。” 读他的这本书其实也可以不关心他的学派背景。
    布卢姆对美国大学教育的检讨，是从根上说起，所以停留于表面的“借鉴意义”就不值得一说。比如，布卢姆批评美国大学不重视通识教育而只重视专业教育，很容易引起我们的共鸣，因为我们似乎正面临着相似的问题。但布卢姆的批评是基于这样一种理念：“自由的大学只存在于自由民主政体之中，而自由民主政体也只存在于有自由大学的地方。”而由于（如托克维尔所言）民主社会中个人容易受舆论控制，“作为一项制度的大学，必须补充民主社会中个人缺乏的东西，必须鼓励其成员参与它的精神生活。”所以，“大学的任务很明确……，首先，它要始终把永恒的问题放在第一位。”以此观之，我们面临的问题与布卢姆所谈的问题恐怕还不在一个语境之中。
    对于我而言，最受启发的则在于布卢姆展开的背景部分。在布卢姆看来，现代大学是“启蒙运动的产物，是它在现代民主中的有形体现”。因此，他对启蒙运动的来龙去脉做了大量考察和分析。涉及的内容很庞杂：古希腊哲学经由马基雅维利、霍布斯、洛克等人造成的转向，从卢梭到尼采到海德格尔对启蒙运动和理性主义的批判，这些学说飘洋过海到美国后的演变及其对美国社会生活（包括大学生活）造成的影响，如此等等。布卢姆显然是有成竹在胸。在我们这里被弄得云遮雾照的所谓“现代性”问题，在他笔下给出了一个清晰透彻的鸟瞰图。虽仍觉疑义甚多，有不解的地方，也有不能同意的地方，但我知道，有了它，至少就不用再理会那些故弄玄虚之辈。
    还有，对于美国的某些流行观念或用语（如“文化”、“价值”、“担当”、“生活方式”等等），布卢姆寻其根源，考其流变，在理论思考和现实观察之间游刃有余地穿行，也得出了许多值得我们玩味的论断。例如他说：“近年来从事比较文学的教授做着大宗进口贸易，从巴黎购到所需货物。在那里，拆解尼采和海德格尔，再把他们组装到左派理论之中，一直是主要的哲学营生。”我们或许应该提醒自己记住，那批“货物”又从美国转运到我们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