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妖娆我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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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妖娆我来迟
　文/冉云飞
　
　　
　　江：智者和仁者，是由一帮审美趣味挑剔、谈吐风趣无边的家伙组成的。这两伙人不大容易聚在一起，因为山水俱佳的胜景，常常不是可以两得其便的。但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在丰饶美丽、物态多样的四川，根本就不是个问题。仁者、智者都能轻而易举地找到自己的栖身之所，修炼自己的机锋，溶铸仁、智互逗的乐趣。
　　四川的江河，未必多于其它省份，但灵异不遑它让。长江、黄河两大水系的支流抱着神奇阿坝南北两山的裙边，积雪消融，汩汩流淌，加入那些多声部的合唱，吼声渐隆。河床的扭结和水势的不羁，常相争斗，仿佛怀揣牢骚，呼啸奔腾，径直向着大海杀去。逐水草而居，依河流而城，原本不足怪，但像四川的江河旁有如此灵异丰饶的人文和自然景观，堪称仅见。说它是奇迹，绝不为过。
　　大渡河、青衣江、金沙金、白龙江、嘉陵江姑且隐去不说，单说岷江六百公里的河段上有多少天赐美景，便足可以使人炫目。天堂九寨、奇异黄龙、风情桃坪羌寨、生物花园卧龙、雪山女儿四姑娘、幽静青城山、奇迹都江堰、秀丽峨眉、千年大佛等，一条短短的岷江孕有六个世界人文及自然遗产，真可谓步步皆景，一路风光，独步天下。
　　
　　山：四川的山不算多高，但山不在高，有仙在灵。什么是仙？仙非凡物，它是萦绕山在山之周围，驱之不散的氤氲之气。北挡寒风于秦岭之外，西靠屋脊而藻雪精神，南接云贵高原逶迤远去，东因大巴山而襟连巴楚。在众山之间，诞生硕大的四川盆地，以及由山围护，水之冲积而成富饶沃野的川西平原。这样的地理势态，使气候温和潮润，土壤不致板结而生动，物产自然丰富到使千百年来的人民，安居乐业。
　　水孕育人的灵性，山勾连人的气质。譬如连接青城山与鹤鸣山的邛崃山脉，在万峰竞奔的兄弟中，真是众山览它小，但它于整个川西乃至四川的重要性却不言而喻。如果说鹤鸣山是道教发源地的话，那么青城山便是道教发扬光大，得以遍布于天下的重要基地。不特如此，道教的崇尚自然，注重享受，与都汇堰水利工程之效仿自然，都深刻影响着四川人的精神气质和物质生活。而海螺沟作为亚洲最低海拔的冰川，与其它众多山峰所隐匿栖息的动植物，构筑起整个四川的山青水秀。
　　早在一九二三年中国地质先驱丁文江先生就在《中国历史人物与地理之关系》深刻地阐述了山川风物于人之孕育和影响，山川气候影响物产之丰寡，继而影响郡望人气，以及文化脉络的走向。
　　
　　妖：妖似乎一直是不太正经的意思，其实许多好看的东西，哪有那么正经呢？正经到和城市里的水泥盒子一般，那还妖什么啊妖，那只有呆而且板了。真正的自然山水，自有其人不可能完全理解的鬼斧神工，它们会按照你的计划而生产出来吗？笑话！
　　九寨的五花海，树政瀑布群，黄龙的五彩池，峨眉金顶的佛光，四姑娘的雪峰，海螺沟的冰川，塔公草原的遍地野花等，要怎样开放才合你心意？大自然的伟力，在于它诞生许多使你意想不到，而不可接近它的奥秘。那万般美丽里，神秘不可解的妖媚态度，我们除了赞美，难道你还能找到更好的方式？
　　
　　娆：如果说妖是你一眼就看得出来的东西，那么娆你得有点耐心去慢慢品咂体会，切不可粗暴胡来，不然妖娆、娇娆，你怎样能体会得其中的舒服和奥妙呢？如竹海忘忧谷之娆，青城山小径溪水，绿树环抱之幽之娆，看上去没那般妖，但却是有态的娆。你得用感知春风秋月的耳朵眼睛，在心里与他盘桓周旋。
　　辛弃疾他老人家一生雄豪，喜欢金戈铁马，为国争战。别人不让他去报国，他还愤而便说：“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既将打战必胜的策略，换成了种树计划，当然能得出“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的神奇感觉出来。大家都是尘俗中人，如果你去了大自然美景深处，不动用你那早已迟钝的审美器官，只知打麻将、斗地主，固是你的自由，但难逃佛头着粪，月下煮鹤的酷评。最后的结局是得到了两句辛老人家的改作：我见青山多不慧，料青山见我应反胃。
　　
　　我：所有的人都是独特的“我”，他人不可复制。正是如此，你看大自然的眼光，不必与他人同，哪怕这人是大师高手，也不必为他人首是瞻。他的见解，你可以参看，但他的见解只是你见解的注脚或者旁批，不可成为你的正文。所以到大自然里，一定要拿出真正的“我”出来，而不是别人的影子和随从。
　　到了一趟四川，“我”不曾来过，是何等遗憾？旅行团的跟风，看一律的景点，买一律的物品，吃一律的饭，一不小心就会没有“我”在其间。在混沌里来了一趟四川，却把“我”放在家里，这当然是很可惜的。
　　
　　来：怎么来是可以不必多虑的，乘飞机、坐火车、跟大巴、玩自驾，都是你自己的抉择。但何时来就应该费些思量了。当然按照我的喜好，是不喜欢大假期间跟人扎堆的。但万一你只有大假才有时间，那么你也只有将就自己的生活了，选择十一前后到九寨，五一前后到竹海或者峨眉山等地，这叫随自然造化而动。当然，你再有旁逸斜出的时间，七、八月到草原，六、七月到海螺沟去，都是不坏的选择。不过，你说我想哪个时候去，就哪个时候去，何劳你来饶舌，那我也是不能决定你的。
　　一个人来，是独乐乐；一家人同来，是众乐乐；与一帮朋友一起来，是与民同乐。这些乐并无境界的高下，只与自己欢喜与否有关。
　　
　　迟：我的原则是，看风景，一定要赶在众人的前头去看，越早越好。最好在公家没发现之前，自己发现了这个最佳且隐秘的好去处，私自享受多年后，再公布出来。不过这等好事，一辈子能碰着一回，便仿佛中了六合彩。但不能时常这样去想，否则彩没中，却中了风，中了邪，有些划不来。
　　我们对山川风景的态度，不够友好，是众所周知的。因此你如果有闲有钱的话，早看见她比迟看见她好。这就像水灵灵的闺女，经不三不四的人瞎折腾，就弄得黄皮寡瘦，不成人形了。所以来得最好别太迟，否则看到的便是孀居的老妇，哪里还能见得着曾经黄花闺女时的妩媚样子。当然，一不小心迟来了，也没太大的关系，最好别迟钝，哪怕你痛心疾首一回，也算动了点真情。
　　
　　
　　2005年9月13至14日于成都反动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