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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洁非和《典型文坛》2011-07-22
中国文化传媒网
《典型文坛》 跟李洁非一起在中国社科院文学所共事多年,知他是一个严正、律己之人,也是一个清平、狷介的学者。他的新作《典型文坛》(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再一次证明了我的这个判断。这是一部深厚、雄辩的史论著作,也是一部现代“史记·文人列传”。他以散文家和小说家的低调“叙事”,用“还原历史现场”的讲述方法,为广大文学爱好者再现了文学史上某些生动的瞬间和节点,所论丰富,所述有趣,知人论世,从容道来。然字里行间,却是忧不尽、道不完的历史悲怆和荒凉。
其实在汇聚成书之前,他所写的某些篇章,如论丁玲、论周扬、论赵树理等等长文,曾先期在《钟山》《长城》《中华读书报》等等报章期刊上发表。笔者在零散得见时,还只觉得读来有趣,被他对历史的重新发现和对某些细节的精心钩沉所吸引,觉得这是比小说更精彩的人物传记或“别传”,补充了现今流行的某些大而无当文学史之不足。待到这许多篇什合成一本之后,沉甸甸在手,捧读时,那感觉却变了,满篇都是历史的沉重与沉痛,与先前阅读时的愉悦判若两样,只剩几丝哀叹、几分惶然萦绕胸中。
只要看看他对评述对象的“选择,然后观察”(《典型文坛·自序》),似已无须评断,结论不言自明:丁玲、周扬、赵树理、张光年、胡风、老舍、赵树理、夏衍、郭小川、姚文元、浩然……所选11人,都是风云际会中的文坛著名人物,从文艺部门管理者到文艺创作者,命运跌荡起伏,平生遭际一波三折。正是他们的命运,决定了当代文学史书写的基本走向。《典型文坛》以人物命运为线索,融会贯通,打通文学史的“现代”与“当代”分界,在一个更加开放的空间、更加寥廓的背景里,从道统仕统的文化传承中,探讨代际转换之时士人心态。其研究的时间跨度、研究的对象、探讨的问题,远不止于当代文学史的60年,而是100年或者更远,将镜头和目光推及现代、近代,推及现代性之于中国社会之影响,推至新中国成立以后社会主义文化艺术生产,包括它的运行规律,其产品的加工、生产、制造,它的运输、包装和营销,它的一整套工艺流程,它的管理者与生产者之间的角色互动关系,等等。这是一部背对历史、朝向未来的著作。观察者的目光开阔、坚定,远远超越了当下,贯通过去、现在和未来,具有无比的穿透力。
《典型文坛》是一部中国文人的命运交响曲,是英雄交响曲也是悲怆交响曲。它是中国文人的百年孤独,荒诞与喧嚣交织,乖张与疯狂并行。它通篇探讨的就是命运,历史长河之中一个个典型或“非典型”文人士大夫的运命和转运。《长歌沧桑——周扬论》《凋碧树——逝世二十周年说丁玲》《误读与被误读——透视胡风事件》……这些研究对象当中,无论是由职业官员而成诗人作家,或由作家文人而升职业官僚,无论小文痞而成大打手,还是老农民跃升新榜样,无不是“别看你今天闹得欢,就怕秋后拉清单”,充满人间喜剧味道,实则却是人间正剧和悲剧。有人说李洁非的这部书有点像李辉、陈徒手、刘锡诚的散文笔法,又如黄仁宇《万历十五年》的史论构架。我个人意见更倾向于后者。“世间已无张居正”,黄仁宇在《万历十五年》中说。世间从此亦无海瑞、戚继光与李贽。但问《典型文坛》撰述者:世间可再会有丁玲、周扬、浩然、赵树理、老舍?当一个制度确立以后,如果连万历皇帝老儿都无可奈何,那么,一代又一代文人,又能指望他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呢?
李洁非在当代文坛从业既久,饱受浸淫,难免处处与文坛人与事都有勾连。难得的是他依然能够保持疏离,以“槛外人”的警觉与高洁姿态,以一个独立知识分子的立场,保持学者的客观中正之心,不为各流派或利益集团所掣肘,大胆推论,小心求证,看似含而不露,实则处处藏有机锋。读罢这部厚重的《典型文坛》,不由掩卷长叹!是为书中人物命运,也是叹作者:80年代那个才华横溢、潇洒峻急的青年批评家,已然是知天命般的冲淡通脱了!(徐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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