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春晖：《小西门集》与“四十八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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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西门集》与“四十八条”


            二0一一年五月，钟叔河先生《小西门集》在他曾任过总编辑的湖南岳麓书社出版了，书三十二开，布面精装，印数五千册，定价三十五元。作者在《小序》中说：“‘全世界最美的图书’的设计者南京朱赢椿君，曾表示愿为这册小书作整体设计，代理出版。惜‘天’不随人，未能如愿……这篇小序早已写成，并收入了《念楼序跋》，因时移事易，末节字句不能不稍微改易，读者鉴之”。翻开《小序》所说的《念楼序跋》第一百五十七页,《〈小西门集〉自序》尾注为：《小西门集》，二千零十年八月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小西门集》还是《小西门集》，“时”由二0一0年八月“移”至二0一一年五月，出版单位由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易”至岳麓书社，是什么原因导致该书出版“时移事易”呢？
           一九五七年，在《新湖南报》（《湖南日报》前身）工作，年仅二十七岁的钟叔河被定为“右派”。当年十月，报社反右办公室印了一本三十二开，一百二十八页，“内部材料，不得外传”的册子，名《继续揭发批判钟叔河的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罪行》，这些关于自由、民主、无产阶级专政等问题的言论，就是被划为“右派”的证据。全文共分五部分，（一）关于自由，共九条；（二）关于民主，共八条；（三）关于无产阶级专政，共七条；（四）关于党的领导，共八条；（五）关于社会主义思想和马列主义理论，共九条；（六）关于阶级斗争和知识分子的问题，共七条，一共四十八条。对此言论，作者认为：这些乃是五十多年前一个二十几岁年轻人的看法，自不免幼稚肤浅，也肯定会有错误，但正如自己身上的伤疤，虽然难看，却抹不掉，因为它已经成为历史了（见《“错就错在要思想”》,第一百四十五页）。而这次出版的《小西门集》，《“错就错在要思想”》一文附录就有这一九五七年的“四十八条”全文。而《小西门集》出版的“未能如愿 ” ，恰与这“四十八条”有关， 作者在赠予笔者的一幅本人照片的背面道出了其中的原委：“《小西门集》历经南京师大、江苏文艺、华东师大等出版社，开头都表示很愿出版，后来又都因为“五七年的四十八条”一文，认为大有妨碍，必须删改。我则认为文章虽可删改，历史则不能改，拒绝删改，于是都被退稿，只好拿回来在湖南出版了。”出版社要求“四十八条” “必须删改”，作者“拒绝删改”，结局只能是退稿了。
         再让我们看看“四十八条”，随便列出几条：
         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观点，如果不准修正，就会僵化，变成教条，反而要束缚人的思想。
在革命已经胜利，反革命分子已经不多了，专政的职能交给少数专门机构掌握就行了，不必要当成整个国家、整个社会、全体人民的任务。否则的话专政就会扩大化，引起没有根据的镇压。
         任何一个国家，如果没有高度的民主政治，哪怕经济上再强大，也是没有很大吸引力的。
          对于一个有知识的人来说，精神上的自由，有时比物质上的自由，来得更重要。
           理想的社会秩序，要靠道德来维持，不能靠纪律来维持。任何的强制，都不符合自由的精神。
           当时报社领导拿着这“四十八条”对钟说：你错就错在要思想------要胡思乱想，这还了得。及至一九七九年平反（一九七0年因“污蔑攻击文化大革命”，被判刑十年），提前出狱后，一位老领导拿去看过，说：“你这四十八条，可以发表一下嘛！”，一九八二年第六期《人物》杂志《述往事，思来者》一文，刊出过其中“关于社会主义思想和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九条。
           江苏兴化书友姜晓铭在《积树居话书》（天地出版社二0一二年五月出版，定价二十八元）一篇《钟叔河题签〈小西门集〉》中说：《小西门集》书中还附录了不少难得一见的图片和史料，如《错就错在要思想》一文后附《一九五七年的四十八条》，是不可多得的弥足珍贵的史料，而这书本身的出版过程更堪嗟叹。这位编审、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韬奋出版奖”、“中国图书奖”获得者，著名的出版家，在接受《新京报》记者方绪晓采访时说到“对当前的书刊出版可否谈一点看法”时，他的回答是：“我的理想，简单点说，就是能够在一个自由的环境里读书和写作。没有自由，就没有文化，也少有可读的书刊。现在的自由度，比起‘反右’和‘文化大革命’时来，已经大得多了。令人不可理解同时又很沮丧的是，上级主管部门还没有那么严格，下面发稿和审读的人却总是先意承志，拼死命也要把关把得更严。比如，有些内容‘上头’并没说不允许出版，总编、社长、审读小组却要把好好的书稿‘毙’掉。比如我最近出版的《小西门集》，就在南京和上海的出版社里积压了两三年，最后还是被退了稿。”(载二0一0年九月二十五日《新京报》)“未能如愿”，“只好拿回来在湖南出版”的《小西门集》，尽管推迟了十个月，但终于出版了，广大读者终于看到了“成为历史”的“四十八条”，这是作者和读者在“嗟叹”之余都应倍感欣慰的。


            二0一一年五月，钟叔河先生《小西门集》在他曾任过总编辑的湖南岳麓书社出版了，书三十二开，布面精装，印数五千册，定价三十五元。作者在《小序》中说：“‘全世界最美的图书’的设计者南京朱赢椿君，曾表示愿为这册小书作整体设计，代理出版。惜‘天’不随人，未能如愿……这篇小序早已写成，并收入了《念楼序跋》，因时移事易，末节字句不能不稍微改易，读者鉴之”。翻开《小序》所说的《念楼序跋》第一百五十七页,《〈小西门集〉自序》尾注为：《小西门集》，二千零十年八月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小西门集》还是《小西门集》，“时”由二0一0年八月“移”至二0一一年五月，出版单位由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易”至岳麓书社，是什么原因导致该书出版“时移事易”呢？
           一九五七年，在《新湖南报》（《湖南日报》前身）工作，年仅二十七岁的钟叔河被定为“右派”。当年十月，报社反右办公室印了一本三十二开，一百二十八页，“内部材料，不得外传”的册子，名《继续揭发批判钟叔河的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罪行》，这些关于自由、民主、无产阶级专政等问题的言论，就是被划为“右派”的证据。全文共分五部分，（一）关于自由，共九条；（二）关于民主，共八条；（三）关于无产阶级专政，共七条；（四）关于党的领导，共八条；（五）关于社会主义思想和马列主义理论，共九条；（六）关于阶级斗争和知识分子的问题，共七条，一共四十八条。对此言论，作者认为：这些乃是五十多年前一个二十几岁年轻人的看法，自不免幼稚肤浅，也肯定会有错误，但正如自己身上的伤疤，虽然难看，却抹不掉，因为它已经成为历史了（见《“错就错在要思想”》,第一百四十五页）。而这次出版的《小西门集》，《“错就错在要思想”》一文附录就有这一九五七年的“四十八条”全文。而《小西门集》出版的“未能如愿 ” ，恰与这“四十八条”有关， 作者在赠予笔者的一幅本人照片的背面道出了其中的原委：“《小西门集》历经南京师大、江苏文艺、华东师大等出版社，开头都表示很愿出版，后来又都因为“五七年的四十八条”一文，认为大有妨碍，必须删改。我则认为文章虽可删改，历史则不能改，拒绝删改，于是都被退稿，只好拿回来在湖南出版了。”出版社要求“四十八条” “必须删改”，作者“拒绝删改”，结局只能是退稿了。
         再让我们看看“四十八条”，随便列出几条：
         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观点，如果不准修正，就会僵化，变成教条，反而要束缚人的思想。
在革命已经胜利，反革命分子已经不多了，专政的职能交给少数专门机构掌握就行了，不必要当成整个国家、整个社会、全体人民的任务。否则的话专政就会扩大化，引起没有根据的镇压。
         任何一个国家，如果没有高度的民主政治，哪怕经济上再强大，也是没有很大吸引力的。
          对于一个有知识的人来说，精神上的自由，有时比物质上的自由，来得更重要。
           理想的社会秩序，要靠道德来维持，不能靠纪律来维持。任何的强制，都不符合自由的精神。
           当时报社领导拿着这“四十八条”对钟说：你错就错在要思想------要胡思乱想，这还了得。及至一九七九年平反（一九七0年因“污蔑攻击文化大革命”，被判刑十年），提前出狱后，一位老领导拿去看过，说：“你这四十八条，可以发表一下嘛！”，一九八二年第六期《人物》杂志《述往事，思来者》一文，刊出过其中“关于社会主义思想和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九条。
           江苏兴化书友姜晓铭在《积树居话书》（天地出版社二0一二年五月出版，定价二十八元）一篇《钟叔河题签〈小西门集〉》中说：《小西门集》书中还附录了不少难得一见的图片和史料，如《错就错在要思想》一文后附《一九五七年的四十八条》，是不可多得的弥足珍贵的史料，而这书本身的出版过程更堪嗟叹。这位编审、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韬奋出版奖”、“中国图书奖”获得者，著名的出版家，在接受《新京报》记者方绪晓采访时说到“对当前的书刊出版可否谈一点看法”时，他的回答是：“我的理想，简单点说，就是能够在一个自由的环境里读书和写作。没有自由，就没有文化，也少有可读的书刊。现在的自由度，比起‘反右’和‘文化大革命’时来，已经大得多了。令人不可理解同时又很沮丧的是，上级主管部门还没有那么严格，下面发稿和审读的人却总是先意承志，拼死命也要把关把得更严。比如，有些内容‘上头’并没说不允许出版，总编、社长、审读小组却要把好好的书稿‘毙’掉。比如我最近出版的《小西门集》，就在南京和上海的出版社里积压了两三年，最后还是被退了稿。”(载二0一0年九月二十五日《新京报》)“未能如愿”，“只好拿回来在湖南出版”的《小西门集》，尽管推迟了十个月，但终于出版了，广大读者终于看到了“成为历史”的“四十八条”，这是作者和读者在“嗟叹”之余都应倍感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