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非： 说“合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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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合脚”
我从不会因为领导穿西装而不打领带，就保持一致，自觉地不打领带。我是否穿西装，是否打领带，是否跟在后面“甩开膀子干”，取决于我的意志，我需要思考。如果是否打领带，得看“领带者”，个人意志没了，也不可能有什么创造性。
写到这里，我想说个“如同”，——可是，“如同”什么呢？既然上面说穿西装不打领带，下面就“如同”一下穿鞋的事。
然而，这事马上就尴尬了。
如同你不知道我穿西装是否愿意打领带一样，你不能把合你脚的鞋强穿在我脚上，你不能代表我穿鞋。鞋合不合脚，脚先感觉，然后我知道。因为我的脚只有感觉，没有思想。然而，我会不会强行穿上你配给的鞋并装作很舒服的样子呢？——你猜。
你们的确不可能知道我想穿什么鞋。因为只有个人才能穿鞋，只有个人才能知道脚上的鞋是否舒服。如果想知道13亿双鞋的尺码及舒适度，难。至少得如央视记者满大街一个一个地去问“你舒服么”，然后统计局统计，发改委分析。
你至少要明白，人们不但有选择尺码的权利，而且还得让一部分人有根据自己的富裕度买鞋的权利，甚至，他们也有赤脚的权利。
需要一双合脚的鞋，得自己去选。
麻烦说来就来了，——这个“选”字，何其敏感。
然而，每个人的鞋，能请天上掉下来的代表去“代选”吗？
这就得由每个人用脚去投票，为自己选鞋。
——我感到越说越麻烦了。只是这个麻烦不是我自找的。这些天媒体盛赞“合脚论”，我很担心动员全民削足适履。
这个民族曾有长期让妇女缠足的历史，男权社会认为妇女缠足体现了女性美，制度和习俗都认为缠足是规矩，一千多年，“男儿”不需要妇女投票同意。也就是说，不必说鞋子能否合脚，连脚长成什么形都加以限制！
而最早认为三寸金莲不适合中国妇女脚权的，竟然是19世纪中叶的传教士！这些反缠足的境外势力发起了“天足运动”，一小部分不安分的人听了洋鬼子的蛊惑，开始放足了。阻力真大啊，两股势力，时而硬碰，时而妥协，不得不一时放，一时缠，白天缠，晚上放，这里放，那里缠，放放缠缠，缠缠放放，历晚清，经民国，终成气候，用了一百多年。
只是，现今有人脑袋里还是藏着那三寸金莲，包括那根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