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诗歌现状反思与透视

教师之友网

福建诗歌现状反思与透视
                                    文/庄伟杰

现代新诗的历史发展到今天，已走过近百年的路程，我们似乎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不少。但不管怎样，诗歌的脚步始终没有停止过，而且在每个历史阶段总是清晰地发出自己的声音。福建诗歌亦然。记得笔者出国前（1989年）在主编《名城诗报》推出福建诗人散文诗人时，曾写过一篇近万字的对福建诗坛进行整体描述和探析的诗歌评论，标题为《在承续和拓展中显示价值——我观福建诗坛》，此文刊发后在当时的确引起一些反响，有夸赞的有抨击的有回应的有商榷的，回想起来令人不胜唏嘘。近20年过去了，而今面对福建诗坛、尤其是置身于第二届福建青年诗人交流会的现场，我想有必要趁机略陈一孔之见，或者说几句不那么中听的“场外话”。
有学者说过，中国作家缺少一种人类意识、未来意识、科学意识。而国外汉学家则认为“中国缺乏Pubic Spirit”，指出中国作家面对现实所缺乏的勇气，甚至责问“中国作家的声音在哪里呢？”等等，尽管这些言论有失之偏颇之处，但忠言逆耳，着实值得我们好好反思。著名作家王蒙则认为，中国为什么没有大作家，是因为我们的作家自杀的太少。此话虽属调侃，却不乏道理。因为中国作家太懂得调节自己和明哲保身，那种鲁迅式、屈原式的自我拷问和审判，那种陀斯妥耶夫斯基式的灵魂的忏悔和反思，那种艾略特式的对现代社会的“荒原”的丑恶和堕落定格于历史性的视野，或者惠特曼式的充满美利坚独特声音的民族风格，在中国诗人作家、尤其是当下作家中实属鲜见。也因此，我们难以读到那种期待已久的足以震撼灵魂与获得阅读满足的“沧海大文章”。
如果用以上观点来比照福建文学（诗歌），可能会令人深感失望，这样说或许有点苛刻，其实不然。根据观察，福建诗人作家们存在的症结其实不少，而最基本的是其意识和视野等方面存在的问题。就说当下的福建诗人吧，或用一种投机心态去迎合主流，且沾沾自喜和满足于能在几家主流报刊登载几首诗作；或因自我封闭与一种边陲感（福建虽地处东南沿海，其实是八分山水一分田）所带来的视域局限及过度自恋致使严重的自我迷失；或急于求成的功利意识、自我陶醉的浮躁心理以及因袭历史、体制原因所造成的文化话语权大小的权衡。于是，迎合便成为他们写作的主要内在冲动，他们迎合编辑意图、揣摩刊物定位，满足于小圈子内的审美趣味，这种带有类殖民式的心态，甚至成为他们的集体无意识，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到他们的创作，更使福建诗歌陷入了一种自满自足的顽固误区。
诚然，对于诗人作家及其作品的评判，是见仁见智的事情，很难找到“唯一”的模式标准。但诗人作家和作品，总有成就大小、艺术水准高低之分。艺术（诗歌）意味着创造。就此而言，艺术家的综合素质的表现，乃是综合能力的某种较量。这起码的反映在三个基本层面上。其一，具有鲜明而清醒的艺术主张，恣意纵情，领异标新，我即是我，我非他人，自由自在地驾驭和表现自己想表现的东西，而且充满灵思，展示出富有独特性的气派和风格特色，即才情的较量。其二，基本功的较量。无论是先锋的现代的、还是传统的民间的，无论是描景状物的、还是画形写意的，无论是下意识的潜意识的梦幻的、还是变形的夸张的反讽的等等，唯有意使笔至、得心应手、倾述胸中丘壑云烟而从容练达，即臻于此境者，方可进入真诗人之列。因为决定诗歌存在的关键是语言。一句形象蕴藉的语词配置清澈如水，却感人至深；纵使千言万语，荒芜拉杂，却苍白无力。只有充分凸显汉语诗性智慧，让语词尽显出本质的光芒，让律动的词语证明自我的存在，从中发现存在的意义，才具有感动自己和读者的精神品质。其三，诗人人格的表现。有什么样的人格，便有什么样的作品。当才情与写法悄然而退，诗人人格便突兀而现。屈子《九歌》的愤世嫉俗，太白《将进酒》的洒脱放达，苏轼大江东去的万丈豪情，易安雨疏风骤的愁思善感。这皆来自于诗人人格的彰显，更是诗歌作品的艺术境界和精神向度。可见，决定一个诗人作家成就大小的因素，除了才情与功力，最终却指向于诗人作家的人格魅力。中外古今诸多文学大师的作品，之所以没有因为时光的流逝而失去震撼人心的力量，其中包含诸多令人难以说清的原因，但其伟大人格的折光，却是令人叹服和敬慕的终极原因。
之所以如此这般地饶舌一番，是因为笔者觉察到福建诗坛中部分诗人心态的乏善可陈、浮躁投机的写作状态以及地理因素的相隔使然，带来了文化交流和视野眼光存在的局囿，导致诗人们整体素养达不到一个相对令人满意的期待程度。是故，几乎绝大部分诗人的创作宿命是写出几首或一组在圈子内、在一个地区内、最多在省际范围内获得好评或得个什么奖的作品后，随之便逐渐地从诗坛蒸发了，个别者即使继续在场，却越写越糟，充其量只是在浑水摸鱼或“跑龙套”，却俨然以诗江湖大佬身份自居。其实，远的（世界）不说，即便置之于当代诗坛，也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人们之所以敬重舒婷，甚至说当代福建诗歌（不包括蔡其矫、郑敏）只有一人，即指舒婷，是因为舒婷的明智，她深深意识到诗人可能遭遇的命运而激流勇退，凭藉才情、功力和人格魅力，转而写散文（陈仲义先生则转而搞诗歌批评研究，也让人竖拇指），其所获得的成就同样令人刮目。
那么，是否可以诘问，福建诗人最终更多的会是遭遇令人难堪的命运呢？回答是肯定的。就目前而言，这些人主要是靠生活、经验或者一点小智慧式的才情在写作，在艺术上几乎没有什么创新之处，更多的是要么就近繁殖与相互仿写，要么是西方现代、后现代诗歌及当代诗潮（包括被主流认同的）的克隆版与模仿版。固然具有独特的生活经验，写出的东西刚发表和出版也会产生一定反响，甚至让其在本土自我称王。然而，本身人文素养的严重匮乏所带来的变态自尊，故步自封，夜郎自大，最终却无法面对现状挑战自我极限，自然的那种挑战艺术极限的创造性就无从谈起了。
在福建诗人看来,可能他们自认为自己的创作和整体状况不至于如此窘迫和不堪一击,也因此难以走出这个误区。究其原因，在于诗人自身生命力量和精神结构的去势或疲软,说白点就是生命缺钙而精神缺氧。可以说，当下的很多诗人精神层面的能量非常薄弱，对现实生活缺少某种强大的洞识力，对历史意识缺少某种深沉的穿透力，或者说普遍缺乏思想，缺乏当代意识，缺乏人类视野，缺乏终极关怀。
值得深思的是，我们的许多诗人在写作着诗歌，可写出后根本没有人阅读，连小圈子内也只停留于捧场式的走马观花，更不用说诗人群里甚至无人问津。应了一句俗语：无人赏，自鼓掌。为何会有如此之境况呢？这让人想起了那些耳熟能详的追问：诗人何为？诗歌何为？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看来，当下福建诗歌创作需要走的路还相当漫长。作为一个真正的诗人作家，完全有权利可以批评落后的文化，但必须以一种健康的明朗的心态，而不是变相地羞辱和攻击他人为能事，抑或为宣泄一已的阴暗情感和盛气凌人的恶俗情绪以浇胸中之块垒。“礼乐所由起，百年积德而后可兴也。”诚哉斯言！福建诗坛要想产生杰出的诗作，诞生无愧于这片土地的作品，尚需几代诗人作家不断挑战自我极限的能量和坚实拼搏的探索精神。对此，笔者想提供五点浅陋之见，但愿能引起福建诗人认真深思：一是必须保持反抗性和前倾性的基因，让诗歌自觉而顽强地保存于体制之外的自由创意、先锋意识和草根风格。二是洞开视野，既忠实于个人心灵，又忠实于真实的生活，从尘世中来，到灵魂里去，并且进入形而上的哲学层面的思考。三是作为创作主体的诗人，应不断完善自身的知识结构，在自我调整中自觉提升精神境界和人格向度，凝聚悲天悯人的人文情怀乃至忧患意识。四是作为个体诗人起码要能创作出一两首足以广泛留传的代表性诗作，以诗人自身强大的精神主体，最大限度地激活这块土地上沉睡已久的伟大文化传统，端出富有创造性的卓越话语真正代表福建，打响中国，走向世界的新的诗歌文本。五是在眷恋和重审中坚守并打造自己的根据地。既突破地域局限，又能借助有活力的外来文化，一手嫁接传统文化、地域风情，一手连结大千世界、茫茫太空，让思想和精神穿越古今，打通中外，为福建为诗歌中国注入更多的世界性元素，从而发出真正属于自己的中国声音。如是的话，就有足够的力量和理由来充分证明诗歌福建的活跃、价值和意义。而作为一名旅居海外的福建人，作为一名缪斯的忠实子民，在我的心目中，这可能就是一个令人欣慰的结，一个期待已久的理想国。

                                                   2008年10月23日急就于厦门

——————————————
【相关链接】

[福建诗歌福建诗人谈]
（已找到的……）

退役诗人说三道四/舒婷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c557e201000coo.html

福建：行进中的诗人队列/徐南鹏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c557e20100f6vu.html

“门”里头的福建诗歌/汤养宗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c557e20100f793.html

《福建当代诗歌的印象主义地理》/伍明春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c557e201000626.html

福建诗歌现状反思与透视/庄伟杰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c557e20100f7jl.html

2001-2002年福建诗坛关键词/曾念长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c557e20100f7jz.html

诗歌在福建
——读《福建文学》2002年二月“诗歌特大号”/安琪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c557e20100f4oq.html

《福建民间诗歌运动史》（修订稿）/安琪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c557e20100bgif.html

福建新诗90年/安琪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c557e20100088f.html

《陆》诗歌创刊号（2007年8月）“福建诗歌专号”阅读札记（完整版）/安琪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c557e201000bru.html

《2003年以后，福建诗歌》/安琪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c557e20100dmnw.html

《福建诗群现象》/蕉椰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c557e20100f8ph.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