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公的远见

虾子中学

幺公的远见

我生于78年，不知道乡村经历的贫穷岁月，只知道每次上学的时候，奶奶们就会喃喃自语：多亏你家幺公。我不知道幺公和我们上学有什么样的关系，但我发现院子的孩子都能到十五里路远的在当地很有名气的学校读书，接受一流的教育。别的孩子就没有这样的福分了，如果他们要读的话，参加考试是必须的，还要达到一定的分数线才行。我问过奶奶，奶奶就笑着说：“是你们幺公有远见。”
幺公是我们家族的族长，家族就居住在一个院子，一共有15家，分为前院和后院，还有龙门。在遵义，这样的地方就称之为“坝子”，由于我们院子前面有一条小河，院子就叫做“河坝”。作为家族的掌门人，幺公德高望重，很有一定的威信，镇得住席。这么多人的院子，就需要这样的人来处理鸡毛蒜皮的事了。
由于当时比较贫穷，院子跟生产队一样，靠着国家的扶贫款和救济粮过日子。即便是丰收季节，也只能让全队的人吃上四五个月，别的时间就是等待，等待着扶贫款和救济粮。分到每家每户的粮食很少，很多的人家都要忍饥挨饿。
到了78年，我的出生并没有改变什么，穷乡僻壤的院子一样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人们习惯于等待之中忍饥挨饿。即便是上面的政策有所松动，但队长的胆子很小，很畏惧，不敢走在前面，加上周围的“兄弟部队”也没有动，也只好等。整个生产队，五十多户，两百多口人，就在等待中过日子。
幺公是有远见的，这样下去不是派头。院子要生存啊，不习惯于生产队的等，就跑到生产队要回属于院子的田和地。听说是幺公拍着胸脯打了包票的，队长才勉强答应。
幺公就把全院的大人召集在一起，按人头把田地分摊下去。幺公说：“你们要好好的管理，自己种的东西自家收。”当时不敢说分，也不能说这些田地就是自家的。幺公又托人在外面弄来了种子。无疑，这样的分摊调动了院子的生产积极性。每家每户起早贪黑的辛苦劳动······幺公走出这一步，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的，但是幺公用几十年积淀的智慧勇敢率领院子走出了第一步。用今天的眼光来看，当时的条件下这样的处理办法是需要很大的勇气。
半年过后，田地的庄稼丰收，基本上解决了吃的问题。姐姐后来开玩笑说：“你的福气真好，赶上喝白米粥的年代了。”我嗷嗷待哺，不知道这些的变化。即便丰收，大家都不动声色，怕啊，怕被批斗，都悄悄地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院子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
国家的扶贫款和救济粮院子一样每一个人都有份，幺公没有拒绝，但幺公也没有急忙分到每一个人的头上。而是和院子的人商量了一下，后又经生产队的同意，决定把扶贫款和救济粮送给当时的公社中学（后来的完中）。这些物质对中学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那年代知识分子是没有地位的，好多的人瞧不起，上学的孩子也不是很多，学校的生存举步维艰。当校长带着感激之情问幺公有什么要求时，幺公沉默了一会，说：“我们院子的娃儿不管是不是读书的料，只要愿读，到你们学校来上学，请你们不要拒绝。”校长听了很高兴，就爽快答应了幺公。后来学校规模不断壮大，但这样的要求对院子来说，都没有发生改变。
我不得不佩服幺公的胆识和远见，我想他的胆识不是建立在等待的基础上，而是用自己的智慧给我们指出希望之路；他的远见也不是建立在无意中的一句话，而是在外闯荡多年的生活经验的总结。或许，幺公不知道知识改变命运这样的大道理，但他知道多学一点知识肯定对自己有用，就不会吃亏。因此，别的人家虽等来了扶贫款和救济粮，但始终摆脱不了贫穷落后的面貌。幺公每一年都在等待，等待着把院子所分到的东西交给学校，等待着孩子跑跑跳跳上学放学回家的身影······可以这样说，幺公用等待换来了我们一生的希望，让我们学到了很多的知识。我们在幺公的远见中走出了大山······
当我欢快地背着书包和院子的同龄人一起牵着手上学时，生产队才把完成包产到户的工作。这时，我们已经解决了温饱，家也有经济能力让我上学，我的姐姐一样沐浴着阳光般的温暖，带着自信的微笑坐在教室里。
等我念初中时，我们的族长——幺公已经“大权旁落”，现在已经不再是家族式的管理，但是幺公喜欢坐在龙门的石头上，抽着烟，看着我们来来去去的身影，风烛残年的他很满意地笑了。
我考上师院那一年，幺公离开我们，院子的最后一任族长就这样默默地离开了曾经属于他的院子。出葬那一天，考在外面的孩子不管远近都回来了，来送一送我们的族长，我们的幺公。
今天，院子已经装扮一新，成了“四在农家”的典型。幺公的远见仍在激励院子的每一个人，他们都在辛苦耕作，走上的富裕的道路。

贵州遵义县虾子中学     杨秀茂（563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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