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高等教育学会语文教育专业委小学语文教学法研究中心副秘书长管季超创办的公益服务教育专业网站 TEl:13971958105

教师之友网

 找回密码
 注册
搜索
查看: 92|回复: 0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罗银胜:头发上的文化革命

[复制链接]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2014-1-5 13:53:1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罗银胜:头发上的文化革命
作者:罗银胜      时间:2012-06-05   来源:文化博览
“文革”中,对知识分子的迫害,千奇百怪,花样层出不穷。
有一天,钱钟书回家,头发给人剃掉纵横两道,现出一个“十”字,这就是所谓“怪头”。幸好杨绛向来是他的理发师,赶紧把他的“学士头”改为“和尚头”,抹掉了那个“十”字。而他的一个“同伙”因为剃了“怪头”,饱受折磨。理发店不但不为他理发,还给他扣上字纸篓子,命他戴着回家。
不久,杨绛也“恭逢其盛”,受到同样的遭遇:
一九六六年八月二十七日,这是杨绛不幸的一天——早上她翻译的“黑”稿子《堂·吉诃德》被没收,晚上又给剃成“阴阳头”。当天,宿舍里有个“牛鬼蛇神”撕了好多信,不敢烧,扔在抽水马桶里。不料冲到底层,把马桶堵塞了,住在楼下的那位老先生有幸未列为”权威”,他不敢麻痹大意,忙把马桶里的纸片捞出漂净,敬献革命群众。
这就引起宿舍里的又一次“揪斗”。杨绛回家虽然较晚,但进院就看见大楼前的台阶上站满了人,大院里也挤满了人,有坐的,有站的,王大嫂是花儿匠的爱人,她一见杨绛就偷偷摆手。杨绛心知不妙,却又无处可走,正迟疑间,只见平房里的张大妈对她努努嘴,示意叫她退出去。可是“极左大娘”已经看见杨绛了,提着名字喝住,她只好走上台阶,站在丈夫旁边。
杨绛夫妇都是陪斗。那个用杨柳枝猛抽杨绛的姑娘拿着一把锋利的剃发推子,把两名陪斗的老太太和杨绛都剃去半边头发,剃成了“阴阳头”。有一位家庭妇女不知什么罪名,也在其中。她含泪合掌,向那姑娘拜佛似的拜着求告,总算幸免剃头。杨绛则不愿长他人志气,求那姑娘开恩,就由她剃光了半个头。
当时剃了“阴阳头”的,一个是退休干部,她可以躲在家里;另一个是中学校长,向来穿干部服、戴干部帽,她可以戴着帽子上班。而杨绛没有帽子,大热天也不能包头巾,却又不能躲在家里。
钱钟书急得直说:
“怎么办?”
杨绛安慰他说:
“兵来将挡,火来水挡;总有办法。”从二楼走上三楼的时候,果然灵机一动,想出个办法来。她的女儿钱瑗几年前剪下两条大辫子,她用手帕包着藏在柜里,这会子可以用来做一顶假发。她找出一只掉了耳朵的小锅做楦子,用丈夫的压发帽做底,解开辫子,把头发一小股一小股缝上去。她想不出别的方法,也没有工具,连糨糊胶水都没有。
就这样杨绛费了足足一夜工夫,做成了一顶假发,害得钱钟书整夜没睡安稳。她笑说,小时候老羡慕弟弟剃光头,洗脸可以连带洗头,这回我至少也剃了半个光头。果然,羡慕的事早晚会实现,只是变了样。
杨绛自恃有了假发,“阴阳头”也无妨。可是一戴上假发,才知天生毛发之妙,原来一根根都是通风的。一顶假发却像皮帽子一样,大暑天盖在头上闷热不堪,简直难以忍耐。而且光头戴上假发,显然有一道界线。剪下的辫子搁置多年,已由乌黑变成枯黄色,和她原来的黑发色泽不同——因为那时候她的头发还没有花白。
第二天,杨绛戴着假发硬挤上一辆车,进不去,只能站在车门口的阶梯上,比车上的乘客低两个阶层。她有月票,不用买票。可是售票员一眼识破了她的假发,对她大喝一声:
“哼!你这黑帮!你也上车?”
杨绛连忙声明自己不是“黑帮”。
“你不是黑帮是什么?”售票员看着杨绛的头发,乘客都好奇地看她。她心想:“我是什么?牛鬼蛇神、权威、学者,哪个名称都不美,还是不说为妙。”她心里明白,等车一停,立即下车。从此一年之内,杨绛不敢乘车,全靠两条腿走路。
即使走在马路上,杨绛也时刻担心惹出是非,遇到不测。她说:经过文化大革命的洗礼,“街上的孩子很尖利,看出我的假发就伸手来揪,幸有大人喝住,我才免了当街出彩。我托人买了一只蓝布帽子,可是戴上还是形迹可疑,出门不免提心吊胆,望见小孩子就忙从街这边躲到街那边,跑得一溜烟,活像一只过街的老鼠。默存愿意陪我同走,可是戴眼镜又剃光头的老先生,保护不了我。我还是独走灵便。”
一个星期天的早上,宿舍大院的平房里忽然出现一个十六七岁的红卫兵。他召集大楼里的“牛鬼蛇神”去训话,杨绛也在其中。他下令从此以后每天清早上班之前,不准乱说乱动,只准扫大院,清除垃圾,改造思想……不胜其烦。杨绛心想:我们这群“牛鬼蛇神”是最驯良、最和顺的罪犯,不论谁的命令都一一奉行。因为一经“揪出”,就不在人民群众之中,而在人民群众之外。如果拒不受命,就是公然与人民为敌,“自绝于人民”。 “牛鬼蛇神”互相勖勉、互相安慰的“官腔”是“相信党,相信人民”,虽然在此时,不知有谁能看清党在哪里,人民又是谁。
这时候,杨绛家里的阿姨顺姐被迫离开了。他们生活上的许多事情都得自己料理。革命群众已通知煤厂不得为他们家送煤。他们日用的蜂窝煤饼,一个个都得自己到煤厂去买。
即便是咸菜、土豆当然也得上街买。卖菜的大娘也和小孩子—样尖利,眼睛总盯着杨绛的假发。有个大娘满眼敌意,冷冷地责问她:“你是什么人?”杨绛不知该怎么回答,以后就和丈夫交换任务:他买菜,自己买煤。
杨绛每天下班路过煤厂,买三块大煤、两块小煤,用两只网袋装了一前—后搭在肩上,因为她在所里扫地扫得两手无力,什么都拿不动了。煤厂工人是认识她的。他们明知是“牛鬼蛇神”,却十分照顾。她下班赶到煤厂,往往过了营业时间,他们总放她进厂,叫她把钱放在案上,任她自取煤饼。有一次煤厂工人间杨绛:
“你烧得了这么多煤吗?”
“六天买七天的,星期日休假。”她说。
他们听她还给自己“休假”,都笑了。往常给杨家送煤的老田说:“干脆我给你送一车吧。”他果然悄悄儿给她送了一车煤。杨绛央求他给同在难中的李健吾和唐棣华家也送些煤,这位师傅也给送了。这事不幸给“极左大娘”知道,立即带着同伙赶到煤厂,制止了送煤行动。
“文革”把一切都颠倒过来了。按照“颠倒过来”的原则,文学所原来打扫卫生的临时工小刘当起了领导,负起监督文学所全体“牛鬼蛇神”的重任。杨绛和钱钟书、何其芳、俞平伯、陈翔鹤等专家都属她监管。杨绛扫厕所,钱钟书扫大院。他们每天不是劳动改造,就是写检查,一切正常的业务活动均被取消。
杨绛心上慨叹:这回我至少可以不“脱离实际”,而能“为人民服务”了。
杨绛干的是小刘原来的活儿。杨绛仔细看过那两间污秽的厕所,也料想她这份工作是相当长期的,决不是三天两天或十天八天的事。于是她就置备了几件有用的工具,如小铲子、小刀子,又用竹筷和布条做了一个小拖把,还带些去污粉、肥皂、毛巾之类和大小两个盆儿,放在厕所里。不出十天,她把两个斑驳陆离的瓷坑、一个垢污重重的洗手瓷盆和厕所门窗墙壁都擦洗得焕然一新。瓷坑和瓷盆原是上好的白瓷制成,铲刮掉多年的积污,这样虽有破缺,仍然雪白锃亮。三年后,翻译家潘家洵的太太对杨绛说:“人家说你收拾的厕所真干净,连水箱的拉链上都没一点灰尘。”
杨绛还回忆说:“小刘告诉我,去污粉、盐酸、墩布等等都可向她领取。小刘是我的新领导,因为那两间女厕属于她的领域。我遇到了一个非常好的领导。她尊重自己的下属,好像觉得手下有我,大可自豪。她一眼看出我的工作远胜于她,却丝毫没有忌妒之心,对我非常欣赏。我每次向她索取工作的用具,她一点没有架子,马上就拿给我。”这种话只有幽默感十足的杨绛才说得出,叫人忍俊不住。在“文革”这一特殊条件下,杨绛认为,“收拾厕所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其一,可以躲避红卫兵的“造反”;其二,可以销毁“会生麻烦的字纸”;其三,可以“享到向所未识的自由”,摆脱“多礼”的习惯,看见不喜欢的人“干脆呆着脸理都不理”,“甚至瞪着眼睛看人,好像他不是人而是物。决没有谁会责备我目中无人,因为我自己早已不是人了。这是‘颠倒过来’了意想不到的妙处。”
摘自文化艺术出版社《杨绛传》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联系我们|手机版|Archiver|教师之友网 ( [沪ICP备13022119号]

GMT+8, 2024-11-25 15:58 , Processed in 0.062723 second(s), 25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1 Licensed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