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流传过一个文字游戏:“研表究明,汉字序顺并不定一影阅响读。比如当你看完这句话后,才发这现里的字全是都乱的。”这游戏对做编辑的人大概无效,反正我是刚看到前三个字就发现有错。不过,肯定也有很多人没这么细心。当年学英语,有专门的速读训练,最快速度读出大意即可。一般人的阅读,尤其是网上阅读,正是这样的“速读”。 一般来说,每个人的阅读都是速读和细读并存。从书的角度而言,有的完全经不起细读,比如很多畅销小说、随笔合集,粗翻翻还行,细读会发现太水了;而又有一些书,速读完全读不出好,简直是暴殄天物,比如刚读完的这本仿丈记·徒然草》。 这本小书据说在日本家喻户晓,大致相当于中国的唐宋八大家。《方丈记》作者鸭长明生活在十二三世纪;《徒然草》作者吉田兼好生活在十三四世纪。前者50岁出家做了和尚,后者也是个和尚,出家时30岁上下。 以前曾读过周作人翻译的《徒然草》部分章节,并未留下太多印象,只记得很淡很枯。前年,编辑同行高山出版了李钧洋先生的译本,书做得很漂亮,拿到手立刻读了,仍无被打动之感。 这两天北京连日阴雨,窝在家里无意间挑了这本重读,不想这一读完全不一样,突然就字字人心,欲罢不能。 两次阅读感受如此相左,主要在于阅读速度。前一次读得太快,像旅人只顾赶路,无暇驻足欣赏沿途美景,而这本书字里行间美景密布,无数细节动人心魄。若想被打动,必须付出时间和耐心,读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比如这样的段落——“清早眺望往来冈屋的船只,感到自身如那船后白波,恰盗得满沙弥风情。傍晚桂风鸣叶,心驰浔阳江,效源都督琵琶行。有余兴,和着秋风抚一首《秋风乐》,和着水音弄一首流泉曲。艺虽拙,但不为取悦他人耳。独调独咏,唯养自个心性”,如速读,就是一堆华丽句子堆砌,必须细读才会读出其中不断用典——万叶歌人满誓沙弥有诗句“把这世间,比喻着何?简直就像那黎明划出港的船,无迹可寻”,所以文中才说“盗得满沙弥风情”;白居易长诗《琵琶行》里写到“枫”,而日语里的“枫”字发音同“桂”,所以文中会说“桂风鸣叶,心驰浔阳江……”如此丰满充盈,不细读如何领略? 以审美为目的的阅读,往往是细读,或者倒过来说,恐怕也只有细读,才能达到审美的目的。 在今天这样以更高更快更强为主流价值观的社会,作家写作面临的现实之一是,你费九牛二虎之力推敲文字,使其更精练,但读者没那份耐心,他们反而会喜欢那些“水货”,因为那些多余的废字废句,正好适合了一目十行的粗心。 “速读”和“水货”就像一对黑白双煞,“速读”流行,“水货”才有市场,“水货”反过来又助长“速读”的流行。问题是,我们干吗要读得那么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