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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詩壇雜記數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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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13 00:05:4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原文地址:臺灣詩壇雜記作者:龔鵬程
  七月二日返台,將停留到十四日。因事觸懷,爰摘我詩話稿中數則以補白:
 
雲起樓詩話摘鈔
──臺灣詩壇雜記數則
景物動人
  臺灣詩壇的特點,在於詩社特多,這是從明鄭以來的傳統。另一個特點,則是風土詩也較多。
  在明鄭和清朝剛把臺灣收入版圖時,來臺仕宦、游幕、經商、探險者絡繹於途。他們來到這一座海上仙山,倍感新奇,不免對此地之山川風物,著意刻繪一番。所以自康熙末年起,就興起了一股寫景熱,以臺灣八景、臺郡八景、臺陽八景為題之詩俯拾即是。此外,就是一大批竹枝詞。至今可考的,據我學生翁聖峰《清代臺灣竹枝詞之研究》之調查,至少有七十七組,可謂洋洋盛觀。
  這種現象,我舊作《臺灣文學在臺灣》中〈臺灣詩歌的童年〉一篇曾有介紹。但這一現象,實又不止限於此一時期。臺灣風土詩有兩個高峰,一是上面談到的,因海外初開新世界,引起詩人之驚異與好奇,故肆其題詠;另一個高峰則是在民國三十八年政府遷臺以後。
  樞府播遷,大批官吏、文人、學者隨之入臺。雖然恢復之情與流離之痛,充塞胸臆,但臺灣這個新土地新社會,所給予這些人的強烈刺激和感受,跟清初那些人剛到臺灣的情況並無不同。這時,詩人的眼睛立刻張開了,他們急著要去體驗、去認識這個新環境。因此,縱然國事蜩螗、縱然兵氛不息、縱然公務勞繁、縱然生活艱苦,他們還是要肆其遊屐,到處去觀看,題詠山川、描繪風物。
  以鍾伯毅《槐村詩草》為例。槐老來臺時已七十五歲了,詩集也已編了五卷。但來臺後,第六卷詩中我們即看到他遊日月潭、指南宮、獅頭山、板橋林家花園、烏來、草山、基隆、銀河洞、碧潭、宜蘭、汐止秀峰山、阿里山、新竹、飛鳳山、苗栗、金門、蘇澳、淡水等地,臺灣幾乎跑了個遍,而且對各地風景均有歌詠。這不是有趣的現象嗎?若考慮到當時戰爭的氣氛、交通的條件、老人家的身體狀況,更簡直可以用「奇特」來形容。
  因槐老信奉佛教,所以訪寺尋僧,對其遊蹤紀錄也頗有增益效果。在這一卷詩中,我們又可以看到他遊苗栗法雲寺、新竹靈隱寺、中壢圓光寺、八堵海會寺、寶明寺、圓覺寺、圓通寺、十普寺等。
  一卷之中,隨處可見此七、八十歲老叟遊賞之蹤跡,難怪陳含光先生序其集時,要讚嘆他「健腰腳。遊山水,窮日夜不倦。長身杖策,行古松流水間,望之如野鶴」了。
其實槐老善遊,未必秉性如此。他在大陸時期的作品就沒有遊得如此厲害,對風土之題詠也不如此之盛。
  因此我們應該說,這是臺灣新風土激發了他。同時,他出遊往往與其他詩家,如溥心畬、李漁叔、張劍芬、趙夷午等人同往,且相唱和。故在那些詩人的集中,同樣也可看到這種多遊山川、多誌風土的現象,所以說此非槐老一人之特例,乃一時風會使然。
臺灣,在詩人筆下,是風華絕代的。像槐老說日月潭文武廟前的花卉不得了:「珊瑚鐵樹倒枝梅,都是平生未見才。道岸森森機勃勃,不隨世上鬱風雷」;日月潭化番社的歌舞也美不勝收:「昧昧番姑踏軟塵,杵音金玉妙無倫,干卿甚事池吹皺,對客揮毫太古春」。總之,什麼都好。
  但老實說,日月潭德化社之歌舞,水準恐怕尚待提升。對一位見慣大世面的人來說,應該會像久居京城的白居易,到了潯陽而感嘆:「九江地僻無音樂」「豈無山謳與村笛,伊啞嘈雜難為聽」。可是他對這一切,卻都抱持著嗟賞讚美的態度。這種心情與態度,也大抵體現了當時詩人對臺灣普遍的感情。
  當然,情景相生,乃中國詩歌之慣例。詩人吟風弄月、刻繪山川物象時,常與主體心境懷抱融為一體,輒不僅是客觀地描寫風土而已。如其〈碧潭亭坐〉有云:「山水清輝擁一亭,澄心獨坐惜微馨。孤危藏海身猶是,老大觀河眼本青。畫舫斜陽來怨慕,詩聲潭影送娉婷。好音倘此懷空谷,前路煙霏啟芷汀」。出語雅健,融情入景。此,詩人得江山之助者歟!
溪山煙雨樓
  近幾十年間,臺灣作舊詩的年輕人,大概沒有人不曉得陳逢源先生,也沒有人不讀他的《溪山煙雨樓詩存》。原因無他,陳先生文教基金會在這幾十年中,不斷推廣詩教,每年舉辦全國大專青年詩人聯吟大會,間亦辦理研習班、印贈詩集及詩韻,所以聲華昭著。凡參與詩歌創作或吟唱活動的大專青年,無不知先生及其詩。
  我在讀大學時,即曾去中國文化學院參加中華詩學研究所的雅集。當時年少無知,坐在高樓上,俯覽平疇、遙望白雲,意興昂昂,真有點冒充詩人的快感。但聽老輩說,這種聚會一點也不精采,當年在溪山煙雨樓時如何如何。講得我等末學後生一楞一楞,不勝企慕響往之至。
  後來讀近人詩集漸多,對溪山煙雨樓就更崇拜了。因為那大約是樞府遷臺初期北部詩人雅聚的主要場所之一。陳先生詩集中〈九日溪山煙雨樓雅集〉〈薇閣詩集創立一周年小集溪山煙雨樓〉〈春日賈老韜園張老魯恂林季丞林文訪吳夢周曾今可黃景南諸友雅集溪山煙雨樓〉等等,均可見其盛況。
  有些詩,陳先生並未特別講到這座樓,但別人的詩中卻往往點明了是在樓中聚會。如賈景德〈南都先生招飲溪山煙雨樓,為賞櫻會,賦謝〉、張相〈次韻煙雨樓主招飲〉之類。
  也有因故未能參加溪山煙雨樓之雅集,而表示悵悵的,如瞿荊洲〈承南都召宴於草山別墅、因事未克趨陪,良用歉然,旋讀大作,不勝艷羨,特奉和二章〉云云。溪山煙雨樓的盛會,透過這些詩篇及詩人佚事的描述,可多麼吸引人哪!
  我擔任古典文學研究會祕書長後,常與陳逢源文教基金會合辦暑假的詩詞研習營,住在陽明山中國大飯店,每天泡溫泉、談詩詞,好不愜意。而近在咫尺的溪山煙雨樓,卻仍無緣趨訪。
  某次,為了籌備大專青年聯吟大會,簡逅刹叛业街袊箫埖陮γ娴南綗熡陿侨プ .敃r他正準備寫陳先生的傳記。我則懷著朝聖探險般的心情。
  樓在一小山巖上,下有清溪,幽深蒼古,正如瞿荊洲詩所云:「草山佳處在山隈,小築玲瓏似玉台,雲氣每隨新雨過,花香時逐晚風來」。坐在濕雲浥浥的樓台上,遙念當年盍簪高會、限韻擊缽之盛,又不勝其懷想。
  陳逢源先生是臺灣耆宿。在日據時代曾參加臺灣文化協會,推動議會設置請願活動,因而入獄。後任臺灣新民報經濟主筆。臺灣光復後,擔任華南銀行董事、北區中小企業銀區董事長。又創辦臺灣農業機械公司、經營臺灣煉鐵公司等等,是非常成功的實業家。繼而又出任省議會第一屆議員。可說在政治活動及政治理論方面也都有所表見。
  但陳先生最重要的身分,或許仍是詩人;最重要的事功,或許就是建了這座溪山煙雨樓。其詩有云:「曾抗強權慕自由,老來身世類沙鷗。聲喧林鳥笙歌市,詩在溪山煙雨樓。常有嬌孫閑繞膝,儘多故紙靜埋頭。敢誇白鶴新居好,夏木陰森冷似秋」。這座樓,不但為他自己的生涯留下了一個從容俯仰的空間;也替那個時代流棲於海隅的詩人,提供了一處得以相互撫慰、安頓靈魂的場所;更為我輩後學建構了一所得以恣其想像憧憬的詩樓。
  先生自云:「詩在溪山煙雨樓」,其實其事功亦在此樓。
草山舊事
  曩與高陽先生語,彼輒盛稱周棄子詩。先生與周棄子交誼當然是極深厚的,但我曾問他周先生總統府任職之經過,他也不太清楚。看來周先生對於這一段,並不願多談,故知之者甚少。
  實則當年蔣先生介壽館中,文采風流,可謂濟濟多士,周棄子先生即其一也。曾作〈草山下值歸途作〉一律云:「日暮鋒車往復還,端應魚鳥笑人頑。心魂坐耗文書裡,筋力真疲道路間。誰信入山仍觸熱,極知有福是投閑。芝山巖際差堪隱,何日誅茆徑掩關?」草山即陽明山,此指官邸,他曾在此處供職,故詩中云云。
  由詩看來,仕途似乎並不得意,一是奔波太勞累,二是文書工作缺乏成就感,三是經辦之事大多煩人,所以頗有不如歸去之慨。這個意思,其實常見於其詩中,如〈世途〉:「世途歷遍嘆嶙嶒,月旦真慚世所繩。宦拙故應詩亦退,憂來常以病為徵。積癡魂夢今何殉?觸熱筋骸久不勝。出處縱乖孤抱在,肯將僇辱博飛騰?」熱,指權勢,是所謂炙手可熱之熱。他雖身處權勢核心,但看來殊無自喜之意,反有畏熱而準備回家乘涼的打算。
  他這麼不喜歡這個工作,或許是因他性格近於江湖名士而不適應官場作息,所以他寫給張群的七十壽詩說:「大匠門前萃杞柟,不材忝廁每懷慚」「散木只應天所棄,細流原是海能涵」,自居散木、自號棄子,就有不堪在官場中奔競的意思。
  當然,仕途原本也就不順利,官場不免鬥爭傾軋,頗令他灰心。〈答厚餘〉云:「久識人間行路難,筆端矛戟恣譏彈。是非淆混成衰世,喜怒推排到冷官。敢以快心攄憤懣,直須埋骨了迂殘。多君念我還相惜,眄睞虛承恐未安」。顯然是對於別人批評他這位「冷官」深表不滿。他又自號「未埋庵」、出版過《未埋庵短書》,似乎也與這類事有關。厚餘,是劉垕先生的字,曾任總統府第一局局長,馬英九、焦仁和均曾為其副手,現為考試委員。待人肫厚,故棄公詩中云云,他後來也校刊過府中另一位詩人廖壽泉的《不傳堂詩稿》。
  棄公的仕途雖然不順利,但這段經歷卻使他接觸了當時主要的權勢者,故江湖台閣,兩皆熟稔。壬子年東坡生日與友人縱飲劇談時說:「清班台省夙迴翔,載酒江湖亦敢狂。直以友朋為性命,未因材略掩文章。春風化雨銜恩誼,綠水紅蓮積感傷。劫後萬緣消儻盡,只應師友兩難忘」,頗可見其自負自喜之情。五六句指陳含光與洪蘭友。
  棄公之材略,不知如何;侍應元樞,亦不知有何獻替。但我聞抗戰時「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口號即出自他的手筆。後來雷震案發生,他也曾哂靡恍┱系睦详P係去營救,如〈聞雷敬寰事急投于右老〉:「橫議從來在草茅,誰教鉛槧得名高?釜中豆為同根泣,天外羅難一目逃。盛世定無鉤黨禍,清流曾有敢言褒。太平儻要祥和啟,萬一群公善補牢」。不幸盛世仍有黨禍、亡羊終未補牢,群公束手,處士不敢橫議,而棄公遂長落拓於江湖矣。
  他這樣的經歷,或由於性格,或由於時代,很難評說。但這是一個例子。介壽館詩人群,是當代傳統詩壇中非常重要的一支。在此一支中,棄公之遭際與表現,亦不妨視為一個類型,自署「棄子」,實與廖壽泉自稱其詩為「不傳」相似,於此可以覘世、可以興感焉。
將軍解甲
  正中書局刊丁治磬先生《似庵菲稿》一巨帙,大開本,收錄詩文詞聯,凡六百餘頁,是現今罕見的大手筆。與中研院近史所輯印的《丁治磬日記》十大冊,足相輝映。
丁先生是當代武將詩人群之佼佼者。早年畢業於江蘇講武堂,後在軍旅中,以戰功擢升為軍長、司令官,並擔任過江蘇省省長。來台後,膺聘為國策顧問。乃漸釋干戈而馳驅於文壇。詩、文、書法,靡不有所表見,藝林推重,聲望當在其他一些將軍詩人或書法家之上。
  但這個集子可能並非先生自訂,因此有些錯誤。如〈贈伯平先生〉七古,係東坡武昌贈鄧聖求詩中之一節,也許是先生曾抄錄或寫書法贈人,編集子的人未及詳考,所以誤收了。幸而整體看來編印仍稱精美;正中書局願花大資本印此不可能有銷路之書,似乎也說明了丁將軍在政治上畢竟尚有其地位及一些老關係。
  據汪芳淦所撰丁先生〈行狀〉云:先生詩外似定庵之蘊藉,內涵放翁之豪宕(國史館館刊復刊第四期)。成惕軒先生也有詩以定庵擬之。但我不太看得出這層關係來。或許這是因為丁似庵曾作〈感事雜詠〉七絕五十首,令人起想龔定庵曾作〈己亥雜詩〉,故以為似庵似定庵吧。其實兩者頗不相似。定庵詩雜劍氣於簫心,勃鬱出乎古艷。似庵無其古艷之體段,亦無其芳悱幽怨之心境,可謂形神俱不肖似,不必混為一談。而且定庵、放翁均為名士,與似庵久歷軍戎、參贊密勿者,生平遭際及胸襟懷抱皆不相同,也未必需要相提併論。
  然則,似庵究竟何所似?古之武人,為詩多不工,似庵則詩功頗深,故不似古武人之詩。本係將率,而操吟觚,又與古儒士而兼武備,如范仲淹王陽明等不同,所以也無法比擬,只能說是一個特殊的例子。
  然而這個例子不又體現了這個時代嗎?
  早年丁先生的詩,頗紹古戰爭詩邊塞詩之餘風,鐵騎刀兵,壯氣憤語,徵興衰之厄摺⒖薷咐现麟x,其中有些詩,讀來是真令人動容的。如〈四眼飯〉,說抗戰期間糧呃щy,軍中只能吃粥,而且粥極稀,吃時可以照見兩眼,故軍中戲稱為「吃四眼飯」。詩云:「忍飢何用勸加餐,藍縷軍前挽栗難」,出語和恕,而實增感慨。
  這時的詩,是有真情實事的。來台以後,將軍解甲。雖說是與全民一同枕戈待旦、毋忘在莒,其實偏安海東,無所事事。先生得以備位顧問,可是我相信當軸未必真正諮詢了什麼。是以位望雖隆,實乃等於投閑置散,日子遂在詩酒文會中度過了。
  到這個時候,詩寫來寫去,不外三類:一是祝壽,來往既有顯宦,亦有袍澤,更有文苑之舊雨新知,鶴算屢添,長祈壽考,壽詩因此作得極多。光是七律一體,即收有六十首左右。集中有時十幾頁全是壽詩。二是哀輓。祝壽,是賀人未死;若死,即作哀輓。壽詩多,哀輓當然也就不會少。三是詩酒文會之作。新正、元宵、上巳、端午、中秋、重陽、臘八,總有各式各樣的雅集,此外尚有粥會、聯會、詩人大會、飲會,以及各種詩社的吟會。文人雅聚,理由當然不盡相同,但講來講去,總不外是「大好河山供夢寐,小康歲月足歡娛」(弧觴會,大小一唱)罷了,還能作出什麼不一樣的東西呢?
  對於時局世事,我相信他也不會沒有感慨。但以其身分地位,恐怕並不好顯言譏刺,所以才寫了〈感事雜詠〉那樣的詩。然而寄意甚晦,譎隱難明,又無自注,故說了其實等於沒說。
  這樣的詩、這樣的詩人,不正體現了這個無可奈何的時代嗎?先生詩功雖然不湥例堉迹篃o所用,惜哉!
高闈詩心
  當代臺灣詩壇,考試委員應屬其中重要一群。這些委員,都是碩學耆儒,故能主持國家考試掄才之任。每次開科,命題、閱卷,群聚於闈場之中,一方面考詮文章、衡酌優劣,一方面又不啻文人雅集。批改考卷之際,諧謔並作,談鋒縱橫,乃或疊韻酬唱、飛箋鬥韻,也是十分常見的。
  此風當起於宋代。因為科舉雖起於唐,但唐代試卷不彌封,考官不入闈,因此風氣與宋以後迥異。宋代初期,詩人在考場中唱和的情形也不多見。形成典型,應是歐陽修梅聖俞等人的流風餘韻。
  這個傳統,現在僅存於台灣。大陸則無此制度,故亦無此風氣。但風氣之存續,畢竟繫乎其人,典試者倘非詩人,又怎麼會在闈場中賡唱迭和呢?
  樞府遷播來台初期,賈景德先生屢任典試委員長。他與于右任是當時騷壇兩大老。試務既由他主持,在闈中聚會作詩的機會自然就不會少。成惕軒先生一九五一年高考闈中有和賈老韻之作,足證賈公確為吟唱的發動者之一。
  另一位重要的發動者,是張默君先生。她是民國以來有數的女詩家,書學魏碑,雄闊有丈夫氣,如其為人。成惕老也有和她韻的詩。當時她亦隱然為一詩歌唱和團體的核心人物。
  成惕軒先生當然也是這樣一位人物。其《藏山閣詩》《楚望樓詩》中述及衡文校士、闈中吟唱者較他家為尤多。而且他不像歐陽修梅聖俞那些古代的典試之官,他們只是偶一為之,惕老則是從三十幾歲起就擔任這個工作,衡文於蜀中南都以至臺員。對試務工作體會之深、寄情之篤,殆均勝於古代詩家。其〈自題瀛洲校士記〉有云:「心似冰壺不受塵,手栽桃李漸成春。年來稍寄崢嶸意。三典巍科閱萬人」,足以徵見其心情。
  校士瀛洲的經驗,看來十分令他欣慰,因此,一九五三年高考典試時有詩說:「儻憑願力回天地,合起英髦護國家」「畫策料應胸有竹,量才敢信眼無花」。這一年考生多達七千餘,一時稱盛,故先生之詩云云。但當年典試者實亦為一時之選。典試委員乃張默君、蘇雪林、沈剛伯、董作賓及惕老。襄試委員有熊公哲、臺靜農、戴君仁、宗孝忱、鄭騫、林尹、牟潤孫、屈萬里、巴壺天、王叔岷、梁容若、王壽康等名宿,是以高闈吟詠,可以不讓歐梅,如先生詩所說:「玉尺量才仗手持,儒林文苑各宗師,歐梅往代寧專美?世咝麻_又一時」(癸巳高闈雜詩)。
  惕老玉尺量才,佳話甚多,本不限於這一年。一九五O年,他給曾霽虹國文一百分,使曾氏獲優等及格。所謂:「佳卷爭傳署百分,翩翩子固信能文」,其事即頗為世所稱道。他愛才惜才,每見年輕人有才華、有好文章,便欣喜不置,四處揄揚提挈,是真正的好考官。他這種性格以及為國選士的使命感,我自己更是深有體會。
  我就讀研究所時,曾去考試院後山宿舍拜謁他。時張默君先生已逝,揚扢風雅、主持高闈,惕老實居其勞,待我後生晚輩卻極肫厚愛惜。每往夜話,均如在春風霽月中坐。
  他除了詩以外,駢文為當代一大家,薰香掬艷,不可方物。偶為我開示詩法、指點為文門徑,都令我收獲極多,但大部分是勉以為人處世之道。後來我參加甲等特考,也是由他和陳槃庵、高仲華諸先生批卷及口試,給了個最優等。考畢,我去進謁並謝師,他勗勉有加,而且正色告訴我:「此非有愛於你。我們為國舉才,希望你好好努力,不要辜負了我們老人家的期望」,講得我汗涔涔下。至今十餘年,這一幕仍如在目前。故每一展卷,見到「百年文唪d將開,記取中興在得才」「我愧當年韓吏部,敢將弟子畜文昌」之類詩時,輒添感懷。是知詩本性情,闈中高吟,實有深意存焉。
北海遺音
  俞大綱先生故世時,河洛圖書出版社曾編印過一套全集,《寥音閣詩》為其中之一。但「全集」其實很難收得全,究竟還會有多少作品有待補輯,誰也不曉得。不過俞先生有抄錄詩稿送給友人的習慣,或許由當年他常相過從的一些老輩那兒仍能找到佚篇亦未可知。
  我就曾在張眉叔先生處見到一本俞先生在民國四十四年自抄的《寥音閣詩》。錄的詩只有十首,大抵為先生滯留香港及來台初期之作。但此一抄本另外過錄了所謂「弱冠集舊稿」,抄了二十三首,有跋尾云:「右三十以前所作詩。民國二十二年,李庸莘刊之於故都北平。並收勞貞一陳槃庵詩,附以庸莘自作,題曰《北海題襟錄》。
  時諸君子與余皆在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治文史之學。所址在故都北海靜心齋也。翌年春,庸莘病歿,未數月而抗戰事起。二十年來迭遭大故,文史荒廢,遑論詞章!去年復與貞一槃庵相聚台北,與話往事,各抱辛酸。因相約重寫舊稿。蓋庸莘所刊,喪亂中皆無復存本矣。茲就記憶所及,手錄於右。少年之作,無可觀者,唯其中〈過晦聞先生故宅〉等篇,極邀散原姑丈之賞。余雖未嘗愜意舊作,今也則無,信乎古人有才盡之說也!」
  這些少作原收於《北海題襟錄》。俞先生為陳散原外甥,與陳衡恪登恪寅恪為表兄弟,故其詩學本諸外家。《寥音閣詩話》共收錄詩論六十篇,前面十五篇都是述散原行誼及詩風的,後面比較陳散原與鄭孝胥、或論陳方恪詩詞、談陳寅恪之談《再生緣》《元白詩箋證稿》等,都可以說明這層淵源關係。
  我曾見俞先生所刊散原先生手寫詩稿一冊。事實上,商務印書館所印《散原精舍詩集》前面周棄子的序也說過俞先生詩學頗得諸散原。不過,俞先生自己的作品其實並不像散原那樣近乎宋詩的原貌。我覺得這是因為他還有另一種淵源,那是從湖南來的傳統:他的舅舅曾廣鈞,是曾文正嫡長孫,所著《環天室詩》格調近於晚唐。他很受這個脈絡的影響,故努力想要合義山和山谷為一體,但性氣所及,蓋多沉憂,故近於義山而遠於散原。
  像〈過黃晦聞先生故宅〉:「舊業曾聞在講帷,今來猶許讀遺辭。九州寥泬人兼鬼。一命孤危淚是詩。衰國未容餘此老,窮鄉誰與卜新祠?春來門巷尋行跡,想像髮眉隔凍枝」,這樣近似散原而也被散原所欣賞的詩,殆為少數。大多數則是如「辜負花時欠舉觴,遲來端為惜流光。已傷蕪穢辭寒蝶,別有風神對粉牆。委佩難追春婉孌,回頭如訴怨低昂。浹旬士女誇顏色,誰伴今朝半面妝」(牡丹謝後作)這樣的風調。
  俞先生晚年致力於戲曲,對郭小莊的國劇改革、雲門舞集的崛起都有很深的影響,而他本是詩人這一身份,卻因此而漸晦了。他自己在五十以後詩作也漸少,是以更顯得出少年、中年時代詩作之可貴。《北海題襟錄》其實並不如先生所以為是「喪亂中無復存本」。據我所知,至少史語所就還有。我在前面引此以為說,只是為了要抄錄先生的跋。真正要輯佚詩,除此之外,尚有不少。我三十年前曾撰一文論俞先生詩,其中舉了些例子,有興趣者,不妨參考。
  但本文的重點,其實不在這兒,而是想藉著俞先生來談談史語所的詩歌傳統。
  杖缬嵯壬f,史語所中勞幹、陳槃、李庸莘和他都擅長吟詠、陳寅恪也能詩。故歷史語言研究所所治乃文史之學,其「語言」部份並不僅僅是語言學的,亦兼有辭章,且應與史學相浹為一。如陳寅恪、勞榦、陳槃,都是詩人而又為史學大家;史語所研究人員也因此而為一重要詩人團體。
  然而,後來的學風似乎並不如此。考證氣味越來越濃,詩人性情漸漓,題襟唱和,遂日益寂寥矣。近年乃於史語所之外,另外成立文哲所,代表文史正式分了家。這樣的發展過程,或許也可以解釋為什麼俞先生來台後終究離開了史語所。
  其所謂寥音也者,本為高遠寥闊之寥,乃竟成為寂寥之寥。如今史語所中耽吟事者,如槃老業已謝世,王叔岷、張以仁則漸轉役於文哲所。故北海題襟,徒存往跡;詩以存史,聊徵感慨而已。
童心入世
  中研院史語所之詩人,較知名者為陳槃、勞榦、王叔岷諸先生。像周天健先生這樣的詩人,則恐怕所中還有許多人不曉得哩。
  周先生髫齡能詩,十二歲時在廬山聽戴季陶講經,曾呈詩,大獲嘉賞。十八歲便將所作集刊為《童心集》。其句如「簾捲多情應小住,泥香有約可重尋」、「鬚眉坐領雙峰氣,旦夕相期兩卷書」,均可見其詩才。少年才調,堪驚老宿。
   民國三十年,他因高考及格,赴四川受訓,而進入中研院史語所。時史語所在南溪東莊栗峰,地名板栗坳。據周先生說,他們第一組讀書的地方俗名「新房子」。這個時候,一方面與史語所中同仁治學為文,頗為愜意,如贈陳槃庵云:「載酒尚多留問字,壓裝初看遠行詩」,酬陳寅恪云:「異錄流傳一燈史,名山今昔兩詩人,留題甲子心猶在,入眼滄桑淚欲貧」,皆可顯示這個時候是師友相得、精神上甚為愉快的。但在另一方面,世亂方殷,身如飄絮,也是苦悶的。故〈三十二年舊曆除夕〉云:「歲時萬里亂難民,苦憶燈前白髮親,小醉漸餘詩當哭,輕愁還與睡為鄰。多情自古天應老,入世能狂語欲真,縱有悲歡何處寄?亂山蕭寺著斯人」。這位秉持著童心的詩人,剛入世,便飽嘗憂患了。
  因此,戰後他竟不能安居於史語所繼續做學問。返九江、走上海、入北平、而抵東北。「盡諳世事漸無哀,瀛宇長吟一去回」「困人磨蝎憎時達,犯夢蛟龍破海來」,在艱困的時代,他勉力衝撞,希望能有所突破。而這樣的希望,大概也落空了,「秋蟲對怨商清夜,壞井生寒度暗風」,再返南京,繼而輾轉來台。
  當時傅斯年正擔任台大校長,以其在史語所的老關係,立刻請他至台大擔任秘書。傅氏去世後,錢思亮依舊倚重他。後來錢先生轉任中研院院長,周先生仍繼續襄贊其文書工作。
  我曾見過周天健先生一次,但覺其精神健爽,人如其名。隨即收到他的《不足畏齋詩存》,然後不一、二周,竟接到先生的訃聞,靈堂設在松山寺。我去弔祭時,並沒有太多喧雜。靜靜鞠躬退出,曉陽在戶,頗覺惆悵。不久,又聞松山寺火災,所存靈骨很受損亂,更是牽掛。松山寺後來重新修建了一座報本樓,以安存歿。立碑為記時,找我動過筆。動筆時,我就想到周先生以及那個詩人的靈堂。
  先生少年英特,正是可畏的後生。但「四五十而無聞焉,斯亦不足畏也矣」,集名不足畏齋,難道不是自嘲自傷嗎?本來在史語所中,是可以做點學問的,可是窘於衣食,困於時代,南北飄零。最後雖仍棲止於上庠、仍然回到中研院,卻在文書工作上消磨了大半生的精力。簿書酬酢,案牘勞形,為人之钟啵瑸橐阎畬W愈少。屆萬里先生序其集時說他「日夕塵鞅,竟不得專志於學。集中有句曰:『懶癖從知世是囚』,又云『居身猶拙稻梁帧唬渲居形创,而沈哀自見也」,確實很能道出他的心境。
  他原本應該是個很有自己想法的人,很喜歡魯迅,有詩如「華國文章真寂寞,書商能說魯先生」「無端魑魅窺人喜,一代聲文想杜翁」;在大陸亂局漸成之際,也曾批評:「亡秦未必胡人在,變夏同驚漢臘殘」。可是平生遭遇未能使他盡其才或成其學。甚至於,他文書勞苦之生涯,也未必能如黃山谷那樣享受「痴兒了卻公家事,快閣東西倚晚晴」的舒愉。
  他曾有一度辭了台大的工作,赴南洋大學教書,何侗刪集老杜和劉長卿句送行,講得很好。那兩句詩是說:「彩筆昔曾干氣象,青袍今已誤儒生」!此所謂天也,命也。然而,生于斯世,如此命哒撸M獨先生一人哉?
尖叉鬥韻
  清夜讀書,本想看看大陸近年詩壇的狀況,在一本《湖海詩詞》中竟然發現了高陽先生一闋詞。
  這是一本紀念湖海藝文社建社五十周年的詩詞選集。湖海藝文社,乃是陳毅在江蘇鹽城創立的,該社於文革後恢復活動,並發行《湖海詩詞》。在這樣一本裡頭常見到〈重謁瞿秋白故居〉〈陳毅同志逝世十周年作〉之類作品的集子裡,誰料到竟錄了台灣的高陽的詞呢?
  更有誰能想到:這詞居然是給我的?
  詞題〈買陂塘〉,有序云:「讀周夢莊先生〈海紅詞.買陂塘.題蔣鹿潭小像〉一首,感不絕于心。詞人多苦,實緣情深。情深則命薄,蓋天之所妒也。閑愁即起,酒澆益烈,因依原調成此解。過片數語雖悼鹿潭,實傷婉君。壬申雨水後十日,積霾盡掃,瞀眼一明,寫此呈敬。並寄呈企公詞丈、雨庵社兄、琦君大家、鵬程老弟。」附記又云:「夢莊先生,詞壇人瑞,高年已過子野,故末語云然。惟第三字苦未能協律,雨庵琦君能救之否?」
  詞曰:「數倚聲,清追南宋,不師秦七黃九。渡江宗派時賢重,看各出屠龍手。多不朽。後勁水雲樓,才大如天授。潭零海右,恁笳角淒涼,宋盆潦倒,時命兩相負。   情須薄,天妒深情不佑。除非瑤島嘉偶,嬋娟千里誰相共?嘆息勞先枯後。容若富,西林貴,繁華幾載能仍舊?無如斗酒,待月破雲來,自勞兼祝,公邁張先壽。」
  後面尚有琦君先生一跋,針對末句協律的問題說:「……最後三句是『待月破雲來,自勞兼祝,公邁張先壽』,他引用張子野『雲破月來』名詞,是因周老先生高齡超過張子野一歲。但他為了末句第三字必須仄聲、第四字應平,無通融餘地。而『張先』『都官』(子野的官職)都是兩個平聲字,『三影』是一平一仄、『子野』是兩仄聲,無論如何均不協律。他問我能否解救。我亦苦思不得,總覺南宋格律太嚴。他將此詞寄龔鵬程教授,未知龔教授已為他解困否?」
  說來慚愧,解什麼困呢?這闋詞我迄今才見到,而且是在這麼偶然的情況下見到。故人已杳,商略文字、辨析聲律之語,雖在目前,而歲月淹忽,徒存悵悵,真是情何以堪!
  高陽暮年,喜作詩填詞。他本是寫歷史小說及社論的高手,下筆走風連雲,頃刻萬言,忽然拿起繡花針來,在近體詩和詞的格律中戴上手銬腳鐐跳舞,自然是別具風姿的。然而,既要在格律中騁其伎倆,他對格律之要求就寧可從嚴,不願藉口「吾寧拗折天下人嗓子」,或以前賢不協律之作風為其擋箭牌,這是他在這闋詞中末句極力斟酌聲律的心理動機。不止此詞如此,其他詩詞亦往往如是。
  但此處若硬要用張先這個典故,杖珑壬f,很難協律。此詞他當年寄示吾師汪中雨盦時,吾師不知意見如何。倘依我的看法,實不必非用張先之典不可,周夢莊與張先除了年高相似之外,並無必須比論的需要。此路既然不通,何不放棄了,再尋別路?昔人有以玉連環求解者,連環玉結,本不可解,故解者以椎破連環解之。作詩詞,碰到這種情況,似乎也應如此。
  不過,周棄子先生曾有答高陽一詩云:「富騁多文夕旦新,尖叉遊戲亦超人。稍分書卷供餘事,自有風標顯道真……」。高陽作詩詞,自然是有真感慨真性情的,但從文字上說,正如古代東坡作尖叉韻詩那樣,不免有些刻意要「因難見巧」。要他放棄一個他得意的意思,不去闖闖格律的天門陣,他是按耐不住的。亦正因為如此,故他「數倚聲,清追南宋,不師秦七黃九」。
  南宋詞的格律比較嚴格,對許多人來說,是桎梏;但對另一些人來說,或許正是得以施展身手的大好機會。而且,劉熙載《藝概》說得好:「詞者,音內而言外」。詩詞本為聲律之藝,聲律問題,還是矜慎些較為妥當。我畢竟還是贊成高陽的。
艷情詩的魅力
  鍾來因先生嘗示我錢鍾書先生與他論學之函札數通,均未曾發表者。其中頗論王次回詩。認為次回詩甚佳,但非李義山無題一路,而是韓冬郎香奩之流裔。韓冬郎體至宋已成絕響,入明方有嗣音,至王氏《疑雨集》而出類拔萃。清孫子瀟《天真閣詩集》繼起,更有出藍之勢。如此論王,頗有獨見,彌足參考。
  王次回所作多為艷體詩。這樣的詩,在從前常是被認為其體靡弱、其志亦涉於淫蕩的,故王氏名氣雖大,真讀過他的詩的人,其實並不太多。一九八四年金克木在《讀書雜誌》上撰文論清詩,就曾誤將王氏列入,不知明亡時王氏早死了。可見其一斑。
  《疑雨集》,上海涵芬樓有侯文燦注本,錢先生謂其「溌埂呷~山房丁秉衡注本、浙江抱經堂注本,則大概並未見到。但對錢牧齋之評,卻頗不以為然。他說:「《疑雨集》我四十年前看過。……錢牧齋說他:『很少用唐以後典』,真是他的照例胡說。我若有工夫或興致再看《凝雨集》一遍,可以舉出更多反證來。只記得開卷〈無題〉似有『度曲惟教唱柳君』句,柳君只能指柳永,就分明是唐後故事。柳永稱君,湊韻枯搜。下似有『猧兒閑取練香薰』,簡直凌亂不通,香是薰被,不是薰狗的。」批錢說,很犀利;末兩句,指出王次回詩的缺點,也一刀致命。而所憑的,竟然是四十年前讀書之記憶。此老記性之好,實在驚人。
  王次回詩,除了《疑雨集》之外,尚有《疑雲集》。但錢先生說:「詩不佳,也不像次回風格。……想起徐珂《可言》卷五略謂民國五年見坊間石印次回《疑雲集》,謂是秘本,凡四卷。中多竊其師俞廷瑛所作詞云云。」俞氏作品被收入《疑雲集》的,凡廿四首,錢先生記得也不差。但此僅能證明《疑雲集》中有羼入者,並不見得整個集子都是贗鼎。只不過,讀來確實該小心一些是不錯的。
  此外,錢先生對於這類艷體詩的讀法也有些意見。古人常瞧不起艷體,所以看見這類詩,往往就從「寄託」方面去解釋,論李義山、韓冬郎,乃至王次回都不免如此。錢先生則認為像「滄海月明珠有淚」被解釋說是懷念李德裕、「藍田日暖玉生煙」被解釋為是指令孤綯,乃「想入非非,蠻湊強攀」,「尚不足比於猜謎,而直類圓夢,解讖。心思愈曲,膽氣愈粗,識見卑下」。以寄託解王次回詩,他也認為是「不知所云」之舉。
  函札論學,是我國學人的傳統。錢先生這些函件中顯示的詩論也很有價值。鍾先生已謝世,其家人後學將來不知是否能刊布這批書信,故此處略為徵引,或不為無益。
  為什麼談台灣詩事而徵引這批錢先生論王次回的函札呢?因為台灣聯經出版公司恰好出版過鄭清茂先生校注的《王次回詩集》。這是迄今為止最好的一本王次回詩注。考、校、注都好。前者對王次回詩生平及詩藝的介紹,寫來不蔓不枝,亦見功力。可惜錢鍾書先生未能見到,有志注釋王次回集的鍾先生大概也還未能參考,故值得特別介紹。
  這當然也不是替聯經公司做廣告。因為我去門市部問過,此書早己售罄。這書並不太容易讀,王次回的名氣也實在並不甚大,為什麼其他詩人詩集都嚴重滯銷,而此老骨董居然還不太能再找到?或許,這就是艷體詩的魅力吧!
  以錢鍾書先生來說,他的記性雖然不壞,但誤記之處著實不少,如將陶弘景「聊以自怡悅,不堪持贈君」誤為李白詩;把陳季常怕老婆河東獅吼事,誤為秦少游;把道教中說人大腦中九宮之一的「洞房」,誤為夫婦交合的洞房等等,不一而足。唯獨對王次回的艷情詩,讀過四十年了,還記得如此之牢,大概也就是由於這種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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