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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优秀女诗人作品集群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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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9 17:35:1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中国优秀女诗人作品集群展(一)——她们血肉与精神的骨髓在月光下逆流成河
                本期组稿:吴相渝http://blog.sina.com.cn/u/2045584591
中国优秀女诗人作品集群展(一):王小妮、蓝蓝、李南、娜夜、安琪、郑小琼、阿毛、翟永明、池凌云、西娃、杜涯、扶桑、横行胭脂、林莉、一地雪、琳子、纯子、李小洛、灯灯、苏仪、玉珍、莫小闲、余幼幼、翩然落梅、衣米妮子、离默、鲁橹、朵拉、苏紫竹、耿永红、风荷、郑皖豫、李桐、余秀华、重庆子衣(排名不分先后)
王小妮:《月光白得很》
  
月亮在深夜照出了一切的骨头。
  
我呼进了它青白的气息。
人间的琐碎皮毛
变成下坠的萤火虫。
城市这具死去了的骨架。
  
没有哪个生命
配得上这样纯的夜色。
微微打开窗帘
天地正在眼前交接白银
月光使我忘记我是一个人。
  
生命的最后一幕
在一片素色里静静地彩排。
月光来到地板上
我的两只脚已经预先白了。
  
蓝蓝:《即便如此》
但我还是想把目光投向
因为怀孕而变得沉静的母鸡闪亮的背羽上
她在树下安静卧着
树在午间的微风中轻晃……
但我还是想低头吻我男人的嘴唇
那深渊,我想跳下去
猩红的晚菊花,为此快点开放吧
但我还是想写一写云彩在天上漫步
举着雪白的伞,向牧场里
牛的蓝眼睛投下一道清凉的阴影
……胆怯,懦弱,随波逐流
我那不怎么样的德行
并非接受一切龌龊的理由。
我还是想——我还是想——
当我的手因为曾伸进污水而变得肮脏
我依然希望用它
把我的脸洗干净
李南:《我的诗只写给……》
      
水仙——多么骄傲!蝴蝶——多么自信!
远山的沉默让人类羞愧。
      
我的诗只写给亲人、挚友、同道
和早年的恋人。
      
他们沿着文字穿行
总能把红艳艳的果实找出。
      
有时他们也发出疑惑:
天呐!一道彩虹怎么能让人昏迷?
      
更多时候,他们深信诗歌描述的就是 
张开翅膀却飞不到的地方。
娜夜:《喜 悦》
这古老的火焰多么值得信赖
这些有根带泥的土豆  白菜
这馒头上的热气
萝卜上的霜
在它们中间
我不再是自己的陌生人
生活也不在别处
我体验着佛经上说的:喜悦
围裙上的向日葵爱情般扭转着我的身体:
老太阳  你好吗
像农耕时代一样好?
一缕炊烟的伤感涌出了谁的眼眶
老太阳   我不爱这个猛烈加速的时代
这些与世界接轨的房间……
朝露与汗水与呼啸山风的回声——我爱
一间农耕气息的厨房  和它
黄昏时的空酒瓶
小板凳上的我
安琪:《林中路》
所幸还能在迷路前找到通往你的
或者竟是你预先凿出等着我的路!
陌生的城市
我抛弃前生
脱胎换骨而来
我已不记得走过的山
路过的水
我已被错乱的经历包裹成茧
就差一点窒息
我已失语
一言难道千万事
我爱过的人都成兄弟
继续活在陈旧的往事里而我已然抖落
我说相逢时不妨一笑但别问我今夕何夕
别惊讶
我麻木茫然的面孔犹存青春的痕迹
因为我曾死去多次
又新生多次
所幸还能在最终的绝路将至时猛然踏上
你的路
林中路。
郑小琼:《河流》
我身体里有一条河流,它蜿蜒不断
从左手到右手,跨过我的贫穷与孤独
我的悲伤与喜悦,从上游到下游
从清晨到黄昏,那些伤与病,痛与疼
从脚到手,像河中的水草紧紧揪住
我柔软的内心,多少年了,我沉默着
它在我的身体里涨潮,汹涌,迸回
有时断流,或者干涸,我忍着,藏着
它像一个古老的寓言流动着
它拐过我身体的平原与山岭
它经过童年进入青年,从薄冰的冬日
到春天,它一贫如洗地流着
像一颗在夜空中有些迷茫的星辰
白哗哗的时光有着难以测量的深度
从一滴到另一滴,它们闪烁,坚韧
有风带来花香,尘土,树木,苍茫的平原
或者村庄,鱼在鸟的阴影间游动着
我羡慕的那些长着翅膀的飞鸟
在我肋骨间流动的河流,它经过
一个个码头,在水与身体之间
我们坐着,没有动,那条河流,流着
在黑暗中,与我的命运抱在一起
阿毛:《波斯猫》
                                 
邻居家的波斯猫在楼梯扶手上坐着,
两只眼睛望着我,
两只眼睛——
冰蓝,或者宝石蓝,或者孔雀蓝,
或者变幻成色谱中找不到的一种绿。
这些被我从衣服上爱到诗歌里的颜色,
在别人家的猫眼里。
“喵——喵……”
两粒可爱的钻石陈列在橱窗里……
我并不曾俯身,摘取,或者购买,
但它的利爪抓了我的坤包,
还要来抓我的脸和头发。
正是优雅,或一脸的道德感,
使我们疏于防范。
翟永明:《胶囊之身》
我活着 把自我装进微小包装
看多少材料打造出我这颗
难以下咽的胶囊之身
慢慢地我装进破碎的接吻
装进另一个人,装进他的研磨
装进不思量、自难忘
慢慢地我吞下,就着一杯苏打水
慢慢地我掰开一粒果核
掰开两树梨花三生斜阳
我与前世今生都有过交待
此身已装进太多的秋风
不放浪、也只能握紧这一束苦形骸
天地大到无际
也只是胶囊的公寓
慢慢地就着一杯温吞水
慢慢地滚进一片茫然的肉体
万物皆为脏腑,我又岂能
不只是一粒渣滓,此身
浑沌多淬炼  既便慢慢积攒出
一个狡黠笑容
终将胶囊式地溶化、消失
既便能令天地七窍生烟
终将化为一片散沙坠地
看看吧:无数胶囊排空而来
又蜕皮而去……
池凌云:《从此,废墟》
人们在宽敞的房间谈论废墟。
轻风送走被埋葬的梦。扭曲的脸
终于收回喘息。在所有倾圮的
脸中,他的伤痕
孤独而宁静。他心内
不多的甘泉,被压在最下边
一声“啊”的惊呼中。
轻风送走骤然消失的屋顶。
再没有一处旧竹竿,接出深处的叹息。
焦渴的嘴唇曾在倾斜的接口处哆嗦。
为了找回那被埋藏的死
那低处潜游的灵魂
弯下腰,却只能找回
那突然溢出的泪水。
西娃:《而我们始终离得那么远》
每到清明,我就想起父亲
只有这一天
我才敢放纵的想他
仿佛,他仅属于这一天
是的。我爱他,父亲
可,我从没说出这句话
向他,向他以外的任何人
在他还活着时
我从未跟他一起散过步
从未跟他谈过一次心
一个女儿和父亲之间
最正常的亲昵,都没有
是的,而我爱他,父亲
而我们始终离得那么远
唯一与他离得最近的一次——
是我从火葬场
抱着他的骨灰盒
一小步一小步
走回家
杜涯:《十二月重唱》
河流在两公里外迎来了冬天
芦苇延伸着,像白色的火焰燃烧
此刻,它们被你大片大片地
涂上画布,挂在墙上
每天,我们看看天气,然后透过画面
看见十二月的影子在那里燃烧
又一次,毛白杨在窗外脱尽了叶片
放下你的画笔,坐到火边来
风太紧,天空太蓝
树林在远处呼啸
不用出门去看,我们就知道
芦苇延伸着,像白色的火焰
唉,十二月,它们和鸟雀和世界不会知道
我们正坐在某个角落,头抵着头,像两支蜡烛
悄悄地燃尽
扶桑:《向内行走》
泪水是真实的
哭不出来的泪更真实
我忠实于我被判定的领域
和那我无力到达的
我受雇于一个个痛的记忆
像地下作业的矿工
我的头灯:光的匕首
执拗地
向黑暗更深处掘路
横行胭脂:《致友》
吉地木嘎,我是一个诗人
诗人有三个故乡:
天地存身,浮世存命,大化存心
多年前,我有群山一样连绵的爱情  
在黄昏的暮霭中等待春风
有红润的唇,有还未野蛮起来的腰身
如若那个时期我生长在彝族山寨
我必是叫吉地格莫的少女
怀揣汹涌的爱,还有迷人的小酒窝
吉地木嘎,遗憾的是,我在长安一住经年
美人老去 ,灾难化为石头
我深望的岁月的脸孔,已被生活修改
是啊,我们庄重的日子已经过了太多
去吧,去跟漂亮的女打字员聊一会儿吧
去吧,去喝杯酒,纵情些
所有异域的火焰都热烈
让我们都有一次深情款款的运气
吉地木嘎,今夜,我则会和一位流浪汉相欢
潮湿的阡陌,每一团泥土都藏着
一万份春天的电报
你当然热爱它们,胜过爱酒肆和侍女
你是一个行者,每一步都亲近了
时光内部的孤独与沧桑
你见过的野兽,有轻轻的触角
你寂静的夜里,有明亮的星辰热爱你
今夜,美酒一样安静
我不知道明日,这美酒储于何方
若相逢离乱,你我浅酒三杯
若遇于盛世,则倾尽斛觞若干,若干
吉地木嘎,我们曾分离
明天还要分离
你去做行者,热爱世俗
我去做诗人,反抗世俗
林莉:《远方》
现在,火车向西了
明日子夜即同孩子抵乡
寥寥数语中
时空已然转换,动荡的迁徙开始
车窗外,漆黑夜幕,大地沉寂
这些年
风吹走了太多的东西
又地震了
又隧道塌方了
两个月的婴儿在家中熟睡被偷走
在不断的新闻播报中
那么多人
再也回不了故乡
想想我的这半生
在一个叫某某镇的弹丸之地虚度
信任过无名氏,遥远的蒙面侠客
“他日,誓必骑快马携君去”
也曾顽固地一次次梦见一座天空之城
那里,大海碧波暗涌
居住着年轻的银行职员萨姆
记得十年前,狠狠赌咒
“我要去远方,踏上江边停泊已久的船”
今至多事之秋
飞机坠毁,工厂粉尘爆炸
邻居夫妻反目,动了刀子
而吾双亲垂垂老矣,小儿尚年稚
哦,梦想的风声在减弱
生活在塌陷,崩盘
路,消失了……
就像格拉丝说过的
“你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吃饭,散步,做梦
都在四分之一英里的范围内
就像绑在木桩上的一条狗”
昨夜,从微凉的醉意中惊醒
屋顶一轮下弦月模糊而陌生
淡淡的光圈
越走越慢,越慢越远
我知道,一枚被命运啃坏的果核
还没有被时间吐出
但一切都提前结束了
一地雪:《小事件》
遥控板电池失效。除非停电,空调永远转。
我们为生活中的一些小事
耗费着,而这些耗费串联了我们的一生。
换言之,我们的一生正是这些小事件。
我们这样真实的活下去。工作,吃饭,
睡觉,洗衣,逛超市,打牌看电视……
被日子牵着,或你追逐沙漏。
也像现在,我把键盘视为赌博,赌光阴。
你或许无法忍受,但基于事实又无法不
承认事实。而事实又是,你爱。
爱爱人,爱孩子,爱嗜好。
有时你也会分不清楚为谁、为什么爱。
或许是为冥冥承诺。对世界,对自己。这些
司空见惯,而无论精神的或肉体的,都要
在小事件中逐一完成。因此,
小事件是你的所有,你的命。
琳子:《新的春天》
     
我是一个痴恋谜底的女人
尽管知道,每打开你的身体我会失望
可我还是一次次接近你
诱惑你
不是春光填满了我们之间的缝隙
不是的,春光太狭窄
我想要的,是你的全部
但你的全部也已经空如碗底
我没有到达的,难道会是一块墓碑
可我不喜欢墓碑
我喜欢你活着,你的全身
都活着
我多么希望你有大而圆的椎体
悬挂,紫红甚至
狰狞。可我知道你是空的
我伸手,开始从自己身上拧下糖浆和奶液
把它们扔进河流,以滋养
乌黑的沙子
可我的诱惑还在继续
我放牧的森林正在开始一个,新的春天
纯子:《这一天》
这一天,我变少了
仅有的微光挂在眼瞳里
我看见天底下的虚无之物
被装进各自的小盒子
它们弹跳,却逃不过命运的手
这一天,我如此谨慎
我躲进旧衣服,怀想坏天气时
那愈发明显的变形的尺寸
我已被更改,带着补丁似的眼神
这一天,我的生命
只露出几根线头,有人扯着
有人要一刀把它们剪断
我还将努力躲藏
朝时追随群鸟,落暮独依繁星
这一天,我偷偷活着
带着肉身承受的所有偏见
钟摆即将掉落,探访者无意敲门
李小洛:《你不在的一天里》
你不在,房间显得
有一些宽大
坦白、浓缩在床边的我
也显得不够精致
你不在的一天里
有很多新的事情要做
许多认识和不认识的人
都要重新相遇
要趁着暮色
以黑夜的名义,去疏远
趁着酒力,以亲人的名义
去回忆
我像一丛披头散发的芦蒿
潦草地涂在床单上
趁着梦还未醒,亲爱的
我只能以爱人的名义
——田野里到处都是油菜花
我只能隔着一座孤傲的荒岛
去吻你
灯灯:《空心之美》
两袖生风,云朵之上,还是云朵。
流水没有对远方的疑问,就直接
进入山谷——
狭长的地带,野花,青草,石子
度过它们简单的一生。它们不张扬,不抱怨
接受阳光抚慰,接受落叶更替——
有时,光线中的马,带动万物向前
我离黄昏更近了,不可能
藏有一个月光宝盒,不可能重新活一次,
悲哀成就了夜晚
相对于满
我更理解空,如同此刻
雪下得到处都是,它们放下身躯
在我手心融化——
我有愧
但见青竹摇曳,在窗前,有空心之美。
苏仪:《落日下的树木》
塔松的尖顶,象征
树木中的教堂。在落日
的呼唤里——
祈祷者、忏悔者
从四面赶来。以麻雀
或者乌鸦的形态居多。那么多
的——充满罪恶的——身体,在林间
一点点变小——变轻——
每次,我都会
站很久。在明亮
宽敞的玻璃窗后面
一遍遍审视,一遍遍
惊讶。直到
四周,一片茫然——
直到,一轮淡月从冰河里
爬上冬天的林梢
玉珍:《给一个人》
再不来春风就老了,我还年轻,很爱新鲜
等人是一件痛苦的事,酴醾花香,熏坏了我的耐心
应该不能只允许男人风流,活了二十二年还没有初恋
今天我豁出去了,谁说爱我我就跟谁
还想拎一瓶果酒,穿街过巷,跟我的好姐妹
边走边喝,对路人抛媚眼对帅哥吹口哨
要哭就哭得断人三魂,要笑就笑得花枝乱颤
这样难道不行吗?不行我非要这样。固执得太久,把自己
拧成了一根筋,天真到赤裸,对过往——深感愧疚。
天转眼就黑了,这要死的安静快让我发霉
你再不来
我就想变坏了,我决定从头坏到脚
等你来让我脱胎换骨,等你来为我收拾残局
莫小闲:《我一生中最好的时光》
我想要读书,让自己的内心丰富
我想要去西藏,寻找《藏地白皮书》留下的足迹
我想要许许多多的爱,爱亲人、朋友、同事、陌生人
我也想爱山川与河流、冰雹与闪电,爱到我的灵魂四野茫茫
在我一生中最好的时光,我最想把自己全部
交给一个男人,我们只需整天躺在草地上
什么也不干,除了像动物那样撕咬
除了像风那样穿过彼此,让火升起来烧光内心荒芜的杂草
如果我必须一个人孤独漂泊,那我就会不断练习忍受
用安静饲养体内的野马奔腾
余幼幼:《贫穷》
因为贫穷
我们把过剩的精力
都用来将天空抠一个窟窿
接住窟窿里掉下的黑暗
来使自己茫然
围着餐桌
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素食
那些沾了荤腥的碗筷
与我们的生理反应格格不入
理想主义跳到了桌下
捡拾酒瓶和烟头
手和脚难以曲成轮子
跟不上速度
也拖延不了性命
除了写诗、唱歌、画画
我们一无是处
在画布上种植大麻
喉咙里引爆炸药
都不如在生活中牺牲
来得果敢而猛烈
男人女人都成了做爱的工具
恋爱不过是怀孕的途径
在感觉不够绝望的时候自慰
从土里仰望
月亮这个时有时无的情人
所有的房子都是别人的
我们只在籍贯一栏有家可归
灵魂挤在一起分不清好坏
不停地失败
不停地沦为诗人、歌手和画家
在精神深处无数次想死
但因为贫穷
我们没钱去死
翩然落梅:《星星的走廊》
这里转过去就是
俗世:大米饭和小咸菜
被遗忘的稀粥的清香
象七十年代的筒子楼里
那种五味杂陈的生活气息
人们混乱地走着,臂膊擦过肩膀
抱着正在变老的小孩
将死的人
倚着栅栏坐下
看看外面变幻的湖水
和擦不尽的云
在冥王星上会看到这颗蓝色球体
不断消逝又绵延不尽的
水流的走廊上
有人突然跃下
进入诗人眼中的虚空
只有栏杆外不再衍生的群山
缠着栏杆的葡萄藤
是永恒的,重复着一秋一死的面容
衣米妮子:《我渴望你跑过来》
今夜 我渴望你跑过来
从鹅黄色的夏天跑过来 从银白的月光
跑过来 从台灯下的孤寂跑过来
从我爱你的音节跑过来
今夜 我渴望你跑过来
从风里跑过来 从雨里里跑过来
从湿漉漉的夜里跑过来
我渴望你跑过来抱我 亲我
抚摸我 吮吸我
仿佛吮吸一条甜蜜的河流
今夜 我渴望你跑过来
渴望你从四面八方跑过来
像光那样穿透我 像光那样笔直 笔直
海水平静了 海水微微泛红
满天的星星会感到满足 会毫无畏惧地
照亮我的皮肤
我会慢慢地融化
当我的乳房颤抖时 就会有尖叫声
滑过静谧的长夜
这个时候 我会把头安稳地埋在你的臂弯里
整个湖水都安静了
我的心 就会开出梦一般的花朵
离默:《八月,我们都是罪人》
八月的棕林,林立的情欲假象
湿润的低语,如阴影
悬荡骚动的思念,风在树尖凝聚柔魅
月光有裸露的双腿
一直在半明半暗的异乡行走
在午夜的溽热里,刹那间-----
张开空虚的河谷,吞噬独自清醒的旅人
八月的晨昏,鎏金的阳光
红丝巾般覆盖夏草的丰茂
一场合适的雨,唤醒抬头的青草
纤细的坚强。面对如此清晰的大地
我们都是罪人,在欲望之前
锤炼铿锵的花朵
倒伏肉体之身, 如失水之荷
鲁橹:《我快要用尽我的尘世》
我知一切无,却弄出声响
只为提醒  
我来人世一遭
我尊重父母所赐的皮囊
尽可能让它生发出光  
照见走下去的路  最黑的部分
也从旁人那借一点亮
这世间给我的甘露
如项链绕着   我常顶着花冠
行走在流水中
请草木虫鱼看顾我羞惭的心
我知一切无,却弄出声响
且奉上这滔天的勇气
我快要用尽我的尘世
一句糊涂的话  一直揣着
这尘世   远没有说尽的时候
朵拉:《一个七月,搬进一朵荷 》
我只说——
左手提的是沉甸甸的思量,右手
提的是笔墨下的等待,在这样一个午后
你像一阵风,让我
倾斜
不管朝哪一个方向倾斜
这里,有我舒展
开来的心,我从空虚的梦境一跃而上
在你眼底站成一朵优雅的荷
一朵荷
立在水中,一朵荷没有多余的
念头,一朵荷说,要为
一个人开
只为一个人开。在七月
所有的伏笔已经一一抹去,一段抒情
正缓缓注入进来
不提会碎裂的光阴,亦不提
那些尘埃,是如何淹没一段人生
一个临水照影的我
一个把饱满的夏季蓄满掌纹的我
一个要颠覆世俗的我
一个要把江山移入你怀中的我
不管沉没直到死亡,不管
漂浮,到处流浪
一朵荷在一根肋骨上,用最锋利的刻刀
刻一个,过目不忘的字
苏紫竹:《你一直想这样暴露自己的肤浅》
你一直这样暴露自己的肤浅
像泥水忠于坑洼,像乞丐忠于街角
像黑暗忠于蒙昧,像你听从谎言的差遣
把真实抛于一边
然后将自己未衰之体高高的
架在意义的枷锁之上,打开书本
获取解释和陈述,其实这与生活
又有什么关联
可是你善于这样的的伪装
善于从别人的嘴角领悟生活的真谛
再回到黑暗,打开门
不是让自己出行,只是身体在想念一种久违的陌生
耿永红:《洗澡》
影影绰绰,女人在烟雾里若隐若现
小红帽都变成了狼外婆
各怀心思。哗哗水声中
女人们变成了一尾尾鱼,这些离不开水的人
脱掉污垢,脱掉身世,脱掉羞怯,脱掉红尘
——当然有一个人例外
我七十岁的母亲,捂着自己的身体
死活不让我搓背,也不让胖胖的搓澡女工搓背
我看见她干瘪的乳房空荡荡地悬垂胸前
像两枚硕大的秕糠,展示着岁月的冷酷
她用旧的身体,依然羞于在女儿面前裸露
每个母亲的身体不过是女儿的复制品
——我背过身去,像背对自己同样苍老的晚年
每个苍老的母亲都是一个干粮袋
她却依然深爱着上面的针脚与花纹
而更多澡堂中的女人,小的,大的,明艳的,黯淡的
身上的针脚与花纹,工整抑或粗糙
都在用旧的路上
风荷:《 缝补》
她转身,轻轻关上门
她练习缝补术
趁说出的那句话还没有破碎之前,赶紧缝上
“有一扇窗透气
就够了”
累了,她就在陈旧的屋子里躺下
抚平身体里的涟漪
“忍一忍,大雨过去,月亮就会出现在屋顶了”
她感谢——
那个撤掉她灯盏的人
那个给她机会的人
那机会就是一次一次的
把柔软,毁坏
供她用剥茧抽丝之心,在黑暗里缝补
缝补爱,果实
郑皖豫:《艺术以一切的名义》
局部的幸福存在于
我们和文学、绘画、书法、孩子、植物之间
存在于艺术和一切以艺术的名义
男人给我们注射的毒品
它会隐隐发作。国家并没有把他们派上战场
他们存在于何处
不是父亲,更不是丈夫
我们存在于他们身边
如果冬天真的来了
那将是一段漫长而孤独的幸福
现在我们正经历着秋叶的坠落
李桐:《属性》
你总是梦见走很远的路
买票,坐车
没人告诉你,前面的路
有多空旷。风会裹紧你的外衣
有时光着脚,有时推着沾满泥水的
单车,不知疲倦
在火车开走之前
你仍在路上
作为一个忍受越来越多尘埃的人
你有着盲目的属性
你心里装着太多的秘密
它们又挤又满
它们不停地清空你,随时又把你贮满
就像你的喘息还没停下来
火车早已发出离去时
欢快的尖叫……
梦里,你的路都走完了
没有谁,能让你再走上一遍
余秀华:《这一天》
风从田野里捎来清晨,捎来苹果的味道
如此透亮的日子,当赠一壶忧伤
淡淡热气浮悬,苦而不至刺喉
这一天因为预备过久而大而厚
如同我处在的汉江平原
连落日也大过其他的地方
可是,仪式又过于简单:
我的手陷在你手里
你此刻的衰老,疲惫陷在我眼里
时间消逝的过程如此神奇
当我看不见你的脚的时候
想突然抱住你
-------你必须允许我犯罪
我把前半生和以后的光亮
都聚集在了这一天
重庆子衣:《果实,亦或穷途末路》
众多云朵,借用天空生活。我从一条蓝色的河流经过时
看见寂寞和孤独
没有枯黄过的山,不叫山峰
一群云朵从蓝天滚涌而来时,我记住了它们的白和空
阳光依然是阳光。美好,并没有过错
可枯黄的季节,越是珍爱幸福,越是为生存痛苦
但日子,就这么过。秋天,也一边枯萎一边灿烂着
它左右是果实,右手,便是穷途末路
但蓝天,高远着我。云朵在秋天深处的白和空
成为我,另一笔巨大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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