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时报年终专稿：高校换帅，期待有几许

管季超.

科学时报年终专稿：高校换帅，期待有几许

编者的话

2008年是不寻常的一年，我们在经历了南方大雪封路的焦虑、汶川地震的哀痛之后，还能上下齐心为世界奉献了一届无与伦比的奥运会。在这大悲大喜之间，一直引人注目的高等教育领域倒显得十分平静，迈着平稳脚步继续向前。2008年即将过去，我们在盘点高等教育的时候发觉，虽然不免平静，但有些问题仍然值得深思：

在各大重要高校换帅背后，行政力量与学术自治之间将继续怎样的博弈？

大学生轻生或极端行为日渐频繁，教育者如何面对生命中不可承受的考问？

网络渐渐揭去“象牙塔”的神秘面纱，社会外部因素将如何影响大学管理和发展走向？

从本期开始，我们将陆续推出这些话题，在新的一年到来之际，向所有关心高等教育领域的读者致敬。

北京大学新老校长交接。 资料图片

2008年，据不完全统计，有20所比较知名的大学校长或书记被重新任命。尤其在11月，一批副部级高校的频繁换帅更是引发了社会的广泛关注。那么，如此大规模的人事调整，对于近年来饱受评议的中国高校来说，能否带来一些新气象呢？

行政“大帅”在增加

记者作了这样一个调查，在国家列为副部级的31所高校里面（原北京医科大学因合并而自然消失），根据各高校网站公布的现任领导的简历显示（不完全统计），62名任正职的书记、校长里具有曾在行政机关任职背景的已有28位，占总数的45.2％，其中至少有4位是从纯行政职务转换到高校任职的；而纯粹在大学成长起来的书记、校长有31位，占总数的50％；留学归国型的书记、校长有17位，占总数的27.4％；此外，书记、校长中是院士的有14位，占总数的22.6％。

与各副部级高校的前任比较起来，行政型的书记、校长确实有所增加。以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为例，其前任书记、校长基本上没有什么行政背景，只有北京大学的前任校长许智宏曾经担任过中科院的副院长，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也还属于学术型的校长。

然而，在现任的62名书记、校长中，行政型的书记、校长却清晰了很多，少数的甚至从其履历就可以看到其升迁的经历。

如浙江省某高校的现任书记，从1967年算起，有近40年的工龄，其中有长达16年的基层工作经历，后从副县长开始逐渐升迁，到省文化厅厅长、党组书记，官至某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等，最终出任该省副部级高校的党委书记。

在山东某高校，其党委书记也从该省交通厅到航运公司、省经委、省直机关工委等部门任职，最终就任该校党委书记。

而在北京的某副部级大学，其校长的履历则从讲师开始，逐渐转行到部委的司长，先后任职的司级部门多达五六个，最终再回到学校执掌帅印。

类似这样的行政官员，多有在教育部任司级领导的职务。然而，对于这样的帅才，一些学者认为不尽合理。

有学者表示，现在越来越多的司局级干部到高校任职，已经把高校当成了“衙门”，官僚化倾向很明显。尤其是教育部的官员到高校当校长、书记，使得大学大有成为“教育部总校”的各个分校之趋势。

今年10月，南京大学教授董健（曾任南京大学副校长）在广州公众论坛演讲时更是尖锐指出，现在许多大学校长已经官员化，不再是教育家。

山东某高校的副教授付彪（化名）表示，现在少数人到高校，尤其到副部级高校，其实就是来养老，而且还能将级别再往上提升一下。这样的情形，对于高校自身的发展来说，实在是没有多少益处。毕竟高校有其自身的发展规律，并不是单纯地依靠行政指令和指导就能办好的。

换防前后的评价

截至目前，2008年共有10所副部级的高校换帅，新上任的校长、书记有12名。继两会之前密集换帅之后，11月的副部级高校换帅更加频繁。其中，北大新任校长周其凤尤其受人关注。

实际上，有报道称，周其凤当年去吉林大学，是被教育部领导要求“不是让你去当官，是让你去堵枪眼！”4年过后，周其凤很坦然，因为“我只做事，绝对没有整过人，自信没有因私得罪过人”。

对于周其凤的离开，吉林大学教授、博导肖长来在科学网的博客上写道：作为一个国内著名的科学家、教育学家乃至管理学家，周校长几年来尽职尽责、光明磊落。

然而，对此却有人留言称：科学家是无疑问的，但教育学家乃至管理学家还是不提为好。展涛来也难，队伍不好带了。

事实上，吉林大学作为一所包围了长春的高校，如何治理确实是个难题，尤其是其欠债30亿元的消息传出之后，舆论更是一片哗然。

有网友猜测，之所以调展涛任吉林大学校长，关键已不是“堵枪眼”，而是要用“铁腕”将原来的学校真正合并起来。“2007年曝出贷款办校之困，震惊全国，这次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是横亘在展涛面前无法回避的大问题。”

对于新官上任三把火，一位网友在科学网上留言表示：“我们学院自我工作以来换了三届院长，每一任院长上台，第一把火就是将学院的布局大变一次，我们办公室（实验室）从四楼到二楼再到四楼！院长又该换了，这回又不知该到哪楼啦！所以，更何况要换权力更大的校长呢！”

11月14日，北京大学举行仪式欢迎周其凤就任该校校长。周其凤在就任仪式上表示：“我要做一任合格的北大校长，为创建世界一流大学的伟大事业作出应有的积极贡献！”

然而，调任之后，原有的工作如何评价，对现在中国的大学校长来说，却一直没有相应的盖棺论定。如徐显明的调任，中国政法大学新闻发言人表示，属正常工作调动，与该校近期发生的“抄袭门”和“学生弑师事件”无任何关系。

对此，北京某高校的教授刘华（化名）表示，实际上，在高校领导的各种任免中，继任者和离任者都没有相应的权威评价，信息都处于一种相对封闭的状态。既让人不知道该书记或者校长的功过是非，也无法从这样的交替中得到更多关于学校发展情况的信息。这就让人难免会产生这样的疑问——这些书记、校长都是行政上任免的，那么，其在任期间，会对学校负起多少责任来呢？

自治空间待拓宽

其实，现在的一些高校，不仅行政领导挂帅已成趋势，就连大学内部，这种行政化所导致的纷争也愈演愈烈。

在记者接触的高校部门中，对于现有的党委领导下的校长负责制最感头疼的是宣传部。他们经常抱怨的是，在某一件事情的宣传上，校长和书记一旦意见不一致，就会让他们左右为难，因为两边都是一把手。

而很尴尬的一件事情是，当校长和书记在接待外宾时，如何介绍两者的身份呢？据悉，有人想出的办法是，介绍校长时就以校长的身份介绍，要是书记呢，则称之为“number one（一把手）”。

据北京某高校宣传部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教师透露，在该校，校长和书记之间不是很协调，“有时候搞一个活动，我们经常要在请书记还是校长的选择中思考很多，否则，一旦谁怪罪下来，我们都担待不起”。他表示，校长认为大学就应该由自己执掌；而书记认为校长需要在党委的领导下工作。如此一来，究竟谁说了算，手下人常常需要费尽心思去琢磨。

而在北京另一所副部级高校，据该校一位教师马浩（化名）透露，由于校长长期在行政部门任职，“活动能力”很强，相形之下，书记是从另一所副部级大学调任的，“能量有限”，只能忍气吞声。“但他在暗地里还是要和校长较劲，毕竟大家都是副部级嘛！”

对于校长的任免，有学者表示，高校应有自己的自主权，按照国际上著名大学的惯例，应该由学校的董事会进行公开选拔。但是，在中国，都是由行政管理部门进行任命，连在学校走走过场都没有，实际上是不尊重民意的，至少应该征询一下群众意见。即便在中国，各个高校都有自己的特点，不能把大学看成千篇一律的，校长的选拔不能像中国的乡村任免乡干部那样。大学应该实现自治。

不过，刘华表示，现在公开选拔和竞聘副校长的高校在逐渐增加。从这一点来看，要是公选机制能够得到逐步完善，真正体现出公正、公平的话，以后也可以做一些试点，从个别的高校开始公选校长。这种做法能否实现，值得期待。

《科学时报》 (2008-12-16 B1 大学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