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故事系列

甘武进

笔者按：本人在广东打工多年，现将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一些事情，用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拟写成一个系列，题目叫做《打工故事》，希望能给看到这些文字的朋友带来一点小小的启示。

打工故事之一
　　　　　　　　　　　　　　　　走进职介所

　　　　　　　　　　　　　　　　　　　　　　　　　　　　　　　　　　　　　　　　　　　　　　　　　　　甘武进

　　到达深圳市布吉镇后，我迫不及待地开始找工作了。这时，才猛然发现了一个难题：到哪儿去找？四处打听之后，有人提醒我说找职介所。然而对于职介所，有的人津津乐道，有的人则嗤之以鼻。我急于找工作，自然无心计较这些，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去试一试。

　　来到这家职介所时，见到两位小姐正在同她们的顾客交涉。我刚进去，其中一位姓李的小姐就递给我一张《关于收取服务中介费的规定》的细则，示意我先坐着等一会儿。

　　打发了一位顾客后，她便主动询问我的情况。这位李小姐很健谈，在与我交谈不到5分钟的时间里，她不失时机地夸奖了我好几次，从我本人到我拎的包以及我那摞在报刊上发表的文章。我高兴得心花怒放。

　　她让我先坐一会儿，去打了一个电话。过一会，她对我说：“你先交钱，马上就可以去见工。”我感到很意外，同时也很惊喜：“这么快？你打听清楚没有，是不是我要找的工作？”我有点不敢相信。“没错，那家公司要一个文字功底好的文员。”虽然交了一笔数目不少的钱，但当时为了急于找到工作，我丝毫没有犹豫，立刻交钱，然后拿着职介所开出的介绍信，来到邻近的横岗镇。

　　我很高兴，毕竟这是我来深圳后的第一次见工。我既新奇又紧张。

　　这是一家化妆品销售公司。进去之后，只见两位漂亮的小姐正在电脑上绘制广告图片。我有一种直觉：这儿没有我的位置。

　　老板从里间出来，问：“你会用电脑熟练地制图吗？”我很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说：“职介所说你们这儿需要一个文字功底好的文员，所以把我介绍来了。”“你学的是什么专业？是不是广告专业？”我又摇了摇头。老板垂下眼皮说：“我们这儿用不上你，对不起。”

　　这便是我的第一次见工，历时不足2分钟，就结束了。回到职介所，他李小姐安慰我：“不要紧的，以后有合适的，我马上通知你。”直到现在，我依然不清楚这是她故意抑或是无心犯下我错误，不过当时我没有丝毫责怪她，毕竟她一直很热情，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以后，在我的催逼下，她又断断续续地给我介绍了两个单位，其中一个单位当我去应聘时，守门的保安很不耐烦地说老板死了，之后就再也懒得理我；另一个单位竟在偏僻狭小的民房内，横看直看都不像一个工厂。打这之后，这位李小姐不知是什么原因，一二个月没有上班，总找不到人。时间拖久了，我也没时间再去找，何况以后我有了另外的信息渠道。

　　虽然我不大肯定职介所是存心骗人的，但从此以后，我对职介所的信任大大地打了折扣。（97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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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武进

打工故事之二
　　　　　　　　　　　　　　　　　　　难懂的“跳跃性”思维
　　　　　　　　　　　　　　　　　　　　　　甘武进
　　在外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深圳特区报上见到一家报社招聘记者。我觉得机会难得，立即去应聘。

　　首先当然是填表。我在走马观花的应聘中填过不少表，但觉得这次填表的内容很特别，尤其是最后一项，要求填写本人的座右铭。我不假思索，便填了一句富有哲理性的话：没有比人更高的山，没有比脚更长的路。

　　填完表，人事部的王先生就带着和我一起的40多人去初试。主持初试的刘先生看上去30多岁，其貌不扬，却非常热情。他对我们的态度，在我看来，丝毫不像一个主考官，倒更像一个在一起共事多年的同事，我没有一点每次应聘时的紧张，在10分钟的时间内便写出了一篇他们要求的500字左右在深圳购物的文章。
事隔两天之后，王先生在电话里通知我去复试。从他说话的口气中，我感觉到成功在即。

　　到达那家报社，我发现参加复试的一共只有4个人。王先生让我们先等一会儿，说他们的老总将亲自对我们进行面试，并说回答老总提出的问题要具备跳跃性的思维。这句话我不太懂。

　　老总的办公室富丽堂皇。他坐在豪华的大班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那举手投足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是位领导，就像乞丐一眼就能看出是乞丐一样。老总先是海阔天空自吹自擂一番，然后问我们：怎样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深圳市内的大街小巷全都熟识起来？

　　这个问题应该不难回答，因为他们办的那份报纸是引导大众如何购物的。深圳市内的变化日新月异，一个人不可能对市内的大街小巷在很短的时间里熟识起来。应该围绕导购与商家的位置来逐一熟识，与导购无关的地方可以暂时忽略。

　　老总对我们三个男人的答案都不满意，我们不知错在哪里。后来，听说与我们一同复试的唯一女孩被录用了。我记得她的答案是：我是一名中学老师，没有写过文章，如果能录用请指点。不过她长发飘飘，亭亭玉立，倒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招聘记者却招一个没有写过文章的人，让我感到不解，而提出来的问题要以“挂羊头买狗肉”似的跳跃性思维来回答，对我来说，难度实在是太高了。这种所谓的跳跃性思维，或许是以最简单、最实在的方式去体现出来，而我们却把这种“跳跃性”的思维想得过于复杂化了。（86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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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已在相关报刊刊登）

甘武进

打工故事之三
　　　　　　　　　　　　　　　　　　　　　你是一名奸细
　　　　　　　　　　　　　　　　　　　　　　　甘武进

　　在深圳市布吉镇找工作找了好多天，我还是找不到工作。看着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我急了：不谈要求，先进个厂再说。因为进了厂，最起码我吃饭和住宿的问题就解决了，也不必担心被当地的治安队抓住了。

　　那天上午太阳很大，我在布吉镇上李朗村的一个工业区内游荡的时候，发现有一个家俱厂招包装工，要求不是很高，能吃苦耐劳即可。我就跑过去应聘。在填表格的时候，我故意在学历那一栏填上初中，我怕自己如实填写的话，大概那门口的保安都不会让我进去。

　　那家工厂是香港人投资的。工厂占地面积很大，有员工2000多人，生产的家俱全部出口欧美。保安把我带到人事部后，那位漂亮端庄的小女孩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一番，就让我跟她一起去包装车间见工，并告诉我：如果我在见工的时做事细致且速度也快，车间的主管会马上跟经理反映的，经理同意后我在中午12点钟左右就可以办入厂手续正式上班了。那小女孩说话的语气很柔美，让我的心里对此次见工充满了希望。

　　到了车间后，我就开始努力地向老员工学习打包装。工作其实也简单，就是把做好的成品用纸箱包起来，再用打包机打包就可以了，只不过要细心小心些，不要弄掉了油漆、划伤了家俱的表面。我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带我的老员工以及在旁边观察的车间主任也认为我完全能胜任那份工作。就叫来人事部的那位小女孩带我去见包装部的经理。

　　坐在经理的办公室里，小女孩告诉我，包装部的经理去外面还没有回来，让我在里面等一会儿。谁知道我在里面从上午11点多钟一直等到下午3点多钟，那个经理还没有出现。我就烦了。叫来人事部的那位小女孩，对她说：“应聘一个包装工就这么让人憋气，要就要，不要就不要，让我在这里久等是个什么意思？给那个经理打电话，让他过来。”

　　小女孩听我说完那些话后出去了。十分钟过后，她便带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进来了。“这就是我们的经理。”小女孩说。我跟他打了个招呼，等他坐下后我也坐下了。那位经理就开始问我一些问题。如为什么要出来打工、原来在什么地方做过、有没有经验、在车间实习了一下感觉好不好、对公司有什么看法……面对他提出来的问题，我侃侃而谈，从容应答，一点紧张的心情都没有。必要的时候我还就某些问题反过来去问他。也是的，我在家乡从事对外宣传的那些年，擅长的就是与人打交道，与人沟通，就是与人说话。这是我的强项。在我说话的过程中，我发现那位经理听很认真，镜片后面的眼睛在不停地变幻，让我有点捉摸不定。

　　后来，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对我说：“我们不能聘用你，你是别的家俱厂派过来的奸细。我们公司生产的很多产品都是有专利技术的，你应该是想到我们公司来当卧底，窃取我们专利技术的。”

　　那个经理真的是太有才了。不能聘用我的理由是我做梦都想不出来的：我竟然是一名奸细，是一个卧底，实在是匪夷所思。

　　在离开那个家俱厂的时候，那个人事部的小女孩悄悄地对我说：“你比我们的经理还像经理。”天呐！连那个小女孩都那样认为：我是奸细、我是卧底。看来我想进厂当个普通员工的愿望是无法实现了。然而，哪个地方会有经理的职位让我去做呢？（123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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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武进

打工故事之四
　　　　　　　　　　　　　　　　　　　　　　陪老板聊天
　　　　　　　　　　　　　　　　　　　　　　　甘武进

　　就在我找工作找得快弹尽粮绝的时候，有一位老乡说他们厂里要一名杂工，工作累工资低，问我愿不愿意去。如果愿意的话，他可以去和他们的主管说一下，让我马上上班。

　　听说能够马上上班，我还能说个不字吗？我连感谢都来不及。

　　那天早上，老乡带我去和他们的主管见了一面后，就让我在下午带上行李去上班。不过，主管在与我见面的时候，对我提出了要求：“我知道你在我这里上班只是权宜之计，如果你有好机会要走的话，一定要提前与我打个招呼。”在那个时候，我就觉得那个主管是天底下最好的主管了。

　　那个厂是个家族式企业，做塑胶模具的，有员工500多人，老板是本地人。整个厂分为喷油部、丝印部、模具部、啤机部、品质部五个部门。我进去之后，在丝印部打包装。厂里管理得很严，那个被我认为是天底下最好主管的主管，其实是很凶的，很爱骂人；老板每天都会在各个部门巡视好几次。因为每天都有定额的任务，完不成任务或扣款或晚上要留下来加班，弄得每个员工都不敢偷懒。

　　半个月过去了，也许是我很珍惜这份工作吧，也许是我做事真的很认真且效率也高吧，也许是我跟其他员工的关系相处得比较好吧，我发现那个主管虽然爱骂人，但是从来不骂我；那个老板虽然总是面无表情地出现在车间，但有些时候，他总爱在我做事的地方站上一会儿。

　　有一天下午，我正在埋头做事的时候，主管叫我去他的办公室，说老板找我有事。我很纳闷：我一个杂工，厂里最低等的工种，老板找我有什么事？

　　进入到主管的办公室，老板正坐在办公桌上看产品日报表。见我进来之后，就放下手里的日报表说：“我们厂里的大学生很少，而能够踏踏实实做杂工的大学生，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谈谈你对我们厂管理的一些看法。”

　　老板没有叫我坐下，我就站在那里，把自己进厂以后所看到的、听到的以及自己的想法像竹筒倒倒豆子一样全都说了出来。老板边听边问，我是有问就有答。最后，老板说：“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写一篇你对厂里管理看法的文字稿给我。”老板走出主管办公室的时候，我发现我的腿都快站麻了。

　　那天，我用最快的速度把工作任务完成后，回到宿舍，就趴在床上写开了。为了让自己写的字好看一点，我专门跑到外面的小店买了一瓶黑色的墨水。当窗外的天空出现鱼肚色，我的那一篇近两万字题目为《假如我是老板》的建议稿就完成了。第二天上午，当老板来到车间，我就把它交给了老板。他接过之后，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过了五天，我在上晚班的时候，主管让我去老板的办公室。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了。进去后，老板让我坐在他的对面，他的桌子上正放着我的那篇建议稿。我看见上面的有些文字已被老板用笔划上了一条又一条的横线。

　　老板先问了我在家工作的情况后，开始大发感慨，向我细说他的创业史，说到动情处眼圈都红了。在那个时候，我也忘记了我是一个打工的，开始像朋友一样安慰他。老板最后说：“过去没钱，不开心；现在有钱了，还是不开心。累呀！想找个人很单纯、很纯粹地聊聊天都难。”

　　在以后的日子里，当老板有空闲时他就会把我叫到办公室去聊天。我们聊的话题五花八门，说新闻、说经济、说亲情、说家庭、说孩子、说管理等。幸亏我的社会经历也是很复杂的，老板提出的一些话题，我都能游刃有余应对如流。老板在那段日子里过得很开心。

　　后来，他炒掉了原来的生管，让我去做。我也凭自己的能力把工作做得很好。老板常常开心地说：他真的没有看错人。

　　一年之后，我离开了那家工厂去当老师。走的时候，老板很为我惋惜：“你当老师最多也只能当个校长，没前途；你在我这里做几年，学到技术后是可以开一个和我类似的工厂，大有前途。”

　　人各有志，人生中也总有些莫名的因素困扰着我们。最终我还是离开了那家工厂，离开了那个老板。但是公平地说，那个老板是我见过的最平易近人的老板，他比我只大两岁。（151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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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武进

打工故事之五
　　　　　　　　　　　　　　　　　　　　　　我当上了经理
　　　　　　　　　　　　　　　　　　　　　　　　甘武进

　　为了找到一份好工作，我在布吉租了个小单间，每天早出晚归四处找。我去得最多的地方是深圳的南方人才大市场。

　　我经常是在布吉公园旁坐上公交车，过布吉边检站，地王大厦，来到位于罗湖区宝安北路桃园大厦的南方人才大市场。市场的门口有一个很大的电子显示屏，上面滚动地显示着每天各企业的招聘职位需求人数的情况。我就盯着那个大屏幕看，如果有我认为合适的职位，我才会进人才市场的三楼，与企业的招聘人员面谈，因为只要进入三楼，就要交五元钱的入场费。

　　我在三楼的人才市场内曾去过多次，投了不少的简历，当时我很自信，觉得自己应该是个人才。被一些招聘企业面试了好多次之后，我开始对自己没有多大的信心了。在不断的面试过程中，不是我让别人失望就是别人让我失望，我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个人才了。

　　那天，由于堵车，我10点多钟才赶到人才市场。站在那个大屏幕那里，我看见福建有家商贸公司招储备干部，要求不是很高，我就急忙冲进人才大市场内，交了五元钱就直奔那家公司的招聘台。负责招聘的经理看了我的简历后，对我很满意，让我下午两点钟就到他们位于蛇口区的公司上班，让我担任的职务是区域经理。我当时真是欣喜若狂，很想给那个负责招聘的美女经理来一个充满感激的拥抱，但我怕她受不了，反而弄巧成拙，让好事变成了泡影。

　　中午的时候，在快餐店里我给自己点了两个小菜，好好地吃了一顿：我能够当经理了，我还是一个人才！

　　坐上去往蛇口的公交车，按照那位美女经理给我的地址，我在工业大道中一幢非常漂亮的大楼前下了车。拐了个弯后，我就见到了一幢大厂房，那家商贸公司的名字很气派地挂在了厂房大门口的一边。我开始觉得那家公司肯定是很有实力很有发展的潜力，我的心里开始激动万分了：我可以在这样的公司里施展才能了。

　　按照标牌指示，办公室在二楼。我在上楼梯的时候，突然听到楼上传很多人在一起唱歌的声音。我看看时间，还不到下午两点钟呀，这家公司的管理制度真是太有创意了：上班之前员工还要大声地唱歌。

　　进入办公室，我见到了那位面试过我的美女经理。她见到我后，脸上露出了迷人的笑容，两个浅浅的小酒窝时隐时现。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有点昏，心怦怦乱跳，以至她说的是什么话我都没有听清楚，反正我就跟在她的身后去了另外一间办公室。

　　“这是我们的总裁，他要亲自跟你谈。”美女经理说这完脆脆的话后就出去了。这个时候我，才缓过神来。总裁示意我坐在他的对面。他打量着我我也打量着他。我发现那个总裁好年轻，只有20来岁，很帅气，比我的年龄小了好多，得本的西服加上英俊的面孔，跟那些电视或电影里面的奶油小生一个样子，很有素养似的；而我呢，跟他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身材魁梧，彪形大汉，粗人一个。

　　总裁跟我聊了几句话后，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枝精美的金笔，在招聘表审批的最后一栏写下了同意两个字，并签上了他的大名。那个签名实在是太牛逼了：我一个字都不认识。

　　“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公司，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我带你四处去看一看。”他把我带到他们的产品陈列室，我发现就是几瓶化妆品摆在柜台上，墙上到处是地图。有世界的、中国的、各省的。每个地图上都标满了小红点。总裁说：“我们公司总部在美国，主要的业务就是发展会员购买我们的化妆品，3800元一套，现在我们的业务已是遍及全球……”总裁越说越兴奋，越说越富有了激情，越说越煽情，我想他完全可以与《九品芝麻官》中的周星驰相媲美了。我越听头皮越是发麻，窗外楼上人群的口号声气壮山河：“我成功！我快乐！……”也不时地钻进我的耳中，我有点心惊胆战了，有两个字马上就从我的脑海里嘣了出来：传销！

　　我很有礼貌地打断了总裁抑扬顿挫充满激情的声音：“请问洗手间在哪？”出了办公室的门，下了楼梯，贴着墙角走出那家公司的大门后，我飞一般地跑掉了。在人多的地方我坐下歇息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全身上下都是汗。望着这南方繁华的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流，我止不住长叹一声：给我个经理当，我却不敢当，看来我真的是没有当经理的命了。（160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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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武进

打工故事之六
　　　　　　　　　　　　　　　　　　　　　　“堕落天使”
　　　　　　　　　　　　　　　　　　　　　　　甘武进

　　“你那张略带着一点点颓废的脸孔，轻薄的嘴唇含着一个个谎言， 风一吹看见你瘦啊瘦长的脚阿蹋，高高的高跟鞋踩着颠簸的脚步……”当台港歌手郑智化的那首《堕落天使》唱遍大街小巷的时候，我、同乡阿明以及他的女朋友小芳，正在东莞市桥头镇石水口的一家灯饰厂里打工。

　　阿明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应城人，比我小几岁，书虽然读得不多，但是在外面闯荡多年，能说会道，很精于世故。我在深圳找工作屡次无果的情况下，他让我到东莞去他工作的厂里上班。

　　我风尘仆仆地赶到石水口的时候，就看见他和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长相养眼的小女孩站在那个“8”字形的镇标下面接我。下了车后，阿明就对我说：这是我的女朋友小芳，公安县人。我跟小芳打了个招呼，她应了一声，脸上马上出现了两朵粉色的红云，一付小家碧玉的样子，很让人怜爱。

　　在厂里上班后，工友们告诉我：阿明和小芳是在深圳市布吉镇坂田的一家灯饰厂打工时相识并相知的。当时，小芳是那个厂一个部门的组长，而阿明只不过是她那个组的一名普通员工。在那个厂里，老板的儿子很喜欢小芳，发疯地追求，但小芳就是没答应。也许是阿明长得比较帅气吧，也许是阿明能说会道吧，也许是阿明跟她是老乡吧，她毫不犹豫地做了阿明的女朋友。老板的儿子气得要死，处处就找阿明的麻烦，阿明过得很不开心。

　　正好东莞桥头那家灯饰厂的主管是应城人，厂里赶货，需要大量的熟练员工。他跟阿明是一个镇上的，就让阿明动员小芳带一批熟练员工到他所在的那家厂里去，并许诺还是让小芳当组长，且工资也会比原来的高。见到阿明过得那么地不开心，小芳就带了十来个员工和阿明一起来到了桥头现在的这个厂。

　　谁知到厂里上班后，主管却变了卦，只是让小芳做了一个小小的质检员，工资不仅比过去低得多，而且还经经常受气。她很不开心。厂里应城人很多，阿明则如鱼得水，过得很开心。两个人就开始有点小摩擦了。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个应城的小女孩拚命地追求着阿明。精于世故的他在这件事上却显得是手忙脚乱了。小芳那满是愁容的素颜便常常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我劝过阿明好多次，但他依旧是我行我素。当小芳一脸泪水站在我的面前时，我也是一筹莫展，不知道如何去安慰这个日渐消瘦的小女孩。

　　有一天晚上，厂里没加班，几个应城的女孩子去外面逛街，回来的时候被一群在建筑工地上混的小混混拖进了厂旁边的小果园。当她们的哭喊声传过来的时候，主管一声令下，厂里的几十个湖北人当然也包括我，抄起打架的家伙就向小果园冲过，我们二三十人把那七八个小混混打得四处乱窜，有一个跑慢了一点，在混乱中被我们你一脚他一棒弄得当场就没有多少呼吸了，赶紧让救护车拖到医院进行抢救。

　　第二天一早，我们的厂门就被一群建筑工人包围了，据说是那群小混混的老乡。他们拿着铁锹、木棒等堵在我们厂门口说：见到一个湖北人就打一个。主管惊慌失措，带着他厂里的几个亲戚佯装成湖南人跑掉了。我、阿明、小芳以及从布吉坂田带过来的十来个人没有拿行李只带了几件衣服偷偷地离开了那个厂。

　　站在桥头镇的大街上，我们的处境很是凄凉。在灯饰厂里做了近两个月，我们没有领到一分钱的工资。进厂的时候，我们带进去的还有行李；出厂的时候，却只有几件换洗的衣物了，有的人甚至分文无有。

　　那一年，东莞查暂住证很严。凡是没有暂住证被抓到后无人拿钱去领取的，将会送去修铁路两个月。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要进个厂上班，呆在厂里，最起码安全会有保障。看着身边的这十来个人，我和阿明就商量能不能回布吉坂田，进原来那个厂，反正那个厂里正在要大量的员工。小芳很不愿意，但也无可奈何。

　　大家凑了点车费到达布吉坂田，看在小芳的面子上，老板让我们进了厂。我记得老板的儿子站在厂门口，看着我们狼狈的样子，开心地朝小芳和阿明吹着幸灾乐祸的口哨。我预感到以后肯定会有什么事要发生。

　　真的，上班不到两天，老板的儿子就经常挑逗小芳，小芳稍有不满，他就发脾气，把小芳叫到他的办公室训一顿。有好几次，我就见到小芳是满含着泪水跑出来的。阿明更是气得咬牙切齿，叫嚷着他想杀人。

　　我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那一天，老板的儿子又把小芳叫到他的办公室训斥的时候，我们又听到小芳的哭泣声的时候，阿明立马冲进办公室，抓住老板的儿子就是一顿暴打。等到保安进来时，老板的儿子已经浑身上下都是血。

　　阿明被抓进了治安队，要5000元钱才能把人放出来。

　　一个星期后，有人带口信让我去治安队接阿明出来。刚到治安队的门口，就见到了小芳和阿明相对而立，却相顾无言，满脸都是泪水。小芳衣着光鲜，浓妆艳抹，旁边停着一辆小车，一个秃顶的男人一边看着小芳一边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催小芳上车。

　　在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看着小芳坐上车后远去的背影，我想我和阿明大概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这个美丽的小女孩了。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郑智化的那首歌：“浓妆艳抹要去哪里你那苍白的眼矇，不经意回头却茫然的竟是熟悉的霓虹灯。在午夜里想到的心也是不悔你初次的泪水，就把灵魂装入空虚的口袋走向另一个陌生……”（202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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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武进

打工故事之七
　　　　　　　　　　　　　　　　　　　　　一生爱你千百回
　　　　　　　　　　　　　　　　　　　　　　　　甘武进

　　已是深夜了。劳累了一天的妻总算睡着了。

　　我坐在电脑旁，头戴耳机，边听音乐边在键盘上敲打着一些文字。当梅艳芳的一首《一生爱你千百回》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我不禁停下了忙碌的手指，认真地聆听：“日夜为你着迷，时刻为你挂虑，思念是不留余地；曾经已是沧海，即使百般煎熬，终究觉得你最好。管不了外面风风雨雨，心中念的是你，只想和你在一起；我要你看清我的决心，相信我的柔情，明白我给你的爱……”那凄凉优美的旋律，那柔肠百转的话语，那充满深情的演绎，让我的思绪一下子就飞到很远很远。

　　2003年底，由于全国的县市报被撤销了，我和妻离开了年迈的双亲和年幼的儿子，南下广东打工。那一年，我已经过了30岁。古人说：三十而立。我在那个年龄却要背井离乡到外地去谋生，真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和忧伤：30多岁的我，除了一张稍微会说话的嘴和写得几个文理稍通的句子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自己的还有什么特长：到了广东后做什么呢？

　　我们南下的第一站是东莞市的虎门镇。我有一个本家的堂叔在白濠村一家台湾人办的印刷机械厂里做修机师傅。在他那儿落脚之后，妻觉得我进厂做工是很难的：年龄又大且无一技之长，就算进得了厂，又担心我吃不了厂里的苦，就提议在那里找一个门面做点小生意。我当然无话可说，到了那一步就要面对现实。

　　每天，妻就和我一道，冒着被治安队抓住的危险，起早贪黑走遍了白濠村的大街小巷，看哪里的位置好，看什么生意好做。一个星期过后，妻的皮肤都被晒黑了，脚也走起了泡，却一无所获。位置好的地方，租金高；租金低的地方，却没有生意。就算勉勉强强找个门面做下去，生意不好怎么办？家里的老老小小还指望着我们呢！时间是不充许我们继续找下去的，因为手中的钱已是一天比一天少。虽然有那个堂叔在，但长时间地麻烦也是不好的。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还是进厂吧，妻无可奈何地说。我也无语，因为在那个时候我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女的在当时是很容易找到工作的，更何况妻还算年轻且做过了近10年的老师。她很快就在一家制衣厂上班了，由于做事认真细致，几天过后，她就当上了品管。而我呢？从这个工业区走到那个工业区，从这家厂门口走到那家厂门口，别说当“官”了，就连当个普工都似乎没有哪家公司要我。我的情绪低落到极致，分不清我到底是个人才还是个蠢材。我就记得妻每天下班后，回到我们租住的小屋，不顾自己的劳累，还为我做饭，给我安慰给我信心。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曾经教过的一个学生，在深圳市布吉镇下李朗村的一家厂里做主管，不知道怎么知道我来广东且处境不是很好，就打电话让我去他那里上班。去了之后，学生对我很客气，安排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是比较轻松。然而，厂里的生活很差，经常吃的菜就是空心菜和南瓜。那个空心菜又不用刀切一下，拿筷子一挟就是一整根，吃起来就像是在吃稻草。以至于到现在我看见空心菜就怕。而我呢，又不会做饭，在吃的方面要求也很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就瘦得不像样子。

　　妻心痛了。她辞掉了品管的工作，来到布吉进了我那个厂。她说，工资虽然低一点，但是两个人能够在一起，能够彼此照顾，就可以了。我知道，妻那样说是在安慰我：从认识妻的那一天起，总是她在照顾我。我呢，太像个大男人了，基本上是不会做家务。现在想起来都惭愧。

　　后来，有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和妻去了东莞市石排镇的一家民办学校教书。教书对妻来说是小菜一碟，也是她最擅长做的事；对我来说，又可以整天和文字打交道，似乎也不错。就这样，我们就呆在学校，开始跟孩子们打成一片了。从东莞到中山，一晃就过去了近六年的时间。人生又有几个六年呢？

　　在外漂泊的日子真的很苦，但是因为有妻在身边，我们的日子过得还是一路阳光。看着灯光下已经熟睡的妻，我禁不住低下头，在她的脸庞上深情地一吻。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作为普通人的一种平凡的幸福。

　　“一转眼，青春如梦，岁月如梭不回头，而我完全付出不保留；天知道，什么时候，地点原因会分开，只要能爱就爱个够；我要飞越春夏秋冬，飞越千山万水，守住你给我的美；我要天天与你相对，夜夜拥你入睡，一生爱你千百回……”（165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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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武进

打工故事之八
　　　　　　　　　　　　　　　　　　大哥，你过得还好吗？
　　　　　　　　　　　　　　　　　　　　　甘武进

　　那一年，我在一家民办学校教初三的语文，当班主任。

　　那个班有40多人，其中有10来个男生长得高高大大的，成绩不是很好，也不怎么遵守课堂纪律，但篮球打得很好。他们原来的班主任也是个男的，写得一手好字，对他们很爱护，从初一就开始教，教到初二下学期的时候，因为工作出色，被集团调到另外一家学校当校长去了。

　　当我第一次站在那个班的讲台上，给学生上第一节课的时候，我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他们原来的老师是那样地优秀，现在由我来教，他们是不是很容易就接纳并认可我呢？是不是会捣蛋呢？

　　几节课过后，我就放下心来了。班上有几个女同学的作文写得很好，还有一部分同学也希望自己的作文能力能够提高一点。我就拿出了我的报刊剪贴本，挑一些他们喜欢听的我在各类媒体上发表的文章读给他们听。下课后，我把剪贴本送给他们看，并专门为他们上了一堂妙趣横生的作文课。就这一下了，班上有20多个学生开始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虽然我的身高过了1.75米，但我真的是不喜欢也不怎么会打篮球。为了班上那10来个热爱篮球的学生，那几天，我也豁出去了。上体育课和放学的时候，我就陪他们在球场上疯。打半场、打比分等，他们怎样玩我就和他们一样玩。输了，我也跟学生一样，趴在地上做20个俯卧撑。几天过后，我的球技没有进步多少，人却累得要死，那10来个成绩不好但篮球打得好的学生，却认为我这个老师在球场上很用心很努力，很够哥们的。

　　上课的时候，有几个学生在看武侠小说被我发现了，他们以为我会收了书不还且还要他们写说明书。我却就事论事，给他们讲金庸、古龙、梁羽生；讲郭靖的憨厚可爱、黄蓉的古灵精怪、杨过的落寞不羁、小龙女的超凡脱俗等，让他们知道了什么是侠、什么是义，什么是情，怎样去做一个会欣赏别人且自己也能让别人欣赏的学生。

　　有一次，有一个女生跟父母吵架了，说要离家出走，要像古代的侠女一样去浪迹天涯。我知道后，就对她说，你一定要带上一把削铁如泥的龙泉宝剑，要吃饭住店的时候，就拔出宝剑来，插在桌子上，大叫：店小二，来一壶酒！来一盘牛肉！那个女生当场就笑了，班上的同学也都笑了。

　　那一年，初三统考，全校五个班200多名学生，总分前六名的学生全部在我们班；初中部篮球赛，第一名的也是我们班；全校小学部和初中部一共有50多个班，一个学期连续20周都被评为文明班的就是我们班，打破了该校创校以来的记录。

　　毕业之后，那40多个学生有的进入高一级学校读书，有的步入了社会。偶而他们也会给我打个电话或发个短信。他们大都不叫我老师了，而是说：老大哥，你过得还好吗？（103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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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武进

打工故事之九
　　　　　　　　　　　　　　　　　　　“充电”才有安全感
　　　　　　　　　　　　　　　　　　　　　　甘武进

　　高考落榜后，我就和同学一起去了深圳宝安，在一家日本人办的刀具厂里打工。当时，我踌躇满志，下决心非干一番事业不可，为我争气，为父母争光。

　　我被分到了冲压车间。进厂时我看见下班的员工个个疲惫不堪，身上脏兮兮油腻腻的样子，有点想打退堂鼓，但生性好强的我，还是留了下来。

　　我虚心地向老员工学习，向班组长请教，吸取他们的经验和教训，抢着干最脏最累的活。一个星期下来，我就开始独立工作了。

　　上班是很辛苦的。一块块的铝材被动到车间后，我就把那些笨重的材料搬到机床前，一块块拿起塞在冲床的模具下，让机器把它们一个个地压成刀具的半成品。机器的速度是设计好了的，开动之后，人就没得空闲了，要不停地上料、整理、剔除废品、装箱等。最忙的时候，甚至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何况每天还规定了完成任务的数量，完成不了还要扣款。

　　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情，我们就是到组长那里领手套和耳塞。手总是在摸那些铝制品，手套往往不到一天就变得破烂不堪。有的时候，手还会被边角料划得出血。耳塞是必须要带的。车间里几十台机器开动以后，要多吵就有多吵，噪音太大。与人说话，非得你拿出吵架的声调，否则别人是听不见的。下班之后，我的整个人都变得昏沉沉的，疲惫不堪，浑身也是脏兮兮油腻腻的，自己也都懒得去看自己、讨厌自己了。

　　工作中的险情时有发生。有一次为了赶任务，吃饭的时候我们仍在工作。饭吃完了，我飞奔着洗完碗回来时，机器后面的刀具半成品就堆了一大堆。为了不让组长发现而挨骂，我急于整理，在跨过去收拾的时候，脚后跟被一块尖尖的废料扎破了。当时着急的我没有在意，下了班后我才感觉到脚痛得钻心。脱掉鞋子一看，袜子都被染红了一大片，血都干了。这还不是让我害怕的，最让我害怕的是有人受伤流血。

　　那一天，我上晚班。忙到凌晨的时候，我的上下眼皮正在打架，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惨叫。我一下子就惊醒了，关掉机器跑过去一看，我的头皮就有点发麻了：那位工友做到半夜实在撑不住，打了个盹，右手在放材料的时候没有及时拿出来，两根手指被机器压断了，变得软软的、扁扁的、血淋淋的。看着那位工友痛苦的表情听着他悲凉的哭嚎，我和其他员工把他送上救援车后，我的腿直发软，眼前发黑，全身都湿透了。

　　后来，随着工作的需要，我又陆续地调到别的车间开始新一轮的学习、工作。我就像上了发条的手表一样不停地转。每天下了班后，我爬回三楼的宿舍，浑身的骨头像捣碎了似的，躺在床上翻个身都觉得痛。有时候，躺下去就不想起来，身上的脏衣服也来不及洗，有时甚至连饭都不想到楼下去吃。

　　远在异地他乡我没有一点安全感。失落、苦闷、凄凉如影随形。哪里是归宿呢？这样打工一辈子有什么用呢？一年后，我离开了那家公司，回到家乡继续读书。大学毕业后我找到了一份轻松愉快的工作。

　　现在，我坐在干净明亮的办公室里，在电脑上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心里还是涩涩的。经历了那次终生难忘的打工，我非常珍惜现在的工作。在努力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我还利用业余的时间不断地为自己“充电”。我想：只有多学一些知识，多学一门技术，才能在复杂多变的生活中多出几条路来。（126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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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武进

打工故事之十
　　　　　　　　　　　　　　　　　　　　　　跑线路的日子
　　　　　　　　　　　　　　　　　　　　　　　　甘武进

　　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一年前的今天，我和妻拖着行李从东莞来到了中山市的小榄镇。那天，天下着小雨。而今天是这么地巧，天空中也是下着毛毛的细雨。我坐在窗前，看着在细雨的滋润下充满活力的校园，不禁感慨万千。

　　一年前，老板放弃了在东莞的事业，带着我和校长到中山来开办新学校。刚来到这所闲置了半年的学校时，迎面而来的景色让我们大吃一惊。学校占地面积3万多平方米，四栋教学楼，一个小礼堂，两栋行政办公楼，一个足球场，几个羽毛球场。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倘大的校园只有两个由物业部派过来的保安在这里看门。校园里到处是树叶，教室里到处是灰尘，足球场上的草就有半米高。有个保安养的一只半大的狗，跑到足球场上去了之后，它自己不跑出来，我们是怎么都找不到的。

　　我们住进学校之后，就开始自己动手清理打扫了，但任务艰巨，老板就招了几个员工来专门整理。到了要招生的时候，老板花了5000元，请来园林绿化专家，带上设备和技术人员，对学校来了一个彻底的装扮。还是有钱且舍得花钱好，学校一下子就变漂亮了好多。为了让学校以后能招到学生，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要熟悉周边情况，包括交通、生源、集市等都是必须要把握的。

　　老板花了2000元买了辆二手摩托车，我就和另一个同事一起开始跑线路了。我们每天的工作是上午骑摩托车转三个小时，下午又出去转三个小时，偶而晚上也出去转一个小时。这样的工作看上去应该是很美的。而事实是两个月下来，我们两个是晒成了黑人，瘦了几斤，还进了几次医院，被便衣警察抓了两次。

　　小榄的确是经济繁荣，交通发达。户籍人口15万，但外来人口仅登记的有30多万，还有没登记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了。到了街上，到处是人，到处是车，名贵车豪华车随处可见。刚开始跑的几天，我们不熟悉路，跑着跑着，就跑到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四周都是川流不息的车辆，连个行人都少。我们只好买张地图，蹲在树荫下仔细地找，担心自己回不去，那可就让人笑话了。总算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不过我们买的地图却是翻烂了三张。

　　跑线路，要求是很高的。要记住每一条道路的交通标志，尤其是转弯变道的地方，看是否为单行道，因为我们以后要安排校车接送学生；要找到每一个集市，记住进出的路口，要看集市上各个时段的人流情况，因为我们要安排老师到那里去招生；要跑到居民区、尤其是外来工集中的地方，观察那里有多少应该上学的孩子，因为我们要确定招生的重点位置；还要当探子，跑到别的学校去，摸清他们收费的情况，学生的分布情况，因为我们在组织老师到那些地方去挖他们的学生，老板还说最好能找到你们在那所学校做老师的同乡，谈得来觉得可以的话就把那个老师挖过来！……

　　于是，我们每天就穿戴整齐，头戴头盔，背着背包，骑在摩托车上东张西望地穿大街钻小巷。那天，就刚闯了一个红灯，就从摩托车的反光镜里见到一辆跟我们一样破的摩托车跟上来了，车上的两个人还朝我们大叫：停下来！停下来！我当时就纳闷：就是闯了个红灯嘛，怎么会有人叫我们停下来呢？我不去理会，继续开着车子飞奔。

　　几分钟的时间，那两个家伙就冲到我们前面，把破摩托车一停，跳下车，就叫我们靠边站，把背的背包拿给他们，还顺手就把我们的车钥匙拔了。我正不服气，无意一瞥，才发现那两个人的后腰带上挂着手铐、对讲机、警棍。遇到便衣警察了！我们只好乖乖地站好，把背包递过去。

　　其中一个人看住我们，另一个人用很小心且很专业的姿势，用警棍挑开那个背包，见到里面只有一只笔、一个笔记本、一张地图之后，态度才对我们好了一点点。我们又拿出了身份证、驾驶证、行驶证，并向他们解释我们的情况。有一个警察把我的身份证看了几分钟，听完解释后，把证件还给我们。接着竟然说他跟我是一个地方的，两地相距不到5公里的路。他说在家乡的时候还在报纸上见到过我写的文章。这真是太有戏剧性了！世界虽大其实也很小也很巧。

　　后来，我们成了朋友。在一次聊天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要查我们呢？他说：你们的举动很像飞车抢劫的。原来如此。也难怪警察怀疑了。我们骑着车东张西望，有点像在寻找抢劫目标；我们背着包，有点像是把凶器藏在了里面；我们两个人穿戴整齐头戴头盔是为了逃跳方便不被人认出……经过他这样一分析，我们也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像了。老板知道后，就把我们好好地夸奖了一番：做事认真仔细，他没看错人。

　　我们在跑线路的过程中，有一次，摩托车被别人撞了，我们的手脚受伤去了医院；又有一次，骑着摩托车撞了别人，我们的手脚又受伤又去了医院。我们对那个给我们诊治的小女孩说：看，我们又来了。小女孩说了一句话，让我们很受用：我给你们诊治，是好事情，说明伤得不重，如果要去大医院诊治，那就是手断了、腿断了或者是命都快没了！

　　两个月过后，我们就把小榄、古镇这两个要去招生地方的交通弄了个滚瓜烂熟，找到大小适合摆点招生的集市60多个，外来工集中的出租屋200多处。当招生老师来了之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们这个新开办的学校在九月份开学的时候，就有1500多个学生，其中有600多个学生就是从别的学校挖过来的，连那些学校的老师我们就挖了四五个。（204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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