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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里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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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5 16:28:5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诗经》里的动物  作者:林赶秋
一 雎鸠
  
  
  第一个在《诗经》里出场的既不是什么显赫的人物,也不是什么悦目的植物,而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动物——雎鸠。
  汤显祖《牡丹亭》第七出,那位家庭教师一开课,就叫女弟子杜丽娘念起书来:
  
  关关雎鸠
  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然后,他老先生讲道:“雎鸠是个鸟,关关,鸟声也。”究竟是个什么鸟呢?在下文中,汤显祖通过杜小姐的陪读丫环的插话点明是“斑鸠”。
  年长于汤氏的医药学家李时珍却不敢苟同,他认为雎鸠即“鹗”,又名“王雎”、“下窟乌”、“沸波”、“鱼鹰”等,并逐一进行解说:
  
  鹗状可愕,故谓之鹗;其视雎健,故谓之雎;能入穴取食,故谓之下窟乌;翱翔水上,扇鱼令出,故曰沸波。《禽经》云:“王雎,鱼鹰也。”……似鹰而土黄色,深目好峙。雄雌相得,挚而有别,交则双翔,别则异处。能翱翔水上捕鱼食,……亦啖蛇。《诗》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即此。其肉腥恶,不可食。(《本草纲目》禽部第四十九卷)
  
  用现代术语严格地讲,这种肉食猛禽属鸟纲、鹗科,趾尖生着锐爪,适宜于捕捉油滑的鱼、蛇。
  从李氏的描述看来,雎鸠是如此地“可愕”可怕,那么先秦的诗人又为何要以它来兴起淑女与君子的情事呢?原来,关键在于“雄雌相得,挚而有别,交则双翔,别则异处”云云。这些自然习性被儒家吹捧为美德,正如朱熹朱夫子《诗集传》所谓:“生有定耦而不相乱,耦常并游而不相狎。”这等于是说,雎鸠的配偶是命运注定的,而非相亲相出来的。它们在谈恋爱的时候,可以“关关”地一唱一和,但绝不轻佻地动手动脚,只“骂俏”,不“打情”。于是,诗人由此联想到了具有相同德行的淑女与君子。不仅如此,“关关”的鸟鸣声还跟《关雎》后文的“琴瑟”、“钟鼓”之音遥相呼应,达成了一种虚实互补、人禽共处的和谐情境,使人们对雎鸠行为所作的那些“移情”式诠释显得不再牵强而突兀,仿佛它和淑女、君子一样生来就是“挚而有别”(原出《毛传》)这类懿行美德的载体,而非后天人为所附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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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5 16:29:30 | 只看该作者
二 黄鸟
  
  林语堂在散文《记鸟语》末尾堆砌了一大摞汉字和英文来模仿“百鸟齐鸣的情形”,无疑是造作而又费力不讨好的。你看《诗经》多么会以简取胜,叠词“关关”既准确地模拟出了扁喙鸟禽的独鸣之声(详见郑樵《通志·昆虫草木略序》),也可被视作雌雄共鸣、“音声和也”(《鲁说》)。
  在《葛覃》之中,诗人则换“喈喈”来形容“黄鸟”的和声——
  
  葛之覃兮
  施于中谷
  维叶萋萋
  黄鸟于飞
  集于灌木
  其鸣喈喈
  
  《诗经》里的“黄鸟”或指黄鹂,或指黄雀,都是“载好其音”(《凯风》)的小鸟。凡言成群飞鸣的都指黄雀,如上所引即是,因为“集”就是“群鸟在木上”(《说文解字》)的意思。其实,此处的喈喈用来押韵的成份远要多过于拟声,“萋”、“飞”与“喈”是脂微合韵(详见王力《诗经韵读》),“其鸣喈喈”主要是摹写黄雀群飞合鸣的和谐、热闹,以反衬“我”将“归宁父母”前的孤单、冷清,重点是氛围,而不是声音,不像杜甫绝句“两个黄鹂鸣翠柳”突出的是颜色。虽然“灌木”也大都是翠绿的,但诗人并未去刻意强调,一如杜诗只说“鸣”而不表出“喈喈”之类的假性拟声词,取舍之间自有技巧在焉。
  在《秦风》与《小雅》的篇什之中,都各有一篇以《黄鸟》为题,且以黄鸟起兴的诗歌。《秦风》“交交黄鸟”,这个“交交”才是黄鸟的独叫之声,而这个黄鸟就是黄鹂,又名“仓庚”(《豳风·七月》等)、黄莺。一个停在树(“止于棘”、“止于桑”、“止于楚”)上孤鸣的黄莺引出一个秦国独立特行而惨遭杀害的良人,悲壮之情顿时溢于言表,表达出秦国百姓对三良的惋惜和对暴君(“穆公”)的憎恨。
  《小雅》“黄鸟黄鸟”则与《葛覃》一样都在描写“小而黄口”(《本草纲目》禽部第四十八卷)的黄雀,它们在树间飞来飞去,而且还啄食“我”辛辛苦苦栽种的粮食(“粟”、“粱”、“黍”),就像“此邦之人”让“我”备尝人情冷暖。看到雀们融洽而快乐,“我”真想回到“邦族”、回到父兄身旁。很明显,此诗是流浪异地的男子在抒发怀乡之情,而《葛覃》则为寄人篱下的女子在盼回娘家。取相同之物象(黄鸟及其动作)抒相近之情感,不是非常合式吗?金昌绪《春怨》“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兴许受了这些古诗的影响,亦未可知。
  经科学家研究表明,鸟类的鸣叫可分为叙鸣与啭鸣两种。叙鸣是日常生活中不分雌雄鸟都能发生的鸣叫,如“交交”之类;啭鸣是雄鸟在繁殖季节所特有的一种鸣叫,乃鸟类的婚期行为,如“关关”之流。当然,我们古代的诗人不可能这么泾渭分明,所以“关关”也不妨被理解为鸟类婚期中的雌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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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5 16:29:57 | 只看该作者
三 马
  
  千百年来,马一直以其擅长奔跑而被人乘骑,同时也能拉车、驮物以致远。商周时期,用于行路、狩猎和作战的车一般都是用马牵引,因此先秦文献如《唐风·山有枢》等常以“车马”连言,说到马就意味着车,说到车也就包括着马。在近代机动车辆产生之前,马可算是交通运输活动中最重要的畜力了,以至于《易经》第二篇、《诗经》第三篇就出现了“马”字和“马”事。
  《诗经》第三篇名为《卷耳》,其实“卷耳”只是道具之一,而“马”却成了除男女主人公外上镜率最高的配角。诗的第二、三、四章以咏叹马病来委婉道出征夫旅途的劳瘁,烘托并加深了他的相思之愁。到了《汉广》里面,男主人公却要喂饱马、“驹”准备迎娶恋人,还是相思,但多了几许激情与愉悦。《鹊巢》内出现了三个“百两”,实即百辆马车,恰是“说到车也就包括着马”的最佳例证。
  《击鼓》第三章云:
  
  爰居爰处
  爰丧其马
  于以求之
  于林之下
  
  李汝珍《镜花缘》第十七回借“紫衣女子”之口对此作出了一段胜解——
  
  上文言“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军士因不得归,所以心中忧郁。至于“爰居爰处”四句,细绎经文,倒象承著上文不归之意复又述他忧郁不宁、精神恍惚之状,意谓:偶于居处之地忽然丧失其马,以为其马必定不见了,于是各处找求,谁知仍在树林之下。这总是军士忧郁不宁、精神恍惚,所以那马明明近在咫尺,却误为丧失不见,就如“心不在焉,视而不见”之意。
  
  马再次成了诗意的“客观对应物”(参看拙文《中外小诗之初步比较》),寄托并表达着复杂的人情。
  李杜无疑是欣赏《车攻》“萧萧马鸣/悠悠旆旌”这两句绝妙好辞的,所以他们在自己的诗中遂有“萧萧班马鸣”、“马鸣风萧萧”之类的挪用与点化。钱锺书更是特别关注这两句所蕴含的文心,不惮烦地征引若干中外诗文及心理学原理来证明:“寂静之幽深者,每以得声音衬託而愈觉其深”(详见《管锥编·周易正义、毛诗正义》)。看来,马鸣虽不见得有鸟鸣那样动听,却举足轻重,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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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5 16:30:25 | 只看该作者
四 螽斯
  
  
  《诗经》的注家往往将螽斯、蝗、莎鸡、蟋蟀这几类直翅目的昆虫相提并论,说明古人早已具备了一定的分类知识,例如李樗等《毛诗集解》“或言螽斯(高亨《诗经今注》:“螽,蝗虫。斯,之也”——赶秋按),或言斯螽,其义一也。螽斯,蝗虫之类”、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莎鸡居莎草间,蟋蟀之类,似蝗而斑”。严粲《诗缉》干脆称之为“螽蝗”——
  
  螽蝗生子最多,信宿即群飞。因飞而见其多,故以“羽”言之。
  
  诗人采取这种习性来比附和祝福人们(王安石《诗义》等认为是“后妃”)多子多孙,于是就成就了《周南·螽斯》这么一篇工整而铿锵的欢乐颂。
  《春秋》载:桓公五年(公元前707年),“螽”。学者认为这是蝗灾的最早纪录。《农书》的作者王桢曾根据《春秋》统计出“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书‘大有年’仅二,而水、旱、螽蝗,屡书不绝”,我想《螽斯》等篇也从旁间接证明了《诗经》时代(自西周初期至春秋中叶)螽蝗为数也不少吧。好在“比喻有两柄而复具多边”(钱锺书语),诗人可以避开灾害不提,只拿“螽斯羽”的众多譬况“子孙”的济济——“振振兮”、“绳绳兮”、“蛰蛰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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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5 16:30:52 | 只看该作者
五 兔

  
  有道是“飞禽莫如鴣,走兽莫如兔”,但在《兔罝》一诗中,“兔”并未正式露面,它只是作为定语来修饰后面的名词——“罝”。罝就是网,兔罝就是猎人用来捕兔的网:
  
  凡网取禽兽,必筑橛于地,而以捕器网之。罝兔亦如是也。(陈奂《诗毛氏传疏》)
  
  “橛”(木桩)实则是兔罝的木质部分,就像书画挂轴的天杆和地杆,橛应该也位于网的两头,便于人们布网于地、收网于手。
  在童年的山居岁月中,我曾目睹捕鱼者傍晚布网于溪底,网的两端四角或用木桩或用石块固定于河床的两岸,然后就回家等鱼儿从上游下来落网了,“肃肃兔罝/椓之丁丁”则是描写在林中岔路上敲桩布网待兔的情形。捕没捕到兔并不重要,诗人主要是以肃肃(闻一多《诗经新义》:“肃,当读为缩,缩犹密也”)的兔网比拟和赞美“赳赳武夫”是“公侯干城”,是他们严实的挡箭牌、血肉长城。
  为什么用兔不用其他动物来兴起公侯云云呢?年湮代远,我们不妨胡思乱想一通。在《周礼》“庖人”一职所掌理的野味之中,兔与鹿、野猪等同属“六兽”之列,早早就作为宫廷食品供公侯君子之流大快朵颐了。故《瓠叶》诗云:“有兔斯首/炮之燔之/君子有酒/酌言献之”;顾炎武《日知录》也说:“宾客之设不过兔首炰鳖之类”。现代营养学证明,兔肉鲜嫩,瘦肉多,脂肪低,易消化,所含蛋白质比牛、羊、猪肉皆高,确属“食品之上味”(苏东坡语)。如此这般,自然有人捕来孝敬公侯咯。
  中国人食兔渊源有自,而西方国家多少有所顾忌,因为《圣经·旧约》曾谆谆告诫耶和华的子民:兔、骆驼等“倒嚼而不分蹄”的动物的“肉不可以吃,死的不可以摸,都与你们不洁净”。恐怕也由于这个缘故,西方经典内就缺失了《兔罝》、《瓠叶》之类的兔文学。与西人截然相反,我们的先民不但不觉得兔“不洁净”,而且还赞扬“其性怀仁”,能“彰吾君之德馨”(蒋防《白兔赋》),难怪冰清的月神嫦娥要养一只玉洁的兔子当自己的宠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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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5 16:31:46 | 只看该作者
六 鲂

  
  如果雎鸠真是鱼鹰,那么《关雎》一篇就隐隐然有一“鱼”在,好比弦外之音。活鱼真鱼有名有样地正式亮相,则要等到《汝坟》末章:
  
  鲂鱼赪尾
  王室如毁
  虽则如毁
  父母孔迩
  
  鲂鱼又叫鳊鱼,《本草纲目》鳞部第四十四卷载:
  
  鲂,方也;鳊,扁也;其状方,其身扁也。……鲂鱼处处有之,汉沔尤多。小头缩项,穹脊阔腹,扁身细鳞,其色青白。腹内有肪,味最腴美,其性宜活水,故《诗》云“岂其食鱼/必河之鲂”(见《陈风·衡门》——赶秋按)、俚语云“伊洛鲤鲂,美如牛羊”。又有一种火烧鳊,头尾俱似鲂,而脊骨更隆,上有赤鬣连尾,如蝙蝠之翼,黑质赤章,色如烟熏,故名。其大有至二三十斤者。
  
  诗人在汝水(位于今河南临汝至新蔡一带)畔所见到的红尾鲂莫非就是这种火烧鳊?
  《毛传》:“赪,赤也,鱼劳则尾赤。”认为是普通的青白鲂劳累后,尾巴就变红了,恰似汽车防盗灯遇到情况。这不过是臆测之词,不足取信。其实尾红是鲂发情时的正常表现,形容“未见君子”的妻子的性“饥”渴。“王”者大也,“毁”者火也,欲火焚身犹如大房子烧着了,兼喻鱼与人。虽然情热委实难以自控,但父母就在近旁需要照顾,也只好强忍着不去寻找爱人。作为一首先秦的性爱诗,《汝坟》无疑是非常成功的,但这绝对离不开那尾小小的鲂鱼对诗人的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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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5 16:32:29 | 只看该作者
七 麟
  
  马、兔是“十二生肖”家族的成员,麟则为“四灵”之一,灵有神明、祥瑞诸义,但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却是麟的“仁”。据说在所有动物之中,只有它不用足、额、角去伤害其他动物或者植物,拿今天的话说,就是“走路都深怕踩死了蚂蚁”,更甭说用足踢人、用额抵人、用角触人了。拿仁兽与仁人一配合,就诞生了《拾遗记》孔子“生之夕有麟吐玉书于阙里人家”、《公羊传》孔子遇麟“涕沾袍”的奇美故事。而故事的寓意总不外乎“有王者则至,无王者则不至”、“有道则现,无时不出”之类,麟俨然成了世道的晴雨表。
  在《麟之趾》一诗中,麟的仁厚则直接被借来比况、歌颂“公子”、“公姓”、“公族”的仁厚。后世以“麟趾呈祥”为祝辞,即源出于此。值得注意的是“麟之趾”、“麟之定”“麟之角”这种句法,与前面的“螽斯羽”如出一辙,这也反过来证明读螽斯羽若“螽之羽”确乎不错。
  问世间麟为何物?《说文解字》答曰:“大牝鹿也。”牝者母也,仁厚、慈祥正是十足的母性。在古人的心目中,她既是“灵”,其配偶也应该不是凡兽,所以便用“麋身,牛尾,一角”这种怪模样来描述它,最终于《宋书·符瑞志》内合为一物:“麒麟者,仁兽也。牡曰麒,牝曰麟。”这些都是后话。《诗经》时代所谓麟虽已被附会为仁兽,但它毕竟还是凡间真实存在的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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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5 16:33:07 | 只看该作者
八 鹊与八哥

  
  英国考古学家Mortimer Wheeler曾经指出:“我们正在发掘的不是物,而是人。”我们梳理《诗经》里的动物,窥见的又何尝不是当时与这些动物共处的人物呢?当然,离我们最近的要数记下这些动物的无名或有名的先秦诗人了。
  创作《鹊巢》的诗人看见:喜鹊在树上筑好了巢,八哥(释“鸠”为八哥,详见焦循《毛诗补疏》)却飞来居住;便想到:男方准备好新房,用百辆马车去迎娶新娘来入住。这种联想很自然,既可以是先后关系,所谓“鹊噪则喜生”(《禽经》旧题张华注),先睹喜鹊,后出喜事;也可以是同时并进的场景,树上鸠占鹊巢、叽叽喳喳,地上男婚女嫁、热热闹闹。
  郭沫若散文《杜鹃》告诉大家:
  
  杜鹃是不营巢的,也不孵卵哺雏。到了生殖季节,产卵在莺巢中,让莺替它孵卵哺雏。雏鹃比雏莺大,到将长成时,甚至比母莺还大。鹃雏孵化出来之后,每将莺雏挤出巢外,任它啼饥号寒而死,它自己独霸着母莺的哺育。莺受鹃欺而不自知,辛辛苦苦地哺育着比自己还大的鹃雏,真是一件令人不平、令人流泪的情景。
  
  相形之下,“八哥占鹊巢”则要文明得多。据焦循观察,每年农历十月之后,喜鹊要“迁移”到其他地方去“避岁”,八哥见其留下空巢,便搬了进去,好像主要也是为了产“卵”。由此观之,《晋书》“乌鹊争巢,鹊为乌杀”、《隋书》“乌鹊通巢”都只不过是些空穴来风似的喻辞罢了。要不然,就是乌鸦替八哥背了黑锅,真真比窦娥还冤!
  小时候,我也曾好奇地眺望过那高树桠间的鹊巢,但喜鹊究竟会不会盲目地帮八哥带孩子,却不得而知。恐怕等它度假回家,小八哥的翅膀已经硬了。虽然《庄子》、《荀子》都说每当盛世人们可以“攀援”上树“俯而窥”鹊巢,而鹊还不会被惊飞,但我终究没有足够的胆量与臂力去效仿此举。



喜鹊




八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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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5 16:33:45 | 只看该作者
九 草螽

  
  《召南·草虫》诗云:
  
   喓喓草虫
   趯趯阜螽
   未见君子
   忧心忡忡
  
  有的注家认为“草虫”是蝈蝈,“阜螽”是蚱蜢,显然忽视了那两句的互文见义之法。其实,草虫就是阜螽,阜螽就是草虫,“喓喓”拟其叫声,“趯趯”写其跳貌,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李时珍说“蚱蜢”有若干种,阜螽是它们的“总名”:“在草上者曰草螽,在土中者曰土螽,似草螽而大者曰螽斯”。而“江东呼为蚱蜢,谓其瘦长善跳,窄而猛也”(详见《本草纲目》虫部第四十一卷)。李氏训蚱为窄,训蜢为猛,依然用的是音训释名这个老法子,我们尽管姑妄听之、姑妄信之。
  害了相思病的女子爬上“南山”采摘“蕨”菜、“薇”菜,阜螽在草丛中又叫又跳,叫得愈起劲,女人心里就愈忧愁、愈“伤悲”。虽然“未见君子”才是症结所在,但阜螽的叫声也给她添了不少乱,因为这种大幅度、高频率的叫声不是乐音,而是噪音,自然会干扰人的情绪,李清照《行香子》词“草际鸣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即为最恰切的旁证。并且螽叫还有个副作用,就是跟蕨、薇一道暗示出季节已到了“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哀蟋蟀之宵征”(《楚辞·九辩》)的秋天。因为蕨菜秋、冬可采,而阜螽“冬有大雪,则入土而死”(《本草纲目》虫部第四十一卷)。
10#
 楼主| 发表于 2012-1-25 16:34:26 | 只看该作者
十 鼠

  
  
  《行露》那些“穿我屋”的“雀”显然跟《小雅·黄鸟》那些“啄我粟”的黄雀是一丘之貉,此处可以略去不提,我们只说说“穿我墉”的大坏蛋——鼠。从表面看,鼠是离我们最近的动物,常常和人同处一室;从内层看,鼠基因的排列组合绝大部分都与人类相同,以致于有科学家论断人类起源于美国的老鼠。基于此,《行露》、《相鼠》、《硕鼠》等诗篇以鼠起兴并讽刺人事就毫不奇怪了。
  《行露》问“谁谓鼠无牙”,即罗隐《蟋蟀诗》所谓“鼠岂无牙”,《相鼠》答“鼠有齿”,牙者齿也。诗人认为人有“礼”、“仪”应像鼠有牙齿一样正常,然而却偏偏有人逼娶民女,私欲不能得逞,便反咬一口,要诉“讼”该女子,这种“无止(耻)”之徒“不死何为”?而那些贪残统治者尸位素餐、不劳而获,也是一种无耻的表现,他们被诗人骂为“硕鼠”。硕者大也,鼠大欺主,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逝将去女
  适彼乐土
  乐土乐土
  爰得我所
  
  我们不干了,不再为你们卖命了,誓要另找出路、另谋职业。这颇有点今人所谓“炒老板鱿鱼”的意味,好不痛快!
  如果讲《行露》之鼠、《相鼠》之鼠所携带的感情色彩尚处于中性的话,那么《硕鼠》之鼠则彻彻底底是个贬义符号。《诗经》以降,雅俗文艺中的鼠的形象与性质就始终在这两者之间摆荡,让人既恨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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