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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圣陶:略谈学习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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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4-16 21:02:2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叶圣陶:略谈学习国文
无论学习什么学科,都该预先认清楚为什么要学习它。认清楚了,一切努力才有目标,有方向,不至于盲目地胡搅一阵。
学生为什么要学习国文呢?这个问题,读者诸君如果没有思考过,请仔细地思考一下。如果已经思考过了,请把思考的结果和后面所说的对照一下,看从中间能不能得到些补充或修正。
学习国文就是学习本国的语言文字。语言人人能说,文字在小学阶段已经学习了好几年,为什么到了中学阶段还要学习?这是因为平常说的语言往往是任意的,不免有粗疏的弊病;有这弊病,便算不得能够尽量运用语言;必须去掉粗疏的弊病,进到精粹的境界,才算能够尽量运用语言。文字和语言一样,内容有深浅不同,形式有精粗的差别。小学阶段学习的只是些浅的和粗的罢了,如果即此为止,还算不得能够尽量运用文字;必须对于深的和精的也能对付,能驾御,才算能够尽量运用文字。尽量运用语言文字并不是生活上一种奢侈的要求,实在是现代公民所必须具有的一种生活的能力。如果没有这种能力,就是现代公民生活的缺陷;吃亏的不只是个人,同时也影响到社会。因此,中学阶段必须继续着小学阶段,学习本国的语言文字——学习国文。
语言文字的学习,就理解方面说的,是得到一种知识;就运用方面说,是养成一种习惯。这两方面必须联成一贯;就是说,理解是必要的,但是理解之后必须能够运用;知识是必要的,但是这种知识必须成为习惯。语言文字的学习,出发点在“知”,而终极点在“行”;到能够“行”的地步,才算具有这种生活的能力。这是每一个学习国文的人应该记住的。
从国文科,咱们将得到什么知识,养成什么习惯呢?简括地说,只有两项,一项是阅读,又一项是写作。要从国文科得到阅读和写作的知识,养成阅读和写作的习惯。阅读是“吸收”的事情,从阅读咱们可以领受人家的经验,接触人家的心情;写作是“发表”的事情,从写作,咱们可以显示自己的经验,吐露自己的心情。在人群中间,经验的授受和心情的交通是最切要的,所以阅读和写作两项也最切要。这两项的知识和习惯,他种学科是不负授与和训练的责任的,这是国文科的专责。每一个学习国文的人应该认清楚:得到阅读和写作的知识,从而养成阅读和写作的习惯,就是学习国文的目标。
知识不能凭空得到,习惯不能凭空养成,必须有所凭借。那凭借就是国文教本。国文教本中排列着一篇篇的文章,使学生试去理解它们,理解不了的,由教师给与帮助(教师不教学生先自设法理解,而只是一篇篇讲给学生听,这并非最妥当的帮助);从这里,学生得到了阅读的知识。更使学生试去揣摩它们,意念要怎样地结构和表达,才正确而精密,揣摩不出的,由教师给与帮助;从这里,学生得到了写作的知识。如果不试去理解,试去揣摩,只是茫然地今天读一篇朱自清的《背影》,明天读一篇《史记》的《信陵君列传》,那是得不到什么阅读和写作的知识的,国文课也就白上了。
这里有一点必须注意。国文教本为了要供学生试去理解,试去揣摩,分量就不能太多,篇幅也不能太长;太多太长了,不适宜于做细琢细磨的研讨工夫。但是要养成一种习惯,必须经过反复的历练。单凭一部国文教本,是够不上说反复的历练的。所以必须在国文教本以外再看其他的书,越多越好。应用研读国文教本得来的知识,去对付其他的书,这才是反复的历练。
现在有许多学生,除了教本以外,不再接触什么书,这是不对的。为养成阅读的习惯,非多读不可;同时为充实自己的生活,也非多读不可。虽然抗战时期,书不容易买到,买得到的价钱也贵;但是只要你存心要读,究竟还不至于无书可读。学校图书室中不是多少有一些书吗?图书馆固然不是各地都有,可是民众教育馆不是普遍设立了吗?藏书的人(所藏当然有多有少)不是随处都可以遇见吗?各就自己所好,各就各科学习上的需要,各就解决某项问题的需要,从这些处所借书来读,这是应该而且必须做的。
写作的历练在乎多练,应用从阅读得到的写作知识,认真地作。写作,和阅读比较起来,尤其偏于技术方面。凡是技术,没有不需要反复历练的。学校里的定期作文,因为须估计教师批改的时间和精力,不能把次数规定得太多。每星期作文一次算是最多了;就学生历练方面说,还嫌不够。为养成写作的习惯,非多作不可;同时为适应生产的需要,也非多作不可。作日记,作读书笔记,作记叙生活经验的文章,作抒发内部情思的文章,凡遇有需要写作的机会,决不放过,这也是应该而且必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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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16 21:04:53 | 只看该作者
   叶圣陶语文教育思想(一)     一、什么是“语文”
  
  ●什么是语文?平常说的话叫口头语言,写到纸面上叫书面语言。语就是口头语言,文就是书面语言。把口头语言和书面语言连在一起说,就叫语文。这个名称是从一九四九年下半年用起来的。解放以前,这个学科的名称,小学叫“国语”,中学叫“国文”,解放以后才统称为“语文”。
  ——《认真学习语文》,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38页
  ●“语文”一名,使用于一九四九年华北人民政府教科书编审委员会选用中小学课本之时。前此中学称“国文”,小学称“国语”,至是乃统而一之。彼时同人之意,以为口头为“语”,书面为“文”,文本于语,不可偏指,故合言之。
  ——《语文教育书简》二十,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730页
  
  二、“语文”的性质
  
  ●(语文)“从思维科学角度来说,它是思维工具;从社会学的角度来说,它是表达、交际和交流思想的工具;从教学论的角度,它是学习其他学科的基础工具。”
  ——邹贤敏《科学精神,人文情怀》,见《重读叶圣陶·走进新课标》“丛书主编视点”第1页
  ●“语文是人与人交流和交际必不可缺的工具,不善于使用这个工具,就无法工作和生活。”语文教学“现在可不是让他们去应付考试,而是要让他们掌握生活和工作必要的本领。”
  ——《重读叶圣陶·走进新课标》第2页
  ●语言是一种工具。工具是用来达到某个目的的。工具不是目的。比如说锯子、刨子、凿子是工具,是用来做桌子一类东西的。我们说语言是一种工具,就个人说,是想心思的工具,是表达思想的工具;就人与人之间说,是交际和交流思想的工具。思想和语言是分不开的,想心思得靠语言来想,不能凭空想。可以说,不凭借语言的思想是不存在的。固然,绘画、音乐、舞蹈表达思想内容是不凭借语言的,绘画凭借线条和色彩,音乐凭借声音和旋律,舞蹈凭借动作和姿态,可是除了这些以外,表达思想都要依靠语言。
  ——《对学习语文要有正确的认识》,见《重读叶圣陶·走进新课标》第38页
  
  三、语文教学的目标或任务
  
  ●语文教育应“养成善于运用国文这一重要工具来应付生活的普通公民。”
  ——邹贤敏《科学精神,人文情怀》,见《重读叶圣陶·走进新课标》“丛书主编视点”第2页
  ●以为国文教学的目标只在灌输固有道德,……竟忘了语文教学特有的任务,那就很有可议之处了。道德必须求其能够见诸践履,意识必须求其能够化为行动。要达到这样地步,仅仅读一些书籍与文篇是不够的。必须有关各种学科都注重这方面,学科以外的一切训练也注重这方面,然后有实效可言。国文诚然是这方面的有关学科,却不是独当其任的惟一学科。所以,国文教学,选材能够不忽略教育意义,也就足够了,把精神训练的一切责任都担当在自己肩膀上,实在是不必要的。
  ——《国文教学的两个基本观念》,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56-57页
  ●尽量运用语言文字并不是生活上一种奢侈的要求,实在是现代公民所必须具有的一种生活的能力。如果没有这种能力,就是现代公民生活上的缺陷;吃亏的不是个人,同时也影响到社会。
  ——《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2页《略谈学习国文》
  ●学童所以需要国文,和我们所以教学童以国文,一方面在磨炼情思,进于丰妙;另一方面又在练习表出情思的方法,不致有把握不住之苦。这方面,前者为泉源,为根本,所以从事开浚和栽培,最为切要。切要的一步既然做到,自然连带及于后者,才研究到种种形式的问题,倘若观念颠倒,以为一切讲习作述,就是国文的出发点。于是种种功夫都成空渺的劳力;在学童唯感这是并非需要的学科,即不努力亦无甚损害。至此地步,国文教授当然失败。所以欲求成功的教师,当从为儿童特设的境遇里,发展儿童的心灵,务使他们情绪丰富,思想绵密,能这么做,才是探源的办法。顺次而训练学童的语言使其恰当所思,明显有序,最后乃着力于记录写述等形式的方法。
  ——《小学国文教授的主问题》,见《重读叶圣陶·走进新课标》第91-92页
  ●国文是各种学科中的一个学科,各种学科又像轮辐一样辏合于一个教育的轴心,所以国文教学除了技术的训练而外,更需含有教育的意义。说到教育意义,就牵涉到内容问题了。
  ——《国文教学的两个基本观念》,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56-57页
  ●还要学习语文,目的何在呢?就在于把“听”“说”“读”“写”四项基本功学得更好。在社会主义社会里,在相互协作相互支援的时代里,人人都的学好这四项本领。谁不学好这四项本领,他个人吃亏还是小事,严重的是会使社会受到或大或小的损失,那就是关系到公众的大事了。……
  ——《认真地努力地把语文学好》,见《重读叶圣陶·走进新课标》第252-253页
  ●学生须能读书,须能作文,故特设语文课以训练之。最终目的为:自能读书,不待老师讲;自能作文,不待老师改。教师之训练必须做到此两点,乃为教学之成功。
  ——《语文教育书简》之二,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717页
  ●学习国文该认定两个目标:培养阅读能力,培养写作能力。培养能力的事必须继续不断地做去,又必须随时改善学习方法,提高学习效率,才会成功。所以学习国文必须多多阅读,多多写作,并且随时要求阅读的精审,写作得适当。
  在课内,阅读的是国文教本。那用意是让学生在阅读教本的当儿,培养阅读能力。凭了这一份阅读能力,应该在阅读其他的书,以及报纸杂志等等。这才可以使阅读能力越来越强。并且,要阅读什么就能阅读什么,才是真正的受用。
  在课内,写作的是老师命题作文。那用意是让学生在按题作文的当儿,培养写作能力。凭了这一份能力,应随时随地动笔,写日记,写信,写笔记,并且,要写作什么就能写做什么,才是真正的受用。
  ——《中学国文学习法》,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20页
  ●国文教学的目标,在养成阅读书籍的习惯。培植欣赏文学的能力,训练写作文字的技能。
  ——《〈略读指导举隅〉前言》,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9页
  ●国文教学悬着明晰的目标:养成阅读书籍的习惯,培植欣赏文学的能力,训练写作文章的技能。这些目标是非达到不可的,责任全在教师身上;而且所谓养成,培植,训练,才算达到了目标。
  ——《论国文精读指导不是逐句讲解》,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65页
  ●再说“五四”以来国文科的教学,特别在中学里,专重精神或思想一面,忽略了技术的训练,使一般学生了解文字和运用文字的能力没有得到适量的发展,未免失掉了平衡。而一般社会对青年学生要求的却正是这两种能力,他们要求学生第一要写得通,其次要读得懂。
  ——《〈国文教学〉序》,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51页
  ●国文教学自有它独当其任的任,那就是阅读与写作的训练。学生眼前要阅读,要写作,至于将来,一辈子要阅读,要写作。这种技术的训练,他科教学是不负责任的,全在国文教学的肩膀上。所谓训练,当然不只是教学生拿起书来读,提起笔来写,就算了事。第一,必须讲求方法。怎样阅读才可以明白通晓,摄其精英,怎样写作才可以清楚畅达,表其情意,都得让学生们心知其故。第二,必须使种种方法成为学生终身以之的习惯。因为阅读与写作都是习惯方面的事情,仅仅心知其故,而习惯没有养成,还是不济事的。国文教学的成功与否,就看以上两点。
  ——《国文教学的两个基本观点》,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57页
  ●在这里,颇有问一问国文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的必要。我们的回答是“整个的对于本国文字的阅读与写作的教养”。换一句话说,就是“养成阅读能力”、“养成写作能力”两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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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16 21:05:29 | 只看该作者
叶圣陶语文教育思想(三)    六、关于教材建设
  
  (一)教材无非是例子、凭借、锁钥
  ●要养成阅读能力,非课外多看书籍不可。课本只是举出些例子,以便指示、说明而已。这里重要在方法。本月比上月要善阅读,今年比去年更能了解,就是进步。修养云云那是身体力行的事,民族精神也得在行为上表现。违反修养,毁隳民族精神的书籍文字固然不必看,但是想靠国文课提倡修养,振起民族精神,却不免招致“文字国”的讥诮。
  ——引自《国文科之目的》,见《重读叶圣陶·走进新课标》第16页
  ●我也曾经朦胧地想过,知识是教不尽的,工具拿在手里,必须不断地用心使用才能练成熟练的技能的。语文教材无非是个例子,凭这个例子要使学生能够举一反三,练成阅读和作文的熟练技能。因此,教师就要朝着促使学生“反三”这个标的精要地“讲”,务必启发学生的能动性,引导他们尽可能自己去探索。
  ——引自《大力研究语文,尽快改进语文教学》,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52页
  ●语文教本好比一个锁钥,用这个锁钥可以开发无限的宝藏——种种的书。
  ——引自《中学语文教学》中《夏丏尊、叶圣陶的语文教科书选文教学功能观评析》一文第14页
  ●语文课和其他课程有所不同,比如数学,不能没有加减乘除,比如历史,不能短少汉朝唐朝,而语文课则不然。中学六年,假定要教三百篇文章,是否非教课本上所选的三百篇不可呢?不一定。不教课本上这三百篇,而另选三百篇也可以,只要文章是好的,同样可以提高学生的政治思想和语文水平。这是说语文课的教材不像数学、历史等课的教材那样固定。当然,选入语文课本的文章,通过教学实践的检验,教学效果好的会越来越多,可以固定下来的篇目也会越来越多。
  ——引自《怎样教语文课》,见《重读叶圣陶·走进新课标》第60页
  ●至于教材选多少篇,选哪些篇,这些文篇怎么编排,我看未必是关键问题,也未必说得出多少道理来。选些文篇让学生读,无非是进行那些训练的凭借而已。不读这几十篇几百篇,也未尝不可。当然不是说选和编完全不必讲究。不过,要想从这里头找出非此不可的道理来,恐怕不容易。咱们一向在选和编的方面讨论得多,在训练的项目和步骤方面研究得少,这种情形需要改变。
  ——引自《重视调查研究》,见《重读叶圣陶·走进新课标》第99-100页
  ●咱们读这一篇文字这一本书,目的固然在了解这篇文字这本书讲些什么,但同时也在练习一些方法,以便读其他的文字其他的书。
  ——引自《阅读要“求甚解”》,见《重读叶圣陶·走进新课标》第167页
  ●阅读书籍的习惯不能凭空养成,欣赏文学的能力不能凭空培植,写作文章的技能不能凭空训练。国文教学所以要用课本或选文,就在将课本或选文作为凭借,然后种种工作得以着手。
  ——引自《中学语文教学》中《夏丏尊、叶圣陶的语文教科书选文教学功能观评析》一文第14页
  ●教材选的适当,只是有了好的凭借,要收效,还得在体会、揣摩、辨认、推求方面下工夫。惟有这些工夫做到家,教学的技法才化为学生的语文习惯,无论阅读或写作,可以随时应用。也惟有这些工夫做到了家,教材的内容才成为消化了的养料,在学生的精神上,发生营养的作用。选取适当的教材固然要紧;但利用教材,作适当的教学,也绝不是次要。
  ——引自《〈中学精读文选〉序》,见《重读叶圣陶·走进新课标》第109页
  ●语文课本不同于其他的课本:数学、物理、化学等课本,材料是一定的,各科的“教学大纲”都规定好了,语文课本的材料是课文,课文实际上是举例的性质,“教学大纲”并未规定,所以要选。……课文只是“举一”,要学生学了才能“反三”。
  ——引自《关于编教材》,见《重读叶圣陶·走进新课标》第114页
  ●在课内,阅读的是国文教本。那用意是让学生阅读教本的当儿,培养阅读能力,凭借这份能力,应该再阅读其他的书,以及报纸杂志等等。这才可以使阅读能力越来越强。并且要阅读什么就阅读什么,才是真正的受用。
  ——引自《中学国文学习法》,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20页
  (二)大语文教育观
  ●依我想,养成阅读能力在乎多阅读,在乎阅读得其法。阅读的材料却不必要名作,只要内容形式都没有毛病的就行。这个说法,在方家看来也许太可笑了,但是学生也许会赞同的。
  ——引自《读了〈中学生国文程度的讨论〉》,见《重读叶圣陶·走进新课标》第19页
  ●如果多多和学校接触,熟悉学校里国文教学的情形,就会有一种感想,国文教学几乎没有成绩可说。这并不是说现在学生的国文程度低落到不成样子的地步了,像一些感叹家所想的那样,而是说现在学生能够看书,能够作文,都是他们自己在暗中摸索,渐渐达到的。他们没有从国文课程得到多少帮助,他们的能看能作当然不能算是国文教学的成绩。另有一部分学生虽然在学校里学习了国文课程,可是看书不能了了,作文不能通顺。国文教学的目标原在看书能够了了,作文能够通顺,现在实效和目标不符,当然是国文教学没有成绩。
  ——引自《认识国文教学》,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86页
  ●通常以为语文教本选的是些好篇章,人人必读的,读了这个,就吸尽了本国艺文的精华。读起来又怀着一类神秘的想头,只要一味地读着,神智就会开朗起来,笔下就会畅达起来。这未免看得简单了些。……语文教本只是些例子,……其意是说你如果能够了解语文教本里的这些篇章,也就大概能阅读同类的书,不至于摸不着头脑。所以语文教本不是个终点。从语文教本入手,目的却在阅读种种的书。
  ——引自《谈语文教本》,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82页至183页
  ●如果只重于精读,而忽略了略读,功夫只做得一半。
  ——引自《〈略读指导举隅〉前言》,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9页
  ●精读文章,每学期至多不过六七十篇。初中三年,所读仅有两百篇光景,再加上高中三年,也只有四百篇罢了。倘若死守着这几百篇文章,不用别的文章来比勘,印证,就难免化不开来,难免知其一不知其二。
  ——引自《〈精读指导举隅〉前言》,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5页
  ●国文教本为了供学生试去理解,试去揣摩,分量就不能太多,篇幅也不能太长;太多太长了,不适宜于做细琢细磨的研讨工夫。但是要养成一种习惯,必须经过反复的历练。单凭一部国文教本,是够不上反复的历练的。所以必须在国文教本以外再看其他的书,越多越好。
  ——引自《略谈学习国文》,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3-4页
  ●现在有许多学生,除了教本以外,不再接触什么书,这是不对的。为养成阅读的习惯,非多读不可;同时为充实自己的生活,也非多读不可。
  ——引自《略谈学习国文》,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4页
  ●至于实际阅读,当然在课外。学生课外时间有限,能够用来自修的,每天至多不过四小时。在这四小时内,除了温理旁的功课,作旁的功课的练习与笔记外……故每天的略读时间至多只有半小时,一周便是三小时。每学期……只有六十小时。……到暑假寒假期间,各就自己的需要与兴趣去多多阅读,……故以利用暑假寒假最为适当。
  ——引自《〈略读指导举隅〉前言》,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22页
  ●善读未写书,不守图书馆。
  天地阅览室,万物皆书卷。
  ——引自《读书二首》,见《重读叶圣陶·走进新课标》第263页
  ●学生在阅读课外读物的时候也应该明白,写在书上的东西并不是完全可以信赖的。阅读固然要认真,但是尤其重要的是要抱着批判的态度,要区别哪些是应该接受的,哪些是不应该接受的,不能“照单全收”。不加区别地“照单全收”绝对不是妥当的读书方法,也不能提高自己的识别力。那么批判用什么作为标准呢?我想,用“此时”“此地”来作标准,大致不会出什么错。凡是跟“此时”和“此地”相适应的,大概是可取的,当然还得经过实践的检验;凡是跟“此时”和“此地”不相适应的,一定是不可取的,至多只可以供谈助而已,决不能作为自己的行动方针和生活目标。
  ——引自《怎样阅读课外读物》,见《重读叶圣陶·走进新课标》第178页
  ●阅读课外读物,首先不能不谈到时间问题。中学里科目繁多,各科的教科书和讲义都得在课外温习,还有笔记和练习等作业大部分得在课外做,要划出充裕的时间来阅读课外读物,事实上是办不到的。阅读课外读物可以养成随时读书的习惯,这就要每天阅读,持之以恒,时间少一点儿倒不妨事。有的书读起来并无困难,一个钟头可以阅读一万字,即使要费点儿心思的,一个钟头也可以读五千字。就以五千字算吧,一本十万字的书,每天读一个钟头,二十天就可以读完。二十天读一本书,一年不就可以读完十八本吗?从初一到高三这六年里年年如此,不就可以读完一百零八本吗?这就很可观了。一年里还有两个不短的假期,暑假和寒假,都是阅读课外读物的好时机,假如每天读三个钟头,这不算太多吧,两个假期合起来作为八个星期计算,就有一百六十八个钟头,至少可读完八本书,六年又是四十八本。所以时间并不是不充裕,只要坚持不懈,成绩是很可观的。
  ——引自《怎样阅读课外读物》,见《重读叶圣陶·走进新课标》第178—179页
  ●他日出校以后,为了需要与兴趣,一辈子须阅读各种书籍文章;这种阅读都是所谓应用。
  ——引自《〈略读指导举隅〉前言》一文,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9页
  ●阅读不仅是中学生的事,出了学校仍需要阅读。人生一辈子阅读,其实是一辈子在积蓄中,同时一辈子在长进中。
  ——引自《中学国文学习法》,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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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16 21:06:13 | 只看该作者
  叶圣陶语文教育思想(四)
     第二部分:阅读教学
  
  一、阅读教学的目的
  ●尝谓语文教材在培养学生阅读之能力。阅读得其方,写作之能力亦即随而增长。学生离校而后须阅读各类各体之文,故教材须兼收各类各体之文。学生诵习教材,赖教师之指导,而领会其质与文。领会教材质与文犹未已也,非最后之目的也。必于教学之际培养起自动性,终臻不待教师指导而自能领会之境,于是可以阅读书籍报刊而悉明其旨矣。此则阅读教学最后之目的也。
  ——《语文教育书简》之二十五,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734-735页
  ●至于多诵文篇,故有俾于作文,然目的不仅在练习作文。阅读教学之目的,我以为首在养成读书之良好习惯。教师辅导学生认真诵习课本,其意乃在使学生渐进于善读,终于能不待教师之辅导而自臻于通篇明晓。
  ——《语文教育书简》之十五,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726页
  ●(阅读的目的)主要在真正地理解所读的东西,从而得到启发,受到教育,获得间接经验,从而提高觉悟,丰富见识,使咱们得以在革命和生产中很好地贡献力量。
  ——《评〈读和写〉,兼论读和写的关系》
  二、阅读教学中要注意学习习惯与能力的培养
  ●阅读要靠自己的力,自己能办到几分务必办到几分。不专等老师讲解,也不可专等老师抄给字典辞典上的解释以及参考书上的文句。直到自己实在没法解决,才去请教老师或其他的人。因为阅读是自己的事,像这样专靠自己的力才能养成好习惯,培养真能力。再说,我们总有离开可以请教的人的时候,这时候阅读些什么,非专靠自己的力不可。
  ——《中学国文学习法》,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21页
  ●同学们一定要努力学会自学的本领,养成自学的习惯。只知道捧着课本死记硬背是没有用处的,至多只能应付考试。学会了自学的本领,养成了自学的习惯,将来离开了学校,才能在工作和生活中不断地自我充实,自我修养,成为有益于人民的人,有益于社会的人。
  ——《叶圣陶关于习惯培养的论述》(网上下载)
  ●要学好语文,至少要养成这样一些好习惯:要养成勤于阅读的好习惯。语文老师一定要想办法把学生学习语文的兴趣调动起来,教师的责任不在把一篇篇的文章装进学生脑子里去,因为教师不能一辈子跟着学生,把学生要读的书一部部装进学生脑子里去。教师只要待学生预习之后,给他们纠正,补充,阐发,惟有如此,学生在课前的预习阶段就练习了自己读书,在课内的讨论阶段又得到了切磋琢磨的实益,他们阅读书籍的良好习惯才会渐渐养成。一旦养成了这种好习惯,学生课外自然会去阅读更多的好文章和好书籍,增加知识,增长才干。这样的良性循环当然会收到教师所期望甚至意想不到的好效果。
  ——《叶圣陶关于习惯培养的论述》(网上下载)
  三、在阅读教学中怎样培养自学习惯与能力
  1.预习
  ●咱们看课程标准里所定的方法,课前要使学生预习,课后要“引起其自学之动机”,指导学生作种种的研究,课后要“令学生自行研究”,可见上课是教师与学生的共同工作,而共同工作的方式该如寻常集会那样的讨论,教师仿佛集会的主席。
  ——《中学国文教师》,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95页
  ●要加强预习,预习是自求了解的重要步骤。课内多采用讨论会的方式,教师也是一个会员,至多处于主席的地位。
  ——《中学语文课程标准》,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202页
  ●“预习”的事项无非翻查、分析、综合、体会、审度之类……上课的活动,教学上的用语称为“讨论”,预习得对不对,充分不充分,有学生与学生讨论,学生与教师讨论,求得解决。应当讨论的都讨论到,须待解决的都得到解决,就没有别的事了。这当儿,教师犹如集会中的主席,排列讨论程序的是他,归纳讨论结果的是他,不过他比主席还多负一点责任,学生预习如有错误,他得纠正,如有缺漏,他得补充,如有完全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他得指示出来,加以阐发。教师的责任不在把一篇篇的文章装进学生脑子里去,因为教师不能一辈子跟着学生,把学生所要读的书一部部装进学生脑子里去。
  ——《论国文精读指导不只是逐句讲解》,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66页
  ●所谓讲,应当理解为给学生以指点和引导,使学生逐步达到能自己阅读。假如一篇文章,学生能充分理解,那么教师就用不着讲了。解放后有一个时期,有些人反对学生预习,认为预习了,教师的主导作用就不能发挥了。现在是大部分人倾向于主张预习,我也主张预习。学生预习而领会了的就不必再讲。去年教育部派人到各地了解语文教学的情况,也找了一些学生座谈。有一个学生说:“老师讲的太多了,对我们没有好处。我们预习《粮食的故事》一课,读过几遍非常感动,几乎掉下泪来。后来老师在课堂上讲解,左分析,右分析,把一篇文章拆得零零碎碎,讲了些空泛道理,我们听了,反而把感动冲淡了。”这样看来,学生能够理解和领会的东西,教师完全可以不讲。学生了解不透、领会不深的地方,才需要教师给予指点和引导,但是也不宜讲得很多很琐碎。教师要善于引导学生自己多动脑筋。适当地多动脑筋,脑筋是不会受伤的。学生自己动脑筋,得到的东西格外深刻,光听老师讲,自己不思考,得到的东西就不太深刻。经过老师指导,学生还是不能自己了解自己领会,那就只好由老师讲了,还得注意讲得多而罗嗦不如讲得少而精。总之,讲的目的,在于达到不需要讲。如果一个老师能做到上课不需要讲,只作一些指点和引导,学生就能够深刻理解,透彻领会,那就是最大的成功。这样做能使学生读了若干文章后,触类旁通,自己去领会别的文章。学生必须会自己读书,不能老是带着一位老师给他讲,所以我们要培养学生独立读书的能力。
  ——1961年9月8日叶圣陶在呼和浩特跟语文教师的讲话,见《重读叶圣陶·走进新课程》第61-62页
  ●现在都移在指导“预习”的阶段中,假如学生能够“领悟”了,能够“研究”出来了,就无须乎教师的“讲述”;教师所“讲述”的,只是学生想要“领悟”而“领悟”不到,曾经“研究”而“研究”不出的部分:这才显出“讲述”的真作用,才真个贯彻了尝试的宗旨。
  ——《论中学国文课程的改订》,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84页
  ●比较艰深或枝节的问题,估计起来不是学生所必须知道的,当然不必提出。但是,学生应该知道而未必能自行解答的,却不妨预先提出。让他们去动一动天君,查一查可能查到的参考书。他们经过了自己的一番摸索,或者是略有解悟,或者是不得要领,或者是全盘错误,这当儿再来听教师的指导,印入与理解的程度一定比较深切。最坏的情形是指导者与领受者彼此不相应,指导者只认领受者是一个空袋子,不问情由把一些叫做知识的东西装进去。空袋子里装东西进去,还可以容受;完全不接头的头脑里装知识进去,能不能容受却是说不定的。
  ——《〈精读指导举隅〉前言》,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0页
  ●一篇文章可从不同的观点去研究它。如作者意念发展的线索,文章的时代背景,技术方面布置与剪裁的匠心,客观上的优点与疵病,这些就是所谓不同的观点。对于每一个观点,都可以提出问题,令学生在预习的时候寻求解答。
  ——《〈精读指导举隅〉前言》,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0页
  2.讨论
  ●上课做什么呢?在学生是报告讨论,不再是一味听讲,在教师是指导和订正,不再是一味讲解。报告是各自报告预习的成绩,讨论是彼此讨论预习的成绩,指导是指导预习的方法,提示预习的项目,订正是订正或补充预习的成绩。在这样的场合里,教师犹如一个讨论会的主席,提出问题由他,订补意见由他,结束讨论由他。当这样的教师当然比较麻烦些,“讨论要点”或“讨论大纲”都得在事前有充分的准备;学生在这样的教师面前却真个能够渐渐的“养成读书习惯”,为了学生,似乎不应该避免麻烦。
   ——《论中学国文课程的改订》,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84-85页
  ●上课时候令学生讨论,由教师做主席、评判人与订正人,这是很通行的办法。但是讨论要进行的有意义,第一要学生在预习的时候准备得充分,如果准备不充分,往往会与虚应故事的机会一样,或是等了很久没有一个人开口,或是有人开口了之说一些不关痛痒的话。教师在无可奈何的情形之下,只得不再要学生发表什么,只得自己一个人滔滔汩汩地讲下去。这就完全不合讨论的宗旨了。第二还得在平时养成学生讨论问题,发表意见的习惯。评判人家的话,用不多不少的话表白自己的意见,用平心静气的态度比勘自己的与人家的意见,这些都要历练的。如果没有历练,虽然胸中仿佛有一点准备,临到讨论时不一定敢于发表的。这种习惯的养成不仅是国文教师的事情,所有教师都得负责。不然,学生成为只能听讲的被动人物,任何功课的进步至少要减少一半。……学生事前既有充分的准备,平时又有讨论的习惯,临到讨论才会人人发表意见,不至于老是某几个人开口。所发表的意见又都切合着问题,不至于胡扯乱说,全不着拍。这样的讨论,在实际的国文教室里似乎还不易见到;然而要做到名副其实的讨论,却非这样不可。
  ——《〈精读指导举隅〉前言》,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1-12页
  3.精读与略读
  ●有了课本或选文,然后养成、培植、训练的工作得以着手。课本里所收的,选文中入选的,都是单篇短什,没有长篇巨著。这并不是说学生读了一些单篇短什就足够了。只因单篇短什分量不多,要做细磨细琢的研读功夫,正宜从此入手,一篇读毕,又读一篇,涉及的方面既不嫌偏颇,阅读的兴趣也不致单调;所以取作“精读”的教材。学生从精读方面得到种种经验,应用这些经验,自己去读长篇巨著以及其他的单篇短什,不再需要教师的详细指导,这就是“略读”。就教学而言,精读是主体,略读只是补充;但是就效果而言,精读是准备,略读才是应用。学生在校的时候,为了需要与兴趣,需在课本或选文以外阅读旁的书籍文章;但他日出校之后,为了需要与兴趣,一辈子须阅读各种书籍文章;这种阅读都是所谓的应用。使学生在这方面打定根基,养成习惯,全在国文课的略读。如果只注重于精读,而忽略了略读,功夫便只做得一半。其弊害是想象得到的,学生遇到需要阅读的书籍文章,也许会因没有教师在旁作精读那样的详细指导,而致无所措手。现在一般学校,忽略了略读的似乎不少,这是必须改正的。
  略读不再需要教师的详细指导,并不等于说不需要教师的指导。各种学科的教学都一样,无非教师帮着学生学习的一串过程。略读是国文课程标准里面规定的正项工作,哪有不需要教师指导之理?不过略读指导与精读指导不同。精读指导必须纤屑不遗,发挥净尽;略读指导却需提纲挈领,期其自得。……学生从精读而略读,譬如孩子学走路,期初由大人扶着牵着,渐渐的大人把手放了,只在旁边遮拦着,替他规定路向,防他偶或跌跤。大人在旁边遮拦着,正与扶着牵着一样的需要当心;其目的惟在孩子步履纯熟,能够自由走路。精读的时候,教师给学生纤屑不遗的指导,略读的时候,更给学生提纲挈领的指导,其目的为在学生习惯养成,能够自由阅读。
  ——《〈略读指导举隅〉》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9-20页
  ●选定一些教材来读,无非“举一隅”的性质,都希望学生从此学得方法,养成习惯,自己去“以三隅反”;故数量虽少,并不妨事。学生如果在略读教材之外,更就兴趣选读旁的书籍,那自然是值得奖励的;并且希望能够普遍地这么做。或许有人要说,略读同一的教材,似乎不能顾到全班学生的能力与兴趣。其实这不成问题。精读可以用同一的教材,为什么略读就不能?班级制度的一切办法,总之以中材为标准;凡是忠于职务,深知学生的教师,必能选取适合于中材的教材,供学生略读,这就没有能力够不够的问题。同时,所取教材必能不但适应学生的一般兴趣,并且切合教育的中心意义,这就没有兴趣合不合的问题。所以,略读同一的教材是无弊的,只要教师能够忠于职务,能够深知学生。
  ——《〈略读指导举隅〉》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21页
  ●……阅读方法不仅是机械地解释字义,记诵文句,研究文法修辞的法则,最要紧的还是在多比较、多归纳、多揣摩、多体会,一字一语都不轻轻放过,务必发现它的特性。惟有这样阅读,才能够发掘文章的蕴蓄。没有一点含糊。也惟有这样阅读,才能够养成用字造语的好习惯,下笔不至有误失。
  ——《国文教学的两个基本观点》,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59页
  ●读过一节停一停,回转去想一下这一节说的什么,这是个好办法。读过两节三节,又把两节三节连起来回想一下。这个办法可以使自己经常清楚,并且容易记住。
  回想的时候,最好自己多多设问。文中讲的若是道理,问问是怎样的道理?用什么方法论证这个道理?文中讲的若是人物,问问是怎样的人物?用怎样的笔墨表现这个人物?有些国文读本在课文后面提出这一类的问题,就是帮助读者回想的。一般的书籍报刊当然没有这一类的问题,惟有读者自己来提出。
  读一遍……大多是不够的,于是读第二遍第三遍。读过几遍之后,若还有若干地方不明白不了解,就得做翻查参考的功夫……。
  ……
  总之,阅读以了解所读的文篇书籍为起码标准。所谓了解就是明白作者的意思情感,不误会,不缺漏,作者表达些什么,就完全领会什么。必须做到这一步,才可以进一步加以批评,说他说得对不对,合情理不合情理,值不值得同情或接受。
  在阅读的时候,标记全篇或者全书的主要部分,有力部分,表现最好的部分,这可以帮助了解,值得采用。标记或画铅笔线,或做别种符号,都一样。随后依据这些符号,可以总结全部的要旨,可以认清全部的警句,可以辨明值得反复玩味的部分。
  ——《中学国文学习法》,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24页
  ●但是无论什么书,都不能让眼光像跑马似地溜过就算,一定要集中心思,把注意力放在书上。这是第一。第二,一口气直往下读,不如每读一段,稍稍停一停,回过头去想一想这一段主要说了些什么。一口气往下读往往不能消化,好像囫囵吞枣一个样;停下来想一想就像咀嚼一个样,才能辨出真的滋味来。……第三,想到了什么,不妨随时提起笔把它记下来,这就是读书笔记。想的时候往往比较杂乱,比较浮泛;写下来就非有条有理不可了,非切切实实不可了。所以写读书笔记是督促自己认真阅读的一个好办法。读书笔记或者采用列表的形式或者采用杂记的形式,可以根据所读的书的性质而定。
  讲述读书方法的书和文章,都应该看,懂得了方法,往往可以“事半功倍”。大多数书的前头都有序文,序文有的介绍这本书的内容,有的介绍这本书的作者,有的指导这本书的读法。在读本文之前,先读一遍序文,也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怎样阅读课外读物》,见《重读叶圣陶·走进新课标》第180—181页
  ●但是阅读的时候必须认真,不能放过一个词的涵义,一句话语的真义,决不能采取不求甚解的马虎态度,以致造成曲解和误解。
  ——《怎样阅读课外读物》,见《重读叶圣陶·走进新课标》第179页
  ●因为文学和其他艺术制作一样,内容和形式分不开来,要了解它就得面对它本身,涵泳得深,体味得切,才会有所得;如果不面对它本身,而只凭“提要”“释义”的方法来了解它,那就无论如何隔膜一层,得不到真正的了解。
  ——《论中学国文课程的改订》,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75页
  ●阅读有时候不止于要了解大意,还要领会那话中的话,字里行间的话——也就是言外之意,不能读得太快,得仔细吟味;这就更需要咬文嚼字的功夫。再说课外阅读可以帮助增进写作的能力,固然是事实,但是一目数行地囫囵吞枣地读下去,至多只能增进一些知识和经验,并不能领会写作的技术在写作上的益处,非慢慢咬嚼不可。一般人的阅读大概都是只观大意,并且往往随读随忘;虽然读得很快,却是毫无用处。随读随忘,不但不能帮助写作,恐怕连增进知识和经验的效果也不会有。所以课外阅读决不能无条件的重视,而讲读还是基本。不过讲读不该逐句讲解,更不该信口开河,得切实计划,细心启发,让学生们多思考,多讨论,多练习,才能合乎课程标准的效率。
   ——《教材、教法和教学效率》,见《重读叶圣陶·走进新课标》第136页
  ●所谓学习方法,无非是参考,分析,比较,演绎,归纳,涵泳,体味,整饬思想语言,获得表达技能这些事项。
  ——《认识国文教学》,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90页
  ●所谓方法,指的什么呢?先就阅读说,“不求甚解”不是方法,反过来,“求甚解”便是方法。要做到“求甚解”,第一步,自然从逐词逐句的了解入手。仅仅翻了字典,知道这一词这一句什么意思,还不能算彻底了解,必须更进一步,知道这一词这一句在某种场合才可以用,那才是尤其到家的方法。
  总之,对于一个词儿,一种句式,一句习语或成语,第一须明白它的意义。第二须取许多例子,同样的与近似而实际不同的,相互比勘,来看出它的用法。同这样的方法得来的,才是彻底了解。语言文字的学习好比积钱,辛辛苦苦工作,积一个是一个。积钱还可以用不正当的手段,或是投机,或是舞弊,突然之间到手十万八万。语言文字的学习可不然,除了辛苦工作,日积月累以外,没有简便的方法。
  文字各式各样,阅读方法自也不能一律。多读些文字,练习到的方法就多些。若在学校国文课里,这些方法便是共同讨论的主要材料,或由教师指导,学生再来深求,或由学生提出,教师加以纠正或补充。若是独立自学,这些方法也得充量发见,充量应用。在练习的时候,使用方法去对付文字,意念中有方法存在。到后来纯熟了,遇见文字自然能用最精到的眼光去看它,意念中不再存什么方法不方法,那便终身受用不尽了。
  ——《阅读要“求甚解”》,见《重读叶圣陶·走进新课标》第168、169、172页
  4.朗读与吟诵
  ●从前的人读书,多数不重内容与理法的讨究,单在吟诵上用工夫,这自然不是好办法。现在国文教学,在内容与理法的讨究上比从前注重多了;可是学生吟诵的工夫太少,多数只是看看而已。这又是偏向了一面,丢开了一面。惟有不忽略讨究,也不忽略吟诵,那才全而不偏。吟诵的时候,对于讨究所得的不仅理智地了解,而且亲切地体会,不知不觉之间,内容与理法化而为读者自己的东西了,这是一种可贵的境界。学习语文学科,必须达到这种境界,才会终身受用不尽。
  ——《〈精读指导举隅〉前言》一文,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3页
  ●说理的文章大概只需论理地读,叙事叙情的文章最好还要“美读”。所谓美读,就是把作者的情感在读的时候传达出来。这无非如孟子所说的“以意逆志”,设身处地,激昂处还他个激昂,委婉处还他个委婉,诸如此类。美读的方法,所读的若是白话文,就如戏剧演员读台词那个样子。所读的若是文言,就用各地读文言的传统读法,务期尽情地发挥作者当时的情感。美读得其法,不但了解作者说些什么,而且与作者的心灵相感通了,无论兴味方面或受用方面都有莫大的收获。
  ——《中学国文学习法》一文,见《叶圣陶教育论集》第125页
  ●吟诵的语调,有客观的规律。语调的差别,不外乎高低、强弱、缓急三类。……吟诵一篇文章,无非依据对于文章的了解与体会,错综地使用这三种语调而已。大概文句之中的特别主眼,或是前后的词彼此关联照应的,发声都得高一点。就一句来说,如意义未完的文句,命令或呼叫的文句,疑问或惊讶的文句,都得前低后高。意义完足的文句,祈求或感激的文句,都得前高后低。再说强弱。表示悲壮、快活、叱责或慷慨的文句,句的头部宜加强。表示不平、热诚或确信的文句,句的尾部宜加强。表示庄重、满足或优美的文句,句的中部宜加强。再说缓急。含有庄重、畏敬、谨慎、沈郁、悲哀、仁慈、疑惑等等情味的文句,须得缓读。含有快活、确信、愤怒、惊愕、恐怖、怨恨等等情味的文句,须得急读。以上这些规律,都应合着文字所表达的意义与情感,所以依照规律吟诵,最合于语言的自然。
  ——《〈精读指导举隅〉前言》一文,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4页
  ●读法通常分为两种:一种是吟诵,一种是宣读。无论文言白话,都可以用这两种读法来读。文言的吟诵,各地有各地的调子,彼此并不一致;但是都为了传出文字的情趣,畅发读者的感兴。白话一样可以吟诵,大致与话剧演员念台词差不多,按着国语的语音,在抑扬顿挫表情传神方面多多用工夫,使听者移情动容。……吟诵白话必须按照国语的语音,国语的语音运用得到家,才是白话的最好的吟诵。至于宣读,只是依照对于文字的理解,平正地读下去,用连贯与间歇表示出句子的组织与前句和后句的分界来。这两种读法,宣读是基本的一种;必须理解在先,然后谈得到传出情趣与畅发感兴。并且,要考查学生对于文字理解与否,听他的宣读是最方便的方法。
  ——《〈精读指导举隅〉前言》,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6页
  ●阅读总得“读”,出声念诵固然是读,不出声默诵也是读,乃至口腔喉舌决不运动,只用眼睛在纸面上巡行,如古人所谓“目治”,也是读。无论怎样读,起初该用论理的读法,把文句中一个词切断,读出它们彼此之间的关系来。又按各句各节的意义,读出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来。这样读了,就好比听作者当面说一番话,大体总能听明白。最忌的是不能分解,不问关系,胡里胡涂读下去——这样读三五遍,也许还是一片朦胧。
  ——《中学国文学习法》,见《叶圣陶教育论集》第124页
  ●无论读课文或是课外读物,无论出声朗读或是轻轻吟诵,严格要求学生口到心到,务使口头的轻重徐疾抑扬顿挫,跟心里的领会和感受相印合:该是个积极有效的办法。还有,造成有利于养成说话的好习惯的环境,也该是个积极的有效的办法。如果造成这样一个环境,多数人知道说话不宜随随便便,都把说话当一回事,那就非常有利于说话训练。说话训练在这样的环境中进行,将会事半功倍。
  ——《说话训练决不该疏忽》,见《重读叶圣陶·走进新课标》第36页
  ●教学语文课本和文学剧本,几个重要的项目里头有一个项目,就是好好地读。读得好,就可以深切地传出课文的思想感情,同时就是领会它的思想感情。读得好,就可以受到很好的语言教育。
  ●读文章,写文章,最好不要光用眼睛看,光凭手写,还要用嘴念。读人家的东西,念出来,比光看容易吸收。有感情的文章,念几遍就更容易领会。自己写了东西也要念,遇到念来不顺的地方,就是要修改的地方。好的文章要多读,读到能背。一边想,一边读有好处。这好处就是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好象跟作者的想法合在一起了,自己的想法和语言运用能力就从而提高不少。长的文章可以挑出精彩的段落来多读,读到能背。读的时候不要勉强做作,要读的自然流畅。
  ——《认真学习语文》,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44页
  ●学习文言,必须熟读若干篇。勉强记住不算熟,要能自然成诵才行。
  ——《中学国文学习法》,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25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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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16 21:07:04 | 只看该作者
    叶圣陶语文教育思想(五)    5.培养语感
  ●不了解一个字一个辞的意义和情味,单靠翻查字典辞典是不够的。必须在日常生活中随时留意,得到真实的经验,对于语言文字才会有正确丰富的了解力,换句话说,对于语言文字才会有灵敏的感觉。这种感觉通常叫做“语感”。
  夏丐尊先生在一篇文章里讲到语感,有下面的一节说:
  在语感敏锐的人的心里,“赤”不但解作红色,“夜”不但解作昼的反对吧。“田园”不但解作种菜的地方,“春雨”不但解作春天的雨吧。见了“新绿”二字,就会感到希望、自然的化工、少年的气概等等说不尽的旨趣,见了“落叶”二字,就会感到无常、寂寥等等说不尽的意味吧。真的生活在此,真的文学也在此。
  ——《文艺作品的鉴赏》,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267页
  ●如果单靠翻查字典,就得不到什么深切的语感。唯有从生活方面去体验,把生活所得的一点一点积聚起来,积聚得越多,了解就越深切。直到自己的语感和作者不相上下,那时候去鉴赏作品,就真能够接近作者的旨趣了。
  ——《文艺作品的鉴赏》,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267页
  ●一个人即使不预备鉴赏文艺,也得训练语感,因为这于治事接物都有用处。为了鉴赏文艺,训练语感更是基本的准备。有了这种准备,才可以通过文字的桥梁,和作者的心情相契合。
  ——《文艺作品的鉴赏》,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268页
  ●要鉴赏文艺,必须驱使我们的想象。这意思就是:文艺作品往往不是倾筐倒箧地说的,说出来的只是一部分罢了,还有一部分所谓言外之意,弦外之音,没有说出来,必须驱使我们的想象,才能够领会它。
  ——《文艺作品的鉴赏》,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265页
  ●要想语感的敏锐,不能单从语言文字上揣摩,而要把生活经验联系到语言文字上去。
  ——《文艺作品的鉴赏》,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268页
  6.加强历练
  ●要知道所谓能力不是一会儿就能够从无到有的,看看小孩子养成走路跟说话的能力多麻烦。阅读跟写作不会比走路跟说话容易,一要得其道,二要经常历练,历练到成了习惯,才算有了这种能力。说阅读跟写作的能力差,并不指没有阅读过,没有写作过,是指以往的阅读跟写作还不怎么得其道,因而经常的历练多半成了白费,不能够养成好习惯。现在要来补修,当然得竭力争得其道,跟着还得经常的历练,才可以收到实际的效果。
  ——《(大学国文)序》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206页)
  ●国文教学自有它独当其任的任,那就是阅读与写作的训练。学生眼前要阅读,要写作,至于将来,一辈子要阅读,要写作。这种技术的训练,他科教学是不负责任的,全在国文教学的肩膀上。所谓训练,当然不只是教学生拿起书来读,提起笔来写,就算了事。第一,必须讲求方法。怎样阅读才可以明白通晓,摄其精英,怎样写作才可以清楚畅达,表其情意,都得让学生们心知其故。第二,必须使种种方法成为学生终身以之的习惯。因为阅读与写作都是习惯方面的事情,仅仅心知其故,而习惯没有养成,还是不济事的。国文教学的成功与否,就看以上两点。
  ——《国文教学的两个基本观点》,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57页
  ●在中小学语文教学中,基础知识和基本训练都重要,我看更要着重训练。什么叫训练呢?就是要使学生学的东西变成他自己的东西譬如学一个字,要他们认得,不忘记,用的适当,就要训练。语文方面许多项目都要经过不断练习,锲而不舍,养成习惯,才能变成他们自己的东西。现在语文教学虽然注意练习,其实练得不太多,这就影响学生掌握基础知识。老师对学生要求要严格。严格不是指老师整天逼着学生练这个练那个,使学生气都透不过来,而是说凡是要学生练习的,不要练过一下就算,总要经常引导督促,直到学的东西变成他们自己的东西才罢手。
  ——《阅读是写作的基础》,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49l页
  ●训练训练,分开来说,训是老师的事,练是学生的事。就老师的方面来说,采用种种有效的办法,循序渐进地教导学生练,固然极为重要,而督促学生认真练,经常练,尤其是奏功收效的关键。一暴十寒,办法再好也没有多大用处,因为在学生身上得不到巩固,养不成习惯。必须督促学生循规蹈矩地练,积日累月地练,练到非常纯熟。再也丢不了了,学生身上才真正有了这项能力了。凡属训练的事都如此,说话训练当然包括在内。
   ——《说话训练决不该疏忽》,见《重读叶圣陶·走入新课标》第37页
  ●一篇篇的课文都是作者动了脑筋写出来的。在学习一篇文章时,就要学习作者是怎样动他的脑筋的,看作者是怎样想和怎样写的。教师一方面给学生指点和引导,一方面督促学生练习,这就是训练。语言的训练,要让学生在语言实践中去领会,去比较,这从小学阶段起就应注意。
  ——《怎样教语文课》,见《重读叶圣陶·走入新课标》第64页
  ●写作的历练在乎多作,应用从阅读得到的知识,认真地作。写作和阅读比较起来,尤其偏于技术方面。凡是技术,没有不需要反复历练的。
  ——《略谈学习国文》,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4页
  ●练即实践,即认真执笔为文,此断不可少。惟练似宜通乎课内课外,不宜专以课内作文为练。课外应需而作文,固用也,而亦练也。
  ——《教育书简》,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738页
  ●总起来一句话,许多基本功都要从多读多写来练。读人家的文章,要学习别人运用语言的好习惯。自己写文章,要多写,越写越熟,熟极了才能从心所欲。
  ——《认真学习语文》,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 44页
  ●学习语文目的在运用,就要养成运用语文的好习惯。凡是习惯都不是几天工夫能够养成的。比方学游泳。先看看讲游泳的书,什么蛙式,自由式,都知道了。可是光看书不下水不行,得下水。初下水的时候很勉强,一次勉强,两次勉强,勉强浮起来了,一个不当心又沉下去。要等勉强阶段过去了,能往前游了,不用再想手该怎么样,脚该怎么样,自然而然能浮在水面上了,能往前游了,这才叫养成了游泳的习惯。学语文也是这样,也要养成习惯才行。习惯是从实践里养成的,知道一点做一点,知道几点做几点,积累起来,各方面都养成习惯,而且全是好习惯,就差不多了。
  一定要把知识跟实践结合起来,实践越多就知道的越真切,知道得越真切就越能起指导实践的作用。不断学,不断练,才能养成好习惯,才能真正学到真本领。
  有好习惯,也有坏习惯。好习惯养成了,一辈子受用;坏习惯养成了,一辈子吃它的亏,想改也不容易。
  道理不是嘴上说说的,是从实践里归结出来的。
  ——《认真学习语文》,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40-141页
  ●我不大赞成“语文知识”这个说法。把语法、逻辑、修辞之类称作“知识”,好像只要讲得出来就行,容易忽略实际运用。现在大家既然用惯了“知识”这个词,那么就得把这个词的意义扩大,把能力也包括在内。要让学生把知识化为自己的血肉,在生活中能够随时运用,教学的目的才算达到了。
  ——《关于编教材》,见《重读叶圣陶·走进新课标》第116页
  ●人凡传授技能技巧,讲说一遍,指点一番,只是个开始而不是个终结。要待技能技巧在受教的人身上生根,习惯成自然,再也不会离谱走样,那才是终结。所以讲说和指点之后,接下去有一段必要的工夫,督促受教的人多多练习,硬是要按照规格练习。练成技能技巧不是别人能够代劳的,非自己动手,认真练习不可。如果只讲说指点,而疏于督促,要求技能技巧在他身上生根就很难说了。
  ——《改变字风》,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34页
●总起来一句话,许多基本功都要从多读多写来练。读人家的文章,要学习别人运用语言的好习惯。自己写文章,要养成自己运用语言的好习惯。要多读,才能广泛地吸取。要多写,越写越熟,熟极了才能从心所欲。
  ——《认真学习语文》,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44页
  ●好的文章要多读,读到能背。一边想一边读,有好处。这好处就是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好像跟作者的想法合在一起了,自己的想法和语言运用能力就从而提高不少。长的文章可以挑出精采的段落来多读,读到能背。读的时候不要勉强做作,要读得自然流畅。
  ——《认真学习语文》,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44页
  ●养成好习惯必须实践,换一句话说,那不仅是知识方面的事,心里知道该怎样怎样,未必就能养成好习惯,必须怎样怎样做去,才可以养成好习惯。向人家打听,听听人家的意见,当然是有益的,但是吸收的好习惯还得在继续不断的阅读中养成,发表的好习惯还得在继续不断地写作中养成。废书不观,搁笔不写,尽在那里问什么阅读方法写作方法,以为一朝听到了方法,事情就解决了,那是决无之理。
  ——《养成两种好习惯》,见《重读叶圣陶·走进新课标》第230—240页
  ●要练习的回数多,不用说,还需课外作文。要养成抒写意思情感的习惯,那只须反问自己,内部有什么样的意思情感,便作什么样的文。两句话的意思合拢来,就是说除了教师出的题目以外,自己还要作文,作自己要做的题目。
  ——《作自己要做的题目》,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397页
  ●不常写,就没有组织脑子里的东西的习惯。一种知识,一段经验,藏在脑里可能处于刚才所说的朦胧状态。老师教学生,要叫学生把学得的东西用自己的语言说出来,就是要学生懂得明确,不要处于朦胧状态。我们要写稿,自当练成一种能力,凡所知的东两,总要拿得出来,能够让它定型,不让它处于朦胧状态。这惟有多练写作,才能办到。
  ——《向善读善写方面努力》,见《重读叶圣陶·走入新课标》第119页
  ●所谓善读善写,非可求成于一旦,端宜积之于平时。看书不仅知其梗概,还须察其用心,衡其工夫。含蓄之意,思想之路,均宜细求。进一步则不仅诵其文而已,还须自出己见,衡其得失,孰去孰舍,孰可师孰不可师,乃真达到活读书之境界。复言作文,不仅成篇而已,还须求全篇之完整,考虑读者对象之能否通晓,进一步则考虑如何则于人更有益,如何则更可以感人。
  ——《向善读善写方面努力》,见《重读叶圣陶·走入新课标》第118页
  ●写作的历练在乎多作,应用从阅读得到的写作知识,认真地作。写作和阅读比较起来,尤其偏于技术方面。凡是技术,没有不需要反复历练的……为养成写作的习惯,非多做不可;同时为适应生活的需要,也非多做不可。
  ——《略谈学习国文》,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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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16 21:07:42 | 只看该作者
     叶圣陶语文教育思想(六)   第三部分:写作教学
  
  一、写作教学的目标
  ●国文课写作教学的目的,在养成学生两种习惯:(一)有所积蓄,尽量用文字发表;(二)每逢用文字发表,须尽力在技术上用功夫。
  ——《论写作教学》,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434页
  ●写作既是生活上不可缺少的一个项目,自该完全摆脱八股的精神,顺着自然的途径,消极方面不阻遏发表的欲望,积极方面更诱导发表的欲望,这样来着手训练。
  ——《论写作教学》,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438页
  二、有所积蓄尽量用文字发表(即喜欢写)
  (一)明确写作目的。
  ●关于作文教学,我想,大概先得想想学生为什么要学作文。要回答似乎并不难,当然是:人在生活中在工作中随时需要作文,所以要学作文。在从前并不是人人需要,在今天却人人需要。写封信,打个报告,写个总结,起个发言稿,写一份说明书,写一篇研究论文,诸如此类,不是各行各业的人经常要做的事吗?因此要求学生要学好作文,在中学阶段打下坚实的基础。
  ——《大力研究语文教学,尽快改进语文教学》,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54页
  ●从前读书人学作文,最主要的目标在考试,总要作的能使考官中意,从而取得功名。现在也有考试,期中考试,期末考试,还有升学考试。但是,我以为现在学生不宜存有为考试而学作文的想头。只要平时学得扎实,作得认真,临到考试总不会差到哪里。推广开来说,人生一辈子总在面临考试,但就作文而言,刚才说的写封信打个报告之类其实也是考试,不过通常叫作“考验”不叫作“考试”罢了。学生学作文就是要练成一种熟练技能,一辈子能经得起这种最广泛意义的“考试”即“考验”,而不是为了一时的学期考试和升学考试。
  ——《大力研究语文教学,尽快改进语文教学》,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54页
  (二)激发写作兴趣。
  ●作文教学要有收效,我认为首先要做到以下两点:第一,让学生深刻理解作文的重要。在现代的社会里,光靠口说是不够的,处处需要动笔写。动笔写文章应该是人人必须具备的一种技能;第二,让学生喜欢作文,对作文深感兴趣。
  ——《论写作教学》,见《重读叶圣陶·走新课标》第200页
  ●国文课定期命题作文,原是不得已的办法。写作的根源是发表的欲望;正同说话一样,胸中有所积蓄,不吐不快。同时写作是一种技术;有所积蓄,是一回事;怎样用文字表达所积蓄的,使它恰到好处,让自己有如量倾吐的快感,人家有情感心通的妙趣,又是一回事。依理说,心中有所积蓄,自然要说话;感到说话不足以行远传久,自然要作文。
  ——《论写作教学》,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434页
  (三)写作要充实生活。
  ●写文章不是什么神秘的事,艰难的事。文章的材料是经验和意思,文章的根据是语言。只要有经验和意思,只要会说话加上会识字写字,就能够写文章了。这不是寻常不过容易不过的事情吗?所谓好的文章,也不过材料选的精当一点,话说得周密一点罢了。如果单为着要写好文章而去求经验和意思的精当,语言的周密,那就是本末倒置。但是一个人在实际生活中,本来就该求经验和意思的精当,语言的精密。这为的不是写文章,为的是生活。生活中有这样修养的人往往会觉得有许多文章要写,而写出来的往往是好文章。
  ——《〈文章例话〉序》,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225页
  ●要“言之有物”,“必须要先有所感,先有所思”……“感情与思想不但是做文章的两大源泉,同时也是做人的两大要素。然而对于这两者,现在的学校教育是不但忽略,并且阻碍了学生的发展。”
  ——《再读〈中学生国文程度的讨论〉》,见《重读叶圣陶·走进新课标》第22页
  ●生活的充实是没有止境的,因为这并非如一个瓶罐,有一定的容量,而是可以无限地扩大,从不嫌其过大过充实的。若说要待充实到极度之后才得作文,则这个时期将永远不会来到。
  ——《作文论》,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359页
  ●作文原是生活的一部分。我们的生活充实到某程度,自然要说某种的话,也自然能说某种的话。
  ——《作文论》,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360页
  ●作文这种事情离不开生活,生活充实到什么程度,才会写成什么文字。所以论到根本,除了不间断地向着求充实的路走去,更没有可靠的预备方法。
  ——《作文论》,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363页
  ●生活就如泉源,文章犹如溪水,泉源丰盈而不枯竭,溪水自然活泼地流个不歇。
  ——《〈文章例话〉序》,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225页
  ●“要写出诚实的、自己的话”,空口念着是没用的,应该去寻到它的源头,有了源头才会不息地倾注出真实的水来。……生活充实,才会表白出、抒发出真实的、深厚的情思来。生活充实的涵义,应是阅历的广,明白得多,有发现的能力,有推断的方法,情性丰厚,兴趣饶富,内外合一,即知即行,等等。
  ——《作文论》,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359页
  (四)命题要钻到学生心里去。
  ●命题作文,不仅练笔,实为训练脑筋,使其就某一事物详悉思之。思之既明,取舍自定,条理自见。苟不为作文练习,学生于所见所闻或皆知之不详,识之不真,此于学习或从事工作,俱有不利。由作文练习启其精思之途,逐渐养成良习,则其效不仅在于能作文而已也。
  ——《语文教育书简》,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716页
  ●心有所思,情有所感,而后有所撰作。惟初学作文,意在练习,不得已而采命题作文之办法。苟题意所含非学生所克胜,勉强成篇,此与其兴味及推理力摧残殊甚。是以教者命题,题意所含必学生心所能思。或使推究,或使整理,或使抒其情绪,或使表其意志。至于无谓之翻案,空泛之论断,即学生有作,尚宜亟为矫正;若以之命题,自当切戒。
  ——《对于小学作文教授之意见》,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347页
  ●题目先文章而有呢,还是先有了文章才有题目?这很容易回答。可是问题不应该这样提。我们胸中有了这么一段意思,一种感情,要把它留下来,让别人知道,或者备自己日后覆按,这时候才动手写文章。在写下第一个字之前,我们意识着那意思那情感的全部。在意思的全部里必然有论断或主张之类,在情感的全部里至少有一个集注点:这些统称为中心。把这些中心写成简约的文字,不就是题目么?……我们可以决定地说的,是先有了意思情感才有题目。
  ——《作自己想作的题目》,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395页
  ●胸中不先有意思情感,单有一个题目,而要动手写文章,我们有这样的时机么?没有的。既没有意思情感,写作的动机便无从发生。题目生根与意思情感没有根,那悬空无着的题目从何而来呢?
  但是,我们中学生确有单有一个题目而也要动手写文章的时机。国文教师出了题目教我们作文,这时候,最先闯进胸中的是题目,意思情感之类无论如何总要迟来这么一步。这显然违反了一篇文章产生的自然程序。若因为这样就不愿作文,那又只有贻误自己。作文也同诸般技术一样要达到运用自如的境界,必须经过充分的练习。
  ——《作自己想作的题目》,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396页
  ●叙写一个男主人公或女主人公初恋的经过,题目是《初恋》。诸如此类,都是先有一些要说的材料,后有一个标明的题目。这是自然的、顺当的。咱们决不会先定下一个题目,然后去找寻要说的材料。如果这样,就是勉强要说话,勉强的话又何必说呢?可是国文课内有写作练习的项目,由教师出题目;各种考试要测应试者的写作能力,由主试者出题目。练习者与应试者见了题目,就得找寻一些材料来说,也就是勉强要说话,这显然是不自然不顺当的事。要弥补这个缺陷,全靠出题目的人不凭主观,能够设身处地,就练习者与应试者着想。出题目的人如能揣度练习者与应试者在某一范围内应该有话可说,说出来也并不勉强,就从这个范围内出个题目,那么,练习者与应试者执笔作文,就同自己来要说话没有什么两样。要说督促练习,惟有出这样的题目才真是督促练习,因为这可以鼓起写作的欲望,使练习者体会到有话可说才是有文可写。要说测验写作能力,惟有出这样的题目才真能测验写作能力,因为把要说的话写得好或不好,才是写作能力的好或不好。这儿说的只是寻常不过的话,并无深文大义,头脑清楚一点的人都会明白。无奈事实上,多数的出题的人偏不明白。
——《读罗陈两位先生的文章》,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38-39页
  ●现在说一说命题作文。咱们平时作文,总是为了实际需要,……而教师出个题目让学生作文的时候,学生并没有作文的实际需要,只因为要他们练习作文,才出个题目让他们作。就实际说,这有点儿本末倒置,可是练习又确乎必不可少。因此,命题作文只是个不得已的办法,不是合乎理想的办法。
  ——《大力研究语文教学,尽快改进语文教学》,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55页
  ●命题作文,人人知道不对。我以为定期作文,也不很自然。果真儿童心灵充分发展,则随时有丰妙的情思,便随时可以作文。即如阅览书籍,笔记所得,也是一种作文的练习。总之,简单干枯的生活里,一切不能着手,趣味的生活里,才可找到一切的泉源。
  ——《国文教授之方法》,见《重读叶圣陶·走进新课标》第46页
  ●我曾经想,能不能从小学高年级起,就使学生养成写日记的习惯呢?或者不写日记,能不能养成写笔记的习惯呢?凡是干的、玩的、想的、觉得有意思就记。一句两句也可以,几百个字也可以,不勉强拉长,也不硬要缩短。总之事实求是,说老实话,对自己负责。……我只觉得这样的习惯假如能够养成,命题作文的办法似乎就可以废止,教师只要抽看学生的日记本或笔记本,给他们一些必要的指点就可以了。
  ——《大力研究语文教学,尽快改进语文教学》,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56页
  ●定期命题作文是不得已的办法,这一层意思,就教师说,非透彻理解不可。理解了这一层,才能使不自然的近于自然。教师命题的时候必须排除自己的成见与偏好;惟据平时对于学生的观察,测知他们胸中该当积蓄些什么而就在这范围之内拟定题目。学生遇见这种题目,正触着他们胸中所积蓄,发表的欲望被引起了,对于表达的技术自当尽力用功夫;即使发表的欲望还没有到不吐不快的境界,只要按题作去,总之是把积蓄的拿出来,决不用将无作有,强不知以为知,勉强的成分既少,技术上的研摩也就绰有余裕。题目虽是教师临时出的,而积蓄却是学生原来有的。
  ——《论写作教学》,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435页
  ●教师命题的时候必须排除自己的成见与偏好;惟据平时对于学生的观察,测知他们胸中该当积蓄些什么,而就在这范围之内拟定题目。学生遇见这种题目,正触着他们胸中所积蓄,发表的欲望被引起了,对于表达技术自当尽力用功夫;即使发表的欲望还没有到不吐不快的境界……而积蓄却是学生原来有的。
  ——《论写作教学》,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435页
  ●希望教师能够了解学生的生活,能够设身处地地想象学生内部意思和情感,然后选定学生能够作的愿意作的题目给学生作。如果这样,教师出题目就等于唤起学生作文的动机。
  ——《作自己想做的题目》,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396页
  ●我曾经想,我当教师的时候师生只是在课堂里见面,出了课堂就难得碰头了;现在可不然,在课外师生也常在一块儿,因此,学生平时干什么,玩什么,想些什么,教师多少有个数。有个数,出题目就有了考虑的范围;就叫学生把干的、玩的、想的写出来,他们绝不会感到没有什么可写。再加上恰当的鼓动,引起他们非写出来不可的强烈欲望。那么,他们虽然按教师的题目作文,同时也是为了实际需要而作文了。命题作文既然是不得已的办法,总要经常顾到学生有什么可写,总要想方设法鼓动他们的积极性,使他们觉得非写出来不可。我料想,必然有好些教师已经这么做,而且有了具体而有效的方法了,那是很值得提供给大家研究观摩的。
   ——《大力研究语文教学,尽快改进语文教学》,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155页
  ●我可以这样回答,凡是贤明的国文教师,他出的题目应当不超出学生的经验范围,他应当站在学生的立脚点上替学生设想,什么材料是学生经验范围内的,是学生所能写的、所要写的,经过选择才定下题目来。这样学生同写一封信、作一篇游记一样,仍然是为着发表自己的经验而写作,同时又得到了练习的益处。
  ——《写作什么》,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413页
  ●作文出题是个问题。最近有一个学校拿来两篇作文让我看看,是初中三年级学生写的,题目是《伟大鲁迅的革命精神》。两篇里病句很多,问我该怎样教学生避免上面这些病句。我看,病句这么多,毛病主要出在题目上。初中学生读了鲁迅的几篇文章,就要他们写鲁迅的革命精神。他们写不出什么却要勉强写,病句就不一而足了。
  有些老师说《难忘的一件事》《我的母亲》之类的题目都出过了,要找几个新鲜题目,搜索枯肠,难乎其难。我想,现在老师都是和学生经常在一起的,对学生了解得多,出题该不会很难。
  ——《阅读是写作的基础》,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493页
  ●训练写作的人只须平心静气问问自己:(一)平时对学生的训练是不是适应他们当前所有的积蓄,不但不阻遏他们,并且多方诱导他们使他们尽量拿出来?(二)平时出给学生做的题目是不是切近他们的见闻、理解、情感、思想等等?总而言之,是不是切近他们的生活,借此培植“立诚”的基础?(三)学生对于作文的反应是不是认为非常自然的不做不快的事,而不认为教师硬要他们去做的无谓之举?如果答案都是否定的,便可知道写作教学的成绩不好,其咎不尽在学生,训练者是该负大部分的责任。
  ——《论写作教学》,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第439-44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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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16 21:08:13 | 只看该作者
      叶圣陶教育思想(七)                           论文学鉴赏
     培养文学审美和鉴赏能力是语文课程标准一以贯之的要求。如何上好文学鉴赏课,提高学生的文学审美、鉴赏能力?我们可以从叶老的论述中获得有益的启示。叶老所提供的文学鉴赏的方法和途径,综合起来,大约有以下七个方面:
  
  一、鉴赏的含义:观
  
  首先是对鉴赏的诠释和定位:“‘鉴赏’二字,粗略地解释起来只是一个‘看’字。……同是一个看,有‘见’、‘视’、‘观’三个阶段。我们看到别人的一篇文章或一幅画是‘见’,这时只知道某人曾作过这么一篇文章或一幅画,其中曾写着什么而已。对于这一篇文章或一幅画去辨别它的结构、主旨等等是‘视’,比‘见’进了一步了。再进一步,身入其境地用了整个的心去和它相对,是‘观’。‘见’只是感觉器官上的事,‘视’是知识思辨上的事,‘观’是整个的心理活动。不论看文章或看绘画,要到了‘观’的境界,才够得上称‘鉴赏’。‘观’是真实的受用,文章或绘画的真滋味,要‘观’了才能亲切领略。用吃东西来作譬喻,‘观’是咀嚼细尝,‘见’和‘视’只是食物初入口的状态而已。鉴赏是心理上的事情,本来难以用言语表达……”〔1〕叶老将鉴赏解释为“观”,要求读者身入其境地用整个的心去感受,它是整个的心理活动,是“真实的受用”,是“咀嚼细尝”,不同于一般的表面的感知了解,这是很精到的认识。只有全身心地投入作品之中,调动主体的一切内存与作品进行交流,才能真正领略文章的奥秘。
  
  二、鉴赏的态度:玩
  
  这里的“玩”不是随意的消遣、游戏:“‘玩’字很有意味,我以为可以说明鉴赏的态度。‘鉴赏’有时也称‘玩赏’或‘玩味’,可以说‘玩’就是‘鉴赏’。‘玩’字在习惯上常被人轻视,提起‘玩’,都觉得有些不正经。其实,‘玩’是再正经不过的,我们玩球玩棋的时候,不是忘了一切,把全副精神都放在里面的吗?对于文章绘画要做到‘玩’的地步,并不容易。单就文章说吧,一篇好的文章,或一本好的小说,非到全体内容前后关系明了以后,决不能‘玩’。我们进中学校以来,已读过不少篇数的文章,许多本数的书了,自己觉得能够玩的实在不多。大多只是囫囵吞枣,诗不能反复地去吟,词不能低回地去诵,文不能畅适地去读,小说不能耐心地去细看。这很可惜。”〔2〕鉴赏的确有反复把玩、品味的意思。读者只有对作品熟透,达到入迷的地步,才能读出深意,才能有所发现。所以,鉴赏者必须全神贯注地吟诵,认真深入地揣摩。
  
  三、鉴赏的本体:我
  
  这里的“本体”不是哲学意义上的本体,说的就是主体——读者。这是针对被动阅读、消极阅读而言的:“我于读文章的时候,常把我自己放入所读的文章中去,两相比较。一壁读一壁在心中自问:‘如果叫我来写将怎样?’对于句中的一个字这样问,对于一句的构造和说法这样问,对于句与句的关系这样问,对于整篇文章的立意布局等也这样问。经过这样自问,文章的好坏就显出来了。那些和我想法相等的,我也能写,是平常的东西,写法比我好的就值得注意。我心中早有此意见或感想,可是写不出来,现在却由作者替我写出了,这时候我就觉到一种愉快。……我想鉴赏的本体是‘我’,我们应把这‘我’来努力修养锻炼才好。”〔3〕这里主张的是主体介入的鉴赏。这种方法可称为“自问”法,很有实践意义,可以在教学中实行,如果把自己的写法和作品的写法进行比照,大致有四种结果:(1)和我相等的;(2)比我好的;(3)我心中早有此想法,可是写不出来的;(4)与我格格不入的。当然,一四两种不在鉴赏之列,二三两种,则是鉴赏的内容。
  在鉴赏活动中,读者的主动性很重要。叶老认为:“文艺鉴赏并不是摊开了两只手,专等文艺给我们一些什么。也不是单凭一时的印象,给文艺加上一些形容词语。文艺中间讲到一些事物,我们就得问:作者为什么要讲到这些事物?文艺中间描写风景,表达情感,我们就得问:作者这样描写和表达是不是最为有效?我们不但说了个‘好’就算,还要说得出好在哪里,不但说了个‘不好’就算,还要说得出不好在哪里。这样,才够得上称为文艺鉴赏。”〔4〕是被动接受,粗糙地感觉,还是主动考察,认真地分析,这就是一般感受和文艺鉴赏的区别。
  主动的鉴赏会使主体获得许多好处:“……文艺鉴赏犹如采矿,你不动手,自然一无所得,只要你动手去采,随时会发现一些晶莹的宝石。这些晶莹的宝石岂但给你一点赏美的兴趣,并将扩大你的眼光,充实你的经验,使你的思想、情感、意志往更深更高的方面发展。”〔5〕积极认真的鉴赏活动,也是主体的提高、成长、发展的过程,因此,在教学中,培养学生良好的鉴赏态度和习惯,对学生的成长十分必要。
  
  四、鉴赏的预备:知识、语感
  
  鉴赏需要一定的知识基础:“鉴赏本来是知解以上的事情,但预备知识却不可没有。一首好诗或一首好词,大概都有它的本事和历史事实,我们如果不知道它的本事和历史事实,往往不能充分领会到它的好处。……对于一篇作品,如果要好好地鉴赏,预备知识是必要的。作者的生平,作品的缘起,以及其他种种与这作品有关联的事件,最好能先知道一些,至少也要临时翻检或询问别人。这种知识本身原不是鉴赏,却能做我们鉴赏上的帮助,不可轻视的。”〔6〕这里说的是读者要进行必要的知识建构,以形成良好的认知背景。
  文学作品是以语言为媒介的,要很好地鉴赏,须从语言入手,因此,读者除了需要一定的知识以外,还要具备良好的语感:“不了解一个字一个辞的意义和情味,单靠翻查字典是不够的。必须在日常生活中随时留意,得到真实的经验,对语言文字才会有正确丰富的了解力,换句话说,对于语言文字才会有灵敏的感觉。这种感觉通常叫做‘语感’。”〔7〕叶老还认为,有了语感的准备,才能够通过文字的桥梁,和作者的心情相契合。可见,文学鉴赏需要培养良好的语感。教师在平时讲读教学中,要多引导学生去领会词语在不同语境中的各种引申义和象征义,久而久之,学生的语感就会逐渐敏锐起来。
  
  五、鉴赏的途径:词句的字面和背面
  
  叶老很注重文本分析,他认为读一篇文章必须弄清楚它说的是什么:
  首先,理解词句。词句是社会间约定俗成的东西,作者与读者之间的感情就靠它来沟通。遵守约定俗成的规范来运用词句,是作者的本分;遵守约定俗成的规范来理解词句,是读者的本分。对于某个词、某种句式,社会上是这样理解的,你因为不熟悉,却那样理解了,就是错误。
  其次,作者为什么要这样说不那样说,读者必须问个明白。明白了,才可以摸清作者思想的途径,辨明文章的格调,对文章作进一步的理解。要做到这一点,单从词句的字面去理解还不够,必须依据自己和旁人说话、想心思的经验,从词句的背面去理解它。换句话说,理解了词句所表达的意思还不够,要进一步理解它为什么这么表达;含蓄在话里的意思和情趣都要体会出来。〔8〕
  叶老曾经就《孔乙己》中一句不起眼的“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写了一篇赏析文章,可作为品味作品语言文字和小说鉴赏方法的范例。他说:“就小说写作的理想说,一句话该有一句话的必要和效果。若是可有可无的话,就不必写。要判定某一句话是否可有可无,不妨就从必要和效果着眼。不必要的,不增加什么效果的,就是可有可无的话;非有不可的,能够增加效果的,就是决不该漏掉的话。”〔9〕据此,他对《孔乙己》中的这句话做了四个方面的分析:
  首先是从上下文的关系上看它的效果。《孔乙己》前一部分是平叙(没有时间关系),后一部分是直叙(有时间关系)。“从平叙转到直叙,插入前面提出的那句话,一方面把以前的平叙总结一下(那句话本身也还是平叙),一方面又给前后两部分立一个明显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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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阅读能力的问题

    本志[《国文杂志》(桂林)。下文中的三十一年,即公厉一九四二年,高考,指当时的高等文官考试]第二卷第一期刊载罗根泽先生一篇文章,题目是《抢救国文》,篇中从三十一年度高考国文试卷的成绩不好,论到国文该从中学阶段抢救。罗先生所举成绩不好的例子共有七个,是从七本试卷中摘录出来的,不尽是全篇。就例子看,这七个应试者犯了同样的毛病,就是看不懂题目。题目是《试以近代文明发展之事实,引证<荀子>“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之说。》现在先不谈这个题目出得有没有道理,单就理解题目来说。题目说以甲引证乙,就知出题者的意思以乙为主,要应试者对于乙有所疏解或发挥,然后引甲来证成其说。这儿的乙是《荀子》的话。大学毕业生(具有应高考资格的人)不一定读过《荀子》,读过《荀子》不一定读过含有“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这句话的《天论》,读过《天论》不一定都记得,也许忘记得干千净净了,也是情理中事;然而就字面求理解,大学毕业生似乎不应该办不到,他们照理应有“了解一般文言文之能力”与“读解古书之能力”的(这儿引号中的是初高中国文课程标准目标项下的话)。题目上的“从”字“颂”字“制”字“用”字都是寻常用法,与现代文言没有什么差异;“天”字不指天空,只要想天空怎么能“从”,天空怎么会有所“命”,就可以知道;还有,“甲孰与乙”是个差比句式,表示说话人的意思乙胜于甲,这种句式在古书中是常见的,所谓“一般文言文”中也有用到的。如果应试者能够知道这些个,就是没有读过《天论》或者读过而忘记得干干净净了,也会理解《荀子》这句话;再把以甲引证乙是什么意思弄清楚,那就完全懂得题目了。可是就罗先生所举的例子看,七个应试者对于《荀子》的话几乎全不能就字面求理解,“从”字“颂”字这些个寻常用法都不明白,“天”字多数认作夭空,“甲孰与乙”的差比句式竟没有一个人理会到;对于整个题目以甲引证乙的意思也完全没有注意。

    这是阅读能力的问题。咱们且不把这个题目认作作文题目,只把它认作阅读文言的测验题目。这七个应试者都看不懂,也就是表现了阅读能力不够。这个题目一共只有三十个字,凭公道说,实在不是艰深的文言,这还看不懂,对于较长较艰深的文言当然更无法阅读。在现在这个时代,写作定要用文言,自然只是一部分人的成见与偏见;但是阅读文言的能力,至少在受过普通教育与大学教育的人必须养成,这是大家一致,无待辩难的认识。不论学什么科目的学生,在他学习与从业的期间,或多或少,总得与文言乃至所谓古书打交道;如果无法阅读,远大的方面且不说,他个人方面就是大大的吃亏。可惜罗先生所看高考试卷仅约四百本,不是全份;又没有就他所看四百本之中作个统计,象所举七例那样看不懂题目的,所占百分数究竟有多少。如果所占百分数相当多,那就表示大学毕业生阅读文言的能力还不够标准,倒确是个严重的问题。教国文的教师知道当前有这么个问题,只要他们有教育热诚与尽职观念的话,自当在平时的指导上多加注意。而正受教育与受毕教育的青年知道当前有这么个问题,也得回问自己,“我的阅读文言的能力够不够标准了”不够标准,看不懂象这儿所举的题目,也不过考不上高考,作不成官儿罢了,没有什么了不得;无奈不够标准也就看不懂文言乃至所谓古书,这就闭塞了一条获得经验处理生活的重要途径(我不说唯一途径),是无论如何要不得的,必须把他改变过来才成。

    题目

    八月十六日某报的副刊批评本志第二卷第一期,提及罗先生的文章,中间有这样的话:“要是一定要救的话,我看还是先把那些出题目的先生们救一救的好。”这话看似过火,细想起来却有道理。试想出这个题目的人,他预期应试者作出什么样的文章才认为“合格”了他以为应试者必然读过《荀子》的《天论》,对于“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非但能够疏解,而且有所发挥;在疏解一阵发挥一阵之后,这才说到近代文明的发展,控制自然呀,利用自然呀,都是近代人的业绩;可是咱们的荀子在很古的时代早已见到了,于是赞叹一阵,懿欤休哉!这样作来,一方面是鉴古,一方面又知今,对于“固有文化”既不乏“深切了解”,对于“民族精神”也能够“发扬光大”,出题目的人大概要慷慨地批上八十分了。可是,荀子虽然说过“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的话,他到底没有创造近代文明;荀子想的只是个笼统的观念,近代文明却是一件一件具体的事实。现在把荀子的话与近代文明联在一块儿,实在不免牵搭之嫌。你要写得“合格”就不能不这样牵搭,因为题目把你限制住了。还有,出题目的人预期应试者“懿欤休哉”地赞叹一阵,这中间隐伏着一段阿Q精神。阿Q精神为什么要不得了就因为他自卑而又自夸,惟其自卑,不得不自夸,用自夸来掩饰自卑,掩饰一下之后,仿佛把心理上自卑的愧恨抹去了,这就无妨“依然故我”地活下去:其弊病在不长进,不要好。咱们要能促进近代文明的发展,在近代文明的发展中有或多或少的功劳,才是长进,才是要好;仅仅说近代文明发展的原理,咱们的荀子老早说过了,因而脸上现出荣耀的神色,这就不免是阿Q的同志。出题目的人却预期应试者个个是阿Q的同志。应试者是否个个是阿Q的同志,咱们没有看过试卷,无从知道;可是出题目的人显然是的,因为他对应试者作过这样的预期。牵搭,阿Q精神,出题目的人的意识上至少有着这两项缺陷。可见某报副刊所说“救一救”的话不算过火。其实,他人是无法救的,要救还须自救。觉悟这两项是缺陷,力求弥补,就是自救了。

    现在来谈谈关于题目的话。咱们有话要说,执笔作文,咱们都有自己的题目。譬如写一封信,与朋友讨论当前的战局,题目就是《与友人论战局书》;考察某一家工厂,写一份报告,题目就是《考察某工厂报告书》;作一篇论文,研究近几年来物价上涨的情况,题目就是《近几年来物价上涨的研究》;作一篇小说,叙写一个男主人公或女主人公初恋的经过,题启就是《初恋》。诸如此类,都是先有一些要说的材料,后有一个标明的题目。这是自然的,顺当的。咱们决不会先定下一个题目,然后去找寻要说的材料。如果这样,就是勉强要说话,勉强的话又何必说呢?可是,国文课内有写作练习的项目,由教师出题目;各种考试要测验应试者的写作能力,由主试者出题目。练习者与应试者见了题目,就得找寻一些材料来说,也就是勉强要说话,这显然是不自然不顺当的事。要弥补这个缺陷,全靠出题目的人不凭主观,能够设“身处地,就练习者与应试者着想。出题目的人如能揣度练习者与应试者在某一范围内应该有话可说,说出来也并不勉强,就从这个范围内出个题目,那么,练习者与应试者执笔作文,就同自己本来要说话没有什么两样。要说督促练习,惟有出这样的题目才真是督促练习,因为这可以鼓起写作的欲望,使练习者体会到有话可说才是有文可写。要说测验写作能力,惟有出这样的题目才真能测验写作能力,因为把要说的话写得好或不好,才真是写作能力的好或不好。这儿说的只是寻常不过的话,并无深文大义,头脑清楚一点的人都会明白。无奈事实上,多数的出题目的人偏不明白。

  在小学的阶段,出题目的情形似乎还好。一到中学的阶段就不然了,尤其是高中的阶段,必须练习论说文了,教师还附带声明,圆通一点的说“最好作文言”,板方一点的说“非文言不看”。出些什么题目呢,《学而时习之说》,《学然后知不足说》,《多难兴邦说》,《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论》,诸如此类。学而时习之,才会熟练,才见切实,这一类的道理也极简单易晓,未必中学生就懂不得;可是在懂得这一点点之外,还要横说竖说说出一番话来,写成一篇文章,就不是个个中学生所能办到的。那些能够办到的,由于体验得深广,当然值得赞许;那些不能办到的,由于他们的体验仅仅限于“学而时习之”一句话,也不能算不够格。然而题目既已出了,就是不能办到的也得搜索枯肠,勉强说一些话来完卷。这简直是在练习瞎说,还成什么写作练习贾写作练习的本意原在使练习者不要放过那些要说的值得说的材料,要把那些材料一一写成文章,而且要写得恰好;可是写作练习的题目却教练习者练习瞎说。这岂不是南辕北辙?并且什么事情都一样,练习次数多了,行为上总不免受影响;练习瞎说成了习惯,待到自己真个有话要说了,说不定也会牵三搭四来一阵瞎说。这岂不是写作练习反而妨害了写作能力,还不如不要练习来得好些了再说,咱们平时会不会蓄着一段意思,想就《学而时习之说》一类的题目作一篇文章?恐怕除了读书得间,体验特深的极少数人而外,谁也不会这么想的,就是出题目的人也未必会这么想。总之,这样的写作动机极不普遍。然而在国文教室与试场里,这类题目却极常见。人家向,为什么出这类题目?教师说,各种考试都出这类题目,就不能不练习这类题目。主试人说,向来考试都出这类题目,现在当然也出这类题目。在简单的答话里,原由显然了。练习者一篇一篇地写作那并无写作动机的文章,为的是应付考试。一个人一辈子能经历几回考试呢?在日常生活中,需要写一封信,写一份报告书,写一篇论文,写一篇小说的机会必然多得多;为练习者终身受用计,这类文章的写作正该着意练习。可是,出题目的人认定“考试第一”,对于这些也就顾不得了。

    平时练习这类题月,练习的目标专为应付考试,这是八股时代的传统。八股是一种考试专用的文体。写信不用八股,记事传人不用八股,著书立说不用八股,惟有应试才用八股。这正与咱们自己不会想作一篇《学而时习之说》或者《试以近代文明发展之事实……》,惟有在国文教室与试场里才会遇见这类题目,情形相似。八股据说是代圣人立言,其实是不要你说自己认为要说的值得说的话,你能够揣摩题目的意旨以及出题目的人的意旨,按着腔拍,咿唔一阵,就算你的本领;如果遇到无可奈何的题目,你能够无中生有,瞎三话四,却又丁丁当当的颇有声调,那更见出你的才情。现在作《学而时习之说》,无非要你把已经由题目限定的意思横说竖说唠叨一番,在要你揣摩不要你说自己的话这一点上,岂不正与八股相同?八股在清朝光绪手里就废止了,八股的传统却保留在国文教室与试场里直到如今,这是可怪而不足怪的事。我国人以前不学数学、生物、物理、化学等类的科目,这些科目自然不致也不会承受八股的传统。我国人以前要学的科目惟有读书,读书读到了家的,成为博学通儒,那只是最少数,而作八股,应考试,却几乎是读书人普遍的目的。现在的读国文不就是以前的读书吗了一般人有意识地或无意识地这么想。于是国文一科把八股的传统承受下来了。

    罗先生的文章中,提出请求三事:

      (一)请求教育当局减少中学国文教员负担。

      (二)请求中学国文教员选讲适合学生程度的文章。

      (三)请求中学学生以相当时间读、作国文。

本志第二卷第三期陈卓如先生的《从<抢救国文>说到国文教学》中,表示一点希望:

        我只希望现在从事国文教学的人,“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对于学生程度之劣,只有反省忏悔,努力寻求教学上的缺陷与学生的田难,加以纠正。

为增进国文教学的效果,维护学生的实益起见,罗陈两先生说的都是很好的意思。但是我在这儿想补充一些,在写作教学上,必须绝对摆脱八股的传统。摆脱了八股的传统,按照罗先生的说法“学生以相当时间读、作国文”,才会逐渐得到进益,否则只是练习瞎说,非徒无益而又害之。摆脱了八股的传统,按照陈先生的说法“努力寻求教学上的缺陷”,才算真个得到着落,否则只是细枝小节,“纠正”了也未必有多大效果。八股的传统摆脱了,出出来的题目必然改观;那必然是练习者与应试者“应该有话可说”的题目,虽然由教师与主试者出出来,却同练习者与应试者自己本来要说这么一番话一样。我还要重说一遍,惟有出这样的题目,在平时才真是督促练习,在考试时才真能测验写作能力。

    摆脱八股的传统容易吗?我想人不容易。我在这儿认真地说,自以为见得不错。也许有些先生们看了,认为胡说八道,他们或者想现在哪儿有什么八股的传统,或者想八股的传统也并不坏啊。要希望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大家认为八股的传统非绝对摆脱不可,我实在不能预言该要多少年。在八股的传统还没有摆脱的时侯,练习者与应试者只有吃亏,这是无可免的悲剧。可是,自己明白落在悲剧中间,总比糊糊涂涂混下去好些;明白了之后,自己加上努力,未尝不可以打破悲剧的圈套。单就写作一事来说,青年们幸而不遇到承受八股传统的题目,自然最好;如果遇到了这类题目,就该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尤其该知道自己要练习写作,得走另外的路子,从而认真练习起来。走路有人引导,固然是好;在得不到引导的时候,自个儿也要走去:这是自学的说法。至于写不好《学而时习之说》,不过得不到及格的分数,写不好《试以近代文明发展之事实……》,不过考不上高考,作不成官,在我看来,都无关紧要。只要在需要写信的时候写得成一封明白畅达的信,在需要作报告书的时候写得成一份清楚确实的报告书,在意见完成的时候写得成一篇有条有理的论文,在灵感到来的时候写得成一篇象模象样的小说,诸如此类,都是写作练习的实效,自学的成功。这种实效与成功,将终身受用不尽。

    阅读的材料与方法

    罗先生文中所举七例,其中两个是:
        文明者,文化发展之谓。而文化发展之由,莫不有其所自。其所自出者何?日道而已耳。夫道之为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仅存于人群意识之中。此所谓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者是。凡天下事物背于此意识者谓之逆,合于此意识者谓之顺,顺则支化发达而繁衍,逆则文化姜退而灭亡。古之神权文明封建文明之所以见坠于今日,物质文明民主文明之所以勃兴于此时者,一逆一顺也。然天道靡常,惟圣贤能察而烦之,从而制之。荀子日,“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其是之谓钦。
        举凡升天航海代步传情恰心养性启智迪慧,莫不借科学以克服自然繁荣奇异之各种障碍,以促进人类身心优异之发展。
罗先生评这两例为“糊涂”。陈先生说“这二段文章从‘国文’观点来看,实在文通字顺。前一个例子最后几句因作者不了解荀子论‘天’的意思,与‘天道’相混,说得有点冬烘,但文字是通的。但是今日之大学生头脑冬烘,侈谈天道,试间是谁之过,第二个例子,我和罗先生的意见正相反,觉得不但文字通顺,而且文气紧凑而充沛。”我平常想,所谓文字通顺包含两个条件:一是合于语文法,二是合于论理;语文法不是古文笔法,也不是新文学作法,只是我国人口头笔头习惯通行的说法;论理不一定要研习某家名学某种逻辑,只要不违背常情常理,说出来能使一般人理解就成。不知道罗陈两位先生是否同意我这个想头。如果我这个想头不错,那么,罗先生所说“糊涂”就是不合千我所说的第二个条件。陈先生说这两个例子通顺,其实只合于我所说的第一个条件(但前一个例子的“见坠”显然是错误的),而不合于我所说的第二个条件,还是不通顺。陈先生也说前一个例子“有点冬烘”,“冬烘”与“糊涂”与“不合论理”实是近似的说法。至于陈先生说第二个例子“不但文字通顺,而且文气紧凑而充沛”,那恐怕只是故意说说的了。

    从前一个例子自易想到读物选材的向题与阅读方法的问题。罗先生“请求中学国文教员选讲适合学生程度的文章。”陈先生说“今日之大学生头脑冬烘,侈谈天道,试问是谁之过?”这句话多少含着责备读物选材不得其当的意思。不得其当就是不适合,哪怕读物本身有很高的价值,对于学生并没有用处;非但没有用处,而且很有害处。试看前一个例子,这个作者很读了些经子,但是说出话来一片糊涂,一派冬烘;虽然这个题目承受着八股的传统,本来也写不成什么好文章,但是作者如果没有过过经子,没有杂七夹八记了一大串,仅凭自己的想头勉强诌一篇,也许不至于这样糊涂与冬洪。这并不是可笑的事,实在是可惨的事。作者显然受了经子的害处。单在试卷上表现糊涂与冬烘,还不要紧;只怕习惯成自然,在日常生活上随时表现糊涂与冬烘,那更惨不胜言了。我曾经听见一个大学一年级学生说,中国如果实行孔子之道,日本小鬼不打自退(他并非说俏皮话,是一本正经说的)。这又是个受害的例子。陈先生说“思想糊涂应该由各科共同负责”,见出教育家的襟怀,我绝对同感。但是国文教材有示范与供给材料的作用,对于学生的思想似应多负一点责任。料知学生将会“天”啊“道”的乱来一阵,对于“天”啊“道”的读物就该郑重将事,或者是消极的不选,或者是看定了学生可以理解而不至于乱来一阵的才选。这只是举个例子。总之,就“是不是切要,”“会不会消化?”“要不要发生坏影响?”这些个问题考虑一过,选下来的教材总会适合些,得当些。可是担任选材的先生们似乎不大肯考虑这些个问题,在先前,是无意识地继承着向来读书的办法,到近来,“国学根抵”啊“固有文化”啊那一套成了流行性感冒,更有意识地想把经史子集一股脑儿往学生头脑里装。他们的想法又很简单,学生的头脑好比一个空箱子,只消装进去,箱子里就有了那些经史子集了。结果是学生因为不感切要,不能消化长不成什么“根抵”,领不到什么“文化”;而零零星星的一知半解,以及妄知谬解,不但表现在写作里,同时也表现在日常的思想行动里,却是显然的坏影响。在有心人看来,这正是大可忧虑的事。

    学校里课程的设置,通常根据三种价值:一种是实用价值,一种是训练价值,还有一种是文化价值。古书具有文化价值,让学生读些古书,了解“固有文化”,实在不是没有道理。但是重要之点在乎真个做到“了解”,囫囵吞枣与“了解”却是两回事。装进空箱子就算了事,那是把囫囵吞枣认作“了解”,自然发生流弊。我常常想,就教师一方面说,古书非不可教,但是必须清彻通达的人才可以教。单把给学生介绍古书来作例子,要能象编撰《经典常谈》的朱自清先生,介绍起来才不至于引学生走入迷途。就学生一方面说,古书非不可读,但是必须是清彻通达的人才可以读。惟有这样的人读了古书,才会受到文化的涵濡而不会受到古书的坏影响。一个人要达到清彻通达的境界,当然与整个生活都有关系;可是就读书言读书,必须阅读方法到家,才可以真个了解,才可以清彻通达。如果不讲方法或者没有方法,宁可退一步想,教师还是不教古书的好,学生还是不读古书的好。——这自然是为学生的利益着想。


摘录:

   学校里课程的设置,通常根据三种价值:一种是实用价值,一种是训练价值,还有一种是文化价值。古书具有文化价值,让学生读些古书,了解“固有文化”,实在不是没有道理。但是重要之点在乎真个做到“了解”,囫囵吞枣与“了解”却是两回事。装进空箱子就算了事,那是把囫囵吞枣认作“了解”,自然发生流弊。我常常想,就教师一方面说,古书非不可教,但是必须清彻通达的人才可以教。单把给学生介绍古书来作例子,要能象编撰《经典常谈》的朱自清先生,介绍起来才不至于引学生走入迷途。就学生一方面说,古书非不可读,但是必须是清彻通达的人才可以读。惟有这样的人读了古书,才会受到文化的涵濡而不会受到古书的坏影响。一个人要达到清彻通达的境界,当然与整个生活都有关系;可是就读书言读书,必须阅读方法到家,才可以真个了解,才可以清彻通达。如果不讲方法或者没有方法,宁可退一步想,教师还是不教古书的好,学生还是不读古书的好。——这自然是为学生的利益着想。


札记:

这篇文章是叶老就罗根泽和陈卓如陈卓如两位先生的评论而表达的自己的意思,所以其中的一些现象在今天虽然有但也只是个别的问题。倒是最后这一段能够看到叶老对于课程方面的认识。其中值得注意的有三个内容。

一、课程的价值

在这里,我们看到叶老所提倡的三种价值,分别是“实用价值”、“训练价值”、“文化价值”。这三个内容是非常重要的,在我们今天的语文课程研究中依然有着十分重要的参考意义。如果我们以这三方面来衡量现在的教学的话,我们可以看到,在实用价值方面,我们现在过于偏重在应试方面的实用,而忽视了社会生活中的实用;在训练价值方面,以前只注重静态知识的灌输,而忽视了动态的训练过程,而新课程提出的三维目标之一“过程与方法”则是弥补这一缺失的一个方向;在文化价值方面,以前的政治挂帅其实也是一种文化的贯彻,但政治不是文化的全部,所以现在的语文课程研究中,文化价值是一个渐热的话题。

二、“囫囵吞枣”的价值

“囫囵吞枣”这个成语,我们一般用来比喻做事不加思考,笼统含混。朱自清先生也曾使用过这个词语,“一个高中文科的学生,与其囫囵吞枣或走马看花地读十部诗集,不如仔仔细细地背诵三百首诗。” (《朱自清说诗·第五讲<论诗学门径>》)我们看到朱自清先生的使用是在强调,学习的内容上不能贪多,学习的方法上不能简单粗率。那么叶老在这里使用的意思应该也偏近于此。但也老谈的是对“固有文化”的了解,这就不得不仔细辨别一下了。从实用的角度,叶老主张简而精,有针对性地去了解。然而文化的内容包含众多,既有浅显的,又有精深的;既有切近的,又有杳远的,所以不可能完全在短时间内,都让学生“了解”,这是必然的。但不能因为学生“了解”起来有困难,而放弃一些必要的文化教育——文化教育是要求学生用一生去习得和实践的。这样的话,我们的课程中必然有一些“囫囵吞枣”的内容,而这些内容不需要学生当时就能理解,而是为以后的理解提供基石。例如我在谈对《三字经》认识时,用过这样一个说法:

“我们一直以来认为:《三字经》是已经被淘汰的幼儿识字的教材,它价值不是很高。但如果拿汉语所体现出的独特属性来衡量的话,《三字经》所蕴含的独特性比我们现行的教材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可能有的老师们认为这样的教材,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学生在接受知识的时候对知识不理解,其实这个问题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猪八戒虽然没有辨别出人参果的滋味但也没有少吸收人参果的营养,幼儿识字的道理正在于此,因为这里面所体现的是汉语的多用途性和综合性,放着这种可以利用的多用途性和综合性不用那不是节约,而是浪费。再者说,猪八戒第一没有尝到滋味,第二次吃的时候就会更意注人参果的味道了,更何况《三字经》不是会被人体分解的人参果,这样的教材是可以起到通过反复学习而加深理解的作用的。当然,《三字经》虽然好,但我们不能直接使用,因为《三字经》已然和时代分离,我们要学习的是它作为教材的编排方式和所能承担的教材方面的任务。总之,如果能够充分认识到教材的“全”和“粹”,那么我们的语文教材的发展就比较乐观了。”

三、对教师的要求

教师要努力做到“清彻通达”才能教好语文,尤其是文言文。这是每一名教师的努力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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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16 21:09:30 | 只看该作者
   叶圣陶:读《经典常谈》

     学校国文教室的黑板上常常写着如下一类的粉笔字:“三礼:周礼,仪礼,礼记。”“三传:公米传,穀梁传,左传。“学生看了,就抄在笔记薄本。

    学期考试与入学考试,国文科常常出如下一类的测验题目:“史记何人所作?资治通鉴何人所作?”“什么叫四书?什么叫四史?”“司马相如何代人?杜甫何代人?他们有哪一方的著作?”与考的学生只消写上人名、书名、朝代名就是。写错了或者写不出当然没有分数。

    曾经参观一个中学,高中三年级上“中国文学史”课,用的是某大学的讲义《中国文学史要略》,方讲到隋唐。讲义中提及孔颖达的《五经正义》,杜佑的《通典》,王通的《中说》等,没有记明卷数,教师就一一写在黑板上,让学生一一抄在本子上。在教室里立了大约半点钟,没听见教师开一声口,只看见他写的颇为老练的一些数目字。

    书籍名,作者名,作者时代,书籍卷数,不能不说是一种知识。可是,学生得到了这种知识有什么受用,咱们不妨想一想。参与考试,如果遇到这一类的测验题目,就可以毫不迟疑地答上去,取得极限的分数,这是一种受用。还有呢?似乎没有了。在跟人家谈话的当儿,如果人家问你“什么叫四史?”你回答得出“就是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你的脸上自然也会有一副踌躇满志的神色。可惜实际上谈话时候把这种问题作话题的并不多。

     另外一派人不赞成这种办法,说这种办法毫无道理,不能叫学生得到真实的受用。这个话是千真万确的。他们主张,学生必须跟书籍直接打交道,好比朋友似的,你必须跟他混在一块,才可以心心相通,彼此影响,仅仅记住他的尊姓大名,就与没有这个朋友一样。这个话当然也没有错。可是他们所说的书籍范围很广,差不多从前读书人常读的一些书籍,他们主张现在的学生都应该读。而且,他们开起参考书目来就是一大堆,就说《史记》罢,关于考证史事的有若干种,关于评议体例的有若干种,关于鉴赏文笔的有若干种。他们要学生自己去摸索,把从前人走过的路子照样走一遍,结果才认识《史记》的全貌。这儿就有问题了。范围宽广,从前读书人常读一些书籍都拿来读,跟现代的教育宗旨合不合,是问题。每一种书籍都要由学生自己去摸索,时间跟能力够不够,又是问题。这些问题不加注意,徒然苦口婆心地对学生说:“你们要读书啊!”其心固然可敬,可是学生还是得不到真实的受用。

    现代学生的功课,有些是从前读书人所不做的,如博物、理化、图画、音乐之类。其他的功课,就实质说,虽然就是从前读书人学的那一些,可是书籍不必再从前人的本子了。一部历史教本就可以摄取历代史籍的大概,经籍子籍的要旨。这自然指编撰得好的而言;现在有没有这样好的教本,那是另一问题。试问为什么要这么办?为的是从前书籍浩如烟海,现代的学生要做的功课多,没有时间一一去读他。为提现代切用的一些实质,分散在潜藏在各种书籍里,让学生淘金似的去淘,也许淘不着,也许只淘着了一点儿。尤其为的是从前的书籍,在现代人看来,有许多语言文字方面的障碍;先秦古籍更有脱简错简,传抄致误,清代学者校勘的贡献虽然极大,但是否定全恢复了各书的原样,谁也不敢说定;现代学生不能也不应个个劳费精力在训诂校勘上边,是显而易见的。所以,为实质的吸收着想,可以干脆说一句,现代学生不必读从前的书。只要历史教本跟其他学生用书编撰得好,教师和帮助学生的一些人们又指导得法,学生就可以一辈子不读《论语》、《庄子》却能知道孔子、庄子的学说;一辈子不读《史记》、《汉书》,却能明晓古代的史迹。

     可是,有些书籍的实质和形式是分不开的,你要了解它,享受它,必须面对它本身,涵泳得深,体味得切,才有得益。譬如《诗经》,就不能专取其实质,翻为现代语言,让学生读“白话诗经”。翻译并不是不能做,并且已经有人做过,但到底是另外一回事;真正读《诗经》还得直接读“关于雎鸠”。又如《史记》,作为历史书,尽可用“历史教本”“中国通史”之类来代替;但是它同时又是文学作品,作为文学作品,就不能用“历史教本”“中国通史”之类来代替,从这类书里知道了楚汉相争的史迹,并不等于读了《项羽本纪》。我想,要说现代学生应该读些古书,理由应该在这一点上。

    还有一点。如朱自清先生在这本《经典常谈》的序文里说的,“在中等以上的教育里,经典训练应该是一个必要的项目。经典训练的价值不在实用,而在文化。有一位外国教授说过,阅读经典的用处,就在教人见识经典一番。这是很明达的议论。再说做一个有相当教育的国民,至少对于本国的经典也有接触的义务。”一些古书,培育着咱们的祖先,咱们跟祖先是一脉相承的,自当尝尝他们的营养料,才不至于无本。若讲实用,似乎是没有,有实用的东西都收纳在各种学科里了;可是有无用之用。这可以打个比方。有些人不怕旅行辛苦,道路几千,跑上峨睸金顶看日出,或者跑到甘肃敦煌,看一窟寺历代的造像跟壁画。在专讲实用的人看来,他们干的完全没有实用,只有那股傻劲儿倒可以佩服。可是他们从金顶下来,打敦煌回转,胸襟推广了,眼光深远了。虽然还是各做他们的事儿,却有了一和新的精神。这就是所谓无用之用。读古书读的得其道,也会有类似的无用之用。要说现代学生应该读些古书,这是又一个理由。

    这儿要注意,“现代学生应该读些古书”,万不宜忽略“学生”两字跟一个“些”字。说“学生”,就是说不是专家,其读法不该跟专家的一样(大学里专门研究古书的学生当然不在此限)。说“些”,就是说分量不能多,就是从前读书人常读的一些籍也不必全读。就阅读的本子说,最好辑录训诂校勘方面简明而可靠的定论,让学生展卷了然,不必在一大堆参考书里自己去摸索。就阅读的范围说,最好根据前边说的两个理由来选定,只要精,不妨小,只要达到让学生见识一番这么个意思就成。这本《经典常谈》的序文里说,“我们理想中一般人的经典读本——有些该是全书,有些只该是选本节本,——应该尽可能地采取他们的结论;一面将本文分段,仔细地标点,并用白话文作简要的注释。每种读本还得有一篇切实而浅明的白话文导言。”现代学生要读些古书,急切要用这样的读本。口口声声嚷着学生应该读古书的先生们,似乎最适宜负起责任来,编撰这样的读本。可是他们不干,只是“读书啊!读书啊!”的直嚷;学生实在没法接触古书,他们就把罪名加在学生头上,“你们自己不要好,不爱读书,教我有什么办法?”我真不懂得他们的所以然。

     朱先生的《经典常谈》却是负起这方面的责任来的一本书。它是一些古书的“切实而浅明的白话文导言”。谁要知道某书是什么,它就告诉你个什么,看了这本书当然不就是变了古书,可是古书的来历,其中的大要,历来对于该书有什么问题,直到现在为止,对于该书已经研究到什么程度,都可以有个简明的概念。学生如果自己在一大堆参考书里去摸索,费力甚多,所得未必会这么简明。因这本书的导引,去接触古书,就像预先看熟了地图跟地理志,虽然到的是个新地方,却能头头是道。专家们未必看得起这本书,因为“这中间并无编撰者自己的创见,编撰者的工作只是编撰罢了”(序文中语);但是这本书本来不是写给专家们看的,在需要读些古书的学生,这本书正适合他们的理解能力跟所需分量。尤其是“各篇的讨论,尽量采择近人新说”(序文中语),近人新说当然不单为它“新”,而为它是最近研究的结果,比较可作定论;使学生在入门的当儿,便祛除了狭陋跟迂腐的弊病,是大可称美的一点。

    这本书所说经典,不专指经籍;是用经典的二字的广义,包括群经,先秦诸子,几种史书,一些集部,共十三篇。把目录抄在这儿:说文解字第一;周易第二;尚书第三;诗经第四;三礼第五;春秋三传第六(国语附);四书第七;战国策第八;史记汉书第九;诸子第十;辞赋第十一;诗第十二;文第十三;前头十一篇都就书讲;末了“诗”“文”两篇却只叙述源流,不就书讲,“因为书太多了,没法子一一详论,而集部书的问题也不像经、史、子那样重要,在这儿也无需详论”(序文中语)。

(载《西川集》,文光书店,1945)



摘录

书籍名,作者名,作者时代,书籍卷数,不能不说是一种知识。可是,学生得到了这种知识有什么受用,咱们不妨想一想。参与考试,如果遇到这一类的测验题目,就可以毫不迟疑地答上去,取得极限的分数,这是一种受用。还有呢?似乎没有了。在跟人家谈话的当儿,如果人家问你“什么叫四史?”你回答得出“就是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你的脸上自然也会有一副踌躇满志的神色。可惜实际上谈话时候把这种问题作话题的并不多。

另外一派人不赞成这种办法,说这种办法毫无道理,不能叫学生得到真实的受用。这个话是千真万确的。可是他们所说的书籍范围很广,差不多从前读书人常读的一些书籍,他们主张现在的学生都应该读。而且,他们开起参考书目来就是一大堆,就说《史记》罢,关于考证史事的有若干种,关于评议体例的有若干种,关于鉴赏文笔的有若干种。他们要学生自己去摸索,把从前人走过的路子照样走一遍,结果才认识《史记》的全貌。这儿就有问题了。范围宽广,从前读书人常读一些书籍都拿来读,跟现代的教育宗旨合不合,是问题。

……
所以,为实质的吸收着想,可以干脆说一句,现代学生不必读从前的书。只要历史教本跟其他学生用书编撰得好,教师和帮助学生的一些人们又指导得法,学生就可以一辈子不读《论语》、《庄子》却能知道孔子、庄子的学说;一辈子不读《史记》、《汉书》,却能明晓古代的史迹。

可是,有些书籍的实质和形式是分不开的,你要了解它,享受它,必须面对它本身,涵泳得深,体味得切,才有得益。譬如《诗经》,就不能专取其实质,翻为现代语言,让学生读“白话诗经”。翻译并不是不能做,并且已经有人做过,但到底是另外一回事;真正读《诗经》还得直接读“关于雎鸠”。

……
一些古书,培育着咱们的祖先,咱们跟祖先是一脉相承的,自当尝尝他们的营养料,才不至于无本。若讲实用,似乎是没有,有实用的东西都收纳在各种学科里了;可是有无用之用。
……
阅读的范围说,最好根据前边说的两个理由来选定,只要精,不妨小,只要达到让学生见识一番这么个意思就成。


札记

在摘录的内容中,叶老就《经典名言》表达了“提要”的价值,这种价值在于对以往的古籍进行“萃取”。而阅读的范围要“精”、要“小”。这是非常正确的。其实这样思想,正可以用来解释《三字经》的作用。同时,也要也谈到了古书的“无用之用”也是不能忽略的,也就是说,语文课程的教材,一定要“全而粹”这样才对学生有益。

一处澄清,叶老在谈到另一派主张“与书交朋友”时,叶老说“他们主张,学生必须跟书籍直接打交道,好比朋友似的,你必须跟他混在一块,才可以心心相通,彼此影响,仅仅记住他的尊姓大名,就与没有这个朋友一样。这个话当然也没有错。”说明叶老是赞同者这种态度的,而后面的转折“可是”是定位在“范围”上的,而不是“态度”上的。这一点要分清楚。叶老的本意应该是以这种“与书交朋友”的态度,学习“全而粹”的教材。

还有一点需要指出的是。叶老说的“为实质的吸收着想,可以干脆说一句,现代学生不必读从前的书。只要历史教本跟其他学生用书编撰得好,教师和帮助学生的一些人们又指导得法,学生就可以一辈子不读《论语》、《庄子》却能知道孔子、庄子的学说;一辈子不读《史记》、《汉书》,却能明晓古代的史迹。”这种看法,只是一种理想,这个理想中存在着不合理的地方。因为《论语》、《庄子》这样的书,不仅仅是历史知识,它们还包含了人的思想和行为准则,而这些内容不可能只通过“知道”就能从中获得“无用之用”的益处的。而思想和行为准则,并不是历史教本所应该承担的,更何况只依靠历史教本,我们只能学到“史迹”并不能获得“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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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16 21:09:58 | 只看该作者
叶圣陶:国文教学的两个基本观念

    我们当国文教师,必须具有两个基本观念。我作这么想,差不多延续了二十年了。最近机缘凑合,重理旧业,又教了两年半的国文,除了同事诸君而外,还接触了许多位大中学的国文教师。觉得我们的同行具有那两个基本观念的诚然有,而认识完全异趣的也不在少数。现在想说明我的意见,就正于同行诸君。

    请容我先指明那两个基本观念是什么。第一,国文是语文学科,在教学的时候,内容方面固然不容忽视,而方法方面尤其应当注重。第二,国文的涵义与文学不同,它比文学宽广得多,所以教学国文并不等于教学文学。

    如果国文教学纯粹是阅读与写作的训练,不含有其他意义,那么,任何书籍与文篇,不问它是有益或者有损于青年的,都可以拿来作阅读的材料与写作的示例。它写得好,摄取它的长处,写得不好,发见它的短处,对于阅读能力与写作能力的增进都是有帮助的。可是,国文是各种学科中的一个学科,各种学科又象轮辐一样揍合于一个教育的轴心,所以国文教学除了技术的训练而外,更需含有教育的意义。说到教育的意义,就牵涉到内容问题了。国文课程标准规定了教材的标准,书籍与文篇的内容必须合于这些个标准,才配拿来作阅读的材料与写作的示例。此外,笃信固有道德的,爱把圣贤之书教学生诵读,关切我国现状的,爱把抗战文章作为补充教材,都是重视内容也就是重视教育意义的例子。这是应当的,无可非议的。不过重视内容,假如超过了相当的限度,以为国文教学的目标只在灌输固有道德,激发抗战意识,等等,而竟忘了语文教学特有的任务,那就很有可议之处了。

    道德必须求其能够见诸践履,意识必须求其能够化为行动。要达到这样地步,仅仅读一些书籍与文篇是不够的。必须有关各种学科都注重这方面,学科以外的一切训练也注重这方面,然后有实效可言。国文诚然是这方面的有关学科,却不是独当其任的唯一学科。所以,国文教学,选材能够不忽略教育意义,也就足够了,把精神训练的一切责任都担在自己肩膀上,实在是不必的。

    国文教学自有它独当其任的任,那就是阅读与写作的训练。学生眼前要阅读,要写作,至于将来,一辈子要阅读,要写作。这种技术的训练,他科教学是不负责任的,全在国文教学的肩膀上。所谓训练,当然不只是教学生拿起书来读,提起笔来写,就算了事。第一,必须讲求方法。怎样阅读才可以明白通晓,摄其精英,怎样写作才可以清楚杨达,表其情意,都得让学生们心知其故。第二,必须使种种方法成为学生终身以之的习惯。因为阅读与写作都是习惯方面的事情,仅仅心知其故,而习惯没有养成,还是不济事的。国文教学的成功与否,就看以上两点。所以我在前面说,方法方面尤其应当注重。

    现在四五十岁的人大都知道从前书塾的情形。从前书塾里的先生很有些注重方法的。他们给学生讲书,用恰当的方言解释与辨别那些难以弄明白的虚字。他们教学生阅读,让学生点读那些没有句读的书籍与报纸论文。他们为学生改文,单就原意增删,并且反复详尽地讲明为什么增删。遇到这样的先生,学生是有福的,修一年学,就得到一年应得的成绩。然而大多数书塾的先生却是不注重方法的,他们只教学生读,读,读,作,作,作,讲解仅及字面,改笔无异自作,他们等待着一个奇迹的出现—学生自己一旦豁然贯通。奇迹自然是难得出现的。所以,在书塾里坐了多年,走出来还是一窍不通,这样的人着实不少。假如先生都能够注重方法,请想一想,从前书塾不象如今学校有许多学科,教学的只是一科国文,学生花了多年的时间专习一种学科,何至于一窍不通呢?再说如今学校,学科不止一种了,学生学习国文的时间约占从前的十分之二三,如果仍旧想等待奇迹,其绝无希望是当然的。换过来说,如今学习时间既已减少,而应得的成绩又非得到不可,惟有特别注重方法,才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多读多作固属重要,但是尤其重要的是怎样读,怎样写。对于这个“怎样”,如果不能切实解答,就算不得注重了方法。

    现在一说到学生国文程度,其意等于说学生写作程度。至于与写作程度同等重要的阅读程度往往是忽视了的。因此,学生阅读程度提高了或是降低了的话也就没听人提起过。这不是没有理由的,写作程度有迹象可寻,而阅读程度比较难捉摸,有迹象可寻的被注意了,比较难捉摸的被忽视了,原是很自然的事情。然而阅读是吸收,写作是倾吐,倾吐能否合于法度,显然与吸收有密切的关系。单说写作程度如何如何是没有根的,要有根,就得追问那比较难捉摸的阅读程度。最近朱自清先生在《国文月刊》创刊号发表一篇《中学生的国文程度》,他说中学生写不通应用的文言,大概有四种情形。第一是字义不明,因此用字不确切,或犯重复的毛病。第二是成语错误。第三是句式不熟,虚字不通也算在这类里。第四是体例不当,也就是不合口气。他又说一般中学生白话的写作,比起他们的文言来,确是好得多。可是就白话论白话,他们也还脱不掉技术拙劣,思路不清的考语。朱先生这番话明明说的写作程度不够,但是也正说明了所以会有这些情形,都由于阅读程度不够。阅读程度不够的原因,阅读太少是一个,阅读不得其法尤其是重要的一个。对于“体会”“体察”“体谅”“体贴”“体验”似的一组意义相近的词,字典翻过了,讲解听过了,若不能辨别每一个的确切意义并且熟悉它的用法,还算不得阅读得其法。“汗牛充栋”为什么不可以说成“汗马充屋”?“举一反三”为什么不可以说成“举二反二”?仅仅了解他们的意义而不能说明为什么不可以改换,阅读方法也还没有到家。“与其”之后该来一个“宁”,“犹”或“尚”之后该接上一个“况”,仅仅记住这些,而不辨“与其”的半句是所舍义,“宁”的半句才是所取义,“犹”或“尚”的半句是旁敲侧击,“况”的半句才是正面文章,那也是阅读方法的疏漏。“良深哀痛”是致悼语,“殊堪嘉尚”是奖勉语,但是,以人子的身分,当父母之丧而说“良深哀痛”,以学生的身分,对抗战取胜的将领而说“殊堪嘉尚”,那一定是阅读时候欠缺了揣摩体会的工夫。以上只就朱先生所举四种情形,举例来说。依这些例子看,已经可以知道阅读方法不仅是机械地解释字义,记诵文句,研究文法修辞的法则,最紧要的还在多比较,多归纳,多揣摩,多体会,一字一语都不轻轻放过,务必发现他的特性。惟有这样阅读,才能够发掘文章的蕴蓄,没有一点含胡。也惟有这样阅读,才能够养成用字造语的好习惯,下笔不至有误失。

    阅读方法又因阅读材料而不同。就分量说,单篇与整部的书应当有异,单篇宜作精细的剖析,整部的书却在得其大概。就文体说,记叙文与论说文也不一样,记叙文在看作者支配描绘的手段,论说文却在阐明作者推论的途径。同是记叙文,一篇属于文艺的小说与一篇普通的记叙文又该用不同的眼光,小说是常常需要辨认那文字以外的意味的。就文章种类说,文言与白话也不宜用同一态度对付,文言—尤其是秦汉以前的—最先应注意那些虚字,必需体会它们所表的关系与所传的神情,用今语来比较与印证,才会透彻地了解。多方面地讲求阅读方法也就是多方面地养成写作习惯。习惯渐渐养成,技术拙劣与思路不清的毛病自然渐渐减少,一直减到没有。所以说阅读与写作是一贯的,阅读得其法,阅读程度提高了,写作程度没有不提高的。所谓得其法,并不在规律地作训话学,文法学,修辞学与文章学的研究,那是专门之业,不是中学生所该担负的。可是,那些学问的大意不可不明晓,那些学问的治学态度不可不抱持,明晓与抱持又必须使他成为终身以之的习惯才行。

    以下说关于第二个基本观念的话。五四运动以前,国文教材是经史古文,显然因为经史古文是文学。在一些学校里,这种情形延续到如今,专读《古文辞类纂》或者《经史百家杂抄》便是证据。“五四”以后,通行读白话了,教材是当时产生的一些白话的小说、戏剧、小品、诗歌之类,也就是所谓文学。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可以阅读的呢t这样想的人仿佛不少。就偏重文学这一点说,以上两派是一路的,都以为国文教学是文学教学。其实国文所包的范围很宽广,文学只是其中一个较小的范围,文学之外,同样包在国文的大范围里头的还有非文学的文章,就是普通文。这包括书信、宣言、报告书、说明书等等应用文,以及平正地写状一件东西载录一件事情的记叙文,条畅地阐明一个原理发挥一个意见的论说文。中学生要应付生活,阅读与写作的训练就不能不在文学之外,同时以这种普通文为对象。若偏重了文学,他们看报纸、杂志与各科课本、参考书,就觉得是另外一回事,要好的只得自辟途径,去发见那阅读的方法,不要好的就不免马虎过去,因而减少了吸收的分量。再就写作方面说,流弊更显而易见。主张教学生专读经史古文的,原不望学生写什么文学,他们只望学生写通普通的文言,这是事实。但是正因所读的纯是文学,质料不容易消化,技术不容易仿效,所以学生很难写通普通的文言。如今中学生文言的写作程度低落,我以为也可以从这一点来解释。如果让他们多读一些非文学的普通文言,我想文言的写作或许会好些。很有些人,在书塾里熟读了《四书》《五经》,笔下还是不通,偷空看了《三国演义》或者《饮冰室文集》,却居然通了,这可以作为左证。至于白话的写作,国文教师大概有这样的经验,只要教学生自由写作,他们交来的往往是一篇类似小说的东西或是一首新体诗。我曾经接到过几个学生的白话信,景物的描绘与心情的抒写全象小说,却与写信的目的全不相千。还有,现在爱写白话的学生多数喜欢高谈文学,他们不管文章的体裁与理法,他们不知道日常应用的不是文学而是普通文。认识尤其错误的,竟以为只要写下白话就是写了文学。以上种种流弊,显然从专读白话文学而忽略了白话的普通文生出来的,如果让他们多读一些非文学的普通白话,我想用白话来状物,记事,表情,达意,该会各如其分,不至于一味不相称地袭用白话文学的格调吧。

    学习图画,先要描写耳目手足的石膏像,叫做基本练习。学习阅读与写作,从普通文人手,意思正相同。普通文易于剖析、理解,也易于仿效,从此立定基本,才可以进一步弄文学。文学当然不是在普通文以外别有什么方法,但是方法的应用繁复得多,变化得多。不先作基本练习而迳与接触,就不免迷离倘怳。我也知道有所谓“取法乎上,仅得其中”的说法,而且知道古今专习文学而有很深的造诣的不乏其人。可是我料想古今专习文学而碰壁的,就是说一辈子读不通写不好的,一定更多。少数人有了很深的造诣,多数人只落得一辈子读不通写不好,这不是现代教育所许可的。从现代教育的观点说,人人要作基本练习,而且必须练习得到家。说明白点,就是对于普通文字的阅读与写作,人人要得到应得的成绩,绝不容有一个人读不通写不好。这个目标应该在中学阶段达到,到了大学阶段,学生不必再在普通文的阅读与写作上费工夫了—现在大学里有一年级国文,只是一时补救的办法,不是不可变更的原则。

     至于经史古文与现代文学的专习,那是大学本国文学系的事情,旁的系就没有必要,中学当然更没有必要。我不是说中学生不必读经史古文与现代文学,我只是说中学生不该专习那些。从教育意义说,要使中学生了解固有文化,就得教他们读经史古文。现代人生与固有文化同样重要,要使中学生了解现代人生,就得教他们读现代文学。但是应该选取那些切要的,浅易的,易于消化的,不宜兼收并包,泛滥无归。譬如,老子的思想在我国很重要,可是,《老子》的文章至今还有人作训释考证的工夫而没有定论,若读《老子》原文,势必先听取那些训释家考证家的意见,这不是中学生所能担负的。如果有这么一篇普通文字,正确扼要地说明老子的思想,中学生读了也就可以了解老子了,正不必读《老子》原文。又如,历来文家论文之作里头,往往提到神理气味格律声色的话,这些是研究我国文学批评的重要材料,但是放在中学生面前就不免徒乱人意。如果放弃这些,另外找一些明白具体的关于文章理法的普通文字给他们读,他们的解悟该会切实得多。又如,茅盾的长篇小说《子夜》,一般都认为精密地解剖经济社会的佳作,但是它的组织繁复,范围宽广,中学生读起来,往往不如读组织较简范围较小的易于透彻领会。依以上所说,可以知道无论古文学现代文学,有许多是中学生所不必读的。不读那些不必读的,其意义并不等于忽视固有文化与现代人生,也很显然。再说文学的写作,少数中学生或许能够写来很象个样子,但是决不该期望于每一个中学生。这就是说,中学生不必写文学是原则,能够写文学却是例外。据我所知的实际情形,现在教学生专读经史古文的,并不期望学生写来也象经史古文,他们只望学生能写普通的文言,而一般以为现代文学之外别无教材的,却往往存一种奢望,最好学生落笔就是文学的创作。后者的意见,我想是应当修正的。

     在初中阶段,虽然也读文学,但是阅读与写作的训练应该偏重在基本方面,以普通文为对象。到了高中阶殷,选取教材以文章体制,文学源流,学术思想为纲,对于白话,又规定“应侧重纯文艺作品”,好象是专向文学了,但是基本训练仍旧不可忽略。理由很简单,高中学生与初中学生一样,他们所要阅读的不纯是文学,他们所要写作的并非文学,并且,惟有对于基本训练锲而不舍,熟而成习,接触文学才会左右逢源,头头是道。我的话到此为止。自觉说得还不够透彻,很感惭愧。


摘录:
……
第一,国文是语文学科,在教学的时候,内容方面固然不容忽视,而方法方面尤其应当注重。第二,国文的涵义与文学不同,它比文学宽广得多,所以教学国文并不等于教学文学。
……
任何书籍与文篇,不问它是有益或者有损于青年的,都可以拿来作阅读的材料与写作的示例。它写得好,摄取它的长处,写得不好,发见它的短处,对于阅读能力与写作能力的增进都是有帮助的。可是,国文是各种学科中的一个学科,各种学科又象轮辐一样揍合于一个教育的轴心,所以国文教学除了技术的训练而外,更需含有教育的意义。……国文课程标准规定了教材的标准,书籍与文篇的内容必须合于这些个标准,才配拿来作阅读的材料与写作的示例。……不过重视内容,假如超过了相当的限度,以为国文教学的目标只在灌输固有道德,激发抗战意识,等等,而竟忘了语文教学特有的任务,那就很有可议之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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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必须求其能够见诸践履,意识必须求其能够化为行动。要达到这样地步,仅仅读一些书籍与文篇是不够的。必须有关各种学科都注重这方面,学科以外的一切训练也注重这方面,然后有实效可言。国文诚然是这方面的有关学科,却不是独当其任的唯一学科。所以,国文教学,选材能够不忽略教育意义,也就足够了,把精神训练的一切责任都担在自己肩膀上,实在是不必的。
……
国文教学自有它独当其任的任,那就是阅读与写作的训练。……这种技术的训练,他科教学是不负责任的,全在国文教学的肩膀上。……第一,必须讲求方法。……第二,必须使种种方法成为学生终身以之的习惯。
……
现在四五十岁的人大都知道从前书塾的情形。从前书塾里的先生很有些注重方法的。他们给学生讲书,用恰当的方言解释与辨别那些难以弄明白的虚字。他们教学生阅读,让学生点读那些没有句读的书籍与报纸论文。他们为学生改文,单就原意增删,并且反复详尽地讲明为什么增删。遇到这样的先生,学生是有福的,修一年学,就得到一年应得的成绩。然而大多数书塾的先生却是不注重方法的,他们只教学生读,读,读,作,作,作,讲解仅及字面,改笔无异自作,他们等待着一个奇迹的出现—学生自己一旦豁然贯通。奇迹自然是难得出现的。所以,在书塾里坐了多年,走出来还是一窍不通,这样的人着实不少。假如先生都能够注重方法,请想一想,从前书塾不象如今学校有许多学科,教学的只是一科国文,学生花了多年的时间专习一种学科,何至于一窍不通呢?再说如今学校,学科不止一种了,学生学习国文的时间约占从前的十分之二三,如果仍旧想等待奇迹,其绝无希望是当然的。换过来说,如今学习时间既已减少,而应得的成绩又非得到不可,惟有特别注重方法,才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多读多作固属重要,但是尤其重要的是怎样读,怎样写。对于这个“怎样”,如果不能切实解答,就算不得注重了方法。
……
知道阅读方法不仅是机械地解释字义,记诵文句,研究文法修辞的法则,最紧要的还在多比较,多归纳,多揣摩,多体会,一字一语都不轻轻放过,务必发现他的特性。惟有这样阅读,才能够发掘文章的蕴蓄,没有一点含胡。也惟有这样阅读,才能够养成用字造语的好习惯,下笔不至有误失。
……
学习图画,先要描写耳目手足的石膏像,叫做基本练习。学习阅读与写作,从普通文人手,意思正相同。普通文易于剖析、理解,也易于仿效,从此立定基本,才可以进一步弄文学。
……
从教育意义说,要使中学生了解固有文化,就得教他们读经史古文。现代人生与固有文化同样重要,要使中学生了解现代人生,就得教他们读现代文学。但是应该选取那些切要的,浅易的,易于消化的,不宜兼收并包,泛滥无归。
……
再说文学的写作,少数中学生或许能够写来很象个样子,但是决不该期望于每一个中学生。这就是说,中学生不必写文学是原则,能够写文学却是例外。据我所知的实际情形,现在教学生专读经史古文的,并不期望学生写来也象经史古文,他们只望学生能写普通的文言,而一般以为现代文学之外别无教材的,却往往存一种奢望,最好学生落笔就是文学的创作。后者的意见,我想是应当修正的。
……

札记


摘录的这些语段都是自己十分认可的。例如,在教育和教学的区分上,自己也曾有过这样一段认识

语文教学是通过实际的教学手段,把对语言规律的总结,传授给受教育者并指导受教育者能够熟练应用的过程。这个过程主要是通过“教”(阴平)与“学”的互动来体现的。(在这个层面上,所有语言都有其共性,即相同或相似的形式、结构和运用法则。)语文教育的主要功能是“教”(去声)和“育”,也就是通过教导达到育人的目的。这就需要明确“育”的内涵是什么。而这个内涵不是规律性的原则,而应是具有鲜明民族特色的文化要求。不同的文化,所要达到的育人目标是不一样的。但从某一方面讲,二者本身就是一种“自然整合”的体现。“教学”的展开应是建立在能够体现“育人”目的的文本之上的,而反过来“育人的文本”本身也是要符合“教学”目标要求的。

以前和透明的蓝(姜元杰)兄争论时,也曾谈及目前的语文学科虽然不能承担所有精神方面的教育责任,但要承担主要责任的话题。所幸的是随着新课程选修课程的实施,历史课本和政治课本也已经向综合的文化传承方面靠拢了。

至于强调方法,其实也就包含着,完善语文学科的建设方面的内容。如果语文学科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那么与这套方法相对应的知识,不就是语文学科的独特的教学体系么?叶老的这个设想,值得我们去探索和总结。尤其是叶老在篇文章中还给我们留下了一些作业。

1、梳理私塾教育。叶老已经谈到了私塾教育中也很讲方法,这些方法是什么?我们以前没有足够的认识。还有叶老没有谈到的私塾教育中教材的优缺点问题。也值得我们去研究。

2、写作教学要注重“怎样”去些,阅读教学“多比较,多归纳,多揣摩,多体会”,这二者中的“怎样”和如此“多”的具体实施还需要我们来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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