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澴河记事——那年•那月•那水•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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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4 14:52:47 | 只看该作者
悠悠河滩下鱼忙

        澴河,我的母亲河,你是大自然馈赠给我们的天然鱼仓。那时候大人们是不能去河里下鱼的,“捞鱼摸虾失误庄稼,”是会遭到耻笑和批斗的。只有我们小孩子能够隔三差五去澴河宽大的怀抱里下鱼觅食,获取澴河赐予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生活资源。

      我们有过澴河飘钓勾蚌的故事,还有在澴河搬罾、搭虾、网虾、闷鱼的经历。

      在澴河沙滩“下闷(蒙)”捞鱼也是很有趣的。“闷(蒙)”一般是用白色纱布做,我们通常称为“帐子布”,这种布好多是湾子里老了人用过的“孝手帕”;条件好一点的也有在供销社扯几尺 “洋布”(一种质地稍微密一点的棉布)做的。我们把布料裁成一块块半尺见方的方块,然后在布的四角缝上四根索子,布的大小以能够罩住碗口为宜,并在方块布中间绞过拇指头大小的洞,鱼闷就宣告做成了。

      “下闷(蒙)”用的鱼饵一般是用米糠或者麸皮水调和成糊状,条件好一点的小伙伴家里可以在鱼饵里滴几滴香麻油,其实我们小伙伴一般恨死了那个在鱼饵里滴了香麻油的小朋友,我们在下鱼时一般离他们远远的,因为河里的鱼儿闻到香麻油鱼饵味道就朝那小朋友的“闷碗”里直跑,这样我们下鱼的收获就少多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天麻麻亮,我们就一手提着装着碗系着搪瓷缸碗鱼饵的小桶(取鱼用),一手提着竹篮篓子(贮存鱼用)兴冲冲地往河摊上跑,去抢占有利地形,向(选)好中意的河滩后,我们就开始做准备工作,在靠近河边的沙摊上用手刨一个坑洼恰好能够放下竹篮篓子,刨好的坑洼立即渗透了河水,这样我们下的鱼就可以养在里面了。

      下面我们就开始在河里下碗了,下碗系“闷”其实是一个技术活,首先我们必须看好一个个伸向河里的沙滩尖,我们的“闷碗”就埋在沙滩尖的水里,碗不能埋在水太深的地方,也不是埋在水太浅的地方,水太深来取鱼容易迷失碗的方位,下的太浅又下不到大一些的鱼。系“闷”的方法是将碗放在膝盖上,用双手将“鱼闷”绷直在碗上,然后一个漂亮的快速翻手,膝盖上的碗并底朝上了,于是我们又快速地在碗底打个活动结,第一道工序就完成了。

        那么将鱼饵拧一小啄(撮)从“闷”孔里塞进去,然后用手心在河里舀点水放进碗里,其目的是为了防止在下碗时鱼饵被水进去后冲的漫出来。我们将系好“闷”下好鱼饵的碗端到水里,用右手轻轻地将碗慢慢捱进河沙里,碗口平沙滩,下好用双手将“闷”上的沙拂去,这个“闷碗”就下好了。接着就依此将其他的“闷碗”下好,一般下八至十二个“闷碗”即可,太少效益不高,太多来回取碗时间太长,得不偿失,人也累。

      下好全部“闷碗”后,我们就可以返回起点取碗倒鱼了。返回时一定要注意轻手轻脚,不然惊动了鱼儿,入了“闷碗”的鱼也都会跑出来的。在清澈见底的河滩上,我们一边轻轻地走一边看成群结队的鱼在“闷碗”处盘旋,这些鱼儿也显得小心翼翼的,它们有的从“闷”孔里钻进去又快速地溜出来,这个溜出来的鱼儿好像是打头阵的探子似的,出来以后鱼儿都围着它转,好像是在问它:“里面有粮食吗?”“里面安全吗?”得到肯定以后,鱼儿鱼贯而入,纷纷在“闷碗”里抢食。我们走到第一个“闷碗”去,放下小桶,轻轻地,悄悄地,像鬼子进村子一样,脚尖轻轻地扎入水里,不能有丝毫水的响动,探到“闷碗”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中指头插入闷孔,将鱼堵在碗里,密密麻麻的鱼儿在碗里横冲直撞,中指在碗里麻酥酥的,我们的心里让收获的喜悦荡漾着,快速拔出“闷碗”,轻燕如飞不声不响跑上岸将鱼倒入小木桶里,再次如前下好“闷碗”,就依次去取下面的“闷碗”。

      一个来回我们将小木桶里的鱼倒在先前安置好的竹篮里养起来,鱼儿一下子就平静了刚才的惊慌,开始在竹篮里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太阳慢慢的强烈起来,竹篮里鱼儿慢慢拥挤起来,害怕鱼翻肚皮,我们于是取下头上的草帽扯几把青草将竹篮遮盖起来。

      来来回回取鱼下鱼,其乐无穷,不知不觉天已将午,竹篮里鱼儿已经满的装不下了。我们就开始收拾碗闷,将“闷”和碗在河水里洗干净。然后还是一手提着小桶满满的鱼儿,一手提着放好闷碗的竹篮,迈着欢快的步伐,口里东一句西一句地唱着:“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我们都是神枪手,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

      我们爬上河堤,大人们放工后已经在堤上张望着各家各户的孩子。她们接过孩子手里的鱼桶和竹篮奔家而去,家长一边走一边夸奖着自己的孩子。

      那时候在河里下“闷”的日子很多,鱼是铁定的吃不完的。于是家家户户在门口的场地上斗戗簸箕晒满了干鱼,这些干鱼青黄不接的时候拿出来又是一碗下饭的好菜。(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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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16 12:08:36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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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9 15:50:13 | 只看该作者
提箢携耙去拾粪

    拾粪现在的伢们闻所未闻,当时我们乡下称拾粪叫“搭屎”。

    说到这个话题,我相信很多孩子包括一些成年人都会捂住鼻子,仿佛已经感觉到了臭气冲天,其实我要说啊:“没有大粪臭,那来稻米香。”

    拾粪听起来比较文雅,“搭屎”感觉有些粗俗,但是认真考究起来,还是“搭屎”更加科学和贴切实际一些。何谓“屎”,即生物体身体里刚刚排下的原形原状的排泄物;何谓“粪”, 就是屎通过窖藏日晒雨淋发酵后的物质。

    农村拾粪的一般不是主要劳动力,一般除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就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孩子们个子一般不高,拾粪就提一个大人挑土用的有半个小孩子身体高的箢箕,拿一个小小的薅草耙子,也有一些小朋友拿杆子长过他的身体的四个牙齿的钉耙,我们叫它“粪耙”,虽然这个粪耙冇得猪八戒的钉耙戏剧性夸张的那么大,但是小朋友拿这样的粪耙去捡粪,不一会的功夫一定是黑汗水流嘴巴里喘着粗气,何况还要提着那满满的一箢箕的猪狗鸡牛粪,其苦累可想而知了。

    老人们则不同,他们的箢箕一般就要高很多,其箢箕弓一般是用杨柳树上那种桠分三枝的树枝,把这样的树枝砍下来,把它整成四平八稳三足鼎立的箢箕弓,天然巧成的东西不会很多,要让它成为三足的箢箕弓,老人们就会挑选一个空旷的场地,将稻场上的麦引子菜籽壳归一个小堆,用火柴将其点燃,把一些树枝上不合规的地方用火烤一烤,千万不要烤过了头,烤过了头箢箕弓就废了,只有烤到恰到好处的火候,然后从火灰堆里拿起取材树桠,不过拿时一定要离烤过地方远一点,不然就会将手烫伤,用手在树枝恰到好处的地方,再用不大不小的活力,把树枝入好定型挂在屋檐下风干即可。当然做箢箕弓最好还是用榆木树桑葚树枣树等等一些材质密集一些的树的桠杈枝条来做。那样的材料坚固,韧性好,耐用。

    我们湾的猪呀鸡呀的一般是散放着养,它们在河堤坡头坡脑,吃青草,啄小虫,有时候顽皮的大公鸡带着成群结队的大母鸡“咯咯”地在河堤上撵着花蝴蝶,为什么那么多大母鸡屁颠屁颠地跟在大公鸡的花尾巴后面跑,说出来,你可不要羡慕,鸡的王国里,是父系氏族,并且不分老少,道德沦丧,群婚群居,而且是多妻制,大公鸡的妈妈、姐姐、妹妹,都可以成为它的妻子,它们没有开化,不知道是乱伦,因为它们近亲繁殖,物种退化,所以它们个个得了“夜盲症”的鸡盲眼。所以怨不得人们用“禽兽不如”来形容某些丑陋的人类。

    牛也是,除了冬天枯草季节,牛不得不吃干稻草以外,其他的时间我们湾子的牛一般是让它自由自在的在河堤上放牧,它们个个在河滩和河堤上吃的肚儿圆,长的膘肥体壮。

    澴河河滩堤坡是我们湾子的天然牧场。

    天天麻麻亮,老人和小孩子就会起来,背起粪具,到村头巷尾,河堤上下去“搭屎”。刚刚起床的猪们、牛们、鸡们,跑出院子,溜达在村头巷尾,河堤上下,把憋了一夜的屎屁尿毫无顾忌地随地大小便,我们这些“搭屎”的老老少少就成为了自发的“清道夫”。早上是“搭屎”的黄金季节,不一会就会拾好几箢箕猪狗牛粪。各家各户一般在家门口附近稍微避闲的地方,挖一个大坑用来贮藏这些屎,这个大坑我们叫“粪档”。积满了就一担一担挑到生产队的大粪池旁边,让生产队称重,记工员立即在记分簿上你的名字下面记下屎的重量,回头再给你折成工分。屎的品种不同,其分值也不一样,鸡屎分值最高,牛屎最低。

    湾前屋后的屎搭完了,我们有时候还要去别的村子“搭屎”,有一次我们几个小伙伴去河对面的洋铁埠“搭屎”,不大的功夫我们几个人就搭了满满一箢箕屎,我们回家途中,突然下起了走暴雨,隔河渡水,我们背着粪箢箕跑回来,都淋成了落汤鸡,回到家,我们一看箢箕,空空如也,屎被暴雨淋成屎羹漏过箢箕底顺着我们的脊背流了个精光,身上臭骯昂的。大人不仅没有心疼我们,而是可惜那流掉的一箢箕屎,一边挎下孩子臭骯昂的的衣服,一边数落着:“你个短阳寿的杂种!你就不晓得在汪寺闸下躲哈雨啊,一箢箕屎都流光了,那差不多可以记一分哩!”

    最有喜剧性的是我哥哥他们几个也是去洋铁埠“搭屎”的事情,那是一个初冬的时节,哥哥几个去洋铁埠,他们是看好了准备去那个生产队的牛栏去偷牛屎,结果去后,发现他们大人看的紧,无法下手,于是只有在他们村子旁边转悠,池塘里结了薄冰,天气有些寒冷,他们好不容易才搭了半箢箕,忽然发现一头大母猪带着一群小猪从村子里埋着头寻寻觅觅地踱出来,他们多么希望这大母猪屙堆“大”屎出来,约莫半个时辰,那个大母猪就是不拉,他们等不得了,不知道是谁出了个馊注意,“我们几个把它的屎撵出来!”于是他们开始撵大母猪,大母猪左冲右突,就是不拉屎,撵着撵着,大母猪小猪儿慌不择路,跑到了池塘里,“哇,舍了,快跑,猪掉冰里去了!”他们箢箕都没有要,放开脚手跑着,洋铁埠的大人追出来了,他们喊:“你这几个短命的!把猪娃撵到凌冰里就跑啊,看你这往哪里跑!”

    我哥哥他们几个跑到河边也没有收住他们奔跑的脚步,扑向了刺骨的冰河里趟水跑回来了,哪个湾的大人在河边望洋兴叹,等他们坐船过来,他们已经跑的无影无踪。

    后来听说,由于那家的大人只顾追我哥哥他们,折回去时,除了大母猪自己爬起来了以外,八个小猪娃一个个在塘里静悄悄的。

    过后,那家死了猪娃家的胖女人拿着砧板围着我们村子从南头到北头边剁边骂了几天,嗓子都骂哑了,也冇得人敢理她。(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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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9 15:50:58 | 只看该作者
那田那地那萝卜

    萝卜在我们家乡有“土人参”之称,“萝卜进了城,药铺要关门”、“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医生开药方”、“萝卜一味,气煞太医”、“萝卜上街,郎中滚开”、“吃着萝卜喝着茶,气得大夫满街爬”……这一系列的民间俗语说的就是我们陈家栈楼出产的萝卜。

    我们这里自然条件得天独厚,种植萝卜的历史早在明代以前就有名气,称得上历史悠久。

        陈家栈楼出产的萝卜在历史上就已闻名方圆百里,无论是秋萝卜还是热(夏)萝卜上市,我们那里的老少爷们姑娘媳妇就大筐小担的挑萝卜去赶朝阳、陡岗、涂河、金神庙、辛安渡,朋兴店、吴铺的热集,有时还挑到城里去卖。无论我们的萝卜挑到哪里,只要挑子一搁下来,人家一看萝卜的品相就知道是我们陈家栈楼的萝卜,呼啦一下就抢购的筐子跳底精打光。

      陈家栈楼的萝卜产自我们湾那广袤肥沃的河漫滩,一到萝卜出来,我们湾的河里河外,萝卜层层叠叠的码的像一个个小山垛。我们老家十里八乡也生产萝卜,但是就没有我们陈家进路的萝卜好看好吃,这世世代代以来一直是一个谜。

    其实就我看来和我们特殊的地理环境及种植技术的精致有关。因为我们处于澴河下游,河漫滩尤其广阔,加之河道绕我们村子来了一个“S”型的转弯,挟沙带土的洪水一来,我们湾子的河漫滩上就落下尺把厚的“潮泥巴”,“潮泥巴”这种特殊土壤,富含各种微生物腐殖质,所以在这样的河漫滩上生长的萝卜又大又甜,营养丰富。这种天然的“潮泥巴”是别个地方的偷也偷不倒的,所以只有眼睁睁看着我们陈家栈楼的萝卜名震乡里,好吃又好卖。

    我们湾种植萝卜的精耕细作也是十里八乡没法比的。

    在萝卜下种之前,我们河漫滩的地一定要翻耕三次以上,翻耕以后就让河漫滩晒太阳,“棉薅三道白如银,地翻三遍萝卜甜。”翻耕过的河漫滩地,叔叔伯伯们又把土壤绣花一样耙整的平平整整,冇得一颗指甲头大的土渣,土壤是细如扬尘,下种的日子老把式的伯伯还要观天察颜,挑选一个未来五天没有雨的日子下种,因为“菜五麦六”,萝卜要五天才能着床出苗子,如果五天里老天下雨,土壤就板结了,就闷了床,苗子就出不来,那样就误了季节费了种,如果是萝卜种冇得了想补种都哭天无路。

    萝卜种子随着叔叔伯伯们手臂扬头过顶的撒播,希望的种子就埋进了土里。五天里风和日丽,种子就撑开肚皮破土而出冒出小苗苗来,叔叔伯伯看见小苗苗生的匀匀巧巧的,一个个笑逐颜开,喜滋滋地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仿佛他们幺儿幺姑娘的结媳妇的彩礼钱出阁的嫁妆就在这土疙瘩上的苗苗里。

    萝卜苗苗沐浴阳光雨露可劲的长,长到两片叶、三片叶时,我们就要散萝卜秧子了,把那些拥挤的地方抽一些萝卜秧子出来,通过间苗、定苗后,我们这时就只是关注杂草和墒情了,萝卜在生长过程中,如果有杂草,杂草生命力强,不及时除掉,杂草一疯长,就把萝卜苗子吃了,所以除草要及时。要是田地里水分不足,不仅萝卜产量降低,而且肉质根容易糠心、味苦、味辣、品质粗糙;但是水分过多也不行,水分过多土壤透气性差,影响肉质根膨大,又易烂根;还有如果萝卜地水份供应不均,又常常导致根部开裂。只有在土壤持水量和空气湿度合理的条件下,才能够获得优质高产的陈家进路萝卜。

    说到我们家乡的萝卜大,大到了什么程度,我说个事情大家就知道了,那一年我们湾来了一帮武汉的下放知识青年,他们来到我们湾后喝萝卜汤咽萝卜菜,个个被我们陈家进路的萝卜滋润得红里透白,他们回去看父母,就想带几个我们家乡的萝卜给他们父母尝新,其中一个小巧玲珑的女知识青年想拿两个象伢大的白萝卜回去,她怎么都提不动,于是只能忍痛割爱,带一个伢大的白萝卜回了武汉看父母。

      陈家栈楼萝卜无论是白萝卜还是红萝卜或者是奧白萝卜(一种在留萝卜种时白萝卜和红萝卜杂花了留下的杂交萝卜),生食清香汁多且甜,做菜炒、拌、炖、腌均可,是我们十里八乡秋、冬、春三季主要蔬菜之一。它即可用于制作菜肴,炒、煮、凉拌俱佳;又可当作水果生吃,味道鲜美;还可用泡菜、酱菜腌制。陈家栈楼的萝卜营养丰富,还有很好的食用、医疗价值,我们那里的村民由于长期吃我们自产自销的萝卜,所以姑娘小伙子长得有红有白,眉清目秀,老人们个个步履矫健,颐养天年。这真正是应了那一句古话:“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陈家栈楼的萝卜伴随着我们世世代代、子子孙孙、年年岁岁,我们嚼着陈家栈楼萝卜一直到天荒地老。(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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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31 07:40:37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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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31 09:34:05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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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6 09:51:23 | 只看该作者
冬天的一把火



    1954年的一场百年不遇的洪灾给我们澴河岸边的村子进行了一场洗劫,人们还没有从这场洪灾中得到喘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又席卷了我们村子,大半个村子的房屋化为灰烬沦为瓦砾。

    那是1955年的一个冬天,一个刮大北风的日子。

    德玉大哥正在我家房子后面的一块空闲地上修补着渔船。河坡上的一棵弯把子老柳树上栖息了几个黑头黑身的老鸦,它们在柳树的枝头一声紧一声地“呀——呀!”地叫唤着。德玉大哥跑到树旁大声吼着,这老鸦根本目中无人,依然在树梢叫唤着,德玉大哥拾起一块瓦片掷向老鸦,老鸦“吱呀”一声飞到了另一棵老柳树的枝头。德玉大哥这才扔下几块瓦砾回到渔船旁继续他手中的活计。

    德玉大哥一丝不苟地修补着渔船,感觉有些累,抬起头伸了一下腰,忽然发现申官伯伯的房子浓烟滚滚,不好了,发火了!风助火势,只听见板壁瓦椽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火苗窜向了天空,看到浓烟,四散的劳作村民奔袭而来。德玉大哥一边大呼:“发火了!救火啊!”一边去抢申官伯伯房子外面靠墙而立的一捆芒材,他把芒材抱到我家房子旁边倚墙放下,这无异于引火烧身,申官伯伯家的房子距离我家的房子才丈余的一条窄巷,火苗借着风势一下就窜到了那捆芒材上,我家的房子也着火了。

    我父亲和母亲满头大汗赶回来,母亲冲进浓烟滚滚的房子中抱出才一岁不到的哥哥,把哥哥放到一个空地上,想回头去抢些东西出来,但是已经不可能了,房子已经烧塌。父亲进入房里好不容易从竹床底下摸出了他心爱的卖萝卜用的箩筐,事后,妈妈说:“竹床上装着衣服的檀木箱子你不抢,非要去抢你那破箩筐!”爸爸说:“这箩筐在我十三岁就跟着我担瓜担萝卜,比你跟我的时间都长,我对它有感情啊!”也许正如父亲所言,那箩筐是父亲赖以生存的工具,所以他是父亲唯一心爱的物件。

    其实大多时候人们在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表现出来不是处变不惊,而是“忙人无智”。吴伯妈在抢她家的东西时,拖着一口圆圆的大肚腌菜缸时,缸肚大无法搬出来,吴伯妈急中生智,拿锤子敲破了缸,搬出来了几块缸片,事后大家一讲起这事情就带着苦涩的笑,吴伯妈说:“我的几个儿女都是吃这缸里的萝卜白菜长大的,所以我抢它出来,只不过是忙人无智啊。”

    因为那天风太大,当时社会落后,也没有“119”可拨打,人们从河里担水来救火已是无济于事,乡里乡亲们只有采取切断火路的方法,迅速拆除了几幢房子才保住了湾南头十几家的房子,湾中间的房子人们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房子烧塌沦为瓦砾。

    事后知道,这场火是申官伯伯的杨伯妈烤荞麦粑引起的。

  冬天的一把火,烧掉了我们家赖以生存的居房,我们家开始了真正寄人篱下的日子。(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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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6 09:51:51 | 只看该作者
吃返销粮的日子



      在哪个缺衣少食的年代,“一大二公”,“一平二调”,生产队生产的粮食首先是完公粮摊派,余下来的才能够按照各家各户分值的多少进行分配,无论是什么样子的年成,国家的公粮一定要完成的。

      有时生产队的队长看到乡里乡亲的粮食的确不够吃,也难免有偷偷截留公粮私自分给社员的情况发生,要截留公粮私分,是一个大逆不道的冒险事情,事情如果暴露,往大的说队长可能会坐牢,往小的想队长卷上铺盖去公社学习班反省十天半月也是不在话下的,截留私分公粮是一个政治性的错误,不可谓不大。

      为了私分不让公社领导发觉,做到万无一失,生产队一般会在一个月黑的夜晚,等各家各户的孩子睡觉了以后,一般每家在家当家的社员就一个个悄悄地溜进生产队的队屋,一根烟的功夫社员就陆陆续续地到齐了,人一到齐队屋的门就反锁上了。

      生产队长摸出一根“骚公鸡”拿火柴点燃,叼在嘴巴里,然后清一清嗓子,表情凝重地说:“各位脑壳们,今天我把大家请来,我不说,大家也知道是商量什么事情。这次的秋粮虽然丰收了,但是我们全部完了公粮的话,就一粒谷壳子也没有,大家看怎么办?”嘴巴快的社员立即接个话茬说:“能不能和前年一样留一点。”队长说:“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前年害的老子去住了半个月的学习班,把老子整拆了,我不敢。”前年的一次截留不知道是谁的嘴巴不严实走露了风声,害得生产队长去公社学习班天天背毛主席语录,半个月回来人都瘦了半个。

      生产队长是一个古道心肠的人,看着乡里乡亲填不饱皮就心疼,但是又着实害怕再去住学习班,他平时就说:“宁可搬砖一天,头疼翻书一页。”他说他害怕孔老二造的那些东西。这次他心里已经想好了要截留,但是嘴巴上还是表示不同意。大家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出着注意,表明大家的心迹。

      看到大家铁定地想留一些粮食,队长这才说:“湾里脑壳们刚才的话我也已经听到,实在话,我们湾人多田地少,就是不交公粮摊派,满打满算我们还要差四个月的口粮,完了公粮,公社给我们六个月的返销粮,哪个定量合着野菜吃也不够半年,看着脑壳们饿肚子,我这个生产队长就心疼,就感到对不起乡里乡亲的。”

      队长动情的话说的乡亲们一个个埋下了头抽闷烟,多么朴实的一湾老少爷们啊。队长看到这情景说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采纳脑壳们的意见,分一半交一半,大家签字画押!”各家各户来的当家的都感动的热泪盈眶。

      签完字画完押,生产队长脸色严肃地说:“白纸黑字红印印,这次不管是谁諘出去了,脑壳们我说得前头,我是不去学习班的,找出那个烂舌头根的,我们就一致说他把粮食偷去卖了,让他个龟儿子去吃花生米!”大家一致同意,这一年我们村子的乡里乡亲吃饭的问题就得到了改善。

      说到吃返销粮,我就想起我当时14岁的哥哥去买返销粮的事情。

      当时我们吃的返销粮一般就近去涂河粮站、朝阳粮站或者陡岗粮站买,一般买回来的都是陈化粮,做出的饭或者粥都是黄黄的,像小米饭一样,有这样的陈化粮吃,大家也是满意的。大家买粮食一般害怕买到晚稻米,因为晚稻米没有“衣食”,不长饭,没有发头,那个时候可不像现在讲缮食结构营养搭配,只讲撑饱肚皮就行了。

      那是一个初冬的早上,我哥哥一大早就挑一担箩筐和大人们一起去朝阳店买返销粮,到了朝阳,结果那里只有晚稻米,粮站的销售员说:“要早稻米,现在只有城关粮店有。”哥哥不得不和湾里大人赶到城关去买,到了城关差不多到了中午,哥哥在米酒馆买了5分钱的米酒喝了,就在城关粮店买了差不多60斤早稻米的陈化粮。

    哥哥挑到火车站就没有力气了,浑身汗透,哥哥是挑一路歇一路,城关离我们老家是30多华里的路程,挑回家天已经黑了,妈妈已经在村头张望着他,看到母亲,哥哥放下箩筐就瘫在地上了,妈妈含着眼泪说:“儿啊,你挑不回就放涂河集,我明天去挑回来啊。”

        这次买米给我年幼的哥哥带来了压伤,哪怕他现在五十大几了,他经常是咳半声,听到哥哥咳嗽半声,我就想起了那没油没米的童年,想起了那吃返销粮的日子。(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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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6 09:52:17 | 只看该作者
打乒乓球的日子



  小时候我们把打乒乓球叫打“国球”,因为这个小小的圆球给我们中华民族长了脸,扬了威,所以我们习惯称乒乓球为国球,打乒乓球当然就成为了打国球哦。

  我们上学是半日制,下午回来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除了游泳、掏鸟窝等等活动外,经常玩的就是打乒乓球。

我们大队的学校有两个水泥台子,但是一般被几个高年级个头大的孩子霸着,我们没有指望,于是我们不得不土法上马,因陋就简,一般代替乒乓球台子的方式有几种,一种是用竹床或者板床,还有就是用几个木桌子拼起来,更多的时候我们是将家里的两扇大门下下来,用长板凳一搁,门板中间用两块砖搁一根扁担或者冲担就大功告成了。

  乒乓球球拍我们一般是自己制作的,有的是用旧板壁锯成的,最好的莫过于用水车页子做的,这样的车页子大小和厚度都非常合适,当然也有最差的,实在没有球拍我们用布瓦做乒乓球拍子,总之,只要能够过乒乓球瘾,我们是不择食的,高可就,低可成。

  其实我们打乒乓球一般都会有十来个小伙伴一起打,如果是两扇门搁的乒乓球台子,我们就搞双打,谁失败谁下场,一视同仁,大家都严格执行游戏规则。如果是竹床或者板床搁的,我们就采取当皇帝的办法,先是两个人对垒,这先上场的两个人,一般是乒乓球拍子以及乒乓球台子的拥有者,他们先上冇得哪个小伙伴敢放什么屁。对垒赢了的就是皇帝,其他的人按照拧阄产生的顺序来,没有谁会插队,如果谁插队了,以后玩什么也没有你的份。上来的人必须接受皇帝的考验,皇帝发的第一个球你接好了你才有资格跟皇帝打一局,谁赢了谁就是皇帝,只要你打球技术高超,你就可以做皇帝,真正是“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我们很多小朋友就是在这样的乒乓球台子上锻炼成乒乓球高手的,没有谁号召,我们就在履行“乒乓球运动要从娃娃抓起。”

  在我们这些草台班子队伍中,居然有小朋友拿学校的乒乓球比赛冠军,甚至有人拿公社和县的名次,“鸡窝里照样飞出金凤凰!”(21)


写于2009年4月23日22:00:16

电子信箱:csf538@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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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6 09:52:41 | 只看该作者
十里八乡看电影

    夜晚,村子里漆一般的黑。
    窗前,煤油灯忽闪着星星亮光。

    村子的夜晚如果没有狗吠和闹夜的孩子的啼哭,鬼都能够打得死人。白天大人下地劳作,夜晚不是日月轮回地抱着女人睡觉,就是一帮老少爷们在房前屋后的场子上天南地北地“扯野棉花”。

  乡村的过去不仅物质匮乏,文化生活也是单调无味的。什么时候公社的电影队跑片轮到我们村子放映,一湾人就像过年一样的高兴。

      男人们一大早就拿着绳子扁担去十里开外的公社把“磨电鼓”(发电机)、放映机、荧幕抬回来;女人们就兴高采烈地赶到一个个亲戚家接他们来湾里看电影。

    天还没有黑,两根木棍子的电影杆子就埋在了空旷的稻场边,上面还招摇地高高地绑着一个猎猎作响的红旗。

    稻场上支起了八仙桌,桌腿上绑根青竹杆,上面吊一个巨大的灯泡子。板凳、椅娃、蝌蚂凳、砖头都挤挤咔咔地排在银幕下边。这些凳子有的是为父母兄弟准备的,有的是给嫁到附近湾子的姑姑、姑爷以及其他亲戚准备的,还有的是给学校的老师、同学或朋友准备的……反正我里湾上“打电影”,客人都得有地方坐。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湾里家庭生活条件稍好点的年轻媳妇,中午时就托人给娘屋里捎信,邀请父母、兄嫂带着侄儿、侄女们今晚来自家屋里吃夜饭,在湾里看电影。

    老人和小孩子早早地洗了澡,搬着板凳椅子去抢站好位子,看电影位子即不能远也不能太近,远了有时候是看的见听不清,就是看哑巴电影,近了,仰的头臼颈难受死了。只有在十丈开外才是看电影的最佳的距离。

    十里八乡看电影的人陆陆续续来到了我们村子放电影的稻场里,一会的功夫,稻场上就热闹非凡,大呼小叫的,“快过来,憨头,这里有蛮好的一个位子!”“舅妈,你坐这里。”“英琳,过来,和我挤着坐。”“来,来,这里还有一个位子。”……大家都在忙着找位子。不一会稻场上就只能看见黑压压的头。

    来晚了的人,就只能在荧幕后面看反片子;再来晚一点的孩子们,就爬到树丫上去了……电影场上,坐着的,站着的,还有在后面看不够踮着脚的。

    场子里的马灯熄灭了,发电机在远远地方吼叫着,放映机旁边,生产队长拿着话筒,吼起了地地道道的孝感话:“电影马上就嘎试了!电影马上就嘎试了!男将女将伢们的,你这不要做声了!”听见生产队长喊话,刚才沸腾的人们像刀剁一样没有了声息。

    话筒又传来了队长的声音:“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抓革命,促生产。现在电影正式嘎试放!”
放映员在紧张的倒带,一束光带射向了白色的荧幕。放映员调整着放映屏幕的大小和清晰度,调皮的小孩子有的把头遮挡着光束,有的用手做着各种动物,于是荧幕上一会是一个小孩子的头部剪影,一会又是鸭子鹅或者狗惟妙惟肖的剪影。放映开始了,孩子们立即挪开头放下手。

    当时一场电影往往是在两个地方放,这样就必须一个地方放第一部,另外一个地方放第二部,这样就有一个人专门骑自行车“跑片子”。有时候也有一部电影跑的,如果另外一个放映电影的地方距离远,跑片子的还没有回来,那么电影就会冷场半天,喇叭里就开始播放红色歌曲,让看电影的人等得火急火燎的。

  “片子来了!片子来了!”有人吼着,看电影的人们立即闪开了一条通道,让送片子的人进去。放映就又开始了,放着放着,有时突然搅带了,电影放不了,电影场里嘘声一遍。放映员于是用剪刀将搅的部分带子剪去,用粘胶粘起来接着放。有时候一场电影往往打几次“闪”,看电影的人就是骂放映员是个“水货”,但是即使是这样,也没有一个人离开电影场的,一般都是看到挖台脚才肯罢休。

    其实这样在自己湾里放电影的机会是少之又少,一年冇得两次。余下的日子我们也会天天晚上到处赶场看电影,那个时候也没有手机或者电话能够交流信息,但是十里八乡放电影我们也能够知晓。我们就是采取的口口相传,这样居然能够传方圆十里以上。无论多远我们只要知道消息,我们就吆三喝六,紧赶急赶地跑去,太远的地方等我们赶到有时电影已经放了一半,所以有时一个电影,我们在这个湾子看的下半部分,上半部分我们又在另外一个湾子把电影看全。其实那个时候的电影除了“八个样板戏”以外,就是一些纪录片和一些战斗片,并且电影里的好人和坏人一眼就可以认出来,好人、英雄都是“高大全”的人物,坏人长的都是歪脖子跛腿子贼眉贼眼的。

    最可恶的是放电影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大雨像桶一样往下泼,我们就飞跑着往家赶,跑回家衣服就是切胯子湿(透湿),像个雨淋鸡。还有的时候,黑灯瞎火的,我们不是有人踩了牛屎就是有人跑到了人家的秧田里或者有人掉到了水塘里。即使是这样,我们依然是只要知道哪里放电影我们还是场场不误,乐此不疲。(22)

写于2009年4月25日0:4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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