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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卖艺”的
中国作家
□陈大超
赵金禾去美国之前,我笑着跟他说:“你敢带着你的葫芦丝,到美国街头去表演吗?像那些在街头卖艺的人一样?” 2010年10月18日,他从武汉到上海,坐飞机到美国探亲去了。他的行囊里,装着他的宝贝葫芦丝,还有他刚学会不久的陶笛。三年前他学会了吹葫芦丝,走到哪里,都要把它带在身上。
只要说到赵金禾的年龄,人们没办法不发出惊呼。自然就有人问到他的养生秘诀,他说:“这还不简单?就是让自己活得快活呗!就是怎么快活怎么去活呗!”但当他说到他的快活生活时,别人又啧啧连摇头,说:“这个我们学不到!”———他竟然说他下雪天里到长江里游泳很快活。
他一直到现在都喜欢哈哈大笑。他的哈哈大笑曾经害得他险些丢了命———丢掉政治生命,领导一再不批准他入党,也不提他的干。这就等于是卡住了他的政治生命啊。原因其实也简单:领导在上面讲话,他竟然在下面笑。原因是领导对着讲稿念出了错别字,他觉得有趣。这样笑过几次,领导就得出一个结论:这人太狂了。事实上,他遇到所有有趣的事都会笑。在那个年代,没有“政治生命”的人可是会被人看不起的。为了让人看得起,改不掉哈哈大笑的他,就更是让自己埋头苦写。他不仅写文艺节目,写诗,还写散文,写评论,写小说。他的评论很快就登上了《人民日报》、《红旗》杂志。
改革开放后,人们的思想活跃了,赵金禾的思想更活跃了。他的杂文和小小说,竟然被县政府当作文件转发。这种新鲜事,我给它写成新闻,很快就登上了上海的《文学报》和广州的《羊城晚报》。接下来,是他发表在《人民文学》的一篇题为《毛遂不避嫌疑》的杂文,被编入全国统编教材高中语文第五册,他也因此被人们亲切地称为“教科书作家”。
那时候,到处流传着他的不同版本的传奇故事。有一次,我到乡下搞调查,一个村会计听说我跟赵金禾好得无话不谈,便阴笑着说:“你说说,赵金禾家的被里子是什么颜色?”还真是把我问住了。见我愣半天答不上来,他不无得意地说:“人家赵金禾家的被里子,统统都是白颜色!”见我仍然露出不解的表情,他就继续说:“人家赵金禾睡觉,睡到半夜突然来了灵感,便猛地坐起来,把被子一翻,就在白色的被里子上写文章,写完了,翻过来盖在身上,又继续睡他的觉,第二天起来,他把写在被里子的文章,抄在稿纸上,投出去就能发表!”我回到城里,就去翻赵金禾的被里子,哪里是什么白颜色呢?赵金禾听了我讲的故事,乐得直拍大腿,哈哈大笑。
他到了美国后,我们每天都有邮件往返。我也终于等到了他在美国“卖艺”的邮件:“今天终是实现了去街头卖艺的愿望。今天是周六,下午3点半女儿和外孙女芒果随我出门,开了10分钟的车,到了一条比较热闹的街道十字路口,我便开始了我的行动。我往那里一站,说老实话,不知是胆怯还是不好意思,自觉落落大方的气质没有了,洒脱的形象全无,自己不能面对自己。我在国内是个作家呀,多少是个有身份的人呀。其实,谁也不认识我,这是在异国。女儿并不知道老爸的想法,她只是在一边说,爸,开始。她像是个报幕的,报幕的说开始,演员就得上场。第一曲是吹陶笛《在那遥远的地方》,引来人驻足。又吹《滚滚红尘》。走过的男人女人朝我笑笑,仍是走他们的路,哪怕是朝我竖大拇指,也没停留一下。不过有两个小伙子边走边向我鼓掌,还大声说‘我喜欢’。可是美国人的口袋好紧,没几个人掏钱的,到底是金融危机哦。我仍是笑着吹我的。第三曲我换了吹葫芦丝曲《月光下的凤尾竹》。不是在室内,音量显得小,只好又改吹陶笛。我渐渐进入角色,吹了美国的《卡萨布兰卡市集》、《美国巡逻兵》,前后差不多吹了一个小时。我把我全放开了,只有我的娱乐。收获的全是微笑,也没注意有没有人朝小瓶子里丢钱。回家数钱的时候,竟然有七块半。女儿笑说,我朝里面丢了四块,外孙女芒果丢了三块半。笑晕。”
我也笑晕。哈哈,他测试的结果是美国人精神上很大方———可以鼓掌可以叫好更可以微笑,但却在物质上很小气———或者说金融危机让他们学会了变得很小气?他测试的另一种结果,我以为是他的心态到底还是经受住了考验,还是能让他在那样一种情境里抛开所谓的身份,让自己进入到怎么快乐怎么活的忘我状态。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的这种精神状态征服了一个又一个美国人,也赢得了一个又一个美国美女的拥抱。“那些拥抱很养人啊,那些美女,实在太漂亮了!”他在给我的邮件里说。
陈大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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