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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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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07:29:53 | 只看该作者
15万人微博追念木心 陈丹青愿用下半生推广他2011-12-22  来源: 杭州日报
  
木心


    著名作家、画家,本名孙璞,字仰中,1927年生于浙江乌镇,自幼迷恋绘画与写作。1946年进入刘海粟创办的“上海美专”学习油画,不久师从林风眠门下,入“杭州国立艺专”继续探讨中西绘画。上世纪五十至七十年代,任职上海工艺美术研究所,参与人民大会堂及历届广交会设计工作。

      1982年移居纽约,从事美术及文学创作。他的画作被大英博物馆收藏,这也是20世纪的中国画家中第一位有作品被该馆收藏的。2006年,回乌镇居住。他的文学作品在国内出版的有:《散文一集》、《琼美卡随想录》、《即兴判断》、《温莎墓园》、《素履之往》、《巴珑》、《会吾中》、《鱼丽之宴》、《我纷纷的情欲》、《西班牙三棵树》、《伪所罗门书》、《诗经演》、《哥伦比亚的倒影》、《云雀叫了一整天》等。

      昨天中午,著名作家何立伟发了一条微博:“刚刚得知,木心先生于昨日在他的故乡乌镇去世。哀悼!木心先生是中文写作的一个异数,他的文字精致而又有大气象。我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接触他的文字的,一看就亲。他的离去让我吃惊、难过。 ”

      2011年12月21日凌晨三时,诗人、文学家、画家木心先生在故乡乌镇病逝,享年84岁。

      木心去世的消息,立刻成为微博上的热门话题。

      他的旧诗《从前慢》,也在微博上无数次出现:“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 是一句\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 人家就懂”。

      著名作家陈村在微博上悼念木心先生:“诗文画三绝,当今又有几人?《上海赋》是他(木心)写老上海的绝唱。他的特立独行更是令我钦敬。”

      剧作家宁财神则在微博上这样评价:“隐者木心,对于自己和别人的软弱则选取了‘善待’的方式,小心回避着,言谈之中只传达这个世界的美和善。”

      2006年,木心文学系列首度在大陆出版,获得本土读者的认知。同年,应故乡乌镇的盛情邀请,回国定居。

      2011年秋,木心因肺部感染入桐乡第一人民医院。木心没有眷属子女,病重期间,青年读者十余人自北京、纽约、湖南、湖北、广西、江苏、山东、浙江、河南、安徽、上海等地自行来到桐乡医院守护,直至先生终告不治。

      木心被视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精英人物,一批当代著名的画家、文学家深受其艺术影响。

      梁文道一篇写木心的文章是这样开头的:读书是很奇妙的事,偶尔会出现一些重新被发掘出来的作家让你非常惊讶:居然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作家,文章写得这么好,怎么过去大家没注意到?

      木心就是这样一个作家:他是谁,这个问题上世纪80年代在台湾被问了一遍;2006年,他的第一本书在大陆出版的时候,这个问题又被问起。

      木心是谁

       在纽约边上学

      边给陈丹青、谭盾上课

      会用杭州话问记者

      “超山的梅花怎么样了”

      陈丹青愿用下半生推广他

      1982年,木心自费留学到纽约。55岁,没有亲戚朋友,为了赚生活费,木心在家教《世界文学史》这门课,听课的有来美国学习哲学、舞蹈或钢琴的学生,还有大学博士和教授,门口放着个箱子,每个人照自己能力交钱进去,算作学费。一堂课4个小时,很多人都拿纸坐在地上。阿城和陈丹青在纽约,曾和其他人“凑份子”听木心的课,如当年周氏兄弟在日本听章太炎的课。

      1984年 ,一对台湾文化人夫妻,惊叹于他的睿智与谈吐,力劝他写作。木心答应了。送走他们,他上楼摊开纸就开始写。他就这样被介绍到台湾,第一篇文章《大西洋赌城之夜》一行标题斜斜占了一整版。台湾的出版社遂一气出了他的12本书。

      2006年1月,北京图书订货会上,陈丹青开讲“师尊”木心,但此时不但普通读者,就是出版业内都鲜有人知道木心。这年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推出的《哥伦比亚的倒影》,就是在陈丹青的努力下问世的。陈丹青说,如果下半生只能做一件事,就是推广木心。

      他似乎是在没有中断的传统底下出来的人

      陈丹青形容他的文字,“他似乎是在没有中断的传统底下出来的人”。他不是纯粹古典,又不像五四,更不像时下那种语言污染下的散文作品,动不动来一句“人生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那种莫名其妙的句子。

      陈村第一次读到木心先生的文章时,词穷,脑子里居然跳出“惊为天人”四字。

      陈丹青、陈村、阿城、何立伟等人的力荐和网上的不以为然曾经引来文字纷争,谁也说服不了谁。

      而木心只是说,“我的底子,小时候就打好了。”少年时读到《诗经》,让当时还叫“孙璞”的小孩子惊艳,继而欢喜:“这就是我要的文体。”十三四岁时,他已将《文学大纲》通读了几遍,后来在纽约开讲《世界文学史》,几乎全凭当年记忆。

      杭州,是他生命底色的一部分

      他是乌镇人,他曾上过刘海粟的上海美专,也师从过林风眠,所以会写出这样隽永,带着江南湿意的诗句来:“江南是绿\石阶也绿\总像刚下过雨\后来常常会对自己说 这样就是幸福了。”

      15岁,木心离开乌镇,赴杭州求学。当时在杭州国立艺专(现中国美术学院)上学,直到19岁才离开杭州去上海。上世纪40年代末,他曾在杭州高级中学任教,又任杭州绘画研究社社长。木心曾说,自己儿时跟家人住在杭州佑圣观路、梅花碑一带,最喜欢去的地方是西湖边的葛岭,对着西湖杨柳。若得知对面的记者是杭州人,他还会用纯正的杭州话问:超山的梅花怎么样了,开了吗?

      浙江大学中国文学教授夏承焘先生也曾与木心是忘年交,夏教授写信给木心:“木心仁兄大人阁下”;木心回信,则称承焘先生“夏丈”。

      最后的文人雅士

      数年前,木心在乌镇接受南方人物周刊记者李宗陶采访时曾如此自许:“人有两套传统,一套精神,一套肉体。我的祖先在绍兴,我能讲一口绍兴话。我的精神传统在古希腊,在意大利,在达·芬奇。所以我说我是绍兴希腊人。”

      从《哥伦比亚的倒影》开始,木心的文字惊艳国内。关于他的功底,有这样一个段子:

      上世纪80年代末,木心与学生在纽约中央公园散步谈笑,一位学生说,“先生一路看过去,能不能即兴写俳句?”

      话音才落,有位女子走来——“她围着黎明的围巾,牵了条黑夜的狗。”

      一辆旅游大巴开过,车身涂着红色与银色,好像救火车——“这个旅游团多仁慈,一边旅游一边救火。”

      学生问他:怎样才能捕捉生活的瞬间?

      木心答:“长期的训练,像中国武功。我喜欢那个传说中用筷子夹苍蝇的高手。”

      但文学从来不是一家之言。关于木心,有陈丹青们的热爱与力荐,也有其他人认为他过于雕琢的不以为然。木心自己的话,却是点出了他之所以引起注目的关键:“我的底子,小时候就打好了。”童年生活的江南水乡,少年求学的上海杭州,富庶书香人家的启蒙教育,类似于大观园史湘云落难的人生经历,都造就了木心——从他的文字里,我们感受到了从前中国文人雅士的气息。只是时代的巨轮轰轰向前,文人雅士的传统,后来都没有了。

      说他是最后的文人雅士也好,是没落的贵族也好,不能否认的是,木心将汉文字之美发挥到了极致。

      这世上曾经存在着这样一个人,留下了这样优美的中国文字,而我们曾经与他同一个时代,这是多么美好的事。

      再次翻阅他的书,从前忽略的情绪,一点点清晰起来,叫人轻轻触摸到这个面目温润、目光如星的老人,心底里的怅然——

      “从前社交客气而润滑,现在不讲客气了。”

      “讲话不好玩了,俏皮话也听不来了。这些,使人感到寂寞。”

      记者 郭琳 综合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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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07:33:53 | 只看该作者
孙郁:木心之旅




孙郁,北京鲁迅博物馆馆长。


汉语的应用功能在今天与审美功能分离得越发厉害了。五十余年间,我们的文字书写与古风里的气象越来越远。文学的情况好像更糟,文字的内涵渐显稀薄,可反复阅读的文本不是很多。有几个人是抗拒流行语的写作的。钱锺书用文言著述,张中行以五四体为文,意在涵泳趣味,都不步时文后尘。其实细想都是看到其中之弊的。四年前遇到陈丹青兄,竭力推荐木心,说文章如何之好,原因也是抗拒流行体,有大的气象。这勾起了我的好奇心。直到近日才得读几册木心作品集,像一番奇遇,自叹天底下还有这样的文字在,似乎是民国遗风的流动,带着大的悲欣直入人心。只有在读这类人的作品时,才感到我们的文字潜能,远未被调动起来,语言的新的革命,迟早要降临到读书界里,只是吾辈能否赶上还是个疑问罢了。 木心的到来给我诸多的刺激,他在许多地方像钱锺书,东西方的诗韵在那里合一了。还有一点废名式的玄奥、鲁迅式的雄辩和梁遇春式的忧郁。看他的小说、随笔和诗歌,印象是久在幽谷里的鸟,忽地飞向高空,带着土地的记忆,却又远离着世人,以苍冷的声音叫出天地间的明暗。关于他的身世我知之甚少,只了解他40年代入上海美专学画,后来屡受磨难,80年代初赴美定居,以绘画闻世。他天性喜欢文字,诗、小说、俳句、散文俱佳。据说他早期的文字多已散佚,现在能读到的多是五十岁以后的作品,且均是远离故国的精神走笔。我猜测他是个从唯美之路走向哲思之路的穿行者。曾经有过的浪漫经由炼狱而变得浑厚,既非幻灭也非虚无,倒是有自嘲后的大觉态,智者的诙谐和坦然相间于一体,古希腊哲理与六朝之文,文艺复兴的烛光与五四遗响,日本的俳句和法国的诗画,我们都能从中感到的。 不知道他的绘画在美术界如何评价,据说美国的一些博物馆对他是青睐的,收藏了他的一些绘画。接近文学里的木心,觉得他是个世界人,各国的艺术意象叠加在一起,故土之恋似乎不及其世界之恋。他是有着大背景的人,身后是诸多文明的信息交汇,其文给人的快感唯有在钱锺书的《管锥编》中才能感到。诗集《我纷纷的情欲》写欧美的观感,毫无国界和种族的差异,欧罗巴的一切也是自己精神里的一切,亚里士多德和尼采,老子和罗素,都在一个庭院里,和木心是对谈的客人。《遗狂篇》写古希腊和古中亚及六朝的景象,隐含着疏狂之气,古人所云心结八荒、目及千里的境界,在在见诸其文字。我看他的诗文,和当下的任何一种文体均不一样,那是独创的语码,《诗经》的古朴和白话文的灿烂都有,从笔下滚滚流过。木心不屑于小花小草的吟哦,时空在他那里是阔大的,自己也阔大得如庄子笔下的鲲鹏,五光十色而又不失本态,诗文里多是力之美和情之美。艾青也是从绘画走向文学的,他的文字高贵气与古典之美杂糅着,色彩与线条渗透到汉字里。较之于艾青,木心多的是哲学,他把油画和古汉语、现代口语及西方哲学的顿悟交织一体,那是老老实实画地为牢的作家所望尘莫及的。中国的作家一写作就定位成作家状,不太顾及别一世界的思想。艾青、李金发等都太像文学,木心没有职业意识,太不像文学却真正走进了文学。所以他的杂,与知堂很近,又不满于书卷气,从文化的流浪里洗去士大夫的痕迹,在五四的余脉里走向了西方个性主义的传统。近五十年的文学书写,几乎还没有这样的人物。废名之后,语言带有幽玄之味者,木心是一个。 陈丹青之所以敬佩他,大约是那文字间不尽的意象对人的撩拨,使一切浑浊者与其对视时如沐新风,知道智慧的表达还可以这样。我觉得他的意识止于1949年,后面的历史对他只有生命的意义,而无审美的意义和思想的意义。无论是小说还是随笔,他的底蕴是非道学化及非教化气的。近人写作好讲真理,曲直分明,甲说乙不好,乙谈甲很糟,其实都是双胞胎式的吵架,模子是一样的。于是大多患了布道症,动辄宣泄种种理念。人们被困在圈套里,说一些本质性的语汇。木心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混血儿,他语态的样子是多声部的交响,普希金、夏目漱石当年不都是这样的么?反本质论而更让人觉得是瞭望到本质,而且以碎片性的哲思颠覆着世人的阅读习惯。艺术的表达式有各种各样的,历史上好的文人都和自己的时代语言不通。陶渊明自唱自乐,曹雪芹不管别人的眼光,木心自知其中的蹊跷,自我流放,跑到异地涂抹纸张,图的就是与人不同的快感。 《温莎墓园日记》里的大多小说通篇是民国体,文风流动着鲁迅和张爱玲式的气息——或者说它们是从民国文人的语态里流出的。汪曾祺说小说是一种回忆,也许是对的。木心就是在回忆里展开对生命的再体味的。如何看自己那代人的历史,大概能从中嗅出其精神的色调。他对三四十年代人生的凝视说不上是批判或赞扬,不过对人的迷失的勾勒很有韵味,情境婉转多致,弥散着说不出的余韵。小说不太讲究结构,和一些散文颇为相近。《寿衣》在什么地方有鲁迅《祝福》的影子,却又跌宕了许多,有小夜曲般的哀怨了。《此岸的克利斯朵夫》为自己那代人画像,让我想起鲁迅《孤独者》肃杀的景象,人间之苦楚,弥漫四周,能窥见作者柔软的一面。《芳芳No.4》里的女主人,有真俗之变,在沉郁婉转的气脉后是作者对俗谛的冷的目光。这些小说均是回忆体,却无沈从文的肃穆和汪曾祺的冲淡,隐隐地射出严酷。木心的文字不呼天抢地,也不故作悠闲。他对历史和己身的荣辱有另一种尺度,靠情韵的展开来诉诸读者感官,绝非故事和理念的排列。他关注生命状态,“生命是什么,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一声叹息,一切先验的理念纷纷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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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07:34:24 | 只看该作者
在他的文字里,有两类与众不同。其一是历史的回顾,布尔乔亚式的感伤消失了。是悲悯还是别的什么,我说不清楚。《竹秀》与《上海赋》各得玄机,前者清秀得像画,是油画与水墨间的韵律,我过去很少读到这类作品,自恋的地方殊少。后者在竭尽全力的铺陈里,反讽了旧上海人间。古人作赋,皆赞美之语,以显威风。木心在华美的雕饰之后,忽然消解了一个久远的神话,将国民混沌的历史撕碎了。其二是那些小杂感类的独语、俳句,几乎篇篇藏针,有一点鲁迅杂感的深切、蒙田随笔的隽永,以及尼采的出奇不意。《琼美卡随想录》笼古今于瞬间,以刹那间的灵动闪出智者的思想。木心讨厌一切体系,绝不做大而无当的宏论。他的杂感都是哲思与诗话式的,仿佛是庄子的奇句、禅师的一念,但绝不道学气和象牙塔气。他眼里的流行语和俗念,在许多方面把人间世的面目颠倒了。他自己要做的是,把逻辑的幻象从日常生活中解放出来。这两个方面,是对先验认知形式的一次换血。在反逻辑的诘难、归谬里,汉语的基石被重新置换了。之所以石破天惊地独语着,是他能用超地域的、历史的眼光打量中国的经验,不信时下的解说,远离腐儒的陈词,他以为古希腊哲人还在守着本真,后来的哲学家大多成了名利场中人,寻求什么专利去了。所以,木心在自己的著作里,对世间的人与事进行了重新的书写。不是顺着什么说什么,而是逆着什么说什么。他的书写都有一个相同的特征,那就是对世俗经验的改写,一般人的认知方式受到嘲笑。在作品里张扬的是心智的快感,类似于笛卡尔“人是植根于肉体机器中的心智”的思想,将流行多年的黑格尔式的绝对理念作了一次大胆的颠覆。当人们从“民族国家”的概念出发去呈现自己的意识时,他坚持的却是“个人”。这个赤裸裸的“个人”从审美的王国散出的是智性的愉悦。木心的“个人”不是自我的惆怅及感伤主义的,在深处是被智性化了的审美独立体。那是对尼采式的超人的渴望还是对鲁迅笔下过客的认同,尚不好说,我猜想他狂草之后必有一点得意:在这个世界里,有什么比“个人”的审美狂欢更有意味? 木心与钱锺书一样,喜谈艺术,其随感里的谈艺部分和《谈艺录》异曲同工。不过他不是借着古人的诗文表达己意,思想没有黏附在别人的躯体上。这一点他比钱氏率真,除了读书得间外,其生命体味的部分是书斋里人难及的。他独抒性灵,宛如狂客,信步于南北东西。钱锺书借着古人的语录谈今人之事,可以藏拙。那是钻网子的办法,木心可能并不喜欢。明清以来的文人多通于此路,闪烁其词的著述可谓多矣。这位老人的随感写于域外,在美国琼美卡那间房子里,毫无内心之累,放言无忌,游走于精神的海岸。看那些关于文学的顿悟,其实也是留下了美术创作的经验,是五十年来少见的语录笔记。这些笔记的特点是裸露思想,不是遮掩意识,是对见识极限的冲撞而非信念的自律。艺术美学的底部也是人生哲学。但作者不愿从俗谛里考察历史原委,以显学者的高贵。品味世间文学与绘画,非点起上帝般的明烛不可洞悉底色。艺术家已经是俗世的上帝,因为他们创作了诗意的世界,把人提升到精神的彼岸。木心无意中也成了上帝的上帝,在艺术大师面前指指点点,看高人之得失。在人们尽情礼赞的狂欢里,他是冷眼笑谈的看客,自有精神的独行路。在人们自以为得到真理的年月,他却破帽遮颜,沦于暗地而不失光泽。似乎是看不起史学家的笔墨,历史多是盲点的堆砌,唯有艺术之光可照着人们。他不安于史学家和学人的苟且,现实人的翅膀已经折断,没有几个人能飞腾起来,而艺术必须飞腾。和钱锺书不同的是,他甩掉了学人的面具,生命便是诗、色彩、音律以及哲思。只有照亮黑暗的精神才是真精神。而世人在精神洞穴里,苟且得太久了。 废名当年谈论知堂时,说其目光从古希腊来,穿过霭理斯等人的典籍,看到了今人的可笑。因为追溯到文明的源头,于是没有装饰的外套,思路自然是开阔的。废名自己努力向着这条路来走,语言通透明澈,少有世俗的污染,玄学的东西和温涩的文体让人叹之又叹。俞平伯试图靠拢于此,可惜明清士大夫气出来,未能跳出读书人的窠臼。浏览知堂周围的人,都试图在文体上叛离八股调。知堂有日本小品与希腊断章的余绪,使文章解放了大半。废名只是在禅和诗里打转,几乎没能得到域外艺术的折光。苦雨斋的气象还嫌简单,后来几乎没有什么延续。因为有多种文明背景的人越来越少,那些香火就断掉了。木心在一些地方有京派的特点,虽然他自己本没有在旧京久待的经历。他比苦雨斋里人多的是美术和西方哲学的训练,又熟读小说经典,不是被明清士大夫牵着走的人。五四之后,文人的大困扰是自己成了信仰的奴隶,自觉地确切化自己,精神鲜能处于不断生长的状态。我们看上下左右,唯有鲁迅逃脱了此境,余者多是牢笼中人了。鲁迅的可贵是能在熟悉的陌生化里,使思想处于流动的冲撞之中,与其相碰永远都能生长出新的思绪。木心在精神的层面是鲁迅的知音。他不像我们这些人在鲁迅的面前停下脚步,而是有了自我生长的内力。有点像鲁迅的峻急,出语鲜活,多见刻薄,内心有大爱存在。无所依傍、又无不依傍。你看他议论荷马、但丁、哈代、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普希金、叔本华、尼采、蒙田,进入很深,又跳出很远。鲁迅向来蔑视知识人的奴性,将一切死的学识变成生命意志有意味的闪光,才有大的欢喜。当年骂鲁迅者,大多是安于一种信念的绅士。邵洵美、徐志摩、林语堂等是坐着马车走在林荫大道上的雅士。鲁迅则是骑着野驴的旷野奔跑者。我看木心也像驰骋在沙漠里的骑手,在没有路的地方踏出了一条奇路。中国的模仿鲁迅者大多跑到林荫道上,却少有人学会了自己走野路。木心是个在野路上飞动的人,这就是为什么读到他的书时让人兴奋的原因。他对五四传统的理解,已内化到生命的冲动里。而且重要的是,五四文人未能生长的可能性,在这位老人那里变为了奇异的风景。 我读五十余年的国人文章,印象是文气越来越衰。上难接先秦气象,旁不及域外流韵,下难启新生之路。虽中间不乏苦苦探路者,但在语体的拓展和境界的洒脱上,还难有人抵得上木心。他对我们的好玩处是,把表达的空间拓展了。远古的《诗经》与《楚辞》,西方世界的荷马、乔伊斯、加缪可以嫁接在一棵树上。那是一个高级的游戏,是从亚细亚升腾的光,照着我们贫瘠的路。五四之后,没有人从那里重新启程,都是在已有的链条上滑下去。木心在50年代和80年代初之间,人在大陆,思想却停留在过去,现实自然没有他的空间。这个民国的遗民,在暗暗与东西方古老的灵魂对谈,血脉从未交叉在同代人的躯体里。这个遗老式的人物保留了五四时期脆弱的温床,极其细心地呵护着那个残破的存在。他自信拥有的是属于自己也属于众人的遗产。独享之乐离于众人之乐,乃是智者之乐。我由此也明白他好感于康德的独思、淡泊,大约也是“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心理使然。木心不属于今天,却可能被叙述于未来。我深信于此点。 (原载《读书》,2007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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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07:39:24 | 只看该作者
木心一个远去的传说2011/12/22     来源:YNET.com 北青网      


  一生坎坷 晚年归国 知名作家木心昨辞世 享年84岁———mu

  本报讯“从明亮处想,死,是不再疲劳的意思。”曾出此言的诗人、作家、画家木心,昨日凌晨三时,在故乡乌镇长睡不再醒,享年84岁。

  记者是昨天上午从木心弟子陈丹青的电话中确认这一消息的——今天,他将从北京赶往乌镇。2011年秋,木心因肺部感染入桐乡第一人民医院。昨天,作家陈村告诉记者,“前天晚上,陈丹青打电话给我,说木心先生病了好久,现在已经昏迷,不久于人世了。”但木心先生,还是比陈丹青设想的走得匆忙。“陈丹青之前常伺木心左右,后来先生昏迷,他就回了北京。医生告诉他,噩耗多在元旦或春节前后。”

  据陈丹青透露,木心先生没有眷属子女,病重期间,青年读者十余人自北京、纽约、湖南、湖北、广西、江苏、山东、浙江、河南、安徽、上海等地自行来到桐乡医院守护,直至先生终告不治。在由涵盖诸多出版界、文化界名流组成的“木心先生治丧委员会名单”中,记者看到了两位此前无名的“木心晚年的侍护青年”。

  昨天,微博上也已有知名或不知名的读者陆续发出悼念文字,譬如,“只为第一次读到他的诗的悸动,愿他走好。”“落叶归根,是为善终。”在陈丹青看来,木心是一个无解的谜——“他来路宽阔,但没有师承;他秉承内在的意志,但没有同志;他与文学团体和世俗地位绝缘,他曾经长期没有读者,没有知音,没有掌声……”也曾言“我可以想像不出国,但无法想像出国之后我不曾结识木心先生。”陈村曾言:“企图用中文写作的人,早点读到木心,会对自己有个量度。因为,木心是中文写作的标高。”

  木心曾如此描状“最佳景观”:“难得有一位渺小的伟人,在肮脏的世界上,干净地活了几十年。”他的人生轨迹,也颇有“渺小的伟人”的意思。他是20世纪第一位作品被大英博物馆收藏的中国画家,也是作品进入美国大学文学史课程范本读物的唯一中国作家。

  木心,本名孙璞,字仰中,1927年生于浙江乌镇,自幼迷恋绘画与写作。1948年毕业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之后在上海做了五年中学教师。上世纪五十至七十年代,任职上海工艺美术研究所,曾参与人民大会堂的设计工作。绘画之余,木心写作诗、小说、剧作、散文、随笔、杂记、文论,自订22册,“文革”初全部抄没。“文革”中被监禁期间,仍秘密写作,成狱中手稿66页。出狱后,继续作画,1982年远赴纽约。直至2006年,应故乡乌镇的盛情邀请,回国定居,时年79岁。“他一直保留着中国护照,知道自己会回来。”

  木心文字,与大陆读者相逢甚晚。2006年初,木心文学系列首度在大陆出版。当时媒体云,不管你有无准备,2006年会是“木心年”。最早认可并出版木心系列作品的,是台湾。他的部分散文与小说,也由此被翻译成英语,成为美国大学文学史课程范本读物,并作为惟一的中国作家与福克纳、海明威作品编在同一教材中。阿城、何立伟、陈子善等在上世纪80年代听闻木心,是木心最早的内地读者。进入互联网时代,陈村从陈子善在《上海文学》的专栏中知道木心的名字。读到木心《上海赋》时,陈村“如遭雷击”,后逐字逐句全文打入电脑,成为木心文字互联网推介“第一人”。“2006年、2007年我与木心见过两面,他人很和气。我就我当初不打招呼就复制到网上道歉,他笑了,说以后别这样就行了。”

  另悉,木心遗体告别仪式将于12月24日上午十点在桐乡殡仪馆举行。同日下午,于乌镇西栅昭明书院举行木心追思会。先生灵堂,设于乌镇东栅木心故居,自12月24日起开放给前来祭悼的人士。此外,木心作品还将被陆续推出。“他好多手写的作品,现还在整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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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07:43:20 | 只看该作者
海外作家木心专访:我不是什么国学大师
2008年09月18日

外滩画报


陈丹青尊其为“吾师”, 陈村阅其文“如遭雷击”??木心,这位被遗忘了几十年的“文学鲁滨逊”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而身在大洋彼岸的木心说:我不是什么国学大师,那些关于我的传言,我一两年内回国后会一一证实。
文/ 曾进
北京的三联书店在新年挂出大字招牌,上面赫然写着“2006 年是木心年”。
木心
自木心的新书《哥伦比亚的倒影》年初出版以来,文艺圈开始匆忙阅读着这位被遗忘了几十年的“文学鲁滨逊”的散文集。陈丹青尊称其为“吾师”,陈村阅其文“如遭雷击”;何立伟感慨这是汉语的一个“标高”。
坊间关于木心的传闻同样沸沸扬扬,什么和茅盾带点远亲;曾为中南海修理过红木家具;他的绘画作品被纽约大都会悉数收藏。陈丹青称自己曾和阿城一起去木心那里蹭课听,结果阿城又在《南方周末》发表声明,称自己并未如此。
对于国内的读者来说,木心还是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现实里的木心,一个人住在纽约,自己买了房子,他住楼上,楼下是他的一对学生夫妇。除早饭自己做做外,平时他和学生们一起吃。他说自己什么都爱吃,偏爱地中海风味——白肉和蔬菜,再放点橄榄油。拜访过他寓所的上海季风书园老板严博非说,木心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平平常常的一个钟、一个碗、一个勺子,放到客厅,都特别漂亮。
散步、会友、写作, 这就是木心平日的生活,而他的写作几乎是疯狂的,每天几乎要写1 万字,“只是到最近,人老了,只能写5000 字了”。
三月初,他接受了《外滩画报》专访。当记者问及有关他的种种传闻时,他道:“有人说我是什么什么的,其实哪里是啊。我也不是什么国学大师。我回国后会一一证实的。”木心对记者透露,过不了一两年他就准备回国了。
B= 外滩画报
M= 木心
上海是“遗老不够老,遗少不够遗”
B:你19 岁到上海,56 岁去纽约,对上海有什么印象?
M:我很喜欢上海。就像去法国一定要去巴黎,去美国一定要到纽约一样,到中国就应该去上海。中国的文艺家都到了这里,鲁迅、茅盾都在这里开创了自己的艺术天地。美国有首歌叫《纽约》,歌里说,你在纽约出头了,就能在别的地方出头;在中国,这地方就是上海。上海是一个很灵活、眼界很宽的城市,我喜欢。
B:去年你回国时也到过上海,感觉和你离开时的上海有什么区别?
M:我以前一直住在外滩前面一点的上海大厦旁边,后来在汾阳路的工艺美术协会工作。去年回来也就匆匆地看了一下,又去其他地方了。
如今的上海,我几乎不认识了。有很多地方改进了,跟乌镇不一样,后者是保留了古代的传统风貌。但现在这两个地方对我来说,都很陌生了。
B:《哥伦比亚的倒影》里《上海赋》的写作机缘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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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07:43:55 | 只看该作者
M:我写《上海赋》也是因为当时大家都在怀旧,上海人在怀旧,港台人也在怀旧,还拍摄了很多关于上海的电影。我很奇怪,后来想想,我在上海也住了这么多年,我也知道上海啊,那就比一比,看谁写得好。我写到第六章的时候,就停下来了。现在缺三章,旧上海的黑社会和当代上海的全球化之梦,都是很有意思的话题,还有论海派。可能过一段时间,还要继续写下去。
B :《上海赋》似乎讲述的是旧时代的上海,而不是你居住时的上海。
M :《上海赋》不是讲述我居住的年代,很多都是查资料的。我的记性也不坏,花了两周功夫就写出来了。我觉得写这种虚实夹杂的文章比写真实的还要好,写出来比真的还要真,因为可以凭借丰富的想象力嘛。
B:你在《上海赋》的“后记”里说“上海所缺的是一无文化渊源,二无上流社会”,能否解释一下?
M:上海缺少上流社会,是和欧洲文化相比。欧洲自文艺复兴以来就有沙龙文化,比如在一个上流家庭里,肖邦在弹钢琴,旁边有奥尼尔在朗诵诗歌,而中国没有。清朝几个名门之后跑到上海来,只是为了保命,来不及享受。上海这地方是“遗老不够老,遗少不够遗”,祖宗留下的东西太少了。上海看起来很洋,还是小市民。洋的不够洋,土的还想洋。
B:张爱玲写过上海,王安忆也写过上海,你怎么评价她们笔下的上海?
M:张爱玲写的也是一个侧面。上海是一个奇特的大都市,有人拿它做背景,有人作素材,不好比,这样比较也不切合实际。
美国文学史上有我的一个位置
B:为什么要出国?1982 年,你出国时也55 岁了。
M:我出国时已经56 岁了,却无丝毫犹豫,我是出来周游世界的。我当时是自费留学,学画画。出国是我从小的志向,到世界各国去看看。我从小就看各国名画的印刷品,出来后,整个世界都看到了。在国外住的人,到底是两样的。我们这代人,和第一代出国读书的人不一样。他们只是到外国历练或者看一看,而我们是来奋斗的,慢慢地留下来,而且也成功了。
现在我的绘画作品已被美国哈佛博物馆和耶鲁博物馆收藏30 多幅了,去年我结束了自己的巡回展出。在美国,我在艺术上有自己的地位。
文学方面,台湾很多出版社都出版过我的书;在英文世界这边,一些美国课文、文学杂志,还有著名的文学网站都有我的作品,美国文学史上有我的一个位置。
B:去纽约是否是你一生的转折点?
M:对。出国是我一生最大的转折点,如果我不来纽约,很可能会就此默默无闻地过完寻常的一生。在美国,特别是这次我的巡回展,有很多人对我的作品表现出近乎狂热的喜欢。我走的不是单向的路线,而是多向的路,文学和艺术同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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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07:44:27 | 只看该作者
什么学生不学生的,都是朋友
B:你在纽约主要有哪些圈子呢?
M:我在美国有两个圈子,大圈子和小圈子。小圈子主要是学生,我在家教《世界文学史》这门课程,一堂课4 个小时,中间休息一小会。很多人都拿纸坐在地上。我家客厅大概能坐下20 多个人,他们当中有来美国学习哲学、舞蹈或钢琴的学生,还有一些大学博士和教授,都是各路英雄,奇奇怪怪的人。陈丹青是最认真的好学生,从不缺课,做了很多笔记,坚持了5 年。
B:阿城来听过你的课吗?
M:阿城没有听过我的课。他住在加州,只是到纽约来看望过我。
B:你是怎么认识陈丹青的?
M:1982 年,我来到纽约之后,我们慢慢认识的。中国有句古话,四海之内皆兄弟。其实什么学生不学生的,都是朋友,纽约的患难之交。
B:1970 年代末至今,许多长期被有意遗忘的“老作家”和“老学者”在中国陆续“出土”,比如周作人、沈从文、张爱玲、辜鸿铭、陈寅恪等人,而你作为一个写作生涯超过60 年的“老作家”首次出现在内地读者面前,你认为自己和他们之间有什么区别?
M:我和他们的不同在于,我从来都是一个人躲起来单干,我是文学的“个体户”。我也不需要去颠覆什么,背叛什么。事实上,长久以来中国文学家与西方的关系是游离的,不稳定的,但是现在我们进去了,而中国老作家没有一个能进入美国文学史的。徐志摩到欧洲留学,他们没有在西方文化环境中长期驻留,看一看就走了。我几十年都在西方,相对而言比较有深度,他们那一辈实际上是走马观花。
文章写出来,第一遍是耻辱,第七遍就是光荣了
B:有人认为你的文章是胡兰成一路下来的才子文章,你同意吗?
M:我跟胡兰成不一样。每个人写文章有自己的特点,而内地总喜欢比较、排座次。拿一个人来压一个人,这有什么好?别人说好说坏,我都不参与。
B:目前你在写作什么?
M:目前我在写诗,规模比较大,从二次世界大战之前写到目前。我写诗,别人要叹口气,看到的评论都说不太懂。
B:都是手写吗?
M:对。我写字很轻快、灵活的。我小时候弹过钢琴,有技巧的,不会太累。我不喜欢用打字机或电脑,我写字很潦草,但觉得这样思维才会灵活。手写,就像手工一样。
B:写作有什么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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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07:45:00 | 只看该作者
M:我工作的时候很用功,我自己出去买东西的时候也写字,带个小本子。我是走到哪里写到哪里,我有时候写东西、画画,就像疯了一样。我告诉大家一个写作心得,文章
是靠改的。我的文章通常要改六七次,看上去像一气呵成,其实花费很多精力。你看,《战争与和平》都要修改9次,巴尔扎克写东西要改上11 次,好文章都是修改出来的,我管这种修改方法叫“冷处理”——写完了,一边放着,修改另一篇。我经常是这边刚拿起来,那边就放进去,几篇文章同时进行。所以我常说,文章写出来,第一遍是耻辱;第七遍就是光荣了。
B:能讲讲对你有影响的作家吗?
M:我从小就受“五四运动”新文艺的影响,我最喜欢的还是鲁迅的文字,周作人没有创作性,只是闲谈,他的文笔很干净,很朴素。但是我和他们都不同,我比他们跳得更开些,可能是我与西方文学之间联系的缘故,我不再停留在中国了。
我少年时也喜欢张爱玲,她十四五岁就开始写东西,在上海是真正的红。报纸、杂志、电影里都是她的作品。我更喜欢她的散文,而不是小说。
B:你曾用文言文翻译《诗经》,为什么想重写?
M:我从小就喜欢《诗经》,中国古代诗歌里面最好的就是《诗经》。《诗经》是中国文学史上的脊梁,一直挺着,每个人都要引证,皇帝也得听《诗经》里面的,可惜好多都是未完成的。我前后想了50 多年,想把《诗经》统一写成14 行诗,但一直不敢写,因为都是已经死掉的语言。突然有一天,我写了一首,然后就像疯了一样,连续两个月就写好了,共写了300 首。写完后拿到台湾出版,没有人买,因为没有人能看懂,后来书就被退回来了。这个教训我有了,以后没再抱太多幻想。
我极少写自己的童年,是有意如此
B:你的童年是在浙江乌镇度过的,能谈一些童年的事吗?
M:我极少写自己的童年,是有意如此。现在我人在美国,常到欧洲旅行,喜欢读书和绘画,人要一直往前看,不回头。我想给自己留点私密空间,那些童年往事太私人了。
B:听说著名词学家夏承焘做过你的私塾先生?
M:你怎么知道的?我以为小辈人已经不知道这个人了。我家在当地是有钱人家,父母会请一些当地名教授和名流到我家里来授课。我和夏承焘先生也并非严格的师徒,我们倒是忘年交,经常通信,谈论学问,他把他的诗给我看,我把我的画给他。
B:据说你和茅盾带点远亲,你小时候还把“茅盾书屋”当作自己的图书馆?
M:茅盾在上海的时候,我们见过面。但他不是我的远亲,我们只是来自同一个地方而已。他有名气,但待人谦和,所以当时的文学青年都来拜访他,出了书都请他指教。我在他的私人图书馆里看了很多书。
B:19 岁时你离家到上海学习美术,是到刘海粟创办的上海美专吧?
M:更正一下,我15 岁就离开家到杭州。直到抗战胜利,我才从杭州到上海,进入上海美专学习美术。从小我就喜欢画画,喜欢文学,而家里希望我读法律或医学。我不愿意学那些,但是整个家族都反对,反对得很厉害。
19#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07:45:38 | 只看该作者
B:与林风眠先生的关系也是在美专建立起来的吧?
M:我和林风眠既是师生也是朋友,我们很谈得来,他喜欢我,我在绘画风格上受他的影响。
B:坊间传闻你曾为中南海修理过红木家具。
M:哪里有啊。我是在“文革”结束后,随姬鹏飞到过人民大会堂整理会场。当时乱成一团,很多博物馆的东西拿到苏州放着。我是做组织工作的,哪里修理过家具。还有地方说我做过工艺店小伙计,都是瞎讲。
B:游历了很多国家,最喜欢哪里?
M:我最喜欢的还是英国乡下,我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真是好啊。自然风景,晚上有很大的月亮。意大利就破点,不能住人;美国像个小伙子,很粗鲁;法国像漂亮的姑娘;而英国像是大家闺秀。
B:你打算回来吗?
M:是啊,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乌镇也在盖一个纪念馆,我也打算回去住,毕竟是家乡,也有人照顾。
B:舍得自己在纽约买的房子吗?
M:我一直四海为家,无所谓。我也在曼哈顿林肯中心旁边住过。以后我会再回纽约看看,就像一个游客。
20#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07:46:22 | 只看该作者
木心谓:那口唇美得已是一个吻
木心谓:汉家多礼,称愚人曰笨伯
木心谓:石洗蓝布多口袋的马甲,又入世,又出世
木心谓:要恭维残障人士的长寿真为难啊
木心谓:寂寞无过呆看凯撒大帝在儿童公园骑木马
木心谓:炎阳下的芭蕉的绿是故意绿的
木心谓:又来一个羞答答的厚颜无耻者
木心谓:那脸,淡漠如休假日的一角厂房
木心谓:修改文句的过程是个欲仙欲死的过程
木心谓:决战于帷幄之中运筹于千里之外的年轻人哪
木心谓:有知之为有知,在其知无知之所以无知
木心谓:当仁不让,就是当不仁不让,不让其不仁
木心谓:安徒生初到中国时,大家叫他英国安徒生
木心谓:寂寞,多半是假寂寞
木心谓:桃树不说我是创作桃子的,也没参加桃子协会
木心谓:汤显祖的简札可读性颇高,你说呢
木心谓:看在莫扎特的面上,善待这个世界吧
木心谓:手忙脚乱地爱过一夜,从此没见面
木心谓:精神世界是不是也有统一场呢
木心谓:人自有了镜子才慢慢象样子起来
木心谓:全世界选定的健美先生,一枪立毙
木心谓:实在不惯于地上走,鹰说
木心谓:王实甫比关汉卿更懂事些
木心谓:女人最喜欢那种笑起来不知有多坏的笑
木心谓:好看的人,咬指甲时尤其好看
木心谓:穷得晚餐后饮苦艾酒吸摩洛城堡牌雪茄。
木心谓:西方早已文明,尚留下舔食指姆指的小野蛮
木心谓:微雨夜,树丛间传来波兰的心悸。
木心谓:公园石栏上伏着两个男人,毫无作为的容光焕发。
木心谓:你煽情,我煽智
木心谓:昨夜有人送我归来,前面的持火把,后面的吹笛
木心谓:秋天的风都是从往年的秋天吹来的
木心谓:一个酒鬼哼着莫扎特踉跄而过,我觉得自己蠢极了
木心谓:红裤绿衫的非洲少年倚在黄墙前露者白齿向我笑
木心说:智者无非是善于找借口使自身平安消失的那个顽童。
木心提出厚黑学新解一则:专制使人皮厚,开放使人心黑。
木心谓:无为是一种为,不是一种无
木心说:傲慢是天生的,谦虚只在人工。
木心说:人,徒劳于自己赌自己,自己狎弄自己。
木心说:不时瞥见中国的画家作家,提着大大小小的竹篮,到欧洲打水去了。
木心说:最佳景观:难得有一位渺小的伟人,在肮脏的世界上,干净的活了几十年。
木心谓:每有俗子挟洁癖以凌人,外厉内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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