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立杨:抄袭与引用
时间:2011年1月27日 作者:伍立杨(海南省作协副主席) 来源:光明日报
今年的诺贝尔奖颁发不久,大家还记得诺奖科学家历来有一个衡量的标准,就是看他主要论文是否被引用,引用的次数越多,他的学术地位就越高;若是其论文发表后,门庭冷落,无人理睬,那才是莫大悲剧。显然,被引用其实是好事。
但是引用与抄袭确有所别。抄袭与剽窃在我国学术界一直是牵扯不休的话题。其实这个争论古已有之。联系诺奖的“引用”标准,我感到今天的争论,既没有国际科学界的诚实与自律,又没看到类似古人的趣味和超脱,反而只是连轴转的胡搅蛮缠。
古人虽有抄袭剽窃之事,但古人毕竟淳厚。古代第一流的头脑也有智绌才穷的时候,但他们不是去剿袭他人,而是以其趣味盎然的一面,顺手编造一个典故,然后将自己的创作嫁接到古人头上。苏东坡编造了皋陶和尧帝的典故,说是古书的记载。孔融也有此类故事。虽属开玩笑性质,毕竟是拿自己的创作给前人、他人贴金。
民国初年上海文人李定夷抄袭鲁迅,把鲁迅发行量很低的《域外小说集》中的一篇,窃为他自己的译作成果,刊登在《小说月报》上,引发鲁迅大怒,曾登门当面斥责。这在抄袭者中都是笨伯,鲁迅译作虽然发行量小,但其文字风格独特,到眼即辨,可谓非他莫属,即使本人不发现,也不能保证其他文友不发现,李氏掠人之美,结果引来一身臊。
抄袭、剽窃之类的情事,追根究底,显系懒惰的心态所导致,光是懒惰尚不为罪,懒惰而又名利熏心,那就非走到抄袭的险路不可。
周作人的《夜读抄》,每篇一半以上是引用他人著作,有的篇章高达百分之八九十系引用资料。但和抄袭无缘,盖在明白标注,这属学问。
史料的引用,即使不规范,也还能看得出是史料,至于将他人的发现或见解当成自己的独得之秘,那实属在走下三路,等而下之,令人齿冷。怀着侥幸心理,以为时间是最佳隐藏的雾障,其实恰恰相反,还是那句老话,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抄袭和引用,只有一步之差,但这却是性质根本不同的一步。
大凡荣利之心炽盛,而手眼皆低,又欲扮演学界领袖者,他和抄袭的距离就很靠近了。这就是艳羡他人的见解、见识,而又不愿老实引用,以为去掉引号,抽却脚注,三蒙两混,就成自己的成果了。殊不知,互联网搜索器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方便,固然给心术不正者提供了可乘之机,但事情究有两面,剿袭的同时,他人利用搜索器,也很容易查出抄袭者,令其现出原形。
至于事发后抵赖、不认账、或者“沉默是金”,死猪不怕滚水烫,或者王顾左右而言他,以为人家最终无可奈何得了,此种种心态终属不智。因为抄袭者毕竟还要在学界混下去。
以上种种,于文化建设不仅毫无正面意义,且有急剧退步之实,不能不叫人忧心如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