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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行健获诺贝尔文学奖 中国官方舆论一片喝倒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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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9 20:50:36 | 只看该作者
高行健:文学绘画背后的宗教

2007年11月27日 联合早报  吴启基 




日前应邀来新举办讲座和画展的华人首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高行健,作品具有很强的禅宗色彩,他与本报记者畅谈对中国禅宗大师慧能的认识,和禅宗对其创作的深刻影响。


2000年以前,在谈到中国作家无法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时美国著名犹太作家玛拉末(Bernard Malamud)曾说:“中国人苦难重重,但以文学来说,至今无人写出任何有关黄河决堤和八年抗战的伟大作品,在这些天灾人祸中死伤人数以数百万计。”日本也有学者指出,中国作家没有宗教感,因此无法把作品的精神做进一步提升和转化。又或者,华文作家大多不具道德勇气?中文无法写出这类重大事件的扛鼎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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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样的看法,高行健指出:“政治上的干预和意识形态的限制是一个问题,作家的道德问题也是一个问题。但最重要的,说作家可以挑战政治,其实是无法也不必做到的任务,我不主张把文学当成政治的载体。我主张没有主义。”


高行健说:“重要的是,世界没有一个国家的作家像中国一样,百年来面对了种种的战乱——八国联军、中日战争,接连不断的内战和不断的天灾,社会极度混乱,文学要在一个安定的情况下,才有可能成熟。中国文学后来又和革命等同,文学变成革命的手段,文学又如何发展?但说到中文无法获奖,我就以写了文革题材的小说而得奖。”


慧能是世界的大思想家


高行健的小说和绘画,显然具有很强的禅宗色彩。他说:“我自己没有宗教,但我不反对任何宗教信仰,宗教是一种精神寄托。我认为自己有的是宗教情怀。我常常走进寺庙和教堂,感觉非常自在、安详。我想,宗教最重要的是悲悯心、敬畏心,它使我们不敢去随意杀人。人也必须承认,自己是脆弱的。尼采的反上帝言论是不正确的。”


近年来高行健在多次的访谈中,不断把中国的禅宗大师慧能抬到很高地位,甚至还两次在台湾和法国马赛搬演长篇诗剧《八月雪》以表示对他的尊崇。


高行健说;“我是第一个把慧能提高到世界平台上来看的人,过去很多人只把他当宗教人物看,其实他不只是东方的大思想家,也是世界的大思想家。”


他说:“过去中国思想界只把慧能当做一位宗教革新家,其实,他是一位思想家,甚至是一位大思想家,一位不立文字、不使用概念的大思想家、大哲人。慧能还提示一种生存的方式,他从表述到行为都在启示如何解放身心得大自在。他是东方的基督,但他与圣经中的基督不同,慧能不宣告救世,不承担救世主的角色,而是启发人自救。提出这样看法的,我想我是中国第一人。”


作家只有自甘寂寞




回到文学,他说:“我从事创作,无论文学写作还是作画,自由书写和尽性书写本身,就已得到极大满足,无须指望有人认可才满足,写作不求外部力量认可才是自由,我们也不去认同外部力量,我觉得作家和思想者基本品格不是认同,而是常常不认同。我一直把‘认同’视为政治话语范畴。作为思想者和作家,讲的是文学话语思想话语而非政治话语。”  


谈到文学的未来,他说:“文学不是商品,不能同化为商品。但是,全球化的潮流正在改变文学的性质,把文学也变成一种大众文化消费品。作家如果不屈从这种潮流,不追踪时尚的口味,制作各种各样的畅销书,就只有自甘寂寞。自古圣贤皆寂寞。”




凭借音乐入画境


同时具有多方面创作才华的高行健在得到诺奖后,把更多时间给了绘画。作为画家的高行健,曾在他的论著《另一种美学》中写道:“语言是自我藉以成就意识的工具。言辞是一种界限,也是一种局限;表述明确的逻辑藉此得以产生,辩证与哲学也因此得以形成。绘画则是直呈内心所见(即心象),能在语言无能为力之时,接棒继续上路。”  


高行健向来以黑白水墨作画,他说:“水墨不像油彩那样,创作的可能性尚未被全部古典及当代作品所穷尽。笔触自有光和影在其中涌动,是从画家心灵最深处勾起,模糊又难以言喻的身影与记忆。


“我作画不主张胸有成竹,画前有许多想法,也纪录下来,到画时却完全不理会一切。那是因为,一天不断播放20遍的古典音乐,形成了下笔时的张力,我把这叫做‘心态的修炼’。音乐常把我的精神,整个带进忘我之境。我把作画当成物我两者的净化。我在画中最大的追求,正是这样一个瞬间的表现。”


评论家说,传统水墨画的图像是扁平的、二维的,空间的反差靠留白形成。高行健却想到要在黑色、灰色的层层墨迹中营造各种质感。  


他说:艺术“最好就是能回到绘画,回到造型,回到形象,不再追究是进步还是倒退。只要我们让美学褪去所有的政治评价,也就拯救了艺术。”




自创“全能戏剧”




为了宣扬慧能精神,高行健分别在台北国家歌剧院和法国马赛歌剧院搬演两种不同版本的《八月雪》,他名之为“全能戏剧”。


高行健说:“《八月雪》全长两个多小时,它既不是东方也不是西方的,里面有京剧有意大利歌剧,表现形式有音乐、舞蹈和歌唱,台上有百人之多交响乐队和东方打击乐手,60人合唱,50名京剧演员,台湾法国两处250人参与。在法国的演出更加强和扩大了音乐规模。法国报章评论,这是法国歌剧的一个创举。”


高行健


艺术大道我独行


高行健,1940年生于江西赣州,目前为法籍华人,2000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他以中文及法文从事创作,是当代中文世界少见的艺术多面手,集剧作家、画家、小说家、翻译家、导演、演员和评论家于一身。


1962年,高行健从北京外国语大学毕业任中国国际书店翻译。1971至1974年到干校劳动,后来在皖南山区农村中学任教。1975年回北京任《中国建设》杂志社法文组组长,1977年调任中国作协对外联络委员会工作。


1978年开始文学创作,1979年发表散文《巴金在巴黎》和中篇小说《寒夜的星辰》。1981年调到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任编剧。  


早年在中国的高行健,以创作、翻译和演出先锋派戏剧著称。他与铁路话剧团创作员刘会远合作创作了《车站》《绝对信号》等话剧,由北京人艺演出,引起轰动。《绝对信号》一剧还被评为中国“共和国50年10部戏剧”之一。此后他更以多样化手法,写了《野人》一剧。


高行健在中国大陆发表的作品有:1981年的评论集《现代小说技巧初探》,1984年的中篇小说集《有只鸽子叫红唇儿》。


他的剧作集《彼岸》,于1986年在“清除精神污染”运动时遭北京当局禁演。次年他即离开中国赴法国,过后再以政治难民身分定居巴黎,最后加入法国籍。


高行健两部重要长篇《灵山》和《一个人的圣经》是在海外完成出版,画作也多在亚洲、欧洲和美国展出,作品被译成世界36国语言。


到今天仍自嘲“三生有幸”的高行健,认为自己的“头生”是在中国的童年、少年、青年;“次生”是移居到巴黎创作和生活;“三生”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使他广为世界所知。


他一度因血管硬化血脂堵塞而两次入院紧急开刀,之前和之后写成《叩问死亡》,完成电影《侧影与影子》等探讨人生终极命题的作品。


他说:“我自己有几次和死亡擦身而过的经验。”其中包括他在写《灵山》前被医生误诊患上癌症。




代表作——


《灵山》《一个人的圣经》


高行健的重要作品,除了为数众多被瑞典汉学家马悦然教授称为“都很优秀”的剧本,就是两部长篇小说《灵山》和《一个人的圣经》。


《灵山》全书81章。全书近700页,以“你、我、他”三种人称同步书写。小说根据作者在中国西南部偏远地区漫游时的所见所闻所感,内容涉及巫术、民谣和绿林好汉的古老传说,还遇到道教的高人指点等。


《灵山》人物故事都不连贯,写法近于散文,结构却十分复杂,第一人称“我”和第二人称“你”实为一体,后者又是前者的投射或精神异化。第三人称“他”是对第一人称“我”的静观与思考。三者分为三个层次推展。论者说,书中结构心理和文化内涵非常复杂,涉及中国文化从远古神话传说到汉、苗、彝、羌等少数民族的描绘刻划,显示中国长江文化或南方文化和中原正统教化所压抑的民间文化和隐逸精神如何大不相同。


《一个人的圣经》,有人认为是高行健的自传体作品,也是《灵山》续篇。内容触及一名知识分子在文革时所面对的种种非人遭遇和事件。


小说以“你”的旁观身份出现,第二人称的“你”也代表了小说中的“此时此地”,而第三人称的“他”却是“彼时彼地”。小说被人讥为“一个人的性经”,因其中有相当露骨大胆的性爱描写。小说的地域分成中国及外国两部分,两部分内容,持续不断换轨出现。



高行健文学、戏剧作品一览表


·戏剧:《绝对信号》《野人》《车站》《模仿者》《躲雨》《行路难》《喀巴拉山》《独白》《冥城》《彼岸》《逃亡》《生死界》《对话与反诘》《夜游神》《山海经传》《叩问死亡》《八月雪》《高行健戏剧集》等。


·长篇小说和小说集:《灵山》《一个人的圣经》《给我老爷买鱼竿》《有只鸽子叫红唇儿》等。


·评论:《没有主义》《现代小说技巧初探》《对一种现代戏剧的追求》等。


·自编自导自演电影:《侧影和影子》(Silhouette/Shadow)


·最新作品:去年完成法文长诗《逍遥乐》;今年6月起写作中文论著《论创作》;与香港戏剧学者方梓勋的长篇对话将以中、英双语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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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9 20:58:25 | 只看该作者
高行健在世界戏剧史的地位

□赵毅衡
   
 
  「不疾不徐」是我多年以前描写高行健创作方式的四个字。的确,他的写作生涯,稳定而多产,政治和生活波折的多次干扰,也没造成辍笔之险:他是一座稳定喷发的活火山━━平均每年一本书或一部戏,我没法想像今后他如何停得下来。

  然而,他的创作却是在非常困难的内外条件下进行的:除了他的第一个剧《绝对信号》与第三个剧《野人》,他的其他剧都未能在中国大陆公演(《车站》作为「批判对象」演出了数场)。他发誓不重复别人也不重复自己,因此必须一部戏不同于另一部戏,每一部新作都比上一部有所前进。当别的当代作家都止于某一步时,高行健却不惮一再改变已证明成功的模式。这种不倦的自我「擦抹」几乎成了一种自虐。

  现代中国文学并没有提供一种模式或经验,可为实践戏剧指出前行的方向;迄今为止的世界戏剧史也没有提供任何模式或经验,可让他一步步「借鉴」;甚至他心仪的中国非主流文化及其戏剧,也没有现成答案。

  高行健一步步避开现成模式,寻找自己的道路,最后找到一条合适的道路,创造了一批中国当代戏剧最独创的作品。

  或许能说这是中国当代戏剧艺术自身发展很可能会走上的道路。虽然这个事业是一代艺术家共同开创的,但由于各种原因,意义形态的钳制,以及中国文化受到全面商业化的冲击,这个过程半途而废了。在90年代,由于经费的困难,无论哪一派戏剧在中国大陆都难以为继。这是中国当代戏剧之不幸,对高行健也并非幸事,因为他的创作不再有本国戏剧界和观众的呼应。

  但是我坚信中国这样一个文化传统悠久的民族,终究会从商业文化的迷醉中醒来,而当戏剧复苏来到之时,评价高行健90年代的现代禅剧,将是中国戏剧界首先得做的事之一。

  在本文中,我想借高行健重新阐明一下研究中国当今作家时无法逃避的两个问题。

  首先,高行健与西方文学的关系,他所接受的西方现代戏剧的影响究竟如何估价。这是评价任何中国现当代作家最头疼的问题。往往自命国粹派及经常自居民族主义的官方批评,用一句「西方用过了」就不必再争论下去。尤其是不少人暗示:高行健的法语能力,使他不可避免落在法国艺术的影响之下。1983年《车站》引起的争论就证明这种论辩如何粗暴而无聊:只要套得上「存在主义」或「荒诞剧」三四字就足够了,其余不必再谈。

  为高行健辩护的批评家也认为非把这点纠缠搞清楚不可,连高行健本人也不得不一再辩白:一定要强调对存在主义并不敬仰,对荒诞剧一向态度不恭云云。

  这整个局面显得有点可笑,既然我们的剧作家中外戏剧都得看得读,难道真的会看到中国古典就满心虔诚,拿起西方作品就步步设防?

  广义地说,任何使用现代汉语写作的人。就已落在中西文学影响的网络之中,一切差别都只是比例上的。因为现代汉语本身是口语、文言成分、外来词外来句式的精妙混合,这才具有旧体中文不可能有的优良的风格弹性。

  话剧,现代中国非戏曲戏剧,同诗歌、小说、电影、油画、交响乐等等一样,都是从西方引入的体裁,引入时同时搬过来当时主流的西方「现实主义」,与并存的中国传统模式,互相影响互相渗透,油画家或作曲家的基本工具虽然是西洋的,优秀的中国艺术家,尤其是其中先锋一翼,其美学姿态却是充分吸收了中国传统艺术的真髓,而油画界的「主流」,却始终以西方式「现实主义」为基础。

  80年代的实验话剧运动,从总体上说,只是「重新发现」西方本世纪戏剧实验的成果。其中中国传统戏剧的成分,也是先由西方人发现才被我们认识。只有认清这一点,才能明白为甚么「实验戏剧」并非一个恰当的称呼,也才能明白为甚么实验戏剧光靠形式实验是不够的。因为,它没有一个新的美学。80年代初「实验戏剧」基本上是西为体中为用━━中国戏曲这个源头屡被提起,大半是为吸收西方技巧作辩护。

  在80年代下半期,高行健试图采用中为体西为用的策略,他称之为「化西方」:以传统为主干吸收西方技法。他在80年代后期的戏剧,可以说是这种思路的产物。

  但是高行健在他的第三阶段近作中,摆脱了这个魔咒般缠绕中国的命题,即西与中之间何主何辅、何体何用的选择问题。他的成就指证了唯一可行的道路:二者均为辅,艺术家本身的原创力是主体。

  甚至高行健对禅宗的态度,也远远不如某些西方诗人和艺术家那么虔诚。如果因为高行健是中国艺术家,他对禅宗思想方式有自然的亲和力,那么,也正因为高行健是中国人,他反而不必如上述西方艺术家,把东方思想视为高价请来的会念经的远方和尚。试看《冥城》中对庄周及其哲学的讽嘲,《对话与反诘》中对禅宗和尚小丑式哑剧演出的揶揄,《八月雪》最后一场,狂禅与俗众大闹寺院,慧能才满意地圆寂。诃佛骂祖的反讽,使禅剧得到具有攻击力的锋芒。如果说这是禅,这也是现代人的禅,禅的现代戏剧化。

  如此理解,我们就可以试图讨论最难的一个问题:高行健在当代世界戏剧中的地位━━我不是在谈演出场次数量、译本数量与大学讨论会数量。而且由于英译的缺乏(方梓勋译本1999年刚出版),高行健的戏剧在英语世界至今知者不多。

  首先,我想强调,高行健近年的最大成就,在于跳出了东西方对抗的怪圈,而这个怪圈是不少东方作家面对世界文化时自愿跳入的陷阱,用来「确定自我身份」。

  在这个所谓后殖民主义时代,不少人不断发出对西方文化侵略的抗议之声。在二十世纪末,武装对抗已经较少见,而且也很少听到对西方经济剥削的抱怨,每个国家都在努力吸引外资,西方国家也在追逐经济发展较快的东方国家投资。因此,唯一听起来仍有道理的抗议是反对西方的「文化霸权」。

  由于二十世纪在全世界展开的「现代化」源自西方,而且是从数个世纪之前已开始,因此西方的文化资源积累无疑是具有绝对优势,对各种原有文化构成重大威胁,原有文化毕竟只有地域性影响力。对从事话剧这样的「西方体裁」的艺术家来说,这种威胁更是无时不在:他们的任何作品都会被指责是西方作品的模仿,尤其是西方批评家更权威口吻十足地作此种评价。毕竟,这些体裁样式的「先出范型」及「经典范本」早就在西方出现。

  而西方文化侵略现在又添了一种更危险的方式,那就是大众俗文化的全世界泛滥,使全球的「青年文化」趋于一致,即与西方一致。

  因此,这个「西方文化侵略」套语相当复杂,有几个层次,不加分析的全面指责「西方价值」,只会增加混乱。如果东方的批评家只把当代东方作家的作品视为西化背祖,而西方批评家在这些作品中只看到东方文物的发掘,他们就都是有意漠视艺术。此种扫荡,往往越出文化范围,成为标榜民族主义政客的工具,或是某些「理论家」走极端的理由。

  对于这样一种混乱局面,最有效的解毒剂,是东方艺术家真正杰出的艺术创造。虽然谁也不可能超脱到文化政治之外,真正的艺术家原创力是置身于这些文化政治的喧闹之上的。

  作为一个在巴黎生活,并且成功地展开他的戏剧艺术(不仅写作,而且导演、翻译自己的作品)的中国人,高行健的戏超越了东西方文化交流的传统模式。我们无法套用后殖民主义、后现代主义、后结构主义、后共产主义、民族主义等各式标签,因为他近年的戏剧并不是异国情调或对抗姿态的卖弄,或是实验技巧的摆弄。如果我们在这些剧中找到某种中国哲学或中国美学的影响,那也已经是高行健自己的美学观之一部分。

  的确,高行健的戏剧美学是「反现实主义」的,禅的最基本出发点就是万相虚妄,执着为迷。但是这种美学与易卜生━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的「对抗」,却并非有意为之,而是历史地造成的:是因为后者在中国被演化为压制性的体制才发生的,因此这对抗被历史夸张了。

  禅是超出于地缘文化政治之上的戏剧美学,虽然明显受几乎遍及远东各民族的禅宗佛教影响,却并非东西方对抗色彩。

  至于现代禅剧与二十世纪西方的实验戏剧,我认为继承多于对抗,虽然二者追求的方向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诚然,他们都属于实验戏剧的潮流,因此高行健应当受益于先行者布莱希特(Bertolt Brecht)等人匪浅。布莱希特美学的「距离」说,强调启发观众看穿(资产阶级)意识形态之欺骗,自行认识现实。这就以有个本真状态的现实为先决条件。高行健的禅悟剧也旨在诱导观众作自己的解释,但要看穿的却是据称在反映现实的语言之蔽障,而唤醒自己内心潜在的超越经验的能力。从这个角度看,高行健禅式写意剧是非意识形态时代的「新实验戏剧」。

  最后应当说明的,是高行健的戏剧美学与「后现代戏剧」的关系。由阿尔多(Antonin Artaud),格罗多斯基(Jerzy Grotowski)等人创立,德里达(Jacques Derrida)等后结构主义理论家支持的这种戏剧样式,目前在全世界的实验戏剧领域,包括台湾、香港以及大陆中国,占主导地位,这就使全世界的实验戏剧在美学原则上几乎雷同。纽约大学戏剧学教授谢喜纳(Richard Schechner)多次应邀访台,对台湾「小剧场运动」影响极大;美国「后现代剧」导演威尔森(Robert Wilson)在香港、台湾都极有影响;这有点类似杰姆逊(Frederic Jameson)在大陆多次演讲,终于卷起「后现代理论」旋风。

  高行健的现代禅剧,与「后现代戏剧」有不少相合之处,例如阿尔多再三强调的戏剧语言应该「在思想与姿势之间」,「有如梦语」,在现代禅剧「非意义语言」中得以实现。又如格罗多斯基追求的「贫困戏剧」(反对用各种手段与影视竞争的「富裕戏剧」),也在现代禅剧的「减省演出」中得到呼应。台湾「后现代剧场」的三个口号「反结构,反叙事,反文本」,前二者至少与高行健的现代禅剧一致。

  但是,高行健的近期剧作与后现代戏剧有根本性的不同。除了后现代戏剧一味追求「非文学性」,排除剧作所造成的诸难题之外,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是戏剧演出本身的「期盼目的」:戏剧如果不像俗剧那样娱乐观众,那么是否具有启导目的?对此,后现代戏剧诸家似乎极为犹豫。后现代主义本身强烈反对「训戒」,认为教育观众这目的本身是「现代派的精英主义」。阿尔多试图否认戏剧对观众有任何用处:

倒并不是怕用超越性的宇宙关怀使观众腻味得要死,而是用深刻思想来解释戏剧演出,与一般观众无关,观众根本不关心。但是他们必须在场,仅此一点与我们有关。

  我认为,后现代主义的这种态度是失败主义,是自甘居于文化边缘(这点没错),却放弃边缘的文化批判责任(这点我一直反对)。这种态度最后导致对文化现状的肯定,有可能成为一种保守思潮。而高行健的现代禅剧目的在于启悟观众,而且引导他们体悟到超越性的「自我洞察力」,对此「启导责任」,高行健的戏剧美学从来不闪烁其词。因此,现代禅剧与后现代戏剧可以说是平行发展,尽管我并不讳言我本人偏爱现代禅剧,但我认为二者互相参照可以为二十一世纪的实验戏剧创造新的样式。

  高行健身为中国人,固然对禅宗体验有较自然的亲和力,但他对禅这种东方哲学宗教的态度,与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对道家哲学的崇敬,布莱希特对中国戏剧的热衷,或是庞德(Ezra Pound)把全套现代诗学置于儒家哲学之上的热情,没有根本的区别━━他们都是有选择、有改造,并没有对中国文化全单照收,而是把中国思想资源,与现代语境创造性地相接。所以,我也想套用艾略特(T. S. Eliot)对庞德那句着名评语:高行健「为我们时代发明了禅戏剧美学」。

  由此,世界━━不仅是中国━━的戏剧史已经在被重写。
                  赵毅衡 伦敦大学东方与非洲学院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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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9 20:59:22 | 只看该作者
[杂谈]高行健之与杨振宁

作者:小布

    我一生最大的贡献也许不是得诺贝尔奖,而是帮助中国人改变了一个看法——中国人不如外国人的看法。    ——杨振宁
   
    我感谢你们把诺贝尔这奖给了文学,给了不回避人类的苦难,不回避政治压迫而又不为政治效劳独立不移的文学。我感谢你们把这最有声誉的奖赏给了远离市场的炒作不受注意却值得一读的作品。同时,我也感谢瑞典文学院让我登上这举世注目的讲坛,听我这一席话,让一个脆弱的个人面对世界发出这一番通常未必能在公众传媒上听得到的微弱而不中听的声音。    ——高行健




    比之于杨振宁,长久以来,我们为什么给予高行健那么大的不公平待遇?在高行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有人说我们不必要欢欣鼓舞,因为他已经加入了法国国籍,从法律上说,他已经不是中国人。但这显然不攻自破,杨振宁不也加入了美国国籍,他也不是中国人。(杨振宁1957年和李政道共同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而1957年就加入美国籍;我不知道他是先获奖,还是先入的美观国籍,如果他先获奖而后入的话,我实在无话可说。)但看看杨振宁在国内的无限风光,再看看高行健的沉默无名,我们实在应该感到惭愧。
   
    当思考这个问题时,我在网上找到了上面两段话,或许能够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可以看出高行健完全拒绝体制的收买和压迫,采取与政治不合作的态度,对文革,对那段惨痛的历史和经历,刻骨铭心,拒绝遗忘,也决不宽恕。看看他怎样看待特定时代的政治家的:




    “形形色色的超人,号称人民的领袖、国家的元首、民族的统帅,不惜动用一切暴力手段造成的罪行,绝非是一个极端自恋的哲学家那一番疯话可以比拟的。我不想滥用这文学的讲坛去奢谈政治和历史,仅仅藉这个机会发出一个作家纯然个人的声音。”
   
    这样的话语在诺贝尔讲台上回响,通过广播全世界各个角落传播,扩散。叫一贯自卑的中国人脸面朝哪搁?须知我们是费了几十年才培养出一点点的自信,刚摘去东亚病夫的帽子。更重要的是,叫我们的政治家怎能接受这样一个叛逆者?一个持不同政见者?我想当高行健拟这份讲稿时,他对他将遭受的待遇,已经心知肚明,并且默默的接受。他也许已经接受了宿命的观点,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文人的偏激与傲慢,文人的迂腐和单纯,使他同样理所当然的认为,不这样表白是可耻的,是对个体尊严的污蔑,是对权势的屈服。
   
    而杨振宁一开始就采取了与政治合作的态度。他1973年第四次回国访问时,主动提出见毛泽东。在毛泽东逝世后,他还公开表示悼念:“毛泽东主席对中国人民的革命建设的领导,他对世界人民的思想意识的启示,是史无前例的伟大的贡献!他是人类历史上的一位巨人!”
   
    我觉得就仅仅凭着这段历史渊源,他已经获得了一张通行证,已经有理由和资本在国内畅通无阻了。
   
    对比一下他们对毛泽东的个人评价,我们对他们所遭逢的命运,也应有基本的理解了。向来与体制不合作的知识分子,很少能有什么好下场。他们要么被体制消灭,要么被体制悄无声息的收买。到了近代,又有流亡这种方式可以选择,这实在是知识分子的大幸。而正像高行健所说:




    “在毛泽东实施全面专政的那些年代里,却连逃亡也不可能。曾经蔽护过封建时代文人的山林寺庙悉尽扫荡,私下偷偷写作得冒生命危险。一个人如果还想保持独立思考,只能自言自语,而且得十分隐秘。”
   
    所以对于流亡,高行健把深沉的痛楚,化为庆幸与感恩。可这是怎样性质的感恩?这是这样的痛楚?怎样的愤懑?一个作家被迫离开国土,离开哺育他的文化与大地,在异国的文化背景下,去写自己熟悉的故国的历史,故国的文化,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力量?看看索尔仁尼琴在政府的威胁下,1970年不敢领取诺贝尔文学奖就知道流亡是多么使作家可怕,政治的力量到底有多大了。
   
    同样作为知识分子,同样是华裔,同样获得一项至高的荣誉,为什么他们却遭遇完全不同的命运呢?是杨振宁更聪明吗?显然不是。我认为也许他们对知识分子的理解不同。但无论怎样我以为高行健比杨振宁更值得我们中国人骄傲。看看爱德华·萨义德在《知识分子论》中的话:




    “知识分子既不是调解者,也不是建立共识者,而是这样一个人:他或她全身投注于批评意识,不愿接受简单的处方,现成的陈词滥调,或迎合讨好,与人方便地肯定权势者或传统者的说法或作法。当所有的人们都去寻觅与建构地上天国之时,知识分子应该伫立于荒凉的边缘,并冷静地指出那隐约可见轮廓的天堂构架的缺失:瞧,这最终又是一座人间地狱。”
   
    所以我们站在这个角度与权势不合作的角度,说出真相,高行健拥有不对任何人负责的坚定独立的灵魂,而杨振宁显然没有,他在毛泽东死后唱的赞歌既是证明。所以我理直气壮的认为我们实在应该给高行健更多的鲜花和掌声。虽然他也许并不需要,声明的寥落实在也是特立独行者的礼物,没有被凡尘的吹捧淹没,也是一种幸运。川端康成就是不堪俗名的负累而选择了自杀。高行健不会。
   
    但事过境迁,苏联到底对索尔仁尼琴解冻了,他到底获得了他应得的命运,应得的名誉,应得的地位。他的作品在全世界有无数的读者,而政治家早湮没的政治的浮华和喧嚣只中。这同时也昭示了政治实在是过眼云烟,而艺术却会永存。曹丕所说:“文章者乃不朽之胜事,经国之大业”,并不完全错误。
   
    民间也曾经试图为高行健翻案,但显然不可能。没有政治家的放行,没有权利的认可,几个批评家,几个文人墨客的力量实在是微薄的可以忽略不计。但只要意识形态仍然左右着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政治必然压制不同政见者。所以高行健什么时候得到他应有的待遇,得到哪怕像杨振宁那样的礼遇,实在还是个未知数。
   
    高行健在诺贝尔讲台上的近乎史无前例的五千字的发言,说出了几代人想说而不敢说,或者根本说不出的呼声。从此他又淹没于浮躁的人海,他的声音微弱而坚定,迟疑却义无返顾。无疑,他的伟大还没有被我们充分认识。许多年来,我们已经习惯了,习惯了政治家塞给我们的“净化”了食物,我们的胃口暂时还消化不了那么丰盛的食物,或者我们还不适应。但我们应该有信念,我们终究要去领略,它在那里,这就够了。
   
    无疑杨振宁也代表了一个时代,代表特定中国的特定阶段的吁求,即对强国梦的向往,对现代化的热忱,他的获奖正如他所说帮助中国人改变了一个看法——中国人不如外国人的看法。但高行健同样也可以代表一个时代,并且毫不逊色的代表了一个我们还在期盼的时代,比前者更高的时代:对民主的向往与自觉的追求,对历史和文化的勇敢的自觉承当,对个体存在的清醒毫不推卸的负责。
   
    杨振宁无疑是伟大的,他的存在说明:中国人智商不比任何种族有丝毫的逊色;但高行健同样是伟大的,他的存在说明:中国人情商不比任何种族有丝毫的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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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9 21:00:50 | 只看该作者
虹影:祝高行健生日快乐








雪下了一天一夜,整个北京变得很美。现在是一月四日早上,在西半球的人们仍在睡梦之中,那儿还是午夜。

今天是高行健七十岁生日,在他醒来之前,让我先对他说一声生日快乐!

获2000年诺贝尔文学奖前,高行健获过法国艺术与文学骑士勋章、美国终身成就学院金盘奖;后来法国为他举行“高行健年”,他得到纽约公共图书馆颁发“雄狮奖”。香港中文大学、法国普罗旺斯大学、台湾的台湾大学和中央大学、中山大学等皆授予他荣誉博士。

他的故土呢?

十年后仍未出版他的两部重要长篇《灵山》、《一个人的圣经》。请问,有多少人看过他的作品,知道那划时代《车站》、《绝对信号》、《野人》?

搜索一下网络,学院里倒是有不少人在研究他的作品,可是我们年轻的一代,几乎少有知道他的名字和作品。

这一切真令人感到悲哀。

我早年读清刘鹗《老残游记》后,心痒痒,想写一本那样的好小说,可读高行健的《灵山》,我会自行怯步。面对命运的强悍,一个人的内心有多么懦弱!人生在世,何其孤独悲哀,我们只能出逃、自我放逐。他不以人民的代言人或正义的化身说话,只是为他自己而写,恰恰是这原因,却更为真实和有力量。我也很迷恋他的戏剧,六年前在法国普鲁旺斯看他导的《八月雪》,那是晚唐期间最著名的禅门公案───五祖弘忍传法六祖慧能,整个戏结合中国传统戏剧的说唱艺术,融入了当代荒谬喜剧的手法,气势宏伟,场面华美,所有的观众一次又一次为之击掌。

高行健用中文写小说,写戏剧也大多用中文,他获奖,绝不给诺贝尔文学奖跌分,反之给中国文学争了光,让整个世界在十年前抬起头来重新看中国和中国文学。

单为这一点,我们应该对他致敬,得到我们国人的尊重,单为这一点,他的名字就足以镌刻在中华文化的里程碑上。

在圣诞前,我与意大利一汉学家见面,他是来京开孔子学院一年一度的会。孔子曾言,“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孔子终其一生也未“乘桴浮于海”——孔子生前大概不会想到的是,2500多年后,以他名字命名的学院遍布全球40多个国家,在美国及欧洲最多,专门推广汉语和传播中国文化、推动中国文化与世界各国文化的交流与融合。国家用了大量的人力财力。

在今年的法兰克福书展上,我有一天中午与歌德学院院长阿克曼利吃日本调理,他拿出孔子学院在书展上送他的两双筷子来用。的确,这筷子比餐馆里的筷子要漂亮得多。孔子学院从这些小事做起,宣扬中华文化,真是有心。

在书展上我也看到了高行健的活动,可惜与我活动冲突了,不能前去。

在书展上也有英国的杨炼,他是很好的诗人,现在新一代诗人大多受过他的诗影响。书展上还有马建,他的几部小说都在国外非常成功,我特别喜欢他旅行中国的《红尘》,那是一本不可多得的书,书展上还有欣然,最喜欢她最新的《见证中国》,通过采访农民、退休教师、杂技演员、从前的红卫兵、修鞋匠、劳改犯、出租车司机,讲述那些被历史忘记的一代人的故事。

还有两个作家这次没去书展,以前被邀请过:一个是英国的张戎,那是二十年前,我刚到英国时,她的《鸿:三代中国女人的故事》出版,轰动极了,几乎场场演讲爆满,尽管多少人不屑这本书,可这本书成为英国出版史上非小说类最畅销的书籍,被读者评选为二十世纪最佳书籍之一,已译成每一种文字,全球销售量达一千二百万册。西方人因喜欢这本书,而对中国文化历史狂热。尤其是我在欧洲日本做自己的新书宣传时,几乎采访过我的记者都会给我提起她的书,说这本书让他们对中国历史和文化睁开了双眼;另一个作家是美国的哈金,他用英文写小说,一本比一本优秀,几乎得到美国所有最重要的文学奖项,任何人只要读过他的《等待》和《战争垃圾》,就不会不为之折服,他的小说技巧和罕见的才华。

这些我提到的作家的作品几乎在我们国家都未出版。

政治是短命的,时间是无情的,看一下我们的历史,春秋乱世,多少朝代多少帝王,我们记得谁?我们只记得孔子。文学是永久的,为什么,因为文学表现人性和人道,而文学的创造者是作家。所以,用孔子的名字,比用任何一个中国帝王的名字更能代表中国文化。

孔子学院是中外文化交流的一座桥,让世界了解中国,像种子。那些生活在国外的中国优秀作家,如同泥土,他们多少年用自己的辛苦创作,在国外介绍中国伟大的文化和历史,做出了贡献。

高行健是他们中最杰出的一位,今天是高行健的生日,让我们记得他的功劳,为他祝福,一祝他身体健康,二祝他的作品早日在中国出版。


雪堆积,深的地方有半人高。好多年未在北京见过如此大的雪,遮住了远处的山和树。不过雪会慢慢融化,太阳会出来,雪化之后,我们可看见远处的山和树,还可看见远处的房子和人,新的一天开始,新的一年开始,我相信会比以往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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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9 21:01:39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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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9 21:03:18 | 只看该作者
从鲁迅到高行健  

  
——从《过客》到《灵山》
文 / 于仲达
  





高行健在《灵山》中写道:
人以愤世嫉俗为清高,殊不知这清高也不免落入俗套,以平庸攻平庸,还不如索性平庸。徐渭忍受不了世俗,只好疯了。没有疯的是龚贤,他超越这世俗,不想与之抗争,才守住了本性。他不想对抗,远远退到一边,沉浸在一种清明的梦境里。这也是一种自卫的方式,自知对抗不了这发疯的世界。也不是对抗,他根本不予理会,才守住了完整的人格。他不是隐士,也不转向宗教,非佛非道,靠半亩菜园子和教书糊口,不以画媚俗或嫉俗,他的画都在不言中。

鲁迅想做“超人”吗?我看倒也未必。鲁迅对于启蒙的作用和个人的力量向来持怀疑态度,然而,他的确受了尼采的影响,面对周围形形色色的压迫还是要出击和反抗。这实在是一种不得以啊。高行健说:一代文豪鲁迅,一生藏来躲去,后来多亏进了外国人的租界,否则等不到病故也早给杀掉了,足见这国土,哪里也不安全。鲁迅诗文中有句“我以我血溅轩辕”,是我做学生时就背诵的,如今不免有些怀疑。轩辕是这片土地上传说的最早的帝王,也可作祖国,民族,祖先解,发扬祖先为什么偏要用血?将一腔热血溅出来又是否光大得了?头本来是自己的,为这轩辕就必须砍掉?

高行健没有贬低鲁迅先生的意思,他看到了个体被扭曲所要付出的代价。或许,应该把个体从国家、民族、社会、群体的桎梏中抽离出来,以一种静观的方式来审视一切。我也明白,这样的说法有一些徒劳,特别在中国的语境里。但是,高行健敏感地洞察到了这一点,他在《灵山》中写道:

小巷深处,他那“青藤书屋”,一个不大的庭院,爬着几棵老藤,有那么间窗明几净的厅房,说是尚保留原来的格局,这么个清静的所在,也还把他逼疯了。大抵这人世并不为世人而设,人却偏要生存。求生存而又要保存娘生真面目,不被杀又不肯被弄疯,就只有逃。这小城也不可多待,我赶紧逃了出来。

或许,一个连自身安全也无法得到保证的人,也只有逃这条路了。当年,于夜色掩映之下,鲁迅先生不也只能象“过客”一样执拗地走吗?“过客”内心充满焦灼和苦痛,一但停下来,后果将是什么呢?真诚直面生命困境的鲁迅看到了虚无的宿命,他勇敢的正视了黑暗又只能无路可走的存在于黑暗中,他的真诚让他活有孤独苦闷。在无路可走中向死而行的生命意志,使他孤独苦闷的灵魂具有燃烧的热能。鲁迅不能相信佛、道、儒及任何宗教思想所给的生命出路,又不接受虚假的愚弄,必有一死的人生对于他就只能在黑暗中。平庸如我辈这样的人,不是要继续与鲁迅在黑暗里纠缠,而当正视黑暗寻求个体的出路。若干年前读完《野草》的时候,我感觉鲁迅已经成佛了。我以为鲁迅的精神内质不在于反抗绝望,而在于肯定绝望。悲剧性的伟大,不在于否定,而在于对于必然性的肯定。正如西绪福斯一样,他肯定他徒劳的命运而使命运的制造者——宙斯——陷入尴尬的境地。孔子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这一点,在冬夜写作《野草》的鲁迅是做到了的。悲观主义者都是活的现实的人,鲁迅在中国的文人中也许算“第一人”吧?然而,我疑问,人生来难道只是为了绝望而存在的吗?

鲁迅—一个清醒而绝望的“在场者”,让我感受到刻骨铭心的疼痛,那个过客呢?一边倔犟地走着,一边发出追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往何处去?”过客找不到答案,就这样一直处于存在文化论意义上的流浪之中。佛陀说,人应当摆脱执着,摆脱自我。当你忘掉你自己,你方能成佛。意思就是你要摆脱现在意识到的那个自我,找出一直潜藏于黑暗中的却又在无意识中操控着你的那个自我—那个幕后的你。象鲁迅这样有着实践理性的人,他能放下自己吗?当鲁迅在为自己的存在焦虑和疼痛的时候,老子却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当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无所谓仁慈,把万物当作“刍狗”,任其自生自灭。当鲁迅为现代性而焦虑的时候,他却故意悬置人的生生死死的讨论。人人都只能有一条命,天地万物都不爱你,你只能自己爱自己。理解别人对你的冷漠吧,你对未知之物追问得越紧,就越离“本性”越远。

面对这个世界,西方人总是反复追问:人是什么?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并为此苦恼不已。许多国人别认为,不管活着有无意义,反正都是活着。禅宗的种种捧喝公案,呵佛骂祖,都不过是在说,人活着的意义就在当下。这种文化悬置一切活着以外的意义,它实际上意味着一种纯粹动物本能的生存。鲁迅十分厌恶中国这种没有痛感的文化,他把中国书里的乐观都看作是僵尸的乐观,他批判老子的保全生命,认为老子的要义就在“不撄人心”,它压制了个体的求真意志,使得大多数国人处于精神麻木之中。晚年,鲁迅写作《起死》,让五百年前的骷髅复活,缠住庄子讨要衣服包裹,逼庄子不得不划清物我,分辨是非。鲁迅在中国文化里面,是极少数绝望得如此彻底的人。他有宗教性情绪或者超越背景,但归根结底不是宗教,所以只发现价值在过程中,最后是绝望,变成了审美,他的困境成了启蒙时代人的困境。但是,鲁迅为什么没有皈依基督?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话题。

我理解鲁迅的愤懑和决不妥协,并也同样长期浸淫于那种激烈的对抗当中,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了微妙的变化。我不可能长久地停留于这样的对峙之中,在某种既定不动的秩序里,击打我的力量正是我的力量。人生太短,有谁愿意一辈子生活在仇恨的阴影里,必须承认,仇恨是一种吞噬人的力量。释迦牟尼最初因为参悟不透,舍家别业,遁入山林,经过苦心修炼,终于在菩提树下参悟生死奥义:世界上一切皆是虚空,是非、成败、得失,都是人的意识之中的梦影。佛说:当你换一种思维看待生死时,就不会那么紧张和痛苦。但要做到谈何容易!象我这样的俗人,为生存袭扰,为感情痛苦,怕痛,怕孤独,怕寂寞,怕生病,怕活得没尊严,怕这怕那的,生活在现实的夹缝里,总是用别人的幸福和成功,用别人已经拥有的来折磨本已经疲惫不堪的自己,直至死亡。人这一辈子,****是无穷的,用有限追求无限,注定痛苦。人生在世,对社会和他人当然要负责任,不能只图自个逍遥快乐,但是,生命不能随太多重量,压力和包袱能把一个人压垮,何不轻装上阵?鲁迅先生终生背负沉重的包袱,肩住黑暗的闸门,堵住所有的自欺的逃路,最终结果呢?鲁迅被现实激怒和伤害。我不是鲁迅,一个卑微的小人物,有时候难免拿“精神胜利法”来宽慰自已,特别是在而立之年之后,早就明白了人生也有无法直面的时候,生存空间是如此狭窄,如果不想被社会的丑恶和人心的丑陋逼上绝路从而转不开脑筋的话,我只有寻找自我解脱的办法,让自己有限的生命尽可能旷达一些快乐一些。庄子将死,还拿自己跟弟子们开玩笑:天地是我的棺材,日月星晨、自然万物都是我的陪葬品。弟子们担心老师的尸体被猛禽破坏,庄子说,给鸟兽吃和让蝼蚁吃有什么不同,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偏心。读到此处,顿生感伤,我的老父亲48岁时就早早去逝了,他那样依恋人生,想着还没有做完的事,内心为诸事纠缠,不能开脱。从小长大到现在,目睹了那么多生离死别后反而解脱了,黄泉路上,没有亲戚、没有朋友,孤孤单单、凄凄惶惶,谁又陪谁上路呢?饮下这份人世的孤独,独自上路吧。生命从无生有,由有归无,一个自然的循环,何必那么执着呢?父亲年轻的时候崇尚做事,他应该知道任何人都只能做极有限的事情,而人短暂的一生就在无休止的做事中死去的。人应该做更有限的事情,从而腾出心力来反观生命,于静处品味流星消失后依然不变的天与地。鲁迅先生对老庄是那样深恶痛极,他推崇墨子的实干精神,批判“一事不作,徒作大言”的老子和无是非的庄子,这当然是有着特殊语境的,回到人的生命本身,“全身保命”又为什么不可呢?鲁迅身上有着“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执着实践理性的精神,但是,也应该看到,这种过分的执着给他带来的伤害。在不轻看鲁迅绝望的基础上,我提倡短暂的人生应该多一些余裕、从容、快乐、逍遥,鲁迅也曾自认是“中间物”,既然是“中间物”就应该活出快乐。这里不是“低调生活”一类经验话语所能劝诫的,如果再环顾四周这个处处充满丛林法则的异化社会,试想:一个热血正直青年如鲁迅那般肉搏空虚的暗夜,何异于孤羊投狼群呢?所以,人无法反抗这个发疯的社会,如果没有足够的精神解毒能力,很可能自己也一同疯狂。这样说呢,并不表明我已疏远鲁迅的痛苦和绝望,而是我置身这样的语境下,更加认清楚了人的有限和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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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9 21:03:52 | 只看该作者
鲁迅先生反复教导我“直面惨淡的人生”,然而,他同所有的先觉者有着类似的命运:遭到诟病、排斥、打击,甚至迫害。在茫茫的荒原上,鲁迅孤身一人踩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吕纬甫也是一个曾经富有热情和理想的人吧,在酒楼上再次看到他,却已经颓唐而“失了精彩”,他教的是“子曰诗云”,做的是“迁葬”、“送花”等无聊的事情,终于变得“敷敷衍衍”,“摸摸胡胡”了。虽然,他对于这种人生态度也是不满意的,然而,又能如何呢?他被无边的黑暗势力所击败了,失却了理想,失却了希望,终于只能像苍蝇一样,绕了一点小圈子,又飞回到原来的地方。《孤独者》中的魏连殳,由于幼年就丧失了父母,由继母抚养,受到亲族的压迫,所以他从小就对周围的现实产生反感。后来出洋游学,又接受了新的思想,被人视为“异类”和“吃洋教”的“新党”。这样,他与旧的礼教产生了深刻的矛盾。当大殓结束时,人们装摸装样要走散的时候——

忽然,他流下泪来了,接着就失声,立刻又变成长嚎,像一匹受伤的狼,当深夜在旷野中嗥叫,惨伤里夹杂着愤怒和悲哀。这模样,是老例上所没有的,先前也未曾预防到,大家都手足无措了……

理想破灭了,生活煎熬着,精神的寄托被扑灭了,魏连殳这时还能“直面惨淡的人生”吗?鲁迅很想摆脱魏连殳式的困境。

鲁迅那里是没有什么永恒的,他明确拒绝“完美”、“圆满”、“普遍”、“永久”、“完全”,用“中间物”、“有限”、“缺陷”、“偏至”、“梯子”、“速朽”等惊醒人们,让人们从这虚幻的梦境中走出来,并从这种正视、直面之中,杀出一条生路。当否定了永恒之后,在“过去—现在—将来”这三维中,鲁迅突显出了“现在”,因为“中间物”只能存在于“现在”而不可能存在于过去和未来。而从“天国—地上—地狱”这三相中,“中间物”也只能寄居于“地上”。也就是说,“中间物”只存在于现在的地上。鲁迅说:“仰慕往古的,回往古去罢!想出世的,快出去罢!想上天的,快上天罢!灵魂要离开肉体的,赶快离开罢!现在的地上,应该是执著现在,执著地上的人们居住的。”只有现在才可能让生命在场,能动地显身存在,从而使过去与未来在此呈现。
]
鲁迅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先生毕生致力于“改造国民性”、“立人”、呼唤“精神界战士”和“真的知识阶级”的出现,积极介入社会,特别是后十年,高举文化批判的旗帜,锋芒毕露,效果怎样呢?结果,鲁迅留下了令人颤栗的遗言,在绝不宽恕的绝决中死去。

如今,而立之年之后,我才渐渐明白,一切迷惑都是自我搞出来的。我开始从“五四”时代“文学救国”的迷雾里走出来,那一刻会心一笑,抛书而自快了。先生自己也是自知搞不成政治才弄文学的,弄到最后,将自已和文学捆绑在文学的马车上,结果失去了文学,也献出了自己。我这样说,并不意味着文学可以回避政治,而是指出这样一个现实,文学有着自己的规律,她无力承载失败政治家的济世功能。所以,鲁迅先生想让文学做的东西太多了,这是他个人的问题。如何走出迷惑,朋友王少农有三问:

第一问,我是不是虚妄的?
如果是,去之。
第二问,我是不是害人的?
如果是,去之。
第三问,我是不是烦人的?
如果是,去之。

如此“三问三去之”以后,心中自然会豁然开朗。由是观之,鲁迅先生思想中对中国文化、历史、社会的解析对今人仍有价值,他在《野草》和《故事新编》之中对人悲剧处境的追问,以及对人异化和荒诞生存状态的表现,更弥足珍贵。我把作家虹影的话稍微改一下:

突然想清除鲁迅对于自己的影响,不想让让自己在忧郁中慢慢体验忧郁。心理消沉时,看男人女人,也就都平淡如水。周树人近四十岁突然爆发,变成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变成的人:我在临近三十多岁时渐渐沉静随遇而安,做一个努力模仿当年周树人的人——我终于敢做一个失败者。能够理解鲁迅是一个失败者,也算读懂了一点鲁迅吧?
我以为。

孔子早年想“治世”,结果在鲁国遭到破产,旋即周游列国也无所得。孔子大惑不解,明白要从“治世”到“治身”上去,有此一悟,孔子终于保持了内心宁静,只管认真做自己的事情了。鲁迅从早年到晚年,都太执着“治世”,与外部世界的关系长期处于紧张对峙之中,又不注意修养调理精神,过于求真峻切的性格,始终得不到安妥,鲁迅崇尚“超人”意志,他自己又不屑于在任何一种文化传统中寻求安妥,所以,庄子指出,人应该放弃追求,才能到手。不追求无限,才会收获有限。中国文化中那种精卫填海、女娲补天的执着精神很好,时刻保存着这种乐观向上的精神,任何人都只能做有限的事情。有时,不妨换个角度看问题,要忘掉自己,做人不可执着于自我,以为怎样就怎样,进入一种空明的境界。

静静想一想,真是不可思议,鲁迅与庄子本质上是不同的人,竟然奇迹般的在我的身上统一了起来。一个没有经受过挫折和压制的人,是无法读懂鲁迅的,而一个没有经受世俗捆绑和心灵桎梏的人,是无法真懂庄子的。两者我都经受了,是不幸还是幸运呢?

鲁迅已死,并再次证明了一个真理,人需要关注的是“此在”。从鲁迅先生个人的悲剧里,让我明白精神自救的重要性,寻求个体精神的出路,或许,这才是首要的,若不然如何谈到救世呢?再说,自救救人,也是禅宗本意。鲁迅启悟人们从内部世界走向外部世界,摆脱奴隶根性,实现精神独立和思想自由,使人具有“主体性”一样的独立和自由的人。高行健启悟人们从外部世界走进内部世界,直面人类共同的生存困境,面对现实却又从现实抽离出来,然后高高地对现实进行冷静观照。鲁迅笔下有“疯子”和“狂人”一样的“超人”,高行健笔下的人大多是脆弱和渺小的人。
经过了艰难的精神跋涉,我终于以自己的方式找到了灵魂解脱的方式——或许,我对于鲁迅先生的敬畏可以暂且告一段落了,我对灵魂“原罪”的折磨也可以告一段落了,虽然,我十分敬畏上帝,还没成正式成为一名基督徒—不错,前10年的时间,我从鲁迅那里认识到了人性的黑暗,社会的残酷以及个人的渺小,以后的时间里,我想接近对人生存本质的探讨,对于老庄和禅宗的兴趣与研究,以及中国传统哲学的研究就要开始了。从前,我只所以时时感觉痛苦,除了具体的生存环境以外,还在于我没有破除“我执”,只有心无外物,去迷见性,才能自由。“我执”是造成虚妄和痛苦的原因,在解除生存的紧张以外,我能做到不苛求,甚至不为外物所牵挂,也就距离逃离痛苦远了。庄子说,虚无恬淡,乃何天德。生命有限,流光苦短,每一个人的生命在我们的手中。我改变不了环境,环境也改变不了我,但是,我可以选择面对环境的态度。庄子给我提供一种态度,那就是达生,一种旷达的态度,而心态决定人的状态,这种态度能带给我生命的质量。人不要神而得救的意思是,人能通过顿悟“自质”而解脱。万物具有绝对独立的自质。人作为天地间的存在物,当然也具有自己的自质。自救,天堂和地狱都在我心中,关键决定自己。所以,心灵状态决定一切,应该用平常心对待一切。

人赤裸裸地诞生,最后又孑然而去。生命是如此的短暂,一切都如过眼烟云,转瞬即逝。人们每天忙忙碌碌地为衣、食、住、行而奔波,可是再往深处追问一下,这种忙碌和奔波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鲁迅先生一再告诫我们要直面现实,但是,他所说的直面不是放纵自己。再说,鲁迅先生的提醒有一个背景,那就是人的生存处境十分严酷,不少人的生存权利没有得到保证。如今,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这个前提已被取消了。是到了认真思考安妥自己灵魂的时候了。前10年的时间里,也就是我在安徽生活的时候,我试图通过写作战胜苦难和化解苦难,不料又陷入了一种新的困境。通过描述苦难缓解自己的绝望,但对苦难的讲述又加剧了我的绝望。当苦难被不加节制的繁殖,它的严肃性也将被取消,仅仅成为一种甜蜜的毒药。当关于“苦难”和“信仰”的言语蔓延开来时,是不是成了另一种媚俗?于是,我把痛苦深埋,《灵山》里安葬着我的愿望。从外向内撤退,从忙碌的追逐退回心灵的坚守,能否重回少年时候的平静呢?我已经厌倦了沉重,生活呈现出一片狼籍,简单一些,快乐一些,难道成了一种奢求吗?当坚守成为负重的抵抗时,我也只能放弃,让心再一次承受飘泊,命运这么沉重,连爱也缺乏一种言说和勇气了。暮色苍茫的时候,我在追问:活着的依据是什么?谁又能告诉我呢?王国在哪里?它在我的心里。我从鲁迅那里看到了痛苦,从川端康成那里看到了忧郁,从顾城那里看到死亡,从海子那里看到了孤独,从老村那里看到了倔犟,我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并且读出了一种深深的孤寂,为什么会这样?我需要自我提升,我是一个不快乐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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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9 21:39:15 | 只看该作者
十年辛苦不寻常

              ——高行健获奖十周年感言



刘再复



    九月二十六日,当高行健走上东京国际笔会全球大会开幕式文学论坛作演讲的时候,我知道他面对来自近一百个国家的二百多位作家作主题性发言,这象征着什么,但我更想到,这个时候也正是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十周年,这十年,他没有因为巨大的荣誉而停下脚步,反而更加辛苦,继续富有原创性地在戏剧、绘画、美学、电影等领域辛勤耕种,从一个高峰走向另一个高峰。尽管我在三十年前就是他的好友,但我完全没想到,一个就在自己身边抽着烟、喝着茶、侃侃而谈的清瘦的同伴,竟会把自己的生命扩大到如此丰富,如此灿烂,其才华竟能抵达这样的精神高度,他的那支笔竟能如此奇迹般地在这么多的领域中创造出这么许多精神硕果,而且都被世界所确认。

    在东京会议上演讲的主题是〈环境与文学——今天我们写什么〉。面对人与自然和人与社会这两重困境,自然生态环境日趋恶化,人类生存的社会环境遭遇到政治的干扰和市场经济的全面侵入。高行健的演说回答了这个时代的大问题。他说明,文学改造不了也拯救不了这个世界,唯一可行的是在这种困境中坚持超功利的立场,抵抗各种压力和诱惑,守持精神的独立不移,用文学的方式描述人类生存处境,让文学成为人的生存条件的见证。高行健的演讲,同时用中文、日文、英文、法文、西班牙文发出,四十五分钟的中文演讲稿长达一万字。我相信,这是当下世界文学思想的制高点。他真正走出二十世纪投下的各种意识形态阴影,也真正走出市场经济投下的各种混乱的价值迷雾,给文学找到切实可行的自由之路。当代世界的诗人作家,优秀者不少,但是,能把文学的本性和文学的位置、功能、角色表述得这样清醒、这样深刻的,恐怕找不到第二个人。这也难怪国际笔会东京大会要推他作为首席主讲人。

    高行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前,我关注他的足迹和声音。令我深为敬佩的是他获得最高荣誉之后,仍然保持平常之心。难怪他那么喜欢禅宗又那么不喜欢尼采。按尼采的说法,高行健该是“超人”了,但高行健偏偏不当超人而当平常人。他和得奖之前一样孜孜不倦,整个身心焦虑的还是如何突破自己已有的水平。即如何在文学、戏剧、绘画、美学、电影多方面发现新的创造可能性。始终保持充分的文学和艺术的创作状态。曹雪芹用“十年辛苦不寻常”概说他创作《红楼梦》的历程,此时我想借用这一句话,说明高行健获奖后的十年也是新世纪的头十年,高行健又经历了一番新的飞跃。

    二000年获诺贝尔文学奖之后,他瞬时成为举世关注的新闻人物,被媒体包围,数十个国家邀请,每到一个地方,仅签名和会见就足以让他累倒。但不管怎么繁忙他还是坚持他自己的文学艺术创作。二00二年底病倒。二00三年上半年动了两次大手术,同死神擦肩而过,但身体刚刚有所康复他又投入工作。不过,从此之后他尽量排除种种社会活动,进行“第二次逃亡”,又沉浸于文学艺术的探索中。这十年来,先是同作曲家许舒亚合作,在台湾国家剧院(2002年)和法国马赛歌剧院(2005年)编导了大型歌剧《八月雪》,又在巴黎法兰西喜剧院排演了他的剧作《周末四重奏》(2003年)充分实现了他的全能演员和全能戏剧的主张。我有幸在马赛歌剧院观赏了《八月雪》的演出,看到法国观众一次又一次起立为“慧能”欢呼鼓掌,我真为行健骄傲。他除了担任导演之外,他还和他的剧作英译者方梓勋教授对谈出一部《论戏剧》(此书今年初在台湾出版),进一步对他的戏剧创作做了一番理论上深入的阐述,为当代戏剧创作提示了一个新的方向。

    我这样说,并非夸大。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高行健在北京以《绝对信号》、《车站》、《野人》开创了中国的实验戏剧,之后又用中文和法文双语写作,并导演戏剧、歌剧和电影,从而进入当代世界剧坛,影响日益深远。他通过对舞台表演艺术的深入研究,提出确认中性演员的身份和有关表演三重性的理论,倡导一种全能的戏剧和全能的演员,为当今的剧作提示了新的可能。去年西班牙EICOBRE出版社出版了《高行健的戏剧与思想》一书,阿根廷出生的法国作家兼导演威尔德诺(Angela Verdejo)写的序言对高行健作出如此评价,她说:



艺术有它的丰富性,又扑朔迷离,具有多种含义,不同的方法和不同的观点,不能归结为一种解读或理解,高行健的艺术高于任何结论。对他这样的作品作一个结论是不可能的事情,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沉默,都内涵着丰富,发人深省,令人赞叹,而且把戏剧向前推展了一步。然而,我们毕竟要指出,高行健为戏剧打开了一扇全新的门:以演员为中心,以传统为根基,从当今世界的现实出发,为当代戏剧找到了一个新天地,高行健为戏剧再一次开辟出一条新路。在这个意义上,高行健的戏剧作品自然回答了那些声称戏剧和艺术已死的预言——艺术并没有死亡,艺术万岁!



高行健除了发表两部戏剧新作《叩问死亡》(2003年)和《夜间行歌》(2010年)之外,还自编自导自演了电影《侧影或影子》(2006年),以及另一部短片《洪荒之后》(2008年)。这两部极为独特的电影诗实现了他多年来的所谓三元电影的梦想,也即画面、声音、语言三者相对独立自主,通过对位和对比而建构含义,从而摆脱了电影通常的叙事结构。

    如果说,戏剧电影的研究和实验,是高行健后诺贝尔时期十年的第一项工作,那么,第二项则是他的美学和文学理论探索。二00七年,他在明报出版社和台湾联经出版社同时出版了理论新著《论创作》。此书不仅发挥了他在《没有主义》和《另一种美学》阐述过的思想,还进一步对二十世纪普遍流行的思潮进行质疑,提出“走出二十世纪阴影”这样具有前瞻性的视野。他的文学艺术思想在这书中已形成了体系,我在序言中也已作了阐明,此处不再贅述。

    十年来高行健的第三项工作和成就乃是他的绘画。他的现代水墨画在欧洲、亚洲和美国的许多艺术博物馆和国际博览会频频展出,从传统的宣纸进而画到油画布上,画幅和展览规模越做越大。从法国亚维农主教宫博物馆、比利时孟斯美术馆、西班牙马德里索菲亚皇后现代艺术馆、德国卢德维克博物馆、瑞士伯尔尼美术馆、新加坡国立美术馆到巴黎当代艺术博览会、布鲁塞尔国际当代艺术博览会以及欧洲和亚洲的许多重要画廊,这十年来举办了近六十次个人画展,出版了二十多本画册,好评如潮,影响越来越大。他的画独创一格,在具象与抽象之间,开辟出一个方向,展示内心世界一派幽深的景象。他的画具有文学性,抵达当代艺术所缺乏的一种精神境界。

    经过这十年,人们愈来愈认识到高行健不仅是小说家、剧作家,而且是一位身兼戏剧、歌剧、电影导演、画家这样的罕见的全方位艺术家,也还是一位有论著的思想家。如今高行健的成就已有目共睹,荣誉也不断接踵而至。获得瑞典诺贝尔文学奖和意大利费罗尼文学奖之后,他又连续获得法国荣誉骑士勋章(2001年)、美国终身成就学院金盘奖(2002年)、卢森堡欧洲贡献金质奖章(2010年)、纽约公共图书馆雄狮奖(和帕慕克等四位诺贝尔奖得主一起2007)等,此外香港中文大学、法国普罗旺斯大学、台湾的台湾大学、中央大学、中山大学皆授予他荣誉博士,而今年比利时布鲁塞尔大学和台湾元智大学又分别授予他荣誉博士和桂冠作家称号。也无怪2008年意大利米兰艺术节给他颁发了一项特别致敬奖,正如颂词中宣称:



对于2000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灵山》、《一个人的圣经》和《我给老爷买鱼竿》这些真正杰作的作者高行健来说,全能的艺术家才是唯一确切的称谓,他既在自我内心的深处探幽,又在他的故乡旷漠无垠的自然中跋涉,他丰富多重的想象,跨越东、西方文化,成了我们这“后革命”时代现实的标志。他不仅是一位作家,也是诗人、文学批评家、剧作家、画家和导演,正是米兰艺术节一直追求和坚持的主要目标。高行健最近还投入电影创作,在他精彩的影片《侧影与影子》中透过一个个如梦的画面,可以看到他创作的漫长旅程。米兰艺术节今天要向这位真正纯粹的思想探索的先行者致敬,并期望他对艺术创作的执着和创造力持续不断让全世界的自由精神为之感动。这也是一个大写的无限的艺术之理想。



    如今他的作品已译成三十七种语言,全世界广为发行。他的剧作也在欧洲亚洲、南、北美洲和澳洲频频上演。当年在中国大陆禁演的剧作《彼岸》竟然已成为美国许多大学戏剧教学的剧目。对他的作品和思想的研究已见诸欧美和亚洲的许多大学,其影响正不断扩大。香港中文大学和法国普罗旺斯大学的图书馆分别设立了他的资料和研究中心。我和潘耀明兄计划出版一套“高行健研究丛书”。我们相信,从严格的意义上说,高行健的研究还没有开始,我们想通过这套丛书,让人们更清楚地认识到,二000年破天荒地为汉语写作争得第一个诺贝尔文学奖的高行健,名符其实,他不愧是具有高度原创性的天才作家。对他进行研究,其意义将十分深远。

二0一0年十月五日

于美国





《高行健研究丛书》总序



刘再复  潘耀明



    我们决定组织和编辑《高行健研究丛书》,基于以下三点基本认识:

  (一)高行健是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华人作家,重要的并不在于这顶桂冠,而在于高行健确实在小说、戏剧、绘画、电影、美学和思想诸多领域成就卓越。他的文学作品已翻译成三十七种文字,他的剧作在世界各国不断上演,他的水墨画也在欧洲、亚洲和美国的许多美术馆频频举行个展,已是当今世界确认的一个罕见的多方位的文学艺术家。华文世界和各国对他虽然已有许多评论,但深入的研究应该说方才起步,我们编辑这套丛书旨在提供一个学术园地,翻译和出版有关他的研究专著。

   (二)高行健的作品不仅有丰富的精神内涵,而且艺术形式变化多端。他善于创造新文体、新形式,并诉诸充分而绵密的理论阐述,形成他独特的创作美学,为当代的文学艺术创作提出了许多新的命题,提示了新的途径和方向,值得作深入的探讨和研究。

   (三)高行健的作品和思想既传承了历史悠久的中国文化传统,又超越民族文化而具有普世的价值。他的写作不局限于中国社会而且面向世界,也毫不回避当今时代人类面临的种种困境,提出的疑问与思考都十分透彻,具有思想家的高度和深度。诸如,他提出的尽可能贴近真实,没有主义,超越政治和意识形态;告别现代性和后现代,摆脱二十世纪泛马克思主义的阴影,消解革命的神话,从抽象的人性和人权的空谈回到脆弱的真实的个人处境,以及对自我的观审,凡此种种都发人深省,不仅对文学艺术创作与研究而言,对思想界也是切中当今时代脉搏的重要命题,都需要深入探讨。

    我们这一套丛书不求出版的数量,只期待确有见地的研究专著,以便推动对高行健作品的研究,从而为当代文学艺术提供一个思考和交流的园地,想必会有深远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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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9 21:45:17 | 只看该作者
高行健近十年创作年表

刘再复整理

二OOO年
    澳大利亚和美国哈普克林出版社(Harper Collins Publishers)先後出版《灵山》英译本,译者MabelLee教授。
    法国,黎明出版社出版《一个人的圣经》法译本:Noel Dutrait 教授和Liliane Dutrait合译。
    瑞典,大西洋出版社(Editions Atlantis)出版《一个人的圣经》瑞典文版,译者马悦然院士。
    法国文化部订购的剧作《叩问死亡》脱稿。
    意大利,罗马市授予他费罗尼亚文学奖 (Premio  Letterario  Feronia)。
    瑞典学院授与他诺贝尔文学奖,他作了题为《文学的理由》的答谢演讲。
    法国文化电台广播《周末四重奏》全剧。
    法国,罗浮宫举办的巴黎艺术大展(Art Paris,Carrousel du Louvre)他的画参展。
    法国,黎明出版社出版《文学的理由》法译本,译者Noel Dutrait教授和Liliane    Dutrait。
    德国,出版他的《戏剧论文集》德译本(Nachtliche Wanderung) ,译者Natascha    Vittinghoff等。   
    德国,弗莱堡的莫哈特艺术研究所 (MOrat-Instiut  fur  Kunst  und    Kunstwissenshaft和巴登——巴登的巴若斯画廊  (Galerie  Franc Pages, Badcn  baden)都分别举行了他的个展。
    瑞典电台广播《独白》。
    法国席哈克总统,亲自提名授与他国家荣誉骑士勋章。

二OO一年
      台湾,联经出版公司出版《八月雪》、《周末四重奏》、《没有主义》和艺术画册《另一种美学》。
      香港,天地图书有限公司出版《灵山》和《一个人的圣经》的简体字版。
      香港,明报出版社出版《文学的理由》和《高行健戏剧选》。
      法国,富拉玛丽容出版社(Editions  Flammarion)出版《另一种美学》的法译本,Noel Dutrait教授和Liliane Dutrait合译。
      法国,阿维农市政府在大主教宫(Palaisdes Pages,Avignon)举办他的水墨画的大型回顾展。阿维农戏剧节期间,同时上演了《对话与反诘》和《生死界》,举行了《文学的理由》的表演朗诵会。
      比利时,朗斯曼出版社(Edi(ions Lansman)出版法文版的《高行健戏剧集之一》,已绝版的法译本《对话与反诘》也由该社重新出版。
      瑞典皇家戏院上演《生死界》。
      瑞典大西洋出版社出版瑞典文《高行健戏剧》,收入《生死界》、《对话与反诘》,《夜游神》、《周末四重奏》,译者马悦然院士。
      台湾,亚洲艺术中心举办他的画展并出版他的水墨画册。
      英国,Flamingo出版《灵山》英译本,译者Mabel Lee教授。
      台湾,《联合文学》出版〈高行健专号〉(No.198,二OO一年二月号),转载《夜游神》。联合报系举办了该剧的排演朗诵会。
      台湾,联合文学出版社出版儿童读物选载他的短篇小说《母亲》  ,几米绘画。
      台湾,国立历史博物馆举办“墨与光高行健近作展”并出版画册Darkness& Light。
      台湾,中山大学授与他荣誉文学博士学位。
      香港,艺倡画廊举行他的个展并出版画册《高行健的天地》。
      香港,无人地带剧团演出《生死界》  ,导演郭树荣。
      德国,莫拉特艺术研究所(Morat-Institut fur Kunstund Kunstwissenschaft,Freiburg)举办他的个展并出版画册《高行健水墨1983—1993》(GaoXingjian TuscAmalerei1983一1993)    。
      德国,DAAD Ber Liner Kunstlerprogramm出版他和杨炼的对谈《流亡使我们获得什么?》德文译本,译者Peter Hoffmann。
      巴西,  Editora Obievtiva出版《灵山》葡萄牙译本,译者Marcos de Castro。
      意大利,Rizzolt出版社出版《文学的理由》(译者Maria Cristina Pisciotta)和《给我老爷买鱼竿》意文译本,译者A1essandra  Lavagnino。
      意大利,Eizioni Medusa出版他和杨炼的对谈《流亡使我们获得什么?》意文译本。
      西班牙,Ediciones del Bronce出版《灵山》西文译本,译者Joan Hemandez,Liao Yanpmg。
      西班牙,Columna出版《灵山》卡达兰文译本  (Pau Joan Hernandez,LiaoYanping)  。
      墨西哥,Ediciones El Milagro出版他的戏剧集《逃亡》,还收入《生死界》、《夜游神》、《周末四重奏》译者Gerardo Deniz。
      意大利,Rizzoli出版社出版他的画册《另一种美学》意文版。
      葡萄牙,Publicacoes Dom Quixote出版《灵山》葡文译本,译者Carlos Aboim de Brito。
      日本,集英社出版《一个人的圣经》  ,译者饭塜容教授。
      韩国  ,Hyundaemunhakbooks Publishing出版《灵山》韩文译本。
      德国,Fischer Taschenbuch Verlag出版社版他的短篇小说集《海上》  ,译者 Natascha Vittinghoff;《灵山》德文译本,译者Helmut Forster-Latsch,Marie-Luise   Latsch,Gisela Schheckmann  。
      斯洛维尼亚,Didakta出版社出版《给我老爷买鱼竿》斯文译本。
      马其顿,Publishing House Slove出版《给我老爷买鱼竿》马文译本。
      美国,Pennsylvania,University in Erie,Gannom 的The Theater Schuster演出《彼岸》  。
      瑞典,诺贝尔奖百年大庆应邀在瑞典学院发表演讲,题为〈文学的见证——对真实的追求〉 。

二OO二年
      法国Aix-en-Provence大学授与荣誉文学博士学位。
      意大利Rizzoli出版社出版《灵山》意文译本(译者Mirella Fratamico)  。
      西班牙,Ediciones del Bronce出版《一个人的圣经》
      西文译本,译者Xin  Fci,Josc  Luis  Sanchez  。
      西班牙,Columna出版《一个人的圣经》卡达兰文译本,译者Pau Joan Hcrnedcz。
      挪威,H.Aschehoug&Co.出版《灵山》挪威文译本,译者Harald Bockman,Baisha Liu。
      土耳其,DK Dogan Kitap出版社出版《灵山》土耳其文译本。
      塞尔维亚,Stubovi Kulture出版《灵山》塞文译本。
      台湾,文建会邀请他访台,出版《高行健台湾文化之旅》一书。
      香港,中文大学授与他荣誉文学博上学位。
      香港,Radio Telvision HongKong英语广播《周末四重奏》,英国BBC、加拿大CBC、澳人利亚ABC、新西兰RNZ、爱尔兰RTE和美国La Theatre Works分别转播。
      西班牙,马德里索菲亚皇后国家美术馆(Museo Nacional Centro de Arte Reina Sofia)举办高行健水墨画个展并出版画册。
      荷兰,J.M.Meulenhoff出版社出版《给我老爷买鱼竿》荷兰文译本。
      澳大利亚和美国的哈普克林出版社(Harper Collons Publishers)和英国的Fla-mingo分别出版《一个人的圣经》  ,译者Mabel Lee教授。
      美国,哈普克林出版社出版画册《另一种美学》(Return to Painting)的英文版。
      美国,美国终生成就学院(American Academy of achievement)在爱尔兰的都伯林举行高峰会议,授与他金盘奖,他以《必要的孤独》为题作了答谢演说。同时获奖的还有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爱尔兰现任总理。
      美国,Indiana,Butler大学戏剧系演出《生死界》  。
      台湾,台北,国家剧院首演大型歌剧《八月雪》  ,由他本人编导,许舒亚作曲。台湾戏曲专科学校承办演出,文化建设委员会主办并出版《八月雪》中英义歌剧本及光碟片。台湾公共电视台转播演出并制作《雪是怎样下的》电视专题节目。台湾,联经出版公司出版高行健执导《八月雪》现场笔记《雪地禅思》,周美惠著。台湾,中央大学和交通大学分别授与他荣誉文学博士学位。交通大学还同时举办他的个展,出版画册《高行健》  。
      韩国,Hyundaemunhakbooks Publishing出版社出版《一个人的圣经》韩文译本。
      韩国,Minumsa出版社出版他的戏剧集韩文译本,收入《车站》、《独白》、《野人》。
      泰国,南美出版有限公司出版《灵山》泰文译本。
      以色列,Kinneret  Publishing  House出版《灵山》意第绪文译本。
      埃及,Dr-A1-Hilal出版社出版《灵山》阿拉伯文译本。
      加拿大,Vancouver,Western Theatre剧团演出《逃亡》  。

二OO三年
      日本,晚成书房出版《高行健戏曲集》,收入《野人》、《彼岸》、《周末四重奏》,译者饭塜容教授、菱沼彬晁。
      日本,集英社出版《灵山》日文译本,译者饭塜容教授。
      意大利,Rizzoli出版社出版《一个人的圣经》意文译本,译者Alessandra C.Lavagnino。
      丹麦,Bokforlaget  Atlantis出版社出版《一个人的圣经》丹麦文译本,译者Anne  Wedelle-Wedellsborg教授。
      芬兰,Otavan  Kirjapaino  Oy出版社出版《灵山》芬兰文译本。
      葡萄牙,Companhia de  teatro  de  Sintra剧团上演他的剧作《逃亡》。
      西班牙,Ediciones  del  Bronce出版《给我老爷买鱼竿》西文译本,译者Laureano  Ramirez。
      西班牙,Colomna出版《给我老爷买鱼竿》 卡达兰文译本,译者Pau  Joan  Hernandez。
      香港,无人地带剧团上演他的剧作《生死界》,导演邓树荣。
      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出版《八月雪》(Snow  in  August)英文译本,译者方梓勋教授(Gilbert G.P.Fong)  。
      法国,巴黎,法兰西喜剧院(ComedieFranaise)首演他的剧作《周末四重奏》,由他本人导演。
      比利时,蒙斯市立美术馆(Musee desBeaux  Arts de Mons)举办他的水墨画回顾展。
      法国,巴黎,阿赞出版社(Edi(ions  Hazan)出版米歇·特拉格(Michel Draguet)的论著画册《高行健,墨的情趣》(Gao Xingjian,Le Gout de  L'onCFC)  。
      法国,爱克斯一普罗旺斯市壁毯博物馆(Musee des Tapisseries,Ville d'Aix·En-Provence)举办“高行健无言无词水墨画展”,并出版展览画册Ga。Xingjian,nimots,nj signes  。
      法国,马赛市举办“2 0 0 3高行健年”(L'Annee  GaoXingjian,Marseille)  ,这一大型综合性的艺术计划囊括了他的诗歌、绘画、戏剧、歌剧电影创作和研讨会。马赛市老慈善院博物馆(Musee de la Vieille  Charitee)举办了以他的诗歌“逍遥鸟”(L'Errancc de l'Oiseau)为题的大型画展。马赛市体育馆剧院首演他的剧作《叩问死亡》(Le Queteur de L a mort)  ,由他本人和罗曼伯南(Romain  Bonnin)导演。在马赛现代艺术展览馆举行“围绕高行健,当今的伦理与美学”国际研讨会,马赛渡轮出版社(Editions Transbordeurs)出版了研讨会的论文集Autour de Gao Xingjian,ethique et esthetique pour aujourd'hui  。马赛Digital Media Production出版“马赛高行健年”记录片《市中之鸟》(Unoiseaudans L a ville)  。
      法国,巴黎,索依出版社(Editions  Seuil)出版他的画册《逍遥鸟》(L'Errance  deL'Oisean)  。
法国,巴黎,国际当代艺术博览会(FoireInternationale  d'Art Contemporain)  克罗德·贝尔纳画廊(Claude  Bernard  Galerie)展出他的水墨画。
      法国,获颁世界文化学院院士。
      意大利,特利斯特,托班德钠画廊(Galleria Torbandena e  Teatro  Mmicla,Trieste)举办他的个展,出版画册《高行健一九八三一一一九九三》。
      美国,米尔沃科,黑格梯美术馆(Haggerty  Museum  of  Art,Milwaukee)举办他的个展。
      美国,文学月刊《纽约客》二月号和六月号(New  Yorker,feb,june,2003)分别转载他的短篇小说《车祸》和《圆恩寺》,译者Mabel  Lee教授。
      美国,文艺期刊《大街》七十二期(GrandStreet 72)转载他的短篇小说《给我老爷买鱼竿》,译者Mabel  Lee教授。
      美国,  Hollywood,The  Sons of  Besckett  Theatre  Company剧团演出《彼岸》  。
      美国,New  York,The  Play  Compagny剧团演出《周末四重奏》。
      美国,California大学,Davis戏剧舞蹈系演出《夜游神》。
      美国,Massachusetts,The  Theater  Department  at  Wheaton  College  in  Wheaton演出《彼岸》  。
      澳大利亚,Sydney,悉尼大学剧团演出《彼岸》  。
      瑞士,Nneuchatel,Theatre  des  Gens剧院演出《生死界》。
      匈牙利,布达佩斯,Theatre  de  Chambre  Holdvilag剧院演出《车站》。
      土耳其,DK  Dogzar  Kitap出版社出版《—个人的圣经》土文译本。
      西班牙,巴塞罗那,ElCobre Ediciones 出版《文学的见证》西班牙文译本。

二OO四年
      西班牙,El  Cobre  Ediciones出版《没有主义》,译者Laureano  Ramirez  Bellrin  。
      美国和澳大利亚的Harper  Collins  Publishers出版社以及英国的Flamingouu出版社出版他的短篇小说集《给我老爷买鱼竿》,译者Mabel  Lee教授。
      法国,巴黎,索依出版社出版他的戏剧集《叩问死亡》(Le Queteur  de  la  mort)  ,收入该剧和《彼岸》、《八月雪》三个剧本。该出版社同时出版他的文论集《文学的见证》  (Le  Temoingnage de  la  Litterature),译者诺埃乐·杜特莱教授,利丽亚娜·杜特莱(Noel et Lliane  Dutrait)  。
      台湾,联经出版公司出版《叩问死亡》中文本。
法国,巴黎,克罗德·贝尔纳画廊(Claude Bernard Galerie)举行他的个展。
      加拿大,Alberta,Alberta大学戏剧系演出《对话与反诘》。
      新加坡,The  Fun  Stage演出《生死界》。
      西班牙,巴塞隆纳当代艺术中心(Centre  de  Cuhura  Contemporania  de Barclona)的“2004年世界文学节(Programacio  Kosmopolos.K04)”举行他的个展“高的世界——高行健艺术的面面观”(EL  Mon  de  Gao-Una  visita  a  l'  obra  de  GaoXingjian) 。
      越南,河内,NHA XUAT BAN CONG AN NHAN DAN出版社出版《给我老爷买鱼竿》越南文译本。
       台湾,联经出版社出版刘再复的论著《高行健论》。
       西班牙,巴塞罗那,Elcobre 出版社出版他的论著《另一种美学》,译者Chistina  Carrillo Albornoz de Fisac。
      美国,波斯顿(Boston),波斯顿大学演出《彼岸》。
      波兰,波兰电台广播《车站》。
      法国,巴黎,Claude Bernard画廊举办他的个展,并出版画册《高行健水墨》。
      法国,巴黎当代艺术博览会(FIAC)Claude Bernard画廊以他的个展参展。

二00五年
        法国,马赛歌剧院上演《八月雪》,他本人执导。
        法国,巴略(Bagneu),雨果剧场上演他的剧作《生死界》。
        希腊,雅典,东西方文化中心(East West Center)上演《夜游神》,导演Anton Juan。
       德国,巴顿-巴顿(Baden-Baden),Frank Pagès艺术画廊举办他的个展,出版画册《高行健水墨作品》。
      意大利,米兰,RCS Libri S.p.A. 出版社出版《给我老爷买鱼竿》意大利文译本。
      新加坡,新加坡美术馆举办高行健绘画大型回顾展,出版画册《无我之境,有我之境》。

二00六年
      意大利,威尼斯戏剧双年展上演《对话与反诘》,导演高行健和Philippe Goudard。
     意大利,圣-米尼亚多(San-Miniato),Fondi 剧场上演他的剧作《逃亡》。
        台湾,应台湾大学台湾文学研究所邀请,作系列的录像讲座四讲,分别题为《作家的位置》、《小说的艺术》、《戏剧的潜能》和《艺术家的美学》。
     法国,Seuil出版社出版论文集《高行健的小说与戏剧创作》,杜特莱教授主编。
      法国,巴黎艺术博览会(Art Paris)有他的画参展。
      法国,巴黎,Claude Bernard画廊举办他的个展,出版画册《高行健》。
      德国,柏林,法国学院举办他的水墨画个展。
比利时,布鲁塞尔当代艺术博览会(Brussels 24th Contemporary Art Fair),法国Claude Bernard 画廊以他的个展参展。
      瑞士,伯尔尼美术馆举行他的个展。
      韩国,首尔,Bando 剧场上演他三部剧作《绝对信号》、《车站》和《生死界》。
      美国,The Easton Press出版社出版将《灵山》收入现代经典丛书,出版该书的珍藏本。
      美国,纽约公共图书馆颁发他的雄狮图书奖。同时获奖的还有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土耳其作家巴穆克和诺贝尔和平奖得主美国作家威塞尔。
      美国,布来克斯堡(Blacksburg),威尔基尼亚科技学院和州立大学(Virginia Technical Institute and State University)演出《彼岸》。
      德国,他的第一部影片《侧影或影子》由他本人和Alain Melka及 Jean-Louis Drmyn 执导,在柏林国际文学节首演。
      澳大利亚,HarperCollinsPublishers 出版社出版他的《文学的见证》英译本,译者 Mabel Lee教授。

二00七年
      意大利,巴勒尔摩(Palermo),Libero 剧场上演《逃亡》。
      西班牙,巴塞罗那,ElCobre 出版社出版他的《没有主义》西文译本,译者Sara Rovira  Esteva。
      德国,科布伦斯(Coblenz),路德维克博物馆(Ludwig Museum)举办他的大型回顾展,Kerber出版社出版画册《世界末日》。
      美国,耶鲁大学出版社出版《文学的见证》英译本,译者Mabel Lee教授。
      美国,印地安那州,圣母大学 Snite 美术馆举办他的个展,出版画册《具象与抽象之间》,该大学同时举办他的文学戏剧和电影创作讲座,朗诵了他的新剧作《夜间行歌》,演出他的三个剧作《彼岸》《夜游神》和《逃亡》的片段,导演Anton Juan。
      美国,昆西(Quincy),Eastern Nazarene College学院演出《彼岸》。
      美国,克里夫兰(Cleveland),Cleveland Public Theater剧场上演他剧作的选段。
      美国,纽约,人道主义和世界和平促进者亲穆仪大师(Sri Chinmoy)授予他“以一体之心升华世界”奖。
      瑞士, 苏黎世国际当代艺术博览会(Kunst 07,Zuric,Suissa)有他的画参展。
      瑞典,出席瑞典笔会举办的“狱中作家日”诗歌朗诵会,朗诵了他的诗《逍遥如鸟》,瑞典文译者Madeleine Gustafsson。
      法国,Contours出版社出版《侧影或影子:高行健的电影艺术》的英文画册《〈Silhouette/Shadow〉:The Cinematic Art of Gao Xingjian》。
      法国,巴黎,Niza 剧团上演《生死界》,导演Quentin Delorme。
      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出版他的戏剧集《逃亡与叩问死亡》的英文译本,译者方梓勋教授。
      香港,中文大学和法国普罗旺斯大学两校图书馆签署合作协议:共同收集高行健的数据,建立网页、数据和人员交流。  
    新加坡,捐赠新加坡美术馆他的巨幅水墨新作《昼夜》,应邀出席该馆为他举行的接收仪式。他的影片《侧影或影子》同时在新加坡“创始国际表演节”公演,谁先觉画廊举行他的水墨画个展,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举行文学讲座。

二00八年
      法国,巴黎艺术博览会(Art Paris)有他的画参展。
      法国,巴黎Claude Bernard画廊举办他的个展。
       西班牙,马德里,法国文化中心上演《生死界》,导演Marcos Malavia。
       德国,Karlsruhe,ZKM 美术馆举办《高行健水墨画展》。
       玻利维亚和秘鲁,国际戏剧节(FITAZ)上演《生死界》,导演Morcos             Malavia。
       英国,华威大学邀请他作有关文学与戏剧创作的演讲。
       法国,普罗旺斯大学成立高行健资料与研究中心,同时举行研讨会朗诵会幷放映《侧影或影子》。
       法国,亚维农戏剧节,蜻蜓怒吼剧团上演他的剧作《彼岸》,导演Anais Moro。
       韩国,Homa Sekey Books出版社出版他的戏剧集《彼岸》,同时收入《冥城》、《生死界》、《八月雪》,译者吴秀卿教授。
       俄国,Daukar 杂志(2008 No.5)刊载《周末四重奏》俄文译文。
       台湾,《联合文学》出版高行健专辑,刊载《关于侧影或影子》一文以及他的这部电影中的法文诗的中译文《逍遥如鸟》。
台湾,联经出版事业公司和香港明报月刊出版社同时出版他的论文集《论创作》,新加坡青年书局出版该书中文简体字版。
      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出版他的《山海经传》的英译本,译者方梓勋教授。
      香港,法国驻香港澳门总领事馆和香港中文大学联合主办“高行健艺术节”(Gao Xingjian Arts Festival):举行国际研讨会“高行健:中国文化的交叉路”,放映他的影片《侧影或影子》及歌剧《八月雪》,上演《山海经传》,蔡锡昌导演。艺倡画廊举办画展幷出版《高行健水墨新作2007-2008》,香港中文大学图书馆同时举办了特藏展《高行健:文学与艺术》。香港中文大学举办他的讲座《有限与无限-创作美学》,明报月刊举办讲座《高行健`刘再复对谈:走出二十世纪》。
      匈牙利,Noran 出版社出版《灵山》匈牙利文译本,译者Kiss Marcell。
       西班牙,巴塞罗那,ElCobre出版社出版《高行健的剧作与思想》西班牙文译本,收入《八月雪》、《夜间行歌》、《叩问死亡》、《生死界》、《彼岸》、《周末四重奏》《夜游神》等七个剧作以及论文《戏剧的可能》,Circulo de Lectores 基金会出版该书的精装本。
       西班牙,马德里,Teatro Lagrada剧团上演《逃亡》,导演Sanchez Caro。
       波兰,波茨南,Wydawnictwo Naukowe出版社出版戏剧集《彼岸》,同时收入《生死界》,译者Izabella Labedzka教授。
       荷兰,Leiden,Koninklijke Brill NV出版社出版<Gao Xingjian’s Idea of Theatre> ,作者 Izabeela Labedzka 教授。
      德国,法兰克福,S. Fischer出版社出版短篇小说集《给我老爷买鱼竿》,,译者Natascha Vittinghoff 教授。
      意大利, Titivillus Edizioni出版社出版《逃亡》,译者Simona Polvani。
      意大利,巴拉姆(Palmo),Theatro Incontrojione剧场上演《逃亡》。
      美国,匹茨堡(Pittsburgh),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大学演出《彼岸》,导演邓树荣。
      美国,纽约城市大学戏剧系(The City University of New York)演出《彼岸》,导演Donny Levit。
      美国,Custavo Theater剧场演出《彼岸》。
      美国,芝加哥(Chicago),Halecyon Theater剧场演出《彼岸》。
      美国,斯沃斯穆尔(Swarthmore),斯沃斯穆尔学院(Swarthmore College)演出《彼岸》。
      西班牙,巴塞罗那,Circulo de Lectores 基金会与 Sanda 画廊联合举办他的画展,该基金会赞助他本人导演的电影短片《洪荒之后》画展开幕式上首演。画展继而在La Rioja的Würth 博物馆展出,ElCobre 出版画册《洪水之后》。
      西班牙,巴塞罗那,Romea剧院上演《逃亡》。

二00九年
     叙利亚,Kalima出版社出版《灵山》阿拉伯文译本。
     西班牙,拉利奥拉(La Rioja),Companyia Artistas Y 剧团演出《逃亡》(Festival Actuel de la Rioja)。
     意大利,米兰艺术节(La Milanesiana)上演他的剧作《夜间行歌》,译者Simona Polvani,导演Philippe Goudard。
     意大利,都林(Turino),Teatro Borgonuovo de Rivoli 剧团演出《车站》。
     葡萄牙,Würth Portugal 公司和桑特拉现代美术馆(Sintra Museu de Arte Moderna)联合举办他的大型画展。
     葡萄牙,埃武拉(Evora),La Cie A Bruxa Teatro 剧团上演《生死界》。
     法国, 埃尔斯坦,Musée Würth France Erstein 博物馆举办他和德国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格拉斯的双人联展。
     比利时,布鲁塞尔,Bozar Thé&acirc;tre 剧场演出《生死界》。
     比利时,布鲁塞尔,J.Bastien Art画廊举办他的个展。
     比利时,利耶日,现代与当代艺术馆(Musée de l’Art Moderne et de l’Art comtenporain de Liège)举办他的个展。
     台湾,台北,书林出版有限公司出版《绝对信号》英译本,译者邱子修。

二0一0年
      英国,伦敦大学亚非学院举办“高行健的创作思想研讨会”,有关论文由杨炼编辑成书《逍遥如鸟》,台湾联经出版公司出版。
     法国,巴黎美国大学(The American University of Paris)出版社外国作家文丛(Sylph Editions,The Cahiers Series)出版他的剧作《夜间行歌》的英文译与法文本,英,译者Claire Conceison。
     法国,巴黎,木剑剧场(Thé&acirc;tre de L’Epée de Bois ,Cartoucherie) 上演《夜间行歌》和《生死界》,导演Marcos Malavia。
     法国,普罗旺斯(Aix-en-Provence)图书节举办《灵山》阅读周。
     台湾,联经出版公司出版他和方梓勋教授合作的《论戏剧》,还在他获诺贝尔文学奖十周年之际出版《灵山》的纪念版,收入他在中国写作该书时旅途中拍摄的四十幅照片。
     台湾,《联合文学》发表中文本《夜间行歌》。
     台湾,亚洲艺术中心举办他的个展。
     台湾,《新地》杂志举办世界华文作家高峰会议,他作了演讲,题为《走出二十世纪的阴影》。
     台湾,元智大学授予他桂冠作家称号。
     台湾,国立台湾大出版中心出版他的讲座录像《文学与美学》。
     西班牙,巴勒马(Palma,Mllorca),CasalSolleric 美术馆举办他的大型回顾展并出版画册《世界的终端》。
     比利时,布鲁塞尔自由大学授予他荣誉博士。
     比利时,布鲁塞尔,J.Bastien Art 画廊举办他的个展。
     捷克,布拉格,Academia出版社出版《灵山》捷克文译本,译者Denis Molcanov。
     卢森堡,欧洲贡献基金会授予他欧洲贡献金质奖章。
     日本,东京,国际笔会东京大会的文学论坛开幕式上,他作了演讲,题为《环境与文学,我们今天写甚么?》。
     塞尔维亚,诺维萨特(Novi Sad),青年剧场上演《逃亡》。
     立陶宛,立陶宛作家协会出版社(Lithurnian Writers’ Union Publishers)出版《灵山》立陶宛文译本。


2010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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