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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make摄影的报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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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报业新闻 时间: 2011年12月31日 来源: 南方都市报 | 作者:郑梓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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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荷)凡·高《1889自画像》(右)SethJohnson重制 |
| | | (法)大卫《马拉之死》(右)ChristianStrevy重制 |
| | | (法)让·奥古斯特·多米尼克·安格尔《大宫女》(右)CraigWhite重制 |
| | | (意)桑德罗·波提切利《春》(右)GianlucaFabrizio重制 |
| | | (法)欧仁·德拉克洛瓦《自由引导人民》(右)FanchonBonnefois重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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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obe的大名相信无需介绍,Photoshop是这个视觉饕餮时代的盐,你未必知觉,但它却在你的视觉体验中无孔不入。但Adobe并不甘于只帮女性消除照片上的青春痘、皱纹或腰腿间的肥肉,也不屑于支持各种移花接木偷梁换柱,而是把触角伸向了经典艺术作品。这个名为“Remake”的项目是Adobe公司和网站Booooooom合作发起的,设立10000英镑的奖金,号召大家尽情发挥想象力,用摄影重新创作或者演绎(re-creating and re-staging)经典艺术杰作,而且要求作品不能在电脑中进行特效加工。凭借Photoshop扬名立万的Adobe公司发起的竟是一场“反PS”的摄影创作,岂不怪哉?尽管规则中明确排除以当代艺术作品为模仿对象,但从最终作品呈现效果看来,这场想象力的自由搏击本身却是一种极具当代艺术特征的行为。
摄影和绘画的话题无独有偶。最近,摄影家薛华克状告画家燕娅娅“抄袭”自己照片的官司备受关注,无论判决如何,像照片的绘画和像绘画的照片之间的纠结似乎从来都没有消失过。虽然照相机取代速写本成为越来越多的画家的“写生”工具,甚至连创作时的底稿也不再是靠传统的造型能力,而是将照片通过投影仪打在画布上,依样画葫芦,但是用绘画的方式“复刻”出和别人的照片几近孪生的作品,个中蹊跷就颇费口水了。
事实上,摄影和绘画千丝万缕的瓜葛由来久矣。当摄影术历经长时间孕育胎动最终降临人世时,惊奇的赞誉和恐慌的诋毁几乎同期而至。有人用不无浪漫的笔调写道:自然已经将铅笔握在手中。美国思想家、诗人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认为:银版术是绘画中真正的共和国风格,画家置身一旁,让你描绘自己。传说英国画家J.M.W.特纳在第一次目睹达盖尔银版术之后惊慌失措,说“这是艺术的末日”。
但现实与特纳的悲观估计相反,绘画没有被终结,相反,摄影的童年时期无可救药地沉湎于绘画的审美“威权”,在1839年以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摄影身陷于自己能否被认定为艺术的纠结中,早期摄影的审美趣味在总体上是追随绘画的,现实中摄影只是部分地接替了绘画的日常性复制和写实功能。
一种“牺牲理论”贯穿于19世纪中叶的摄影批评,这种理论认为摄影必须牺牲它那种纤毫毕现的细节刻画能力,以减弱清晰度或突出明暗的方式,消减原罪般的化学特性和机械特性,从而呈现高雅古典绘画的外在形态,以便在艺术殿堂上获得一席之地。卡梅伦夫人的模糊影像被看作是摄影纯真性的回归,不少摄影家极尽所能地要拍出“伦勃朗式”的人像,画意摄影成为身处夹缝中的早期摄影的避风港,甚至有人试图通过对绘画的模仿构建一种“高雅艺术摄影”,以区别于令人自卑的、缺乏精神涵养的机械复制。波德莱尔对这种“高雅艺术摄影”提出了尖锐的批评:“将一大堆庸俗的男男女女聚集在一起,把他们打扮得像狂欢节中的屠夫和洗衣的女佣……操作者自我标榜说他正在根据古代历史,重复那些悲剧性的或高雅的场景”,在波德莱尔看来,这些恰恰是摄影庸俗性的集中呈现,是新兴的中产阶级低劣品位对高雅艺术的亵渎,甚至是文明的倒退。
今天,无论是当初最热情的赞美还是最尖刻的批评,都已不再能激起人们争辩的热情。追随绘画没有让摄影获得期望中的名声与合法性,大众品位的江河日下也未必肇始于摄影的流行。摄影最终在一种视觉的民主化语境中找到了最坚实的立足点,消除了童年时期的自卑,某种程度上获得了文化上的主体性。而经历了从古典到现代再到后现代的语境变迁,任何一本正经的争论都难逃被解构、挪用、重构的命运。Adobe和Booooooom都没有为Remake这个项目提供一种多么冠冕堂皇的解释,有人说这是用摄影向伟大的艺术经典致敬,更多的人说这无非是一场恶搞,就像摄影对它童年时期心理阴影的一种“报复”,当年摄影家们无比虔诚地在胶片上追寻着拉斐尔、伦勃朗的光影与质感,今天高雅却变成一种十分可疑的标签,当安格尔的《大宫女》被替换成胡子拉碴的裸男,波提切利的天使变成肥肚腩的中年男子,形式的模仿越是精到,解构便越是彻底。相比之下,同样被拿来演绎的布列松的摄影名作,却无论如何也产生不了同等的效果。
绘画有绘画要做的事,摄影有摄影要做的事,拍出一张油画或者画出一张照片,充其量不过是一种娱乐。
撰文:郑梓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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