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看网络与语文教学 李镇西 这种“震荡”最终将达到何种程度,今天无法预料——也许它根本没有“最终”。它对教育已经产生的影响,人们评价各异,褒贬不一。比如,对于学生接触网络的现象,有人认为这是素质教育应该提倡的,并将其视为“信息时代教育改革的必然结果”;但是相当多的人却认为这会影响学生的正常学习,而且网络上不健康的信息将有害于学生的成长。具体到语文教学上,我注意到这样一种有意思的现象,一些教师一方面赶时髦似的将电脑多媒体技术生搬硬套地强加到语文教学中以体现其“现代教育气息”,而一方面对学生上网忧心忡忡,甚至竭力反对,担心学生网络技术在一天天增强的同时各种能力却在弱化(比如不再接触社会生活,不再读经典名著,传统书写和写作技能下降等等),于是呼吁要“让学生的语文学习回归传统”。 网络时代如何进行语文教学? 语文教学离不开对学生进行读写训练,而读写又离不开生活中的人际交往和交流。古人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又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正是说的“读”“写”与“交往”的关系。因此,多年来我们提倡学生多读多写并走向生活,的确是符合语文学习的特点的,而且这个特点至今仍然未变。但是,在互联网技术发展到今天,我们应该思考语文教学如何在保持其特点的同时又体现出鲜明的时代性,并随时代的发展而发展。否则,固守被僵化了的所谓“传统”必然取消语文教学本身。 互联网的发展是不可抗拒的,它对学生的诱惑更是难以抵御的。我们应该对此加以研究,对学生进行引导,最大程度地发挥其积极因素并限制其消极影响。我认为,对语文教学而言,网络将带来阅读方式、写作方式和交往方式的革命,我们应该将这种“革命”融入新一轮语文教学改革,使语文教学获得新的生命力。 网络将带来阅读方式的革命。传统的阅读方式是书籍阅读,阅读的过程更强调朗读、吟诵和咀嚼,在这样的阅读中获取精神养料,提高读写能力,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但“熟读唐诗三百首”得有个前提,就是不学数理化,不学外语,也没有电影、电视、电脑等现代娱乐方式和媒体的诱惑。而今天的孩子正处在这中诱惑的包围之中,这正是孩子们今天语文学习和我们进行语文教学必须面对的现实条件。如何在有限的时间里获取更多的有用信息?这是网络时代给我们提出的课题,也是网络对阅读方式提出的挑战。与传统阅读相比,网络阅读不仅仅是阅读载体发生了变化,而还具有信息多、内容新和阅读速度快的特点。面对网络,读者更多的不是诵读,而是选择。我当然不是说要用网络阅读完全代替传统阅读,如果这样也是很可怕的,因为这就将意味着传统的中断乃至终结。但是,我们在继续对学生进行传统阅读训练的同时,也 应该主动指导学生正确地进行网络阅读。在网络阅读中,传统过程中的读书笔记、资料卡片、圈点勾画等等方式都已经不需要了,而网络阅读有着其自身的一套方法。如何选择需要的信息?如何搜索相关的主题?如何在众多的信息中辨析有用的信息?如何在电脑上编辑储存这些信息?等等。这都需要教师对学生进行指导和训练。现在许多教师的语文教学都在进行研究性阅读的尝试,而网络阅读则为研究性阅读提供了极好的条件。 网络将带来写作方式的革命。写作需要真情实感,而真情实感源于对生活的感受和思考,这一写作原则我想永远也不会变。但网络时代的写作方式却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这个变化,首先体现在书写工具上,由以往的纸笔相触变成键盘操作;其次体现在写作过程中,以往写作中的酝酿、草稿、修改等程序在电脑上可能完全被打破或重新排序;再次体现在文本形式上,由过去的手稿或印刷品变成了网络页面、电子邮件或软盘,人工字迹不复存在。由于这些特点,电脑(网络)写作在速度上大大优于传统写作方式。也许书写方式的变革远不止这些,但仅仅是这几点,就应该引起语文教师的关注。我们应该指导学生如何进行电脑(网络)写作,让他们能够得心应手地运用现代媒体技术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根据我的教学体会,我认为,网络写作给语文教学带来的最大优势,是教师对学生的作文批改更加便捷而直观。过去传统的作文批改方式,是教师在学生交上的作文本上修改批语,这不但加重了教师的工作负担,而且效率很低,效果还不一定很好。现在,我们可以让学生交软盘,然后在多媒体教室里,把任何一位学生的文章展现在所有学生的电脑显示器上,让所有学生参与作文批改。另外,不少人对学生的网上用语很是忧虑,担心造成语言文字污染。我认为,语言是用来交际的,特定环境下使用特定的语义符号,只要不影响思想交流,就应该予以宽容。如果这些“文字”妨碍了交流,自然会被淘汰。 网络将带来交往方式的革命。语文离不开交往,因为“语文”本身就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语文”只有在交往中才有意义,才有生命。今天,我们对“交往”方式的理解不应该太狭隘,以为只有同一时空面对面的交往才是交际。古人曾把“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视为一种理想的境界,而在互联网时代,这已经不是少数人才能达到的境界了。近年来,许多“网上生存”实验的成功,已经证明个人与社会的交往形式可以不以物理空间的转换为必要条件。语文教学应该正视交往方式的变革,对学生进行正确的引导。比如,对于网上聊天,现在人们往往只看到其副作用,而不知道,这些副作用恰恰是我们由于没有加以引导、放任自流才产生的。许多人对网络虚拟世界存在着误解,以为虚拟世界的一切都是“虚拟”的,是不真实的。其实,以我的感受,虚拟世界除了交往者之间的身份姓名等因素可能是虚假的之外,思想感情往往(注意,我说的是“往往”)是很真实的。因为消除了任何心理障碍,没有了任何直接的利益关系,心灵之间的交流反而变得纯洁而透明起来。另外,网络所带来的交往方式的革命还体现在师生关系上,过去在传统的语文课堂上,无论教师如何强化自己的民主平等意识,站在讲台上的教师和坐在下面的学生这种客观的布局,就很难让师生之间真正有一种平等对话的关系。而在网上,每一个终端都是一个交往主体,电脑之间信息交换实际上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这就使师生之间的交往成了真正平等的主体之间的交往。 网络所带来的阅读方式、写作方式和交往方式的革命已经并且还将继续引起语文教学的革命。语文教师不应该无视这一趋势,而应积极地迎接这一挑战,以推动语文教学事业的发展。最后,我还想强调的是,网络给语文教学所带来的主要是方式上(技术上、形式上)的变革,而非内容和精神的变革,更不是要将语文教学导向“技术化”的工具主义。虽然,它可能也会影响到语文教学的内容,而且也必然会丰富我们的教学手段,但作为一门人文学科,语文教学所蕴含的“语文素质”(包括知识、能力、思想、精神、人格、信念等等),则是不会变的;而语文教育的宗旨——通过“语文”对学生进行人格教育,进而推动社会文明的进步,则依然是我们永远的追求。 5、精神生产 有效阅读 袁卫星 在讨论作文怎么教的问题之前,我认为有一个问题是必须首先解决的,那就是教什么样的作文。是“应试”的作文呢,还是“应需”的作文?“应试”的作文以迎合评价获取高分为目的;“应需”的作文则在培养学生书面语言表达能力的同时,发展学生精神、提高学生审美趣味、净化学生心灵。 毫无疑问,现在的作文教学是偏向于应试的。我很少听说有教师教学生写诗,原因很简单,考试作文,题材再放宽,体裁再不限,也是“诗歌除外”。然而,十七八岁,正是诗意盎然的年龄,青少年学生理应属于诗歌;一个能写好诗歌的人也是不会拙于遣词造句、谋篇布局的。 应试的作文教学带来了严重的后果,学生书面表达能力堪忧。江苏省高考作文阅卷组在2001年高考作文阅卷报告中写道:“许多作文语言的基本功差,连话也说不清;有些学生热衷于使用欧化的语句;一些考生无法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句子写不顺,错别字过多……”如果要上升到文化底蕴、精神底子的层面,那就更要让人摇头了:“从总体上看,29万份作文试卷大多数是缺乏书卷气的,简而言之,不像有文化的人写的,不像读过书的人写出来的。”(江苏省高校招生委员会主办的《招生考试报》2001年第2期) 新课标的阶段目标,在书面语表达的教学方面,在中学阶段使用了“写作”的概念。写作,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一种精神生产的实践行为,而不是单纯的训练与考核,因此它的本体应当是精神而不是技巧,它的内涵应当是感悟而不是习得。这就要求我们在完成科学而又严格的书面表达基本技能训练的前提下,返璞归真,注重学生精神领域的深广开掘,让学生写有思想有灵魂的精神产品。 怎样才能让学生写出有思想有灵魂的精神产品呢?基于写作,在阅读中思考,在阅读中感悟显得十分重要。这种阅读,我称之为有效阅读。 我们的学生并不是没有阅读。抛却电子阅读之类的新生事物不论,传统的书本阅读从来也没有离过他们的手。数学课上还有壮着胆子看武侠小说的呢!掏掏他们的口袋,或许还会有袖珍读物。目的不明,盲目性和随意性大,针对性和有效性小,这是当前中学生阅读的一大毛病。不求甚解、马马虎虎,“只是眼睛在书页上跑过,只知道故事的极简略的梗概”(叶圣陶:《阅读是写作的础》),这是当前中学生阅读的又一痼疾。他们缺少的是读解。这里有两个层面,一个层面是具体实在的文学层面,叩问作品文本意义的生成过程;另一个层面是博大精深的哲学层面,揭示人的自我存在,探索人生的价值意义,展开对生存世界的理解。两个层面他们都缺少深入,不,甚至是缺少进入。这也难怪我们的学生,那些优美的文章就是在课上,也被我们老师通过划分划分段落、归纳归纳中心等方式肢解得支离破碎,或者贴标签贴得面目全非。 基于写作的阅读是对作品的拥有,而不是熟悉,更不是知道。知道一件作品很容易,比如《简·爱》,你只要不像某部电影里的无知青年一样把它说成是“简单的爱情”就可以了;熟悉一部作品也不是难事,把《简·爱》粗略地翻上一遍,你就会了解夏洛蒂·勃朗特的这部代表作写了主人公简·爱在里德太太家、劳沃斯寄宿学校、桑菲尔德庄园和圣约翰家的经历。而要拥有一件作品就有相当的难度,当简·爱这个“矮个子,脸色不佳,不好看”的女孩子义无反顾地来到被大火烧瞎了眼睛、孤独无依的罗彻斯特身边的时候,一种渴望平等的女性意识和对维多利亚传统的叛逆精神激起了你的共鸣,唤起了你对崇高人格的肯定与追求,这,才是拥有了《简·爱》。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同一件作品,往往有一些人为作品中生离死别的场面而流泪;但是另外一些人觉得这些场面只是全部情节中的片段,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反而对作品中某个人物的某句语言,某个动作,某种表情,甚至是一个细节化的眼神赞赏不已、激动不已、感叹不已。这两类人中,毫无疑问,后一类人容易在写作上获得成功。因为他们在阅读中掌握了怎样在写作中适应读者的审美需要。余秋雨就是这么说的,我以为很有道理。 如果要给基于写作的阅读分一分层次,那么,首先是“读”,读通全文,读出文章的字面含义、表层意思,也即泛览、感知;其次是“解”,解析要点,解出文中重要语句的深层含义,也即精研、沉思;再次是“悟”,悟出内涵,悟出自己的“哈姆雷特”,悟出适于自我的人生哲理和永恒意义,也即体会、创造。 举以《〈宽容〉序言》(人教版高中语文第二册)一文为例:在“读”的层面,学生给文章各部分加上小标题,并且根据小标题复述这个寓意深长的寓言故事;在“解”的层面,学生思考并理解文中的重要语句,思考并把握文本的主要形象,思考并挖掘故事所蕴含的意义;在“悟”的层面,学生回顾历史或者直面现实,分别找出房龙所说“出于懒惰的不宽容”“出于无知的不宽容”“出于自私自利的不宽容”这三种不宽容的例子,找出房龙先生特别憎恶、恐惧和担忧的是官方的、群体的、社会性的不宽容的例子,发表简要评论。至此,一篇《用现代眼光看〈宽容〉》的作文是比较容易写好的。 写到这里,我想用一句话来概括我的主要观点:中学作文教学应当在精神生产的定位下教学生从有效的阅读中迁移——迁移材料迁移观点迁移方法,把读写真正有机地结合起来;此外,再做一些写作兴趣培养(如为学生谋一方“发表”——哪怕是口头——的天地)、写作习惯养成(如写日记,写日得)的工作。 (作者单位:翔宇集团江苏宝应县中学 225800) 6、重要的是那一条走廊 袁卫星 很多时候,我把自己整个地交给音乐,交给门德尔松、舒伯特,交给魏因加特纳、卡拉扬,交给帕瓦洛蒂、多明戈……我希望在音乐长河的缓缓流淌中,有一条古典、纯美的游鱼不会因物质而搁浅,不会被世俗所猎取。 其实在日常生活,尤其是教育中,我也是一条快乐的游鱼,有着湿润和滑腻的幸福的外衣,有着时时浮现的内心欢乐的鳃红。我被感动喂养着,哪怕是一丁点,也足以消受一生。 睿者的指引 我生于1970年。这个年代出生的人,接受理想化的东西多一点,对2000年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宏伟蓝图充满向往。因此到现在,我都是理想主义者,甚至理想得有些过了头,成了幻想。这就有了工作和生活中的许多痛苦,有了性格命运中的悲剧因素。 我小时候的理想是做个军人。这不仅是因为我父亲是军人,更重要的是那一套绿军衣绿军帽在我拍人生第一张照片的时候武装过我。尽管部队没有去成,但在骨子里我把自己看成军人,以父亲为偶像,直到今天,我在风一样走路雷一样做事的时候,还常常有这样的幻觉:我是一名军人。这也是精神病的一种,好在目前还没有分裂的迹象。 读初中开始我有作品在报刊杂志发表。拿到稿费对于贫寒的家庭来说是一件令人振奋的事。这时候我便有了人生的第二志愿:当不了军人就当作家。父亲不反对我拿稿费但反对我当作家。反对的原因是“文革”给他留下了惨痛的回忆,而我只踩到了一点尾巴,没有蛇咬的经历;反对的后果是高中毕业我愣是进了师范,用父亲的话说:“现在可以吃安稳饭了。” 毕业分配,放弃留校的我被家乡文化局看中,要我去搞专业创作,肺病严重的父亲咯出血来力阻,孝顺的我二话没说回了中学母校执教鞭。可“人生不如意事常有八九”,在我工作不到三个月,父亲竟撒手人寰。我悲痛至极,拾起笔来,写下许多欲哭无泪的文字。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年,我在父亲坟上磕过三个响头之后,还是以“借调”的方式去了市文化局任创作员。在文化圈里我是如鱼得水。当我成为作协会员并有幸向陆文夫、范小青等知名作家当面讨教的时候,我有一种类似于在那艘著名的沉船船头“飞”的感觉。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正当风动我帆、水扬我心的时候,一份《莫让优秀青年教师流失》的政协提案把我以行政命令的形式急招回课堂。面对曾经的出发点和眼前的停泊地,把钢笔换回粉笔的我有一种“迷不知吾所如”的感觉。而恰在这个时候,一位裤管挽得高高的农民,给了我睿者的指引。 那是一个细雨的午后,这位农民父亲打着土布的雨伞来找他的孩子。这是一堂寻常的语文课,课开始仅有五分钟。我说:“有什么急事,你把孩子叫走吧。”那位父亲连连摇头:“这怎么可以?这可是语文课!让他听完这堂课我再带他走。”于是,这堂课有了一位特殊的听众——一位打着土布雨伞站在教室外边滴雨檐下的父亲。于是,这堂课我上得特别投入,就像一位高超的琴师,在五十多名学生的心弦上拨弄了一曲…… 从此,我踏进课堂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堂课是我也是学生乃至学生家长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当我和我的学生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应当为这堂课的平庸苍白而惭愧,也不应当为这堂课的碌碌无为而悔恨。从此,我走下讲台想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今天这堂课,学生收获了没有,我收获了没有;课的哪一个环节处理得特棒,哪一个环节还有待提高?从此,我尘封我的作家梦,把人生航向修正为:做一个特立而不独行的语文教师,记住学生,并让学生记住。 ——这一年,已是1996年,我把它看做是我教育生涯的真正开始。 成长的阶梯 1996年8月,又是一纸行政命令,把我从中学母校江苏张家港市凤凰中学调入国家级示范高中江苏省梁丰高级中学任教。 调入梁丰不久,时年26岁的我就在一次由学校领导主持的青年教师座谈会上喊出了“学校给搭多长的梯,我就能登多高的楼”的口号,学校领导当即应了一句:“你要登多高的楼,学校就搭多长的梯。”这真是一拍即合。这一年,我成为市教坛新秀;第二年,成为市教学能手;第三年,成为全国中语会教改研究中心理事;第四年,成为市学科教改带头人;第五年,成为市首届名教师;第六年,“双破一拔”,成为全市最年轻的中学高级教师……其间,全国中语会、全国青语会、《语文学习》《语文教学通讯》《江苏教育研究》等分别以“教坛新星”“封面人物”专栏等形式向语文界教育界作了荐介。 在这“登高”的过程中,有两件事我永生难忘: 第一件事是我刚到梁丰不久,赶上学校一年一度的对外公开课活动,语文组要开课。组长找到我,说:“你亮亮相吧,这是一个证明你自己的机会!”我爽快地答应了。这时候有人跟我说:“你真傻,为什么人家不开偏叫你开?那是欺生!”我不以为然,觉得开课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机会,它锻炼人,别说让我上,不让我上我还要争取呢!结果那堂以“语文课堂需要情感世界融通”立意的《一碗阳春面》课一炮打响,300多位来自全国各地的听课教师(甚至有部分学校的司机)到最后自发起立,和50多名学生一起高歌了一曲《好人一生平安》,不少人是抹着眼泪离开阶梯教室的。我落了个“煽情派”的名声。不少听过这堂课的老师多年以后见到我还说:“那一碗阳春面,好吃!”以后我常揽开课的瓷器活干,我坚信,开的课多了,绣花针也会变成金刚钻。 第二件事也与公开课有关。那是1999年,我执教“张家港市首届名师展示课”。因了陈钟梁先生那句“教什么永远比怎么教重要”,也因了我对“诗意的呼唤和语文的回归”的主张,我以我在读高中读大学以及工作后的三首同题诗《致宝岛》为教材,向全市同行公开执教《亲近诗歌》一课。那天,市教委主管教育教学业务的副主任卢元钦先生匆匆赶来。他坐在前排靠近走廊的地方,不看我“表演”,只看学生“表情”。课后,听课老师走去一空,他留下来问学生:“老师平时常上这样的课吗?”这给我心头一震。——是啊,是不是平常每堂课都能像展示课一样,用心去做呢?翌日,我接到卢先生书面评课,洋洋数千言,热情鼓励,是他听课当夜写的。感动之余,我写下教育手记:“从今天开始,我会觉得,每堂课都是公开课,每堂课都有卢先生坐在那里。” 自由的呼吸 2001年8月,在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与现实斗争之后,我和我的两位同事加盟民办翔宇教育集团。如果说我和我的同事也算是人才的话,那么,正如媒体所言,这似乎是继文革下放之后第一例苏南往苏北的教育人才流动。我图的是什么?职位?待遇?不,更重要的是拥有一份自由的呼吸。在翔宇,我用读书滋养底气,用思考带来灵气,用实践造就名气,感觉到人生进入了一个快车道。 到翔宇之后,读书方面最大的收获是开始孤身一人,孤灯一盏地与思想家对话:孔子、墨子、老子,佛学大师、禅学大师,梁漱溟、冯友兰、熊十力,草原部落、北大抽屉,苏格拉底、奥古斯丁、康德,维特根斯坦、海德格尔……思想家赋我以哲理,使我开始跳出学科教学的小圈子,从更广、更深的层面上去探求教育的哲理和诗意。 到翔宇之后,思考得最多的问题是如何在教育中发展学生的精神,洗礼他们的灵魂,点燃他们的思想。我提出三句话:让学生学会感动,让学生学有思想,让学生学出意义。列宁说过:“没有‘人的感情’,就从来没有也不可能有人对真理的追求。”这就是感动的意义。罗曼·罗兰说,30岁——有人才开始,有人已经死了。这就是思想的价值。存在主义大师尼采说过:“懂得‘为何’而活的人,差不多‘任何’痛苦都忍受得住。”这就是意义的作用。 到翔宇之后,实践让我焕发出生命的活力:我在阅读教学中定位“读—解—悟”,在写作教学中定位“学—思—创”,开始探索“专题式语文学习”:《感悟亲情》《善待生命》《重返历史》《神游未来》《亲近大师》《超越自我》。我在教室布置发表栏,在课堂设立演讲坛,在学校成立学生出版社,鼓励(甚至是鼓动)学生亮出观点,发表见解,形成思想。我借用奥地利精神医学家弗兰克博士的“Logotherapy”(意义治疗法),利用日常生活中纤弱的细丝,为我班上的每一位学生编织出意义和责任,找到“充实”…… 1996年至今,我在思考中实践,在实践中思考,已发表教育教学论文100多篇,散见于《人民教育》《北京教育》《上海教育》《江苏教育》《中学语文教学》《语文学习》《语文教学通讯》等刊,其中12篇获全国一等奖,8篇获江苏省一等奖。与人合著的《中学语文教与学》一书获得了全国中语会首届语文教研成果大赛专著类一等奖。在《中学语文教学》发表的文章有6篇被列入封 面要目。《教师之友》连续18期推出我的专栏文章《今天怎样做教师》。为此,有人说我是论文专业户,更有人说我是论文获奖专业户。我不否认我喜欢写论文,但有两条我是努力去做的:我写我“思”,我写我“创”。我已在我的教育生涯中把写论文作为呼吸的一种方式,无论我吸进的是什么成分,都希望呼出氧气——我愿是一枚思想的绿叶——而我的葱茏来自于实践的土壤。 到翔宇之后,我每月都以“杏坛小札”的形式编印一期个人当月教育教学文集《寻找失落的人文》,每期4-5万字,几乎所有的文字都会在下月见诸教育报刊,这让我的笔一刻也不能停下来。惟存教育网站的柳栋先生还以兄长般的友情为我在互联网上安了名为“卫星话语”( www.yessay.net)的“家”(个人主页),“小札”自此有了电子版,有了网上读者,我更加掂出了手中的笔的分量。 江苏省宝应县氵已水中心小学辗转偶得《寻找失落的人文》两期,他们在征得我同意之后,全本复制,人手一份。又邀我去讲解。在那个冬至之日,我从上午8:30讲到11:30,中间没有休息。来得早的,据说空着肚子坚持听完,其间多有流泪;来得迟的,因为座位有限,就坐(甚至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里听。寒风中的这份真情让我觉得,重要的不是我的题为《做一个理想教师》的讲解,而是那一条走廊。通过这条走廊,我分明走进了一个明亮温暖的空间。 回首来路,忽然间觉得,这一条走廊无时不在,那上面有信任于我的学生家长,有警醒于我的教委主任,有厚望于我的前辈同行…… 7、没有思想就没有个性 李镇西 1984年——也就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三年,我迷上了魏书生。那时魏书生还远远不是名人,但《语文教学通讯》一篇介绍他的小文章,就足以成为我“画瓢”的“葫芦”。于是,我语文教学的每一个环节上,都尽可能“逼真”地向他看齐:“课堂教学六步法”、画“知识树”、控制“三闲”……不能说这些学习一点效果都没有,但从总体上看,我并没有取得魏书生老师那么辉煌的成绩。当时,我很苦恼,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后来,随着教育实践的积累和教育思考的深入,我才渐渐认识到:从某种意义上说,任何教师的教育都是不可重复的,因为教育的魅力在于个性! 是的,任何一个杰出的教育专家或优秀教师,其教育模式、风格乃至具体的方法技巧都深深地打着他的个性烙印。也就是说,他们的生活阅历、智力类型、知识结构、性格气质、兴趣爱好 以及所处的环境文化、所面对的学生实际等等因素,就决定了任何一个教育专家都是惟一的、不可重复的。这就是为什么不少人苦苦“学习”于漪、魏书生却老也成不了第二个于漪、第二个魏书生的原因,也是为什么许多优秀教师的先进经验难以大面积推广的重要原因。我这样说,当然不是反对向优秀教师学习,而是想说,向优秀教师学习主要是学习其教育思想,而不是机械地照搬其方法;而且,其先进的教育思想也必须与自己的教育实际和教育个性相结合,只有这样才能将别人的精华融进自己的血肉。因此,我非常赞同程翔老师的观点:“我们必须以自身为基础来吸取消化别人的先进经验。我们学习于漪老师,并非把自己变成于漪老师;我们学习魏书生老师,也并非把自己变成魏书生老师。其实,即使你想变成于漪、魏书生也是不可能的。他们所达到的高度是属于他们自己的高峰,别人是不可企及的;你只能重新创造一座属于自己的高峰。这个高 峰就是结合的产物。”(《中学语文教学》1999年第1期) 如果要比较“学术”地解释什么是“个性”,我想在众说纷纭的答案中选取这样一种比较通俗的解释:“……狭义的个性通常指个人心理面貌中与共性相对的个别性,即个人独具的心理特征。”(《教育大词典》)事实上,这个解释并没有完全揭示我们平常使用这个词时约定俗成的含义。平时我们说的“个性”,更多的是指一个人在天赋、能力、兴趣、气质、行为等方面表现出来或潜在的独特性甚至独一无二性。关于个性的重要性,我曾在一次学术会议上,听顾明远先生说过这样的话:“个性的核心是创造性。”虽然这话当时就引起了争议,但我想至少个性与创造性是直接相关的,压抑个性发展就会抑制创造性欲望和创造性人才的成长。因此,让教育充满个性,这应该是教育改革的方向。 语文教育,本来应该是最具个性的教育。因为第一,语文教育所借助的载体——文章,是人类精神的结晶,通过任何一篇我们所感受到的都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精神宇宙;第二,感受这些精神宇宙的心灵,也是独一无二的精神宇宙;第三,担任“心灵导航”的语文教师,对语文内容的感受、领悟、解读等等,也深深打上了其精神世界独一无二的烙印。因此,有个性的语文教育应该是理所当然的,而没有个性的语文教育倒是不可思议的。但是,现在的语文恰恰成了最公式化的学科:以前的教学程序是告诉学生“时代背景”“作者介绍”“段落大意”等等,现在的教学技巧是教会学生选择A、B、C、D。这当然不能一味指责教师“素质低”——在教材统一、“教参”统一、备课统一、练习统一、考试统一的背景下,教师本身的个性空间都受到严重的挤压,谈何发展学生的个性? 只有个性才能发展个性,没有教师的个性便谈不上学生的个性,这几乎是不需要论证的真理。然而目前,语文教育特点对教师个性的呼唤与语文教学现状对教师个性的压抑却形成尖锐的矛盾。怎么办呢?无非是在两个方面双管齐下:一方面是寄希望于整个国家语文教育改革的深入,为语文教学开拓越来越广阔的个性天地;另一方面是语文教师自己努力提高自身的素质,在与应试教育的“周旋”(“周旋”就包括了应对与超越)中形成自己的教育个性。对于前者,随着基础教育课程改革的启动和语文新课程标准的实施,我们可以依稀看到一些希望;对于后者,当然很难,但只要努力,也绝非达不到。就以前面提到的魏书生老师,不就是在应试教育的荆棘丛中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个性的路子吗? 语文教育的个性,当然是通过阅读教学、作文教学等具体的教学过程乃至教学技巧体现出来,但从根本上说,教学个性决不仅仅指某一项教学技艺的“别出心裁”,而是指一位教师整个的教学风格。富有个性的风格的形成,需要我们在多方面进行努力,比如实践积累,比如博览群书,比如善于采名家之长,等等。但其中最关键的一点,是善于思考,要有思想。 风格的背后是思想。一提起真正的大家名家,我首先想到的不是他们哪一堂课,而是他们所提出的教育(教学)思想或观点——于漪的“人文教育观”,钱梦龙的“主体·主导·主线”,张孝纯的“大语文教育”,魏书生的“民主加科学”,程红兵的“语文人格教育”,韩军的“新语文教育”……也许他们的这些思想观点至今仍有争议,但这不妨碍我把他们的个性首先看成是思想的个性。思想源于思考。同样是教了10年书,有的老师可能相当于只教了一年,因为他不断地重复自己,只有实践而没有思考;而有的老师则真是教了10年,因为他在不断思考中,每一年乃至每一天都不简单重复走过的路。思考,积累成思想;而思想,形成教育者的教学个性。 我始终认为,作为“知识分子”的教师应该是一个思想触觉十分灵敏的人;追求真理,崇尚科学,独立思考,应该是每一个教育者坚定的人生信念。作为思想者的教师,在踏踏实实地做好每一件具体教育工作的同时,我们还应该让思考的火炬照亮我们实践的每一个环节:备课的时候,能不能先抛开“教参”用自己的心灵直接与作者对话?阅读教学的课堂上,能不能在讲清楚“考试重点”之后,学生也谈谈自己独到的见解?作文教学,能不能在命题和批改等方面除了研究高考作文动态,也多琢磨学生的写作心理?面对无法避开的题海,能不能动一番脑筋进行筛选和提炼?每上完一堂课,能不能通过写教学手记对其得失进行一下反思?面对每一个学生,能不能在关注他们表面上的学习态度、学习方法和学习成绩的同时,更研究一下他们的心灵?此外,我们在认真上好每一堂课的同时,能不能关注一下语文界、教育界、整个社会乃至天下的风云变幻? 我们在尊重并继承古今中外一切优秀教育理论与传统的同时,能不能以追求科学、坚持真理的胆识,辨析其中可能存在的错误之处?甚至对一些似乎已有定论的教育结论,我们能不能根据新的实际情况、新的理论予以重新的认识与研究?…… 我现在仍然学习魏书生,当然,同时还学老一辈的于漪、钱梦龙,学同龄人程红兵、高万祥,学比我年轻的许多后起之秀,但我不会再把他们的具体做法当成“葫芦”来“画瓢”了,而是通过他们的教学方法而感受他们的灵魂,从他们的思想中汲取养料滋润我的思想,以形成我的教育个性。因为我越来越感觉到:教育个性当然不仅仅体现于思想,但没有思想绝对就没有个性。 9、个性化的语文课与语文教师的个性 李海林 最近听了几堂语文公开课,都是各个学校选出来的优秀教师,看得出来也都是作了充分准备的,所以课上得很周正,找不到什么漏洞,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好。但是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喝了一碗温吞水,不解渴,不爽气,课堂上沉闷得很,学生的反映可以叫做冷漠,我作为听课老师是没有留下什么印象的,想来学生也不会有很大的收获。我边听课边仔细分析,从设计上来说,该有的都有了,有多媒体,有设问,有板书,有背景材料,有课外延伸,老师作实是想了一些办法的;从技术上来说,各个环节的把握,各种手段的运用,也都还熟练,有些地方还颇见匠心,整个课堂的起承转合也都还自然,从这些方面来说还是一堂比较好的课。那么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什么地方没到火候呢?我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是一堂没有个性的课;没个性,败了口味,坏了兴致。 语文教学必须要有个性,这是语文教学最重要的要求,也是最一般的要求;没有个性的语文课很难成为一堂好课。这是由语文教学的本质决定的。语文教学最本质的东西是什么?是学生与语文的内在交流,哲学家称之为“对话”,语言学家称之为“言语主体与言语作品之间的信息交换”,心理学家称之为“同化”和“顺应”,说的都是一个意思,就是学生与语文的内在交流。一堂语文课是否成功,主要就看在学生与语文之间是否发生了这种内在的交流,以及这种内在的交流是否深刻,是否流畅,是否完整。在这个过程中,“学生”与“语文”都是个性化的、不确定的。每一个学生是一个世界,都有属于他自己的感觉世界和认知世界;所谓“语文”也是一个多层面多角度的存在。这两个不确定性就决定了语文教学是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的,相反,在语文教学中,越是不统一的越是有意义的,越是个性化的越说明学生与语文之间发生着深刻的、流畅的、全面的内在交流。由此可见,个性化是语文教学成功与否的标志之一,是成功的语文教学的必然表现。在实践中,也只有个性化的语文教学才能打动学生的心灵,才能启发学生的智慧,才能真正完成语文教学的任务。我们的学生在语文课堂里有一种期待,他们在等待惊喜,他们期待着老师带给他们一个独特的世界,一个新发现、新体验的世界。 那么,这种个性化的语文教学来自何处呢?来自语文教师的个性。 有什么样的语文教师就有什么样的语文教学,个性化的语文教学来自有个性的语文教师。语文教师的个性既是他个人的一种魅力,又是他的教学素质、教学境界的一种必然要求。语文教师的这种个性包括哪些具体内容呢? 第一是对语言文字的独特感觉,即独特的语感。语感是一个人的言语智慧的集中体现,是一个人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心理成果。作为一个语文老师,他的语感是他开展语文教学的最重要的前提,也是保证他的教学个性的不可或缺的素质条件。从心理语言学这个角度来说,语文教学的目的,就是实现教师语感向学生的转移,也就是把教师的语感转化为学生的语感。现在有些教师之所以只能照着教参上课,只能人云亦云、照本宣科,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没有自己独特的语感,他本人对课文没有深切的体验,没有真实的震撼。一个人的语感是很细腻、很敏感的,一个语文老师从自己独特的语感出发来教语文课,这堂语文课就有了吸引人的地方。我觉得是不是可以这样说:语文课教什么,就是教语感;语文课怎么教,就是按人对语言文字的感觉教,按语感教。语文教学本来是可以很简单的,就是让学生感觉语言文字嘛,其他技术、模式、程序、方法之类的东西,都必须统一在这一点上才有意义,否则就是形式主义。 第二是对人生的独特感悟。语感是什么,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很复杂,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它与一个人对人生的感悟是联系在一起的,与一个人的生活经历及其思想感情是联系在一起的。这里有一个心理学意义上的转换过程,一个人的生活及其思想感情与语言文字结合在一起,共同形成人的语感。正是在这样的意义上,我们说语感教学与人的精神底子联系在一起,甚至是二而为一的过程。因此我们对语文教师要有独特的人生感悟的要求,就不仅是一种思想素质的要求,更是一种语文教师的专业要求。在现实生活中,那些语感力强的人,往往也是精神丰富、内心充实的人;那些精神丰富、内心充实的人,往往也比一般人有着更好的语感力。在生活中,这种独特的人生感悟,往往体现为语文教师的人生激情,体现为语文教师对生活发自内心的诗意追求。对人生的独特感悟,指的就是语文教师对生活的这种美学志趣。 第三是语文方面的特长。语文教师的个性,很重要的一个方面,是他在语文方面的特长。有的语文教师,特别擅长朗诵,他的课就是以朗诵为主,有的时候尤其是上文学作品的时候,听他读一篇课文,他的教学任务就完成了一半。有的语文教师写有一笔好字,有些学生就是因为喜欢老师的那一笔好字而喜欢上他的课的。有的老师擅长写作,他的作文教学就是自己和学生一起写同题作文,给学生提供示范。有的老师非常喜欢古文,根底很深,上起文言文来如数家珍,轻松自如,把本来很枯燥的古文教得丰腴生动。那些有着某种特长的语文教师,往往把语文课上得很简单,往往没有过多的环节,过多的招式,就是直接把学生领到作品面前,和他们一起来感受语文之美,语文之妙。而他们的这些语文特长,正好为学生打开了一扇通向语文之美之妙的通道。过去我们主要是在教学技能意义上来理解语文教师的这些特长,如果我们从教学个性这个意义上来理解,庶几对语文教师的特长有更全面的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