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楷书的横画形势上倾,连带出某些短竖的相应倾斜。如“臣”字的变化:隶书“臣”字中间的短竖,基本呈垂直状,楷书“臣”由于横画的上倾,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短竖,垂直变为向内倾斜,如保持垂直,则与横画不相协调(图57)。另如“如”、“景”、“国”等均是如此。还有如“宀”头,隶书短竖多垂直,楷书则改为点、钩,想必也与横画斜势有关。
从整个汉字发展的历史看,篆、隶、楷书中线的倾斜程度基本呈递增趋势(图58)。
行草书为不定则字体,其线条的外在形态比篆、隶、楷变化多端。篆、隶、楷书中的横平、竖直在行草书中较少存在。行书离楷书较近,比草书略规则,草书则基本为曲线,而且,点画之间多连贯,原本的点、横、竖、撇、捺的形相已改头换面。如“不”草书作★,竖不再是直,而呈斜势,横、撇、捺则呈点状。可以说,草书的线基本都呈倾斜状,而且不是直线倾斜。
③角的性格
由于线与线之间的交叉,形成一定的角度。篆书多圆转少方折,角感不明显,故篆字给人圆融婉通的感觉。草书多曲线少直折,故而性格为流畅曲动。但隶书、楷书及行书由于顿挫转折,形成角度。
上面已经提到,隶书点画除却撇、捺、点具有固定倾斜性格外,横、竖多为平直,而楷书横多上倾,并连带了许多倾斜点画,故楷书的角度变化比隶书要丰富得多,亦即是说,隶书多直角或接近直角的类型,楷书则锐、钝、直角交织在一起。
除结构之外,线形也具有方圆或方圆融合之别。方者坚劲,圆者含融。而某些点画的方圆用笔也影响到结构。如龙门石刻中的点画多有刀痕, 而使结构转折的外轮廓多锐利感(图59)。
文字结字的角度,虽在各交叉处都有出现,而对其性格构成影响的,主要是一些外角,即作为字的外部特征的角。如“争”字的几种不同写法(图60):
a上部为楷书写法,但角度比b大,显得宽松随意;b则较紧张、锐利。下部“★”横折,a也较b平直,故a整字因角度的平缓而静穆,b因角度的锐利而紧结。c与d比较,c上部较平匀,相对于d角度小些。横折处c基本成直角,整字显得平静而稳定。d横折成钝角,故拙意较浓。
从这里我们也发现,在一个单元构架内(如方框)对字的性格构成影响的,主要为上部的外角。因为在几条线的交汇处,有锐角必有钝角。我们说b上部角最锐利,但其与下部交汇的角也便最钝,这个角对字并不构成太大影响。横折与第三横的交汇处也有角度,为钝角,比a\,c\,d的角度都大,但也不影响上部锐角造成的紧结感。
通过比较,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直角平稳庄重,锐角劲拔俊丽,钝角朴素古拙。而角度较大的锐角也多宽和平静。锐角多新意,锋芒毕露;钝角老成而天真,有古意;直角则四平八稳,少变化。
对照历代名作,汉隶中《礼器碑》、《张景碑》、《孔宙碑》等多平直,结构稳定。《张迁碑》多钝角及角度较大的锐角,结构古拙静穆。楷书中偏于隶者角度较大,天性平稳而有古意,如《静度造像记》、《爨龙颜碑》等;《张猛龙碑》额多锐角,比正文劲利,正文则俊伟;欧阳询、颜真卿楷书多平直,结构稳定匀称,颜《多宝塔碑》则锐气较足。
④中宫与四边
印刷体或美术字以调匀平稳为结构特征,无所谓中宫与四边。故凡言及中宫者,必是指书法的结字。包世臣云:“字有九宫。九宫者,每字为方格,外界极肥,格内用细划界一‘井’字,以均布其点画也。凡字无论疏密斜正,必有精神挽结之处,是为字之中宫。然中宫有在实划,有在虚白,必审其字之精神所注,而安置于格内之中宫,然后以其字之头目手足分布于旁之八宫,则随其长短虚实而上下左右皆相得矣[54]。刘熙载亦云:“欲明书势,须识九宫。九宫尤莫重于中宫,中宫者,字之主笔是也。主笔或在字心,亦或在四维四正,书着眼在此,是谓识得活中宫”[55]。所谓九宫,即将方块以井字格开,分为九格,而中心部位为中宫。就单字而言,一般皆把点画汇向中心,以形成点画之团结,字亦精神集中,稳定自若。
所谓四边,即字之上下左右四面。古人称为八面,大概是指除中宫外的八格,上下左右各有三面,而上与左、上与右、下与左、下与右各有一面重叠。四边向中心聚集,构成中宫与四边的关系。
然而,字之中心在中宫,一般是就楷书而言,而且是以平稳匀称为目的的。而实际上,正如人的中心并不在上下之间的中心而在中上部,而活动中的人之重心则上下左右不定一样,字之中心皆随字形之变而变,正如刘熙载所言“或在字心,或在四维四正”,此才是活中宫。除以平正为目的的中心中宫,我们还可列出偏出中心的中宫类型(图61):
a重心偏正上。
b重心偏正下。
c重心偏左上。
d重心偏左下。
e重心偏右上。
f重心偏右下。
中宫偏离中心部位,使字不再是静态状态下的稳定,而成为与上下左右相呼和的整体运动的一部分。从人的运动形态看,越是复杂而惊险的动作,重心越偏离中心,而人之所以在这种动作中不致倒地,一在于运动的速度衔接,二在于人体自身的调节平衡。前者如舞蹈,后者如杂技或慢动作的技巧舞蹈。在大草或狂草中,草字的独立性有时甚至被连带性所替代,从而形成整体的运动形态;而一些过渡性的字体,如隶楷,虽字字独立,不以线牵带,但其形通过重心的呼和也能产生整体效应。
⑤改变、省简与避让
古文字中字的点画形态没有太大的提按变化,隶书有蚕头雁尾,楷书有藏头护尾。但并非所有隶书的横画都有蚕头燕尾,也并非所有的楷书都藏头护尾。许多点画都作过简省,以合整体的主次与疏密。如a.“草字头”,依完整的点画应为★★或★★,若皆以横竖的完整笔法写,不免拥塞,而作点、挑、短撇处理,既省简了点画形态,又避免了点画冲突,而且使各点画之间形成势的团结。b.“光”字中间横画改为长挑,与下一笔撇重头尖尾正好形成避让,使整字变得稳定而灵活。c.“说”字“言”旁中两横简省成点,改变了原来皆为横画的重复,又节省了空间,形成疏密,透气而灵动(图62)。
在行草书中,将点画改变、省简与避让被广泛使用,以符合整体运动变化的需要。
避让不仅体现在点画上,偏旁之间或部分之间的关系也往往存在避让。如“明”、“辉”、“绪”三字均为左缩右伸,“昏”字上展下缩(图63)。
⑥奇正
在汉字点画中,横、竖为正,撇、捺为侧,这是汉字点画的自然对比状态。但在汉字书写过程中,横、竖之正也只是相对的。如《兰亭叙》中,几乎找不到很平的横画;许多竖笔,也作了倾斜。首行“九”字按常规写横折弯钩时折笔多为直,但王羲之却将之切向内,成弧度。“年”字竖画看上去较直,实际略偏于右,而“岁”上部竖笔,则明显左倾(图64)。从王氏书作可知其“若平直相似,状如算子,上下方整,前后齐平,便不是书”的观点。对比冯承素摹本与定武刻本,后者则明显将点画作了平正处理,少了前者的奇感。虞世南、褚遂良摹本也多自己发挥,虽较定武本清畅,但也少了冯摹本那样的“不正之风”。董其昌谓“古人作书,必不作正局,盖以奇为正,此赵吴兴所以不入晋唐门室也。《兰亭》非不正,其纵宕用笔处,无迹可寻,若形模相似,转去转远”[57]。董氏可谓的评,但其自书,亦是难以做到以奇为正。
再如《爨龙颜碑》中,许多相同的点画处以不同的方向与写法,亦便有了对比性,造就了奇的感觉。如“骑”字右部“奇”之两横,一为上扬,多楷则;一为平势,带波磔,而两者之间以中间微妙的两点勾通联系,长横与“马”部下一挑笔相呼应,故奇而又正,丝毫没有造作之感,也无半点不协调(图65)。除却点画的处理之外,偏旁部首等各部分之间的倾斜对应也可造成奇正感。再如《兰亭叙》中,“悼”、“终”、“清”、“群”等字便是如此(图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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