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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散文家作品选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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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3 05:39:15 | 只看该作者
想念伯父
杨培德
  杨培德,满族, 1953年2月生于吉林省辉南县。现为吉林省纪委监察厅驻省政务大厅监察室主任。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散文集《支点的抉择》《岁月流痕》《爱的合围》《北海临窗》等。

  夜半无眠,忽然想起了伯父。
  伯父是2004年4月14日去世的,他是属牛的,享年82岁。加上天一岁、地一岁,应为84岁,属于高寿,是喜丧。可是,他仍然不愿意死。听堂弟说,他死于心机梗死。住院时,他曾哀求堂弟一定给他的心脏安个支架,才5万元,他自己花。他说他不想死,还是活着好。可后来大夫不赞成安心脏支架,说他岁数大,身体又差,怕有风险,下不来手术台。在我的记忆中,伯父几乎永远是一副病歪 歪的样子,黑糊糊的中药汤他从来是不间断的一碗碗的喝。怕惹他生气伤身体,我的爷爷奶奶都像哄小孩似的让着他。60年代还专门买只羊,奶奶每天跑出好远,去小镇外的柳河岸边的柳树里放牧,为的是多给伯父挤出点奶喝,补补身子。这在当年的困难时期,是十分不容易的。
  父亲曾跟我说起他的这位唯一的哥哥,小时侯因我爷爷哥仨中有一人没有子嗣,就将我伯父过继出去做这位爷爷的儿子了,后来这位爷爷奶奶去世后,伯父又回来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了。
  而我父亲在林 业学校中专毕业后被分到林区工作并安 家,直到五十年代调到县里工作,才住 进了爷爷给父亲的两间土瓦房,其余三 间则由伯父一家和爷爷奶奶共同居住。
  我记得房子前后都有一片园子,除种上应季的蔬菜,还种上几棵山揸、樱桃等果树,要不是留着一把白山羊胡子的爷爷整日拿着拐杖看得紧,这些树上的果子,恐怕不等熟透,就要被我们这 些被爷爷称为“一群恶狼”的十几个孩  子们一扫光的(伯父和爸爸都是各自6个子女,且都是4男2女)。
   不知为什么,我们两家的关系在 国家经济困难的50 、60 年代变得非常紧张,一度不但相逢不说话,而且常常为了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
    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为了住房后面离马路边有2米多宽的一块园子,两家中间有一人多高的木棒障子隔离,因时间久了,歪歪扭扭的已经倾斜到我家的园子里,种下的几棵玉米已经伸不开腰了,母亲想拆了重新扶正。那天早晨还没有吃早饭,母亲领着我正在想拆障子时,伯父和伯母过来了,一看就有些不高兴的伯父一脸严肃的说:这障子不能这么夹了,要取正,并伸出手去,在粗大的木头做的房梁上比划了一下。母亲听了也是动了气,说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原先啥样就啥样……就这么一来二去,两家又吵起来了,可不知为什么,父亲一直没有站出来帮妈妈。为这事,母亲埋怨父亲活得窝囊,不出来帮她说话,就知道躲在屋里流眼泪。我当时正读小学,大人之间的事也搞不懂,更不知道“三尺巷”的故事,否则,我一定会讲给他们听,让他们知道“让他三尺又何妨”的典故……
  后来伯父去世时,在外地安家的二堂姐赶回来,临走时到我父亲家看看她的二叔、她的婚姻介绍人,说了一句颇有哲理的话:那时候,还不是因为穷的!我当是感触很深,俗话说,人穷志短,亲哥俩、亲妯娌之间的关系搞得那么紧张,还不是环境逼的?
  伯父是建国前参加革命工作的,当时身居县百货公司党总支书记,现在算起来,无非是科股级干部,但在小县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他话语很少,大脸盘上很难见到笑容,给人的印象是不好随便接近,很多人对他是敬而远之的。但他对我却是高看一眼的,可能因为我爱学习,与众人说我有才,将来是块当文官的料不无一定的关系。记得我初中毕业后,正赶上文化大革命的上山下乡运动,我14岁,不满16岁,可以暂不下乡。母亲怕我身小力亏,更是不同意,于是我就只好呆在家中待业。这期间,伯父曾十分关心我的工作,多次领着我去找关系、托人情,一趟又一趟的去办理“因病不下乡”及“待业证”等手续,正是这些难弄的手续,使我躲过了一场又一场的上山下乡运动,也躲过了种地之苦。这些在当时看起来的好事,现在反思起来也有些后悔,毕竟人生少了一堂农村天地的体验课,空耗了生命的几度青春,但这与伯父的好心是无干的,主要是那时的自己没有个主意。
  伯父对我的婚姻大事也是挂在心上的,他所在系统的一些好姑娘之所以愿意嫁给我这个当时地位低下的临时工,尤其是“愿意我要饭她挎筐”的我老伴,就曾经是他下属单位的一个收款员,当时这是一个众人眼热,岗位显赫的好工作,这与他夸我“早晚必然错不了”的前瞻眼光及他的威望不无一定的潜在影响。
  我参加工作考入省城后,回家过春节我都要带领几个弟弟去给他拜年,每次他都很高兴。听说我大儿子要结婚,他竟不顾高龄当天驱车几百里来参加“大孙子”的婚礼,令我好生感动。期间,我本着“敌对多年的中美关系都能解冻何况亲兄弟”的执著,终于将他们哥俩的关系握手言和,使他们此生没有为此再留下遗憾……
  其实,亲情是有力量的。尽管有时它会遇到阻力或遭遇障碍,但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人间永恒的是亲情——一种无形胜有形的、有时甚至是超越时空的强烈的牵挂和思念。
  如今,在伯父逝世近3周年的日子里,我怀着这种从来没有过的思念,写下这篇文章纪念他,他若地下有知,还会夸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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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3 05:40:03 | 只看该作者
     兰儿

                    任成凤
  任成凤,陕西渭南人,学生时代起开始发表作品。中国散文学会、中华当代文学学会、陕西作家协会会员、陕西渭南戏剧家协会秘书长。供职于陕西渭南广电网络。陕西广播电视报特约撰稿。著有散文集《静水深流》《红楼女儿漫谈》、《千古明月李清照系列》等。
  
  我喜欢兰花,其香也淡,其姿也雅;高洁亮丽,意境幽远。每当闻到兰花那股奇异的香味儿,便使我想起那像兰花一样纯真美丽的姑娘——兰儿。
  “我的家乡在下邽,三贤故里人称赞。”那古塔、那古寺、那古佛、那古碑楼、那古城墙、那古石桥,那座座小山似的古冢,那无年代可考的石羊、石马、石旗杆,那几天几夜也讲不完的古老传说,那与下邽有着直接间接联系的众多历史人物,都能使人一下子敬畏起来。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刚毕业我也曾在下邽从事教育工作。那时我的卧室兼办公室是在靠近马路的二层楼上,倚窗望去,天上祥云朵朵,地上杨柳依依,三十多米高的慧照寺塔拔地而起。透过历史的尘垢,把视线投向盛唐,还隐然有一含情凝眺的女儿破壁欲出。她樱桃樊素口,她杨柳小蛮腰,她千呼万唤始出来,她回眸一笑百媚生……她们是谁呢?她们是紫薇郎笔下的紫薇花。那个紫薇郎是中国历史上,以皇帝身份哀吊以诗鸣世的唯一之人——白居易。而唐宣宗李忱也因赋诗《白居易》,而为中国诗坛传为佳话。作为白居易的“小同乡”,我怎能抑制住内心的自豪呢!
  兰儿,上帝身边最美丽的天使。
  如果白太傅在世,你也必是他笔下的紫薇花。不才让我一一道来。
  摇落情思柳树下,不知攀折是何人。有天晚上,我看书很晚,推开窗户,皓月当空,微风拂面而来。只见月色溶溶之下一切动的静的景物都好像富有了神韵,不远处传来几声吹笛声,引起人无限遐想。月夕花朝,心上有你!我在寻找我的所爱,从我来到人间第一天开始。“请你推开风景前的窗户,我的降临,能否使你驻足?天堂的绚烂是我的问候,我的问候汇成你心中的潺潺溪流。天使在上帝的注目下歌唱,明天,请你拉住我的双手。”多诱人的月夜啊!
  这时耳畔忽然传来一阵阵婉转缠绵的民歌小调:
  “哥在山上去放羊,妹在河边洗衣服,棒锤打了奴的手, 只怨棒锤不怨郎”。
  循声望去,明月朗朗,柳荫树下,一个女孩儿,正对着一颗老柳树顾盼歌吟,掩眏动人,她的静态、动态都是那么好看,那样乖巧,那样自如,老槐树成全了七仙女,难道老柳树要成全这个女孩儿?
  一点红颜羞煞春, 玲珑妙曲落无痕。秋波光转柔肠损,眉蹙忧愁合断魂。啊!我想起来了,我看清了,那是兰儿,一个聪明的能干的打工姑娘,据说她的家在北山,因生活困苦,后娘不容,兰儿被迫泪水涟涟离开家乡,来此谋生,但不知那一位是谁? 清风明月做见证,一对璧人留小影 。
  我喜欢兰儿。初识兰儿是在一家编织店里。当时我想织件毛衣,一位热情的姑娘不厌其烦地帮我挑选各种图案,她自我介绍叫兰儿,知道我是这儿的教师,让我把毛线尽管放下,织好后她亲自送给我。以后毛衣送来,果真图案漂亮,样式新颖,我们就此成了朋友。我长兰儿一岁,兰儿便亲热地喊我“姐姐”,真的,我一直庆幸自己今生能有这么个伶俐可人的好妹妹。以后常见她给我织手套,围巾什么的,织好了就送来,并一再说看上了就留下,看不上可送人,只要领她的心意就行!
  当然,兰儿,我的好妹妹!你不知我们古代下邽人发明了就连历代皇宫朝廷、达官贵人也赞不绝口的“水晶点心”么?心是最娇贵的地方,你的水晶玻璃心我如何辜负?兰儿的真情打动我心!我会永远留下,直到白发苍苍,我会永远记着我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青春年华!她那时给我织了一款绝美的披肩,以致现在拿出来,同学还一致感叹,多漂亮!经典啊!就是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兰儿明眸流转,皓齿莹莹,看到兰儿,便使人想起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听兰儿唱民歌小调,更是人想起那青翠的山,清澈的水和逝去的童年。兰儿给我背诵的童诗《巧姑娘》,至今令我记忆深刻。“锣鼓打得咚咚响,听我唱个巧姑娘,一学梳妆和打扮,二学剪裁做衣裳,三学庭前会扫地,四学走路莫轻狂……”道尽了中国传统妇女的温婉与巧顺。虽然她念书不多,可她聪慧灵秀,比那“尽信书,则不如无书”的人明白事理多了。
  我教她学成语,她呀!比小燕子还天才,小燕子从“一鸟惊人”(一鸣惊人)开始,她则从编人名开始,程思源——饮水思源;石惊天——石破惊天;周而复——周而复始;马识途——老马识途;戴星月——披星戴月;华而实---华而不实……她编了一个人名“辛花放”,马上说出其成语是“心花怒放”,我故意问,何以见得?她开心地说,“辛”即“心”, “心花怒放”,形容非常开心。我编了一个“钟志城”,她马上说,“众志成城”,“钟”即“众”,大家同心协力,就像城墙一样牢固。瞧!她还懂“谐音”了。
  记得最深的一次,兰儿和我一起看电视,是一家电视台的“综艺”节目,节目中,一位“老外”用不太准确的汉语朗诵苏东坡的名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席上的嘉宾请女主持黄莺将之写在题板上,黄莺竟写成“大江东去,狼逃尽……”众嘉宾为之愕然,一教授忙戏曰:“盖洪水太盛,群狼之远避也。”
  兰儿则戏曰:“这黄莺不比鹦鹉舌。”天哪!她都会黑色幽默了。
  唐元稹诗中夸薛涛是“言语巧似鹦鹉舌”,实在不是过誉之词。唐朝诗人王建有诗赞薛涛: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如果薛涛生活在现在,当个电视节目主持人什么的,肯定随机应变,妙语连珠,肯定远胜当下那些花瓶似的女主持人。
  看着墙上我用毛笔写的郑板桥的对联:“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兰儿会讲出很得体的话语,“我喜欢姐姐,喜欢姐姐这地方,窗前梅花,桌上笔砚,好一个与庸俗绝缘,与浮躁绝缘的天地。”
  兰儿啊,怪不得时常找我借书看。真是聪明不过,伶俐许多!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也自有天地宽!连薛涛都知道!恐怕也理解朱淑真“娇痴不怕人猜”的风情了。怪不得对着杨柳美目流转,顾盼生辉。
  有个星期天上午,兰儿看书入了迷,竟然对着窗外惊讶地说:“咦,今天的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了”?
那是从西边出来吗?那是玻璃地反射。
  我开始因漂亮的毛衣而喜欢兰儿,现在因聪慧的兰儿而喜欢毛衣。
  最初接触兰儿,觉得兰儿热情大方,满面春风,熟悉后总觉兰儿眉宇之间有股挥之不去的忧郁。她让我看她以前的一张照片(我猜是她认为自己最满意的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她,看上去清秀又哀愁,没有直直地站着,靠在一棵树上,姿势是靠着,感觉却不能放松,不只是面对镜头,而是根本不能放松。眼神很弱,两手端着一盆白色的山茶花,不是扎扎实实地端着,而是像端着一件道具似的在做样子。通过这些肢体语言,可以看出她很不开心,也很不自信。我把这些感觉告诉她时,她好一会子没吭声,当她再抬眼看我时,那两只大大的眼睛里蓄着两汪清泪却一直悬而不落,多倔强啊!
  棠梨花开十六载,乳燕不堪愁里听。上穷碧落下黄泉,何人识得此时情?
  只有当兰儿一个人的时候,她的表情很复杂,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有委曲,有无奈,有坚持,她在想念家乡,想念亲人,这时我只有劝她要随遇而变,要拿得起,放得下,兰儿很动情地看着我,脸上慢慢地露出坚毅地神情。
  兰儿心灵手巧,又很用功,她用棒针编织的花样,犹如姹紫嫣红的花圃,仪态万种,变幻无穷,令人赏心悦目。她编织的儿童,青年或老年人的服装围巾帽子等,常被老板当作样品挂在店前招揽生意。兰儿对我讲,等自己将来有了资本,将办一个更大的编织厂。
  兰儿有悟性,童年的苦难没有使她走上极端,反而使她更为宽厚,更为向上,这就是聪明,苦难对她成了一种功课。只有偶尔听得兰儿唱:“小白菜呀,地里黄啊,两三岁上,没了娘啊。”这时,不由人对兰儿生出一种无限怜爱的神情。
  离开下邽后,我慢慢知道了兰儿的一点点故事。兰儿终于办起了自己的编织厂,并且生意兴隆,规模不断扩大,几年的功夫,兰儿成了家乡一带的首富。后来她随夫君南下去了广州,便把编织厂转让给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嫂经营,初到广州,兰儿在一家期资公司作纪经人。此行如赌场,一瞬间乞丐可变成富翁,富翁也可能变成乞丐。身处期资中心的兰儿,有时紧张得连上厕所都不敢。唯恐一回头,“点”就没有了。这期间,兰儿还间或炒股。后来又在深圳搞起了钟表电器,生意很成功。实在让我惊叹,这样一个落魄飘零的可怜女子,生意做得这么成功,老天爷真有眼啊!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兰儿所取得的一切的一切,固然有她商人的素质,但她也是个善良的女子,感性的女子,七分聪明,三分糊涂,这是她的福份,福份就是天赐,就是运气。是她的诚感动了上帝。
  兰儿赚钱容易,但活得实在辛苦。她无法轻视金钱,但她绝不想成为金钱的奴隶。她常常做一些慈善事业,为那些暂时落魄的大学生慷慨解囊,为那些灯红酒绿之下流落街头的孤儿提供衣食住宿,并且为自己的家乡投资建了一所希望小学。家乡人民感念兰儿,便在校坪的周围栽种了好多梧桐树,意思是,凤凰飞来了,没有梧桐树怎能留得住?
  梧桐落凤凰嘛。兰儿是家乡凤凰,愿兰儿常常回来。
  一个人的命运之河虽然不能流经所有的地方,却能在所有流经之处,流过伟岸的歌,留下缠绵的绿。兰儿,多年前那个唱小调的清秀脱俗的小姑娘,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商场女杰!如果说松树是树中的伟丈夫,那么兰花,岂止是花中的俏女子,更是花中的大丈夫!兰儿,你永远是我心中一朵圣洁的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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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3 05:40:35 | 只看该作者
     千里共眠                      王永武

  王永武,1954年12月生,安徽人。现就职于安徽省马鞍山市日报社,记者。从事新闻摄影和新闻写作近30年。2004年开始业余散文创作。有作品入选2007年《百家散文精选》等。

  公元2001年6月时,奔跑在青藏高原青藏线上的长途卧铺大客的铺位还是那种半躺半靠椅式的。这种半斜躺的座位,说它的好处,一是能斜靠着看景,二是适合于看书报。但于我是想看书却不敢看的,一看我就晕,屡试不爽。这种铺位,让我想到小时候家乡老式的澡堂,那里的铺位都是半斜躺的。洗完澡,躺在椅子上,喝着伙计热情递上的茶,或一边听邻座大人们闲聊,或懒懒地翻翻小人书,要是能掏上一毛钱来碗热喷喷甜蜜蜜的冰糖白果,来包香气扑鼻的五香花生米,那真是惬意极了,那时我感觉我就是一个最快活的王子,心中充满了美妙的幻想。
  但这车上的半躺式铺位却使人犯愁,它要比澡堂里的卧榻短上一大截,人只能蜷服于上,身体绝对是无法舒展伸直的。尤其令人不适的是,一张躺椅是两个人的铺位,且中间无遮无档,人一躺上,势必就滚靠在一起,与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滚在一起而卧,那感觉是多么的别扭。那次尤其让我难堪的是,我的同铺者竟是一女性,同伴高爱成和刘爱国窃笑我有艳福,我答曰这是与“狼”共眠。那时的社会道德标准是这样的,女人撩男人没关系,而男人没经允许碰了女人,会被看成不道德,会认为是耍流氓。我可不愿碰这“高压线”,尤其是在这离家万里的青藏高原。
  我尽量缩小自己,把三分之二的位置留给她。尽量少伸腿动手,避免在运动身体时冒犯了我的同床。我身边的她,一上车就是一付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势,她身裹一件肥大的羽绒登山服,看不出身材如何;头藏在羽绒帽里,脸上捂着一只大口罩,看不出年龄大小和容貌如何;她一言不发,蜷缩在躺椅上一动不动,她的脸侧向窗外,不知是看窗外的景还是在睡眠。
  我们的这趟车是下午三时多从格尔木出发的,目的地是西藏圣城拉萨。格尔木是1980年才建的城市,它位于柴达木盆地中南部,南依巍巍昆仑,北靠世界最大的察尔汗盐湖。“格尔木”在蒙古语里是河流众多的意思,有格尔木河及其20多条支流在这里流淌,值得一游。它是青海省西部的唯一一座城市。由此而向四周发散,千里内皆是戈壁荒原,不见人烟。格尔木又是一处西部交通枢纽,东连省城西宁,西通新疆若羌,南至西藏拉萨,北接甘肃敦煌。更为出名的是,这里是青藏铁路一期工程的终点,二期工程的起点。在格尔木逗留期间,我们看到青藏铁路建设总指挥部就设在城里,这里又将因为青藏铁路二期的开工而再次成为世界关注的焦点。那时是2001年的5月底,一个月后,世界海拔最高的青藏铁路二期工程就轰轰烈烈地开工了。据说,在这里建市还有经济上的原因,是为了开发柴达木盆地的盐和石油,这里的察尔罕盐湖是世界上最大的内陆盐湖,有整个用盐铺成的公路,万丈盐桥成为青藏天路上一个著名的旅游景点。格尔木东距西宁800多公里,南距拉萨1166公里,所以,所有走青藏公路的车辆都必须在这里休息和补充给养。
  在格尔木市,我们就能看见南面的巍巍昆仑,山岭逶迤,高峰插云天。那就是我们马上要去翻越的地方。青藏公路出格尔木,顺格尔木河南行,约行百公里到达纳赤台小镇,这是由格尔木进藏的第一个大站口。由此进入昆仑山脉,海拔也一下子上升到4000米以上。从这里开始,一直到西藏那曲,800多公里的行程都是在4000多米到5000多米的高度里上上下下。青藏公路被称为“天路”,就是由这一段世界海拔最高的路而得来的。纳赤台藏语意为“放过佛像的地方”,相传当年唐文成公主进藏时,带了一尊从洛阳白马寺请出的释迦牟尼佛像,到达这里时,人困马乏,突见路旁有一喷泉,一尝,甘甜可口,大喜过望,遂在此埋锅造饭并住宿一夜。这里由此得名。还有一说,文成公主一行到达这里时,海拔已由格尔木的2900米上升到3700米,迅速升高的海拔带来了明显的不适,头疼头晕,人困马乏。站在喷泉旁,文成公主往前看,路蜿蜒渐高没入云端;看身边,身边的人马消瘦困顿,全没了刚出长安时的丰满硕壮。她好生心疼不安,一刹间女性的温柔溢满胸间。怎样才能减轻他们的一些劳累呢,这时,一道夕阳穿过云层斜射到释迦牟尼佛像上,高大的佛像金光闪烁,佛像下的两道深深的车辙印无比清晰地深刻在来路上,蜿蜿延延地伸向远方。文成公主突有所悟,装载在大车上的释迦牟尼佛像由佛像和基座两部分组成,是此行中最大最重的,何不舍去沉重的基座而轻装呢?“佛祖是不会怪罪的”,文成公主双手合十在佛像前默默祈祷。此等善举,佛祖高兴还来不及呢,一时间,夕阳下的纳赤台金光灿灿,诞生了这片荒原上最美的一个瞬间。好一个美丽贤淑的女人,她以一个女性的柔爱,让金光灿灿的佛像基座就这样留在了这里,成为青藏线上一个坐标。来往的人们无一不到这个佛祖的基座前叩拜祈祷,传说灵验无比。悠悠千载,金质佛像基座已无踪可觅,然“纳赤台”之名却永远留存,向代代后人传递着远古的关于一个女人聪慧贤淑的信息。
  数百公里的跋涉,近千米的海拔飙升,遥想着纳赤台文成公主的传说,我终于昏昏沉沉似睡似醒起来。随着汽车的颠簸,我的身体时不时的碰到了我的同床,再君子的我尽管只占了铺位的三分之一,也无法避免和我的同床的亲密接触,这让我有些烦躁,好在我的同床没有一点不高兴的表示,仍面对着窗外,背对着我,我才稍稍心安了一些。
  夜12时,我们到了青藏线上最高的关隘唐古拉山口。唐古拉山口,海拔5231米,高寒缺氧,天气恶劣多变,从古至今,倒毙在这里的人畜无数,人们谈之而色变。车停在山口喘息,大家都不敢下车,我不顾一切地下了车,我要在唐古拉山口走一走,以此证明我走过了这道人人畏惧的鬼门关,以此满足我征服天险的英雄感。令我惊诧的是,我的同床也下了车,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在唐古拉山口的冰天雪地里。唐古拉山神也许不喜欢一个弱女子在他的肩上走来走去,舞动山风强烈地撕扯着她的登山服,用溜滑异常的冰冻路面企图阻止她向前迈步。我见她颤颤巍巍、一摇一晃,侧着身顽强地一步一步走着,最后终于走到了界碑前。那一刻,我对她有了好感和敬意,她是个比许多男人还勇敢的女人。我们在界碑前一言不发地站着,一同体验着唐古拉山口所带来的奇异感受。她终于转头看了我一眼,我看到了她眼中闪烁的泪花,她也一定看见了我在流泪。我想,我之所以不由自主的流泪,那是我实现了一个心理高度的登顶之后的喜极而泣,那是我为我的生命极限的挑战成功而献出的一串水晶之花。而她呢?除了和我一样的想法之外,大概还有女人特有的多愁善感吧。此时此刻,我和她,人不相识,心却相通,我们同立高山之巅,我们同弹英雄热泪。
  再上车时,我发现我的同床明显放松了戒备,睡姿也随意了许多,而且,给我留出了更多的铺位。同床的友好表示,让我更增敬意,更要求自己,保持谦谦君子之风。铺虽不宽,却在中间留出了一条宽宽的楚河汉界。过了唐古拉山口后,海拔高度逐渐下降,身体的不适开始减轻,我的紧张感、兴奋感也开始松弛,睡意便浓浓地浸漫上来,再也抗不住困乏,闭眼昏睡起来。当了大半天君子的我,忘记了身边“狼”的存在,失去控制的身体也就开始撒起野来。有几次睁开眼时,竟发现我和同床已突破边界滚在了一起,我赶忙离开一些,但一会又滚到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感觉脸上有股暖暖的气流在有节奏地吹动,睁眼一看,我的同床正和我脸对着脸。借着窗外射进的银色月光,我仔细地观察着面前这张安睡着的脸。这是一张年轻饱满线条柔和的脸,皮肤光润,有如和田美玉,长长的眼睫毛似两把展开的袖珍墨扇覆盖在笔挺的鼻梁两旁,玲珑饱满的鼻翼在微微歙动,口罩脱落挂在腮边,露出小巧的红唇微开一线。农历四月初九的月亮只是个半圆,可青藏高原那晚的月夜是那么地明亮,那么地皎洁,让我身边的漂亮同床脸上呈现出冰清玉洁般的圣洁之光。一股久违了然而却难忘的温馨感觉涌上心头。十七年前的新婚之夜,我的新娘也是这样睡在我的面前,脸上也是这样的柔嫩光洁,在摇曳的红烛下,我如醉如痴地读着这张脸上所透露出的那么多美妙的女人信息,让爱浸透全身,深入骨髓。恍惚之中,我的眼前出现了妻子的脸,我伸出手要去抚摸,车突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把我从沉迷中摇醒,我大吃一惊,为我刚才的失控而脸红心跳,赶忙往外挪身。就在这时,我看见同床脸上的两把墨扇动了起来,是我把她惊醒了吗?我突然感到有些心慌,赶忙闭上眼装睡。我感觉到吹在脸上的微微气流没有了,她一定是醒了,她察觉到我的窥视了吗?而且是如此的贴近,她会怀疑我有什么不良的动机吗?心慌中感觉已过了很长时间,她一动不动,是不是又睡着了?我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天啊!我看到了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正对着我看,我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我的表情一定好笑,她的目光闪动了一下,是那么明亮,明亮的眼瞳中透着清澈和干净。红唇微启,现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带
  出两个醉人的酒窝。这微笑好美,蒙娜丽莎的微笑曾经倾倒整个人类,但我感觉还没有眼前的这个微笑动人,因为这盈盈笑靥是为我一人绽放,让我心动,让我感到这个世界真美。
  夜深人静,月光如水,车上的旅客都在昏睡。我和我的同床用目光交流。“你好”,“你好”;“我挤着你了”,“我挤着你了”;“对不起”,“不”;她笑了,我也笑了。我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清纯,看到了信任,她一定也从我的眼中读出了干净,因为那一刻的我,心中空灵无瑕。她又闭上了眼睛,把笑靥留在脸上。一阵寒冷袭来,她不由自主地向我靠近,我没有再避让,我往上挪了挪身子,把左臂伸到她的另一侧,把温暖的怀抱给了她。我想用自己的体温帮她抵御深夜的寒冷,用我的胸膛给她一些独行路上的安全感。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传给我一个感谢的信息,更加贴紧我,在我怀中安然入睡。
  看着怀抱中入睡的同床,我睡意全无。思绪也像这奔驰的汽车,向着圣洁的地方奔驰。按照我国“男女授受不亲”的传统观念,我拥着一位素不相识的年轻女人共眠,是有悖道德规范的。要是在平时的任何一个地方,我是不敢这么做的,我还没有达到为帮助别人而不避嫌疑的高尚境界。我知道这是青藏高原特有的远古气息净化了我的灵魂,是刚才历经唐古拉山口宗教般的洗礼给予的胆魄。我透过窗外寂静深邃的夜空,仿佛看到了2500多年前春秋时期的鲁国司空柳下惠。在那个寒冷的夜晚,柳下惠宿于郭门,有一个没有住处的妇女来投宿,柳下惠恐她冻死,遂不避嫌疑,叫她坐在怀里,解开外衣把她裹紧,同坐了一夜,并没发生非礼行为,因而有了“柳下惠坐怀不乱”的典故。我还看到了开创大宋王朝300多年基业的太祖皇帝赵匡胤,在他还没有当皇帝之前,行侠仗义,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千里迢迢,护送一位名叫京娘的弱女子回家,留下“千里送京娘”的千古美名。他们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君子临渊,羡而不渔”的真君子。在与古人的神交中,我肯定了我的做法,为此感到欢欣不已。童年时那种快乐王子的感觉又回到了我的身上。
  同床在我的怀抱中熟睡着,她不知道我是谁,却能那么放心地睡着,这是为什么?这是她信任我!那一刻,我好感动,我生平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那种被人信任所产生出的一种精神层面的欢愉,这种欢愉使灵魂得到净化。在物欲横流、缺乏信任的浮燥尘世中,被人信任,尤其是一个男人被一个陌生女人信任,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信任和被信任,是人类构建和谐社会的基础。
  在青藏高原那个寒冷的夜里,在驰向拉萨的老式卧铺大客中,我用我的体温暖和着一位不知姓名的年轻姑娘,同时也感受着姑娘身体的温暖,在信任和被信任所营造的温谧氛围中,我也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车行至那曲地区那曲镇时,正值漫天飞雪。我的同床竟然在这里下了车,真让我始料不及。那曲是西藏面积最大的一个地区,那曲镇是其行署所在地,位于羌塘高原中部。这里是唐蕃古道上的重镇之一,现今是青藏公路、黑昌公路和黑阿公路的交汇点。海拔4500多米,以气候恶劣多变闻名,历来绝少有来西藏旅游的人敢在这里下车。难道她要在这里单身穿越藏北无人区,西行直去阿里地区?从地图上看,这是一条理想的直线,将藏北羌塘无人区和阿里地区这两个最代表西藏特色的最难走最危险也最具挑战的地区连接在一起,是许多旅游者极其向往但又无胆量去跑的一条线路。在我思绪纷乱之际,我的同床来到窗前与我道别,她又捂上了大口罩,我发现她的眼睛特别明亮有神,充满笑意。她扬起右臂,向西遥指,我点点头又紧跟着使劲摇头。我点头是告诉她,我明白她的去向;我摇头是告诉她,太危险,不能行。她眼中的笑意更浓,略带俏皮的一歪头扬起下巴颏儿,做了一个潇洒的再见动作,随即转身踏雪而去。望着她背着简单的行李,孤单一人行走在风雪之中的身影,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的眼泪一部分是为她担心而流,但更多的是被她的勇敢精神所感动。
  躺在顿显空旷的座椅上,脑海里满是我同床的身影,我回味着这一夜的千里共眠。我感谢我身下的躺椅,因它才有了我的同床,在我同床的身上我发现了中国当代女性身上优秀的品质,她们看似娇小柔弱的身体里有一颗动力强劲的心脏,她们的血液中流淌着一种勇敢无畏的探索精神,体现出一种迷人的人格魅力。在这青藏天路的一夜行程中,让我的灵魂一下子摄取了那么多的精神美味,那美味滋补着我的精神世界,那欣喜的感觉远远地超过了小时候澡堂里冰糖白果的味道。
  一个月后,我也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阿里,我期望着能再见她的身影。在这一个月里,每当碰到有什么困难和危险存在时,我就拿我的同床作比,这使我和同伴的豪迈增加了许多。于是有了我们的珠穆朗玛雪峰之行,实现了与世界最高峰亲近的心愿;有了我们包车跑阿里,开创了拉萨单车跑阿里的先例;有了两天转掉冈仁布齐神山100多里山路的坚韧,令当地藏民和我们的藏族司机阿旺称奇;有了勇渡雪水冰河的壮举,让汽车变成了水上登陆艇。
  我们没有找到我的同床,但却遇见了不少只身在西藏旅游的年轻女性。她们不像作家来西藏是为了收集素材,不像摄影家是为了拍摄照片,她们没有明确的功利性目标,她们和我的同床一样,背着简单的行囊,只带着一颗平常心,来感受西藏的神奇,体验西藏的艰苦和危险,体验自身生命力的极限。她们的西藏之行,看似无收获,实则大收获,相比之下,她们才是真正的大智者。从她们身上,我学到了许多,更清楚自身缺少了什么,作为一名男儿,更应自立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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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3 05:41:20 | 只看该作者
        自由的新生                                                 巴拉克.胡赛因.奥巴马

各位同胞:
    今天我站在这里,为眼前的重责大任感到谦卑,对各位的信任心怀感激,对先贤的牺牲铭记在心。我要谢谢布什总统为这个国家的服务,也感谢他在政权转移期间的宽厚和配合。
    四十四位美国人发表过总统就职誓言,这些誓词或是在繁荣富强及和平宁静之际发表,或是在乌云密布,时局动荡之时。在艰困的时候,美国能箕裘相继,不仅因为居高位者有能力或愿景,也因为人民持续对先人的抱负有信心,也忠於创建我国的法统。
    因此,美国才能承继下来。因此,这一代美国人也必须承继下去。
    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们正置身危机核心,我国正在与四处蔓延的暴力和憎恨作战。我们的经济元气大伤——这既是某些人贪婪且不负责任的後果,也是大众未能做出艰难的选择,对国家进入新时代做准备不足所致。许多人失去房子,丢了工作,生意萧条。我们的医疗太昂贵,学校教育让人失望。每天都有更多证据显示,我们利用能源的方式壮大我们的对敌,威胁我们的星球。
    这些都是得自资料和统计数据的危机指标。比较无法测量但同样深沉的,是举国信心尽失——持续担心美国将无可避免地衰退,也害怕下一代一定会眼界变低。
    今天我要告诉各位,我们面临的挑战是真的,挑战非常严重,且不在少数。它们不是可以轻易,或在短时间内解决。但是,美国要了解,这些挑战会被解决。
    在这一天,我们聚在一起,因为我们选择希望而非恐惧,有意义的团结而非纷争和不合。
    在这一天,我们来此宣示,那些无用的抱怨和虚伪的承诺已终结,那些扭曲我们政治已久的相互指控和陈旧教条已终结。
    我们仍是个年轻的国家,但借用圣经的话,摆脱幼稚事物的时刻到来了,重申我们坚忍精神的时刻到来了,选择我们更好的历史,实践那种代代传承的珍贵权利,那种高贵的理念:就是上帝的应许,我们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每个人都是自由的,每个人都应该有机会追求全然的幸福。
    再次肯定我们国家的伟大,我们了解伟大绝非赐予而来,必须努力达成。我们的旅程从来就不是抄捷径或很容易就满足。这条路一直都不是给不勇敢的人走的,那些偏好逸乐胜过工作,或者只想追求名利就满足的人。恰恰相反,走这条路的始终是勇於冒险的人,做事的人,成事的人,其中有些人很出名,但更常见的是在各自岗位上的男男女女无名英雄,在这条漫长崎岖的道路上支撑我们,迈向繁荣与自由。
    为了我们,他们携带很少的家当,远渡重洋,追寻新生活。
    为了我们,他们胼手胝足,在西部安顿下来;忍受风吹雨打,筚路蓝缕。
    为了我们,他们奋斗不懈,在康科特和盖茨堡,诺曼地和溪山等地葬身。
    前人不断的奋斗与牺牲,直到双手皮开肉绽,我们才能享有比较好的生活。他们将美国视为大於所有个人企图心总和的整体,超越出身、财富或小圈圈的差异。
   这是我们今天继续前进的旅程。我们仍旧是全球最繁荣强盛的国家。这场危机爆发时,我们的劳工生产力并未减弱。我们的心智一样创新,我们的产品和劳务和上周或上个月或去年相比,一样是必需品。我们的能力并未减损。但是我们墨守成规、维护狭小利益、推迟引人不悦的决定,这段时期肯定已经过去。由今天开始,我们必须振作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再度开始重塑美国。
   我们无论朝何处望去,都有工作必须完成。经济情势需要大胆、迅速的行动,我们将有所行动,不光是创造新工作,更要奠定成长的新基础。我们将造桥铺路,为企业兴建电力网格与数位线路,将我们联系在一起。我们将让科学回归合适的用途,运用科技的奇蹟来提高医疗品质并降低费用。我们将利用太阳能、风力和土壤作为汽车的燃料和工厂的能源。我们将让中小学及大专院校转型,因应新时代的需要。这些我们可以作到。我们也将会作到。
    现在,有人质疑我们的雄心,暗示说我们的体系无法承受太多的大计画。这些人的记性不好。因为他们忘记了这个国家已经完成的成就,当创造力朝同一个目标发展,不受约束的男男女女可以完成何等成就,必要的是勇气。
    怀疑者无法理解的是他们的主张已经站不住脚,长期以来折磨我们的陈腐政治争议已经行不通。我们今天的问题不是政府太大或太小,而是有无功效,是否能帮助家庭找到薪水不错的工作,支付得起照顾费用,有尊严的退休。哪个方向能够提供肯定的答案,我们就往那里走。答案是否定的地方,计画就会停止。所有我们这些管理大众金钱的人都将负起责任,花钱要精明,改掉恶习,正大光明作事情,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重建政府与人民间最重要的信任。
    我们眼前的问题也不是说市场的力量是善或恶。市场创造财富和增加自由的力量无与伦比,但是这场危机提醒我们没有监督时,市场发展将失控,当市场只偏爱有钱人时,国家无法永续繁荣。我们经济成功的依据,不只是国内生产毛额的规模,还有繁荣可及的范围,以及我们将机会拓展给每个愿意打拚的人,不是因为施舍,而是因为这就是达到我们共同利益最稳健的途径。
    至於我们的共同防卫,让我们必须在自由和理想之间作一抉择,是错误的,我们拒绝接受。我们建国诸父在我们难以想像的危难之中。拟具了确保法治和人权的宪章,被一代代以鲜血扩大充实的宪章。这些理想依然照亮这个世界,我们不会为了便宜行事而扬弃它。同样地,今日在观看此情此景的其他民族和政府,从最宏伟的都城到家父出生的小村庄,我要说:任何一个国家、男、女、和孩童,只要你在追求一个和平且有尊严的未来,美国就是你的朋友,我们准备再次带领大家。
    回想先前的世代力抗法西斯主义和共产主义,靠的除了飞弹和战车之外,还有强固的联盟和持久的信念。他们知道单单力量本身不足以让我们自保,也不能让我们为所欲为。相反地,他们知道我们的力量因为谨慎使用而增强,我们的安全源自我们理想的正当性,我们所树立楷模的力量,以及谦逊和克制所具有的调和特质。

    因为我们知道,我们拼凑组合而成的遗产是我们的强处,而非弱点。我们是由基督徒和穆斯林,犹太教徒和印度教徒,以及非信徒组成的国家。我们由取自世界四面八方的各种语文和文化所形塑。而且由於我们曾尝过内战和种族隔离的苦果,并且在走出那黑暗时期之後变得更坚强和团结,这让我们不得不相信旧日的仇恨终究会过去,部族之间的界线很快就会泯灭。随着世界越来越小,我们共通的人性也会彰显,而美国必须扮演引进新和平时代的角色。
    对穆斯林世界,我们寻求一种新的前进方式,以共同的利益和尊重为基础。那些想播植冲突并把自己社会的问题怪罪於西方的领袖,须知你的国民藉以判断你的,是你能建立什麽,而非你能毁坏什麽。那些靠着贪腐欺骗和箝制异己保住权势的人,须知你门站在历史错误的一边,而只要你愿意松手,我们就会帮忙。
    那些穷国的人民,我们保证会和你们合作,让们的农场丰收,让清流涌入,滋补饿坏的身体,喂养饥饿的心灵。而对那些和我们一样比较富裕的国家,我要说,我们不能再对国界以外的苦痛视而不见,也不能再消耗世上的资源而不计後果。因为世界已经变了,我们也要跟着改变。
    在我们思索眼前道路的此际,我们以谦虚感激的心想到,有些勇敢的美国同胞正在遥远的沙漠和山岭上巡逻。今天他们有话要对我们说,就和躺在阿灵顿(公墓)的英雄们世世代代轻声诉说的一样。我们尊荣他们,不只因为他们扞卫我们的自由,更因为他们代表着服务的精神;愿意在比自己更大的事物上找寻意义。而在此刻,能够界定一个世代的此刻,必须常驻你我心中的,正是这种精神。
    即使政府能做和必须做,这个国家最终仍得靠美国人民的信念与决心。在堤防决堤时,是人们的善心,让他们招待陌生人。是工作人员的无私,让他们宁可减工时,也不愿看到朋友失业,陪伴我们度过最黑暗时期。是消防员的勇气,让他们冲进满是浓烟的楼梯间。是父母心甘情愿培育孩子,最终决定我们的命运。
    我们的挑战也许是新的,我们迎接挑战的工具也许是新的,但我们赖以成功的价值观─辛勤工作和诚实、勇气和公平竞争、容忍和好奇心、忠实和爱国心─这些都是固有的。这些价值是真实的,是我们历史上进步的沉默力量。我们有必要找回这些真实价值。我们现在需要一个勇於负责的新时代,每一个美国人都体认到我们对自己、对国家、对世界负有责任,我们不是不情愿地接受这些责任,而是欣然接受,坚信没有什麽比全力以赴完成艰难的工作,更能得到精神上的满足,更能找到自我。
    这是公民的代价和承诺。
    这是我们信心的来源,体认上帝召唤我们创造不确定的命运。
    这是我们的自由和信条的真谛,为什麽不同种族和信仰的男女老幼能在这个大草坪上共同庆祝,为什麽一个人的父亲在不到六十年前也许还不能进当地的餐厅用餐,现在却能站在你们面前做最神圣的宣誓。
    让我们记住这一天,记住我们是谁、我们走了多远。在美国诞生这一年,在最寒冷的几个月,在结冰的河岸,一群爱国人士抱着垂死的同志。首都弃守,敌人进逼,雪沾了血。在那时,我们革命的成果受到质疑,我们的国父下令向人民宣读这段话:
   “让这段话流传后世,在深冬,只剩下希望和美德,这个城市和这个国家,面临共同危险,站起来迎向它。”
    美国,面对我们共同的危险,在这个艰困的冬天,让我们记得这些永恒的话语。怀着希望和美德,让我们再度冲破结冰的逆流,度过接下来可能来临的暴风雪。让我们孩子的孩子继续流传下去,说我们受到考验时,我们拒绝让旅程结束,我们不回头,也不踌躇;眼睛注视着远方,上帝的恩典降临我们,我们带着自由这个伟大的礼物,安全送达未来的世世代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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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3 05:41:48 | 只看该作者
  海的痕迹
                    俞复达
  俞复达,原名俞福达,任过教师、机关工作人员、乡镇和部门主要负责人,现在某县政府担任领导职位。在省内外报刊上发表一百余篇散文和小说,并多次获奖,已出版散文集《蜗居中的情致》、《穿透咖啡的滋味》。

  海喘了一阵气,终于将高涨的潮水退下去后,岛屿的脚边,海堤的坝下,裸露出了一层黄晕抑或褐黄的色彩,时深时浅地环绕着岛屿和堤坝,像是翠绿或黑青的岛屿的一幅裙边,像是冷硬的堤坝的一条腰带,在海浪起伏中波动,在岛屿和海堤的身上凝固。
  明媚的阳光下,那些潮落时分才见得到的印痕,泛着烁烁的光亮,一层层紧紧镶嵌的砾石,一层层已凝结成为坚硬的泥土,仿佛穿着盛装似的,呈现一种喜气洋洋,展示在低矮的海平面上。即便是阴天,这些印痕也不甘沉寂,总要抬起头,露出一缕笑意,为着配合海的低吟,为着炫耀海的张力。
  那些岛屿脚边海堤坝下层层叠叠的痕迹,宛若风化了亿万年的石层,镌刻着海潮涨潮落的无限进程,抒写着海坚韧不拔的不朽篇章。
  那一层层、一横横的印痕,分明就是海吟唱着的一道道音符。
  或金灿透剔,酥松柔和,或青淤厚重,腻细硬实,沙滩总在波涛起伏间露着弧型的笑脸。退潮的时候,沙滩的身子随着海潮的一层层剥落而拉大,空旷的沙滩悠扬地凸显在海平面上,像是海的一片唇微微地张着,像是岛的一练裙裾浸沉在潮汐间,光彩惹目,令人欣然。即便是涨潮,沙滩也总以那一弯的笑脸迎候着波涛的洗礼,将潮水带来的窒息释放在弧形边上。
  一弯又一弯的沙滩,是海青睐着厚爱着的灵儿,将吐纳时的一口口灵气浓缩成精华,轻巧地涂抹在岸的边上,成为一缀缀永恒的印痕,跃动着,流彩着。
  沙滩,便成了海千万年来最亮丽、最讨人喜爱的痕迹,给海与岸之间嵌贴上了一弯曼妙,一抹妩媚。
  蔓延在岸脚边海堤下的,常常是偌大的一片片淤泥覆盖着的滩涂,深入在汪洋的海水里,潮落时裸露着上身,灰朦朦黑黝黝的模样犹如海吞吐出来的一堆脏物。
  滩涂,或柔软,细腻的泥充盈着水分;或厚实,要么粘性十足,要么稳性强韧。阳光下,油光光的,像是一层沥青铺盖着。阴天里,死气沉沉,仿佛哭丧着脸似的。惟有星星般缀满滩涂的一个个洞洞,宛若疮疤的一滩滩坑洼的浅水里,爬行着游弋着小鱼小蟹,跳鱼,鲹鱼,泥螺,沙蟹,红钳蟹,光溜蟹,还有钻在涂泥中的海瓜子、蛤蜊等,给灰不溜秋的滩涂充满了一阵生机。惟有蓬蓬勃勃或者稀疏低矮的海草,随海风晃动,在旷野似的滩涂上不甘寂寥,漾出了一点绿意。
  撕下混浊的波浪外衣,滩涂便掩掩遮遮地凝固在岸的脚下和堤的脚边,那是海不堪回首的一块块伤痕,疼痛似的淤疖着。
  岛屿脚下怪模嶙峋的礁石,海滩边上柔润圆滑的卵石,无疑是海亿万次冲刷所写下的最具冲击的痕迹。
  一处处矗立着或被海水掩遮的礁石,是从岛屿分离出来的一块块石头,黛青色,黄白色,土黄色,乃至紫酱色的,原始的色彩涂抹其间,有棱有角,有边有形。而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却早已面目全非,满面沧桑的痕迹深深地镌刻在那些石块上,成为爬满触壳似的礁石。或鬼斧神工一般,刀削陡峭;或笨拙呆板地耸立,像是铁陀;或尖顶突兀,笔直地插在海平面上。黑褐色的外衣上,布满了洞洞坑坑,仿佛一只只干枯的眼眸无神地睁张着。那样的一幅形态,礁石经受了多少次波浪的惊涛拍击,海水的腐蚀又令它生就了多少个千疮百孔。礁石的成形,铭刻着海无言的艰辛。

  卵石却是海打磨的庞物。当海拉下波浪的帷幕后,海滩上大大小小七彩斑斓的卵石,便赋予了一片片的诗意。殊不知,这些卵石同样是岛屿分离出来的一块块碎石,覆盖在岛屿弧形处的基座下,用以保护岛屿的软胁,犹如堤坝外的抛石。就是这样坚硬的石头,海却如待自己的孩子一般,呵护有加,将他们推来搡去似的嬉玩着,抚摩着,去棱又去角,直至磨铸成椭圆状。于是,就有了人们喜爱的一滩滩卵石,圆滑,柔润,光鲜。每一块的卵石,都赋予着自己的色彩和花纹,无数的卵石构成了一幅光彩缤纷的画面。每一块的卵石,都饱蘸着海的怜爱,在卵石的笑意里流淌着海的历程。
站在海边,随处可见海的痕迹。
  一阵波浪过后,一道水痕,一洼浅水,一只慌乱中跟不上波浪后退的小蟹,都是海所遗留的,尽管映在人们眼里的时间不长,却会重复着映现,一遍又一遍地演绎着海的印痕。更不用说那些七彩的贝壳,带着海深情的洗礼,在沙滩上闪耀;那些礁石上或蠕动或静闲的黄螺、马蹄螺、佛手等海螺海贝,披着湿漉的水珠,将冷硬的礁石绘出了一幅动感。
  每一处海的痕迹,就烙刻着海的坚韧,也折射着海饱经风霜的面目。
  每一处海的痕迹,就是一首从遥远时代抒写过来的长诗,一支吟唱着千百年的古歌,一幅历经着数亿次工序描绘成的画图。
  一处处海的痕迹,便镌刻着海的历史,成为大自然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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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3 05:42:13 | 只看该作者
   红 叶 情 思
                     张煌新
hxsw2009.1浪漫情怀
  张煌新,深圳市文化工作者,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深圳市龙华文学艺术创作学会会长。先后在《人民文学》、《福建文学》、《当代小说》和《南方日报》发表作品200多万字,出版著作8部。作品获“第十二届中国人口文化奖”和“第三届广东省民间文艺著作奖”等。

  我第一次观赏红叶是在北京香山,那一年的金秋,我在北京国防大学参加一个全国性的文学创作笔会,期间,组织者安排了一天游香山。
  香山看红叶是北京人的一大秋兴。我是第一次游香山,也这样第一次在香山观赏到了红叶。我站在玉华山风景区,这里是秋赏红叶的最佳处,举目直眺丛山,香山深秋的红叶,像一片灿烂的彩霞,给人以如诗如画之感。
  在香山观赏到了红叶,才真正领略到毛泽东描写的红叶:“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才明白诗人杜牧那“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将秋叶之红与春花之红相比,赞美风霜之后枫林的顽强生命力。
  自从在北京香山感受到了红叶的娇艳和可爱之后,每到深秋我都会想到红叶。后来,广东省一家文学月刊作品评选活动在从化石门举办,我被邀请担任评委,期间又在南国深秋,素有“广州香山”之美誉的从化石门观赏到了红叶。
  美丽的石门是国家森林公园,那里优异的生态环境孕育着大片大片的原始次生林,石门红叶就有三千多亩,以枫树叶,山乌树叶和槭树叶为主,每到南国深秋时节,整片整片的红叶竞相怒放,漫山映红,美不胜收,把石门一片片林海装点得层次分明,七彩斑斓。那些在湖边的红叶林,更是把石门大大小小的湖畔,映衬得令人置身童话美景,如诗如画。

  红叶让我留连忘返,红叶更能激起我的情思,那充满诗情画意流淌在文人笔下的红叶的汁浆,也流动在我的躯体里!我在想:红叶的身骨平凡极了,既无杨树的伟岸挺拔,也无柳树的绰约多姿。我似乎明白了红叶为什么会红,它那红红的叶子也许是大自然的一种巧合,但它那红红的叶子不能不让人想到那是一颗颗在阐释风骨的心。
  有人说青春如红叶,既多姿多彩又热情奔放,那么,我联想到:爱情就像红叶了。因为深秋的红叶像一片灿烂的彩霞,给人以如诗如画之感。爱情既热烈奔放,也最能牵动人的情感,最能触动心灵。人生就像红叶那样,在春天里枝繁叶茂,在夏天经受风风雨雨,到了深秋才有片片红叶片片情。人只有经受了感情生活中的风风雨雨,才能让人加倍怀念那本应有的情感。正如观赏红叶一样,需要你跋山涉水,流下汗水和付出真情,才能真正领略到红叶的娇艳和可爱。
  红叶是山间的隐士,绿色流动的时候,人们看不到它的身影。红叶又是山间的壮士,它我行我素,它不流俗本身就是一种勇敢,当许多知名和不知名的树纷纷落叶之时,红叶就将自己点燃,把自己红的艳丽的叶子,与不急不躁竞相怒放的秋菊装点在绿色后的大自然之中。
  深秋,金色的阳光伴着金色的稻田,令人品到了金秋的韵味,领略到秋色的迷人风采。在这迷人的深秋之时,若一身运动着装,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上爬,流一身汗水,感受“秋老虎”的厉害,这时你置身在大山之中就能饱赏到秋天红叶之美。深秋的红叶最相思,这些充满思念的红叶,让人们勾起对往事的沉思。
  我站在一簇簇红叶之中,顺手摘下一片红叶捧在手上,我深情地看着它,叶上的经络分明,让我联想到劳动者手上鼓起的青筋。叶子红得耀眼,不知道这红叶把自己染红是生命的最后还是生命的开始?它在炫耀自己还是表现辉煌?红叶也有翠绿的时候,翠绿之时掩映在一切绿的中间,静静的无人注意,它只为增添和浓厚着山间的绿,悄悄地挥洒着自己的生命。然而,当大自然在从人们的视野里带走了绿色的时候,红叶则涂出了令人欢娱和山间妩媚的浓彩之笔。无论是一株一叶,还是漫山遍野,红叶在晚秋中的摇曳多姿都成为凝重的辉煌,让人们感受到丰收的喜悦,一种成就感在心中油然而生,挥之不去。
  我置身在红叶之中,不由倍加思念那曾经让我热血沸腾的日子,人们感觉往往是直观的,最初心灵迸发的火花,往往也是最绚丽和最灿烂的,这种感觉可以伴随人的一生。我用心看着眼前这一片片红叶,联想到曾经走过的人生历程,尤其是那些艰辛的往事,一下子历历在目,使我浮想联翩,感慨万千,此时,我的眼角情不自禁地流下了两行清泪……
  正在想得入神之时,一阵秋风吹着一枝红叶缭到在我的脸上,我回过神来,举目往山上一看,漫山的红叶在秋风的吹拂下,那红的艳丽的叶子一闪一闪的,好像星光点点。我想:无论红叶多美,大概在人们的心中都是一个日常生活中的诗情隐喻,红叶浸染着人们的生活,使之有滋有味,红叶如诗,美和梦就在寻找者心中,红叶萦绕在热爱生命的人们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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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3 05:42:40 | 只看该作者
   秋思
                     沈晓密
  沈晓密,1960年生,上海人。中华当代文学会会员,黑龙江省密山市作家协会理事。现任职于中国石油黑龙江省密山市石油公司。
  往年,北国的秋像喝醉了酒的汉子,想来,莽莽撞撞地就来,谁也挡不住。今年的秋像情窦初开的少女羞羞答答,来的婉约,来得柔美。森林公园从不拒绝这多情的季节,你看,山前那一棵棵老榆树算是看破了红尘,脱下绿衣,穿上了黄色袈裟;小屋身上的迷彩服也花哨起来,那是绿透了的爬山虎被秋染上了一片片黄;山角下那些满脸皱纹的喇叭花抻着脖颈竟相讲述她们年轻时候的光荣;山坡上那些不知名的植物,也在蘸着秋天的颜色,贪婪地往自己身上抹着,他们在搬弄秋天的果实,积蓄力量和勇气,用飞翔的舞姿与季节作别。
  那一泓池水称婉池,她是大山的女儿,大山一身的力气却轻轻的,轻轻的把她抱在怀里。婉池好强,绝不依附于大山的溺爱,倒像山里的农夫,永不停歇地干着自己的活计。春来了,池面上升腾的阳气,把温暖的讯息告诉你;夏到了,她把一池荷花养育得俊美俏丽;说这秋吧,你看她彻底的洗了次澡,干干净净地把那山那塔,那云那霞统统扯入胸膛,以爱润泽;冬天她也不闲着,绵厚的雪是她美丽的衣裳,然而她却解开了纽扣,露出玉一般的肌肤,载着孩子们的喜悦,把笑声送到山外。
  大雁南飞。你佩服大雁吗?那精灵把爱演绎到了极至,一旦心有所属就真爱一生,一方死了,另一方便不食不饮,不眷恋这景色,一个美丽的殉情听起来凄婉。看他们时而排成“人”字,时而列成“!”,那是他们的语言,我似乎也读懂了,是“人!”。
  唉,他们感叹那小屋子里的男人,那男人对着他的女人说过无数次我爱你,这会儿,跟另一个女人耳鬓厮磨。兴许大雁觉得,人心原本应该像这景色一样美丽吧。这倒让我想起了夏季来这里写过的一首小诗:小屋青山下,池榭花海中。炊烟吻白雾,鸟语朝霞情。天公雕景色,人心煞风景。净泉哺心田,天籁才歌声。
我的身影映在了水里,是因为我投入了塔的怀抱,这塔称六合塔,位于山冈上,池塘边,塔似乎不满意山冈的个头,用自己的身躯把山冈增高了三丈。站在这塔上,即使是寡欲的人,也抵御不了这满眼秀色。
  晴日,忽如一阵冷风,几粒雨点打得塔顶啪啪作响,跟着是一片片乌云遮住了太阳,接着便是绵绵细雨。细雨如织,给满眼的秀色披上了轻纱,半遮半裸,若隐若现,若即若离。雨换了我的心情,这雨像乡愁,淡淡的、酸酸的、甜甜的;又像美丽善良的小妹非要做你的新娘,让你无奈,让你心暖……。惟独山冈下的那眼泉不理会这细雨,她吐着小溪,叮叮咚咚地唱着自己的歌,穿亭绕榭流向远方。
  雨歇了,西天一抹晚霞,那晚霞和远山的枫叶胶合在一起,怕是天上人间的相聚吧。见那霞一会儿翻卷着变云,一会儿汹涌着成海;时而俯首向大山求爱,时而乘神舟远行,游历他乡。她从不感叹生命的短暂,而是在有限的时间里舞动绚丽多姿的生活。传说,一小伙子站于塔端看着晚霞心醉,想去那远山与霞共舞,于是带上干粮,走了十五个昼夜,历经劳苦,到了那远山。不曾想到,那远山上有个痴情汉也想去更远的远山追逐夕阳。茫然间他们明白了,有一种美丽不可觊觎,只能埋在心底。
  咚!青蛙从怪石嶙峋的岸边跳入婉池,月亮碎了,水面粼粼闪闪,光怪陆离。婉池舍不得闭眼,也许她忘记了,黎明也是一个多彩的秋啊!



38#
 楼主| 发表于 2014-4-23 05:43:15 | 只看该作者
  听听那冷雨
余光中
惊蛰一过,春寒加剧。先是料料峭峭,继而雨季开始,时而淋淋漓漓,时而淅淅沥沥,天潮潮地湿湿,即连在梦里,也似乎有把伞撑着。而就凭一把伞,躲过一阵潇潇的冷雨,也躲不过整个雨季。连思想也都是潮润润的。每天回家,曲折穿过金门街到厦门街迷宫式的长巷短巷,雨里风里,走入霏霏令人更想入非非。想这样子的台北凄凄切切完全是黑白片的味道,想整个中国整部中国的历史无非是一张黑白片子,片头到片尾,一直是这样下着雨的。这种感觉,不知道是不是从安东尼奥尼那里来的。不过那—块土地是久违了,二十五年,四分之一的世纪,即使有雨,也隔着千山万山,千伞万伞。十五年,一切都断了,只有气候,只有气象报告还牵连在一起,大寒流从那块土地上弥天卷来,这种酷冷吾与古大陆分担。不能扑进她怀里,被她的裙边扫一扫也算是安慰孺慕之情吧。
这样想时,严寒里竟有一点温暖的感觉了。这样想时,他希望这些狭长的巷子永远延伸下去,他的思路也可以延伸下去,不是金门街到厦门街,而是金门到厦门。他是厦门人,至少是广义的厦门人,二十年来,不住在厦门,住在厦门街,算是嘲弄吧,也算是安慰。不过说到广义,他同样也是广义的江南人,常州人,南京人,川娃儿,五陵少年。杏花春雨江南,那是他的少年时代了。再过半个月就是清明。安东尼奥尼的镜头摇过去,摇过去又摇过来。残山剩水犹如是,皇天后土犹如是。纭纭黔首、纷纷黎民从北到南犹如是。那里面是中国吗?那里面当然还是中国永远是中国。只是杏花春雨已不再,牧童遥指已不再,剑门细雨渭城轻尘也都已不再。然则他日思夜梦的那片土地,究竟在哪里呢?
在报纸的头条标题里吗?还是香港的谣言里?还是傅聪的黑键白键马思聪的跳弓拨弦?还是安东尼奥尼的镜底勒马洲的望中?还是呢,故宫博物院的壁头和玻璃柜内,京戏的锣鼓声中太白和东坡的韵里?
杏花,春雨,江南。六个方块字,或许那片土就在那里面。而无论赤县也好神州也好中国也好,变来变去,只要仓颉的灵感不灭,美丽的中文不老,那形象那磁石一般的向心力当必然长在。因为一个方块字是一个天地。太初有字,于是汉族的心灵他祖先的回忆和希望便有了寄托。譬如凭空写一个“雨”字,点点滴滴,滂滂沱沱,淅淅沥沥,一切云情雨意,就宛然其中了。视觉上的这种美感,岂是什么rain也好pluie也好所能满足?翻开一部《辞源》或《辞海》,金木水火土,各成世界,而一入“雨”部,古神州的天颜千变万化,便悉在望中,美丽的霜雪云霞,骇人的雷电霹雹,展露的无非是神的好脾气与坏脾气,气象台百读不厌门外汉百思不解的百科全书。
听听,那冷雨。看看,那冷雨。嗅嗅闻闻,那冷雨,舔舔吧,那冷雨。雨在他的伞上这城市百万人的伞上雨衣上屋上天线上,雨下在基隆港在防波堤海峡的船上,清明这季雨。雨是女性,应该最富于感性。雨气空而迷幻,细细嗅嗅,清清爽爽新新,有一点点薄荷的香味,浓的时候,竟发出草和树林之后特有的淡淡土腥气,也许那是蚯蚓的蜗牛的腥气吧,毕竟是惊蛰了啊。也许地上的地下的生命也许古中国层层叠叠的记忆皆蠢蠢而蠕,也许是植物的潜意识和梦萦,那腥气。
第三次去美国,在高高的丹佛他山居住了两年。美国的西部,多山多沙漠,千里干旱,天,蓝似安格罗萨克逊人的眼睛,地,红如印第安人的肌肤,云,却是罕见的白鸟,落基山簇簇耀目的雪峰上,很少飘云牵雾。一来高,二来干,三来森林线以上,杉柏也止步,中国诗词里“荡胸生层云”或是“商略黄昏雨”的意趣,是落基山上难睹的景象。落基山岭之胜,在石,在雪。那些奇岩怪石,相叠互倚,砌一场惊心动魄的雕塑展览,给太阳和千里的风看。那雪,白得虚虚幻幻,冷得清清醒醒,那股皑皑不绝一仰难尽的气势,压得人呼吸困难,心寒眸酸。不过要领略“白云回望合,青露入看无”的境界,仍须来中国。台湾湿度很高,最饶云气氛题雨意迷离的情调。两度夜宿溪头,树香沁鼻,宵寒袭肘,枕着润碧湿翠苍苍交叠的山影和万缀都歇的俱寂,仙人一样睡去。山中一夜饱雨,次晨醒来,在旭日未升的原始幽静中,冲着隔夜的寒气,踏着满地的断柯折枝和仍在流泻的细股雨水,一径探入森林的秘密,曲曲弯弯,步上山去。溪头的山,树密雾浓,蓊郁的水气从谷底冉冉升起,时稠时稀,蒸腾多姿,幻化无定,只能从雾破云开的空处,窥见乍现即隐的一峰半堑,要纵览全貌,几乎是不可能的。至少上山两次,只能在白茫茫里和溪头诸峰玩捉迷藏的游戏。回到台北,世人问起,除了笑而不答心自问,故作神秘之外,实际的印象,也无非山在虚无之间罢了。云绦烟绕,山隐水迢的中国风景,由来予人宋画的韵味。那天下也许是赵家的天下,那山水却是米家的山水。而究竟,是米氏父子下笔像中国的山水,还是中国的山水上只像宋画,恐怕是谁也说不清楚了吧?
雨不但可嗅,可亲,更可以听。听听那冷雨。听雨,只要不是石破天惊的台风暴雨,在听觉上总是一种美感。大陆上的秋天,无论是疏雨滴梧桐,或是骤雨打荷叶,听去总有一点凄凉,凄清,凄楚,于今在岛上回味,则在凄楚之外,再笼上一层凄迷了饶你多少豪情侠气,怕也经不起三番五次的风吹雨打。一打少年听雨,红烛昏沉。再打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三打白头听雨的僧庐下,这更是亡宋之痛,一颗敏感心灵的一生:楼上,江上,庙里,用冷冷的雨珠子串成。十年前,他曾在一场摧心折骨的鬼雨中迷失了自己。雨,该是一滴湿漓漓的灵魂,窗外在喊谁。
雨打在树上和瓦上,韵律都清脆可听。尤其是铿铿敲在屋瓦上,那古老的音乐,属于中国。王禹的黄冈,破如椽的大竹为屋瓦。据说住在竹楼上面,急雨声如瀑布,密雪声比碎玉,而无论鼓琴,咏诗,下棋,投壶,共鸣的效果都特别好。这样岂不像住在竹和筒里面,任何细脆的声响,怕都会加倍夸大,反而令人耳朵过敏吧。
雨天的屋瓦,浮漾湿湿的流光,灰而温柔,迎光则微明,背光则幽黯,对于视觉,是一种低沉的安慰。至于雨敲在鳞鳞千瓣的瓦上,由远而近,轻轻重重轻轻,夹着一股股的细流沿瓦槽与屋檐潺潺泻下,各种敲击音与滑音密织成网,谁的千指百指在按摩耳轮。“下雨了”,温柔的灰美人来了,她冰冰的纤手在屋顶拂弄着无数的黑键啊灰键,把晌午一下子奏成了黄昏。
在古老的大陆上,千屋万户是如此。二十多年前,初来这岛上,日式的瓦屋亦是如此。先是天黯了下来,城市像罩在一块巨幅的毛玻璃里,阴影在户内延长复加深。然后凉凉的水意弥漫在空间,风自每一个角落里旋起,感觉得到,每一个屋顶上呼吸沉重都覆着灰云。雨来了,最轻的敲打乐敲打这城市。苍茫的屋顶,远远近近,一张张敲过去,古老的琴,那细细密密的节奏,单调里自有一种柔婉与亲切,滴滴点点滴滴,似幻似真,若孩时在摇篮里,一曲耳熟的童谣摇摇欲睡,母亲吟哦鼻音与喉音。或是在江南的泽国水乡,一大筐绿油油的桑叶被啮于千百头蚕,细细琐琐屑屑,口器与口器咀咀嚼嚼。雨来了,雨来的时候瓦这么说,一片瓦说千亿片瓦说,说轻轻地奏吧沉沉地弹,徐徐地叩吧挞挞地打,间间歇歇敲一个雨季,即兴演奏从惊蛰到清明,在零落的坟上冷冷奏挽歌,一片瓦吟千亿片瓦吟。
在旧式的古屋里听雨,听四月,霏霏不绝的黄梅雨,朝夕不断,旬月绵延,湿黏黏的苔藓从石阶下一直侵到舌底,心底。到七月,听台风台雨在古屋顶上一夜盲奏,千层海底的热浪沸沸被狂风挟持,掀翻整个太平洋只为向他的矮屋檐重重压下,整个海在他的蝎壳上哗哗泻过。不然便是雷雨夜,白烟一般的纱帐里听羯鼓一通又一通,滔天的暴雨滂滂沛沛扑来,强劲的电琵琶忐忐忑忑忐忐忑忑,弹动屋瓦的惊悸腾腾欲掀起。不然便是斜斜的西北雨斜斜刷在窗玻璃上,鞭在墙上打在阔大的芭蕉叶上,一阵寒潮泻过,秋意便弥湿旧式的庭院了。
在旧式的古屋里听雨,从春雨绵绵听到秋雨潇潇,从少年听到中年,听听那冷雨。雨是一种单调而耐听的音乐是室内乐是室外乐,户内听听,户外听听,冷冷,那音乐。雨是一种回忆的音乐,听听那冷雨,回忆江南的雨下得满地是江湖下在桥上和船上,也下在四川在秧田和蛙塘,—下肥了嘉陵江下湿布谷咕咕的啼声,雨是潮潮润润的音乐下在渴望的唇上,舔舔那冷雨。
因为雨是最最原始的敲打乐从记忆的彼端敲起。瓦是最最低沉的乐器灰蒙蒙的温柔覆盖着听雨的人,瓦是音乐的雨伞撑起。但不久公寓的时代来临,台北你怎么一下子长高了,瓦的音乐竟成了绝响。千片万片的瓦翩翩,美丽的灰蝴蝶纷纷飞走,飞入历史的记忆。现在雨下下来下在水泥的屋顶和墙上,没有音韵的雨季。树也砍光了,那月桂,那枫树,柳树和擎天的巨椰,雨来的时候不再有丛叶嘈嘈切切,闪动湿湿的绿光迎接。鸟声减了啾啾,蛙声沉了咯咯,秋天的虫吟也减了唧唧。七十年代的台北不需要这些,一个乐队接一个乐队便遣散尽了。要听鸡叫,只有去诗经的韵里找。现在只剩下一张黑白片,黑白的默片。
正如马车的时代去后,三轮车的伕工也去了。曾经在雨夜,三轮车的油布篷挂起,送她回家的途中,篷里的世界小得多可爱,而且躲在警察的辖区以外,雨衣的口袋越大越好,盛得下他的一只手里握一只纤纤的手。台湾的雨季这么长,该有人发明一种宽宽的双人雨衣,一人分穿一只袖子此外的部分就不必分得太苛。而无论工业如何发达,一时似乎还废不了雨伞。只要雨不倾盆,风不横吹,撑一把伞在雨中仍不失古典的韵味。任雨点敲在黑布伞或是透明的塑胶伞上,将骨柄一旋,雨珠向四方喷溅,伞缘便旋成了一圈飞檐。跟女友共一把雨伞,该是一种美丽的合作吧。最好是初恋,有点兴奋,更有点不好意思,若即若离之间,雨不妨下大一点。真正初恋,恐怕是兴奋得不需要伞的,手牵手在雨中狂奔而去,把年轻的长发和肌肤交给漫天的淋淋漓漓,然后向对方的唇上颊上尝凉凉甜甜的雨水。不过那要非常年轻且激情,同时,也只能发生在法国的新潮片里吧。
大多数的雨伞想不会为约会张开。上班下班,上学放学,菜市来回的途中。现实的伞,灰色的星期三。握着雨伞。他听那冷雨打在伞上。索性更冷一些就好了,他想。索性把湿湿的灰雨冻成干干爽爽的白雨,六角形的结晶体在无风的空中回回旋旋地降下来。等须眉和肩头白尽时,伸手一拂就落了。二十五年,没有受故乡白雨的祝福,或许发上下一点白霜是一种变相的自我补偿吧。一位英雄,经得起多少次雨季?他的额头是水成岩削成还是火成岩?他的心底究竟有多厚的苔藓?厦门街的雨巷走了二十年与记忆等长,—座无瓦的公寓在巷底等他,一盏灯在楼上的雨窗子里等他回去,向晚餐后的沉思冥想去整理青苔深深的记忆。
前尘隔海。古屋不再。听听那冷雨。
39#
 楼主| 发表于 2014-4-23 05:43:43 | 只看该作者
肉欲厨房
简媜
  
    关于厨房,我们应该有一种雅量接受它是一间屋子里最煽情且充满肉欲的地方。
  我固执地认为,卧室的色调应该趋近透亮的蓝天冰河,或是大雪乍停,从远山小村白茫茫的沉睡中,掉出一个陌生客的感觉。我想,搬进棺材硬铺之前,我们最好在弹簧软铺上学习一个人的安静,并且研究一种姿势,避免把孤独睡皱。
  而厨房,请允许我放肆地说,那才是活着的世界,活得气气派派的!
  我已经秘密记录自己的厨房与食谱一段时间了,等同于畏惧青春流逝的人以写真集保留其年轻形貌,我的厨房笔记即是肉体对话录。让我们开始想象吧,在一间温暖且繁复的厨房里,一个保守女子欢愉地洗涤菜蔬,以各式刀具拍、切、剁、刨、剜……她熟悉各种料理法,只要有一台双口瓦斯炉及两个插座,她便能让炒锅、炖锅、烤箱、电子锅……组成一支歌舞团。(你一定以为她忘了微波炉,不,她讨厌微波炉,彷佛它是个败德者。)当各种肥美的气味飘浮在这间厨房里:成熟蹄膀的鼾声、清蒸鳕鱼白皙的胴体、油焖笋娇嫩的呻吟、干贝香菇菜心的呼唤以及什锦豆腐羹发出孩童般的窃笑时,她已经准备好各式相衬的餐具与装饰用的绿菜叶,并且剥好两粒软绵绵的红柿,盛放在描花青瓷小碟上,多么像得道高僧啊!她如此赞美剥过皮的柿子。接着,她坐在餐桌前,细致地品尝每一道菜的滋味,用嘴唇测温,放入嘴里,咀嚼,吞咽,感受食物滑入体内,沿着食道进入胃所引起的那股电流;她完全熟悉胃部蠕动的节奏,有时像被微风拂动的一只丝绸小袋,有时特别贪婪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胃不仅安了磨豆机,而且还带了齿轮。
  是的,这就是我。在酷爱烹调可囗的晚餐后,以一种末代贵族的优雅独自进餐的生涯里,我的厨房笔记忠实地记录每一种食物与我的超友谊关系。包括最家常的新竹米粉如何让我一面擒着大竹筷翻炒一面吞掉半锅米粉,好似遇到烈火情人;染上重感冒的冬夜,因擤不完的鼻涕而睡不着时,独自进厨房,拉出砧板菜刀,从墙角篓子内摸出老姜,狠狠一拍──像替寒窑里的王宝钏拍死薄情郎,煮一壶黑糖姜汤,灯下,嘘嘘地喝出一身汗及泪花。那种暖和是农村时代的,彷佛老朋友坐牛车来看你。笔记中,也不难发现改良品种,譬如四神汤如何变成只有芡实、淮山,后来又如何专攻很难买到的淮山薯,以及它让我的身体宛如触电的过程。
  当我年老时那必定在某温泉区的养老院,肉体质感与肉欲芬芳早已消褪,我宛如一片新东阳辣味牛肉干,端庄地坐在藤椅上晒太阳。我但愿还有气力擒着放大镜慢慢阅读厨房笔记,每日读一道菜,我会抚着自己的胃像抚摸宠物的头一样,邀请它与我一起回忆那些秘密的欢愉。
  我希望我的生命终止于对蹄膀的回忆,不管届时母亲与姑妈的亡魂如何瞪视,我坚持用一瓶高粱炖它,炒一把大蒜大辣,并且发狂地散布整株新鲜芫荽与骄傲的肉桂叶,犹似,我那毫无章法且不愿被宰割的人生。


                         浮尘野马

    五月不是落梅天,但是,当她第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时,我却不自禁地心头惊冷:“这妇人怎生如此憔悴?” 雨后,她把一件一件的家具搬进来:两口大皮箱、一台电视、冰箱、一对养在玻璃里的缎带花、床头柜、杯盘碗碟……还有一尊观世音菩萨。每天我一进门,不见她人影。却闻得一室清香、菩萨案前供着鲜果,炉里香炷静燃。木鱼、课诵、经本都未动,菩萨兀自低眉,可能也没看清楚她上哪里去了?我实在忍不住了, 朝着她散置于客厅的家具一一打量。供桌上那条白色针织桌布必是她自己钩的,针法之细、花团之繁复、四方角落之工整,她必定是个信仰坚定、极具秩序、讲理讲到底的女人。杯、盘、碗、锅、勺,一一捆好放在料理台上,我料准她是个母亲——除了在厨房里耗费过半辈子的人会携走这么齐全的器具之外,谁还会珍惜这些旧碗旧筷? 那么,她也是个妻子、那两座床头柜不就说明她睡的是一张豪华的大床?可是她的床呢?她偏偏没有带床来,绝不是这屋子容不下,那么,是她厌倦或者厌恶那张床了。我自此明白,这里头有一个难以启齿的故事。有一天,终于遇见她,清癯瘦弱的更厉害,淡眉却故意不锁,倦眸也问好,她要我称呼她:吉姊,虽然她足足大我二十多岁,当我的母亲都绰绰有余。
    我给她倒上一杯清水,也给自己斟满,两人虽然对坐,却无话各自饮杯中的水,也各有不可说的滋味。那时天色将晚,云层低厚,有种将雨之前的闷沉。市声也松弛,只有对面某国中操场上,一群打球的男孩运球的声音,那声音听久了会让人灰心,无缘由地就是灰心。我走到窗前,打开玻璃窗,回头问她:“你的小孩念国中了吧!”多么大胆的假设。
    她缓缓将半杯水放在我的书桌上,也站起来,姿势极有素养,倚在窗前,两只手无处搁,兀自捏着无名指上那枚金戒指在指节间推推拖拖。我专心在等她的回话,她自知无处回避,一个仰头之后坚定地面对我,脸色沉如千斤石,声音拦着将爆的泪咽,说:“我是个失败者!…”
    我慌了,这话不啻落石,来不及思索,便伸手承天一接, 说:“我知道!” 她幽幽的眼神投来问号,意想她的履历何时泄漏的?我也不知我怎会有那样沉着的心情要面对她的伤口,我说:“一个幸福的女人绝对不会像你这样憔悴……你在受委屈。”
    她泪下如雨。趁着一线天光,我们都没开灯,对坐着谈她二十年一场大梦的婚姻,真耶?非耶?只能问天,而天只顾下着夏日雨,

    雨水涌进来,打湿座椅,溅湿案上经书人间家务事,天不管的。她的抽泣声在壁间回荡,找不到答案!不也曾经是窈窕美少女,爱听关雎声;不也曾是六甲之身,缝着凯风做襁褓。这些美丽的日子哪里去了?找不到答案的。她那拭不干的眼,却一直苦苦相问:“为什么?为什么?” 我这愚直之 人,也手足慌乱了,心里反反覆覆想劝她,“太上忘情” 又不知如何忘法?要劝她“太下不及情”又已晚。人,总是生来有情有意,一旦恩义将绝,谁都是千刀万刃,何处去揪来一个被告,逼他招供画押?不要问为什么。“当作缘尽吧!” 她点点头,却又难掩心口的冤,心力交瘁地说:“这些年的心血,菩萨知道……” 世间的人,也许有足够的世智去掌握情与缘的相聚,却不见得有智慧去挽救缘之将绝、两情之将灭,更难得有般若空智自处处人于缘绝情灭之时。这到底是中情如我辈者的有限,“菩萨若知道,也不免要苦口婆心点拨人,何不照见五蕴皆空。即使五蕴皆空,无缘也是一种缘法了。那么,旧情若已去,不必狠狠要剐净心壁的情痕,这是自我燎原,只要随它去,心坛底盖任它居。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再怎样的不放心,也只是“返影入深林”,复照于不为人知的青苔上。情苗若萌于无缘土,也不招它、也不濯它,招它伤了自己,濯它苦了他人,不如两头都放。
    无缘,不能代表所有生机的失坠,它仅仅是,而且只是;一个生命过程中注定要陷入的苦茧而已。茧都能破,何况壳。有着沧桑历尽之后那种欲语还罢的风韵,她是美的,美在仍然有情。我们常常不可言说地相视一笑,算是心领神会或者一起散步,说一些过去掺一些现在杂许多未来,不知不觉,路愈来愈多,愈走愈远。
    在大雨还没有将人情世事布置好之前,且做浮尘野马。

40#
 楼主| 发表于 2014-4-23 05:44:17 | 只看该作者
  花上一粒浮尘
  
    李愫生,1980年7月生于古城河北邯郸,现居郑州。曾在《知音》《家庭》《小说月刊》、《短篇小说》《佛山文艺》《小小说月刊》《红豆》《中国青年报》《北京日报》等国内外多家媒体发表作品,并被多家报刊转载。有部分作品被改编、搬上电视屏幕。现在河南省文联《南腔北调》杂志任常务副主编。
透过阳光,很多尘埃,纷纷扰扰,像是密集的鱼儿,游弋在无数光束里。上下错落,有的飞升得更高,有的悄悄地落下。飞在树上,飞在云里,飞在光阴里;落在草尖,落在我的鼻翼,落在低开的花瓣,落在泥土上。
这么微小,这么轻或,这么不经我意的微尘。
我俯视它。如俯视那些蜉蝣。
尽管,它有着和蜉蝣一样透明漂亮的羽翼,楚楚的衣裳、采采的衣服、如雪的麻衣,有令人眩目的美丽飞翔。它还可以自在地飞在溪流上,田野里,穿越城市,穿越平原和森林。它经过的每一朵花瓣,每一片叶子,每一场风沙,每一掬月光,都赋予它生命的诗意。它比蜉蝣还微小,还短促。
我俯视它。
我微笑着任由它落在我的肩上,腿上,胸膛,裸露的肌肤上,以及我黑亮的睫毛。我愿做一片大地,任由它在我身上撒娇,它的苦乐喜悲,它的旅程的见闻,它的自我求索的苦恼,倾诉给我。在我安静下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我甚至可以听到我血管的流动声,听到我头发细微的拔节,我的肌肤广阔如田野,毛孔一张一合。它说,那是它们的河流,它们的森林,它们的游乐园。
当我微笑的时候,它们就舒适地成长;当我发怒的时候,河流和田野都会垮塌逆流;当我休息的时候,它们也甜蜜入梦。
中学时恶作剧,我曾用一台显微镜偷窥过一粒微尘。它也是一颗小星球呢,有着奇异的结构,有着我们无法解释的秘密。就像每一朵小雪花都有六片花瓣,有些花瓣像山苏花一样放出美丽的小侧舌,有圆形的、有箭形的、或是锯齿形的,有些是完整的,有些又呈格状。在大自然中,几乎找不出两朵完全相同的雪花,就像地球上找不出两个完全相同的人,也找不出完全相同的两粒微尘。
在电影《霍顿与无名氏》里,小象霍顿拯救了“无名镇”的居民。霍顿整天举着一朵苜蓿花,那朵花上落着一粒微尘。所有的人都嘲笑霍顿的傻,没有人相信它。那粒微尘里,隐藏着一个不为我们所知的世界,无名镇。电影以爱的大圆满为结局,虽然只是一个童话,但开启了我们看世界的另一扇大门。
我们,就是微尘的宇宙。
从此,我珍爱每一粒微尘,每一朵花,每一只蚂蚁,每一个生命。在感到自我博大的同时,不免又有些困惑。躺在宽大的草地上,城市辽远,在远古神话里,是盘古开天辟地打碎了那只混沌的蛋。他的身体变成了世间的一切。从此,天上有了日月星辰,地上有了山川树木、鸟兽虫鱼。
我仰视着高远的天空,想流泪。谁的生命不是一只蜉蝣呢,那么微小,那么短促。躺在盘古的雄阔怀抱里,我也只是宇宙的一粒微尘。那么,盘古,他又是谁的微尘呢?苏轼在《前赤壁赋》里写道“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这一粟也就道尽了红尘宇宙芸芸众生的甘苦沉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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