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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根手指走天涯(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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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11 09:46:4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两根手指走天涯(连载)(作者:没有登陆)
一.掐死你的温柔

我有个习惯,每次做活前,要把《全唐诗》拿出来用手掐,掐到哪页后,默念个数,喊一声:“开!”

今天晚上,我掐到第124页,念个三,翻开一看,第三首诗有这样几句:

送人出塞

北风吹雨雪,举目已凄凄。
战鬼秋频哭,征鸿夜不栖。

这个兆头不好,又是雨雪又是鬼哭,哀!但我喜欢,喜欢把自己弄得难受,就痛并快乐着,哈哈哈。

高兴劲很快就过去了,我郁闷地躺回床上,戴上耳机听音乐,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梦中父亲追打着母亲,母亲披头散发,回身抄起拖把奋起还击。我躲在门缝里看。唉,这样的闹剧在家里太***常见了,已经严重提不起我的兴趣,我的兴趣点在两根手指上。

母亲的拖把在父亲的眼里实在小儿科,父亲用臂一挡,一扭,母亲就缴械了,然后就是互相掐。掐的技巧,母亲可能得自遗传和祖母的家教,总能占尽上风,把父亲掐得像个女人似的尖叫。而导致的结果就有点麻烦,要分两种情况才能说清楚。

一种情况是,掐着掐着都没有叫声,互相看着喘粗气。这时父亲表现出了应有的绅士风度,先停下手来。母亲配合得默契,跟着停下手,理理额角热湿的头发,望着父亲喘气。接下来互相撕扯衣服。当父亲把母亲的衣服剥光,一片白花花的肉体晃我的眼睛时,我则把自己送上床,戴上耳机睡觉。如果动作慢点,有时能听到丑陋的呻吟声。

另一种情况是,掐着掐着,父亲眼睛红了,像头雄狮,咆哮起来,使劲扇母亲的耳光,第二天早上母亲就给单位打电话请假。或者是母亲先停下手,一个劲的哭,哭声像楼下草地里的一只春猫似的哀号。听着心烦,我用手敲敲门,示意闹剧该收场了。然后我把自己送回到床上,在母亲低低的啜泣声中恍惚入梦。

十岁那年,父母给我过完生日后,又掐,估计是掐得乏味,就离了婚。从此,我得到了彻底的解放,没有母亲的唠叨,也没有父亲酒醉后的毒打,我是我的主人。一个字:爽!

但是,母亲走的那天,我太***不争气。

她是跟一个老男人走的,听父亲叫骂时说过,那个老王八蛋有钱,而母亲对钱的喜爱,超过了对我的留恋,更远胜于对父亲的掐情结。

母亲在房间里收拾衣服。父亲在书房抽闷烟。我背着身子在阳台上看风景。

远处的高楼落日,藏在高楼和落日之间的阴影,更远处渐渐升腾而起的暮霭,都在湿润中历历在目。

“……妈走了……”一个声音在背后轻轻响起。

我的身子没有动,心头一阵颤栗,如同窗台上哆嗦的兰草叶。但我没有回头,我不能让她看见我眼里一丝的泪光,也不能给她半点减轻自己罪责的机会。

我感到有一只手在胆怯地抖擞着伸向我的肩背,终于我背上一热,远处的风景在暮色中朦胧起来……

母亲给父亲寄钱,说是抚养费。妈的,我才不要呢,给老爸当酒钱吧!

搞笑的是,作为一个老师身份的父亲,在一次酒后无人可掐,竟然试图掐我。我翻眼一瞪,在他的惊愕中扬长出门。这年,我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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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1 09:47:48 | 只看该作者
续一:

没有钱,我得自己想办法弄钱。从此,我走上了一条古老的谋生之路,还想凭自己的聪明才智创造一份事业。男人,就应该有事业,有事业才有大把的女人,怎么掐她们,她们也不会离开我,她们想离开我,也离不开我的钱。再说,被我掐习惯了,还可能上瘾。

第一票,我搞了一辆破自行车。搞自行车安全,我们这个小城,几乎每天都有数不清的自行车在改名换姓。

卖掉破自行车,捏着油腻腻的五十元钱,我首先去潇洒一番。

矿泉水一瓶,烟一包,方便面二盒。我在网吧CS得晕头转向,最后被老板赶出了门:小王八蛋,没钱玩个鬼!再来老子打死了!

切——,老子再来时多给你钱,你不让老子玩,老子砸了你***场子!出了门,天已经大亮,一个脸上脏兮兮的小妹妹跟着我,我把身上翻了个遍,找出一个一元的硬币,放在她的手上。小妹妹一笑,跟着我走。我回头一瞪眼,她可怜兮兮的扭身走了。

第二票,我又搞自行车。在小区门口被保安捉住了。满脸酒刺的保安给车主打了电话,眨眼之间一个肥胖的妇女旋风般地冲了过来,逮住我就掐。估计我的脸青了。胖婆娘骂道:谁家有人生没人养的小杂种啊,偷老娘的车!老娘被偷了十八辆了,你们保安保的什么安?……保安和胖婆娘争吵了起来,我瞅空往外冲,保安一伸手,就轻轻把我揪住:想跑,没门!我的手里,还没有人能跑得掉,嘿嘿……我拼命用肩膀朝保安的裆里猛顶,保安连声惨叫,松手去保护自己的小弟,我脱身了。

饿了两天,我铤而走险干了第三票,还是搞他妈没劲的自行车,得手了。我推着和我差不多高的自行车去王老头那里销货。入口处有个精瘦的人看着我笑,又招招手让我过去。妈的,真倒霉,估计是遇上便衣警察了。

“我盯你好久了!”

靠,没搞错吧,竟然有便衣盯我的哨!我扔下自行车准备跑,瘦子身子一晃,就老鹰抓小鸡似的拎住了我。我矮下身子,冲他的裆里撞去。结果我什么都没撞着,腋下一麻,浑身软塌塌的。

“跟我混,包你有吃有喝还有钱赚。”瘦子眼睛里精光直闪,脸上挂笑。

跟你混?凭什么!我张口向他的手咬去。

我能用的功夫都用上了,还试图爆发小宇宙的能量,但没有一样管用。最后瘦子捏住我的手,把我提进了一个院子。

倒他妈还真是有吃有喝。我吃饱喝足了,伸手道:烟!

瘦子打量我一番,给我上了一支好烟:可造之才呀,跟我混吧?

我叼着烟,起身拍拍衣服,拿眼睛狠狠地瞪了瘦子几眼,在他的惊愕中扬长出门。

可悲的是,我的目标一直是自行车,搞了N回,被逮住了大约三分之N回,被揍了八分之N回,更要命的是差不多被教育了 N次。

“你这个小孩,怎么不学好?怎么不读书?唉,现在的小孩子……”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家吧……说呀,嗯……?”

“狗 日的,这点年纪就学会偷,还得了,迟早被打死,滚!”

我宁愿挨打,也不愿意被教育。想接受教育,我回去找我当老师的老爸,文的武的,他都行。你***算什么东西,论知识你指不定比不过我老爸,论品行你也不比老子强,竟然拽着个样子骂老子不是好东西!切,张飞操琴——装斯文!

为了生活,茫然四处奔波。二年多的时间里,胡同口、街道上、每个小区、这个小城的角角落落,都留下了我打拼事业的身影,但我还是混得不像个人样。

在我人生的第十三个春秋时,发生了一件影响我终生的大事。事后我躺在公园的长椅上想了几天几夜,最终,我走进了瘦子的院子。

这件大事,是我混事业的N+1次,我试图用我后来金贵无比的两根手指捞钱。

时间:午后。地点:菜市场。目标:土气的中年妇女。

菜场里人声鼎沸,百味冲天,我跟踪一个中年妇女。老师说,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动脑筋。我现在就在动脑筋:菜场人多,妇女土气,混乱中容易得手。

妇女从手袋里掏出一百元钱买肉,把找回的零钱随手放进上衣口袋,我下手了。转身警惕地出了菜场,拐进一个仄巷,一屁股坐在地上数钱,七十三元整,哈哈,今天的生活有靠了!

“嗨,小子,把钱拿过来!”

我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四个和我差不多的毛孩子,当先的一个白净面皮,头发刺开,敞着一件黄色的夹克,很拽很痞的样子。他的身后有三个比他高大许多的小子,死眉死眼,一副堕落的死相,看了心烦。

我不理不睬,起身就走。

两只大手一左一右按在我的肩上,白净脸一脸不屑,嘻笑道:想走?把钱留下,大爷我今天心情好,不为难你。

这话怎么这么熟啊!哦,大概是某部电影的台词。我硬硬脖子道:想钱?得自己挣去,靠自己双手挣的钱,才花得安心!

“哟,哟,哟,你***教训老子,打!”

白净脸的话音一落,我便被踹在了地上,还有一个傻大个用脚踢我的小弟,幸亏我躲得快,我忙叫道:停!老子说完了,你们再接着打。

脚和手都收了回去,我一翻身,岔开四肢仰躺着直喘气,歇了一阵,我又说:今天算我倒霉,你们先把我打死了,再把钱拿走,否则,迟早一天,有你们好看!

白净脸和另三个小子对望了一眼,道:好,算你有种!老子佩服你。说完狂笑几声大喝道:打!老子就喜欢打有种的!

我急忙用双手把头抱住,侧身蜷缩起来,由他狗 日的去打。

“嗨!怎么回事?”

有个声音在胡同里很亮的响起,让我感到了几年来少有的温暖,只是问得很傻 B!居然问怎么回事?你白内障了?摆明打人撒。如风车似的脚和手收了回去,我看见一个女人站在不远处,正掏出手机在打电话。

白净脸见势不妙,挑挑眉毛,和同伙一起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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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1 09:48:12 | 只看该作者
续二:

女人收了电话,走过来扶起我,拿张餐巾纸擦我脸:“哟,流血了,这群小王八蛋真狠!”女人胸前的衣襟开得很低,两只白嫩的乳房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我夺过餐巾纸自己擦脸,站起身来又拍打灰尘,扭身准备走。

“小弟弟,这么脏,好些天没洗澡了吧,跟我走!”女人柔柔地说道。好些天没洗?我靠,老子有无数个好些天没洗澡了,身上正痒得憋气呢,就跟你走吧。转了几转,女人把我领进一个很洋气的房间,指指斜对面道:“那是洗手间,你去洗个澡,我给你找几件衣服。” 我把浴盆里放满水,洒些香水在里面,剐光衣服,哧溜,我滑了进去。

门响了几下,女人抱着几件衣服推门进来,给我一个浅笑:换上这几件衣服,桌上有饭,我出门给你买几件衣服,很快就回。

我靠!莫非我遇上了神仙姐姐?这么好!我四下打量一番,看见晾衣架上耷拉着一只胸罩,粉红色,口径不小,有股腻人的香气飘来。老爸曾教导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盗,我没有价值,估计是奸。倘若被奸,这个亏吃得不小,我还是个处男呢!

胡乱擦了几把,拿起自己的衣服,一股臭气冲鼻而来,我皱皱眉,先换上女人的衣服再说。女人的衣服长短还算合适,就是大了,我刺愣愣的排骨在里面空空荡荡,但很舒爽。

桌上的饭食被我一扫而空,倒杯饮料,我才发现这房子布置得还真***不错。茶几上搁着一本书,封面是个雄赳赳的男子,翻开看里面,全是美女帅哥,要命的是没穿衣服,或者穿得很少。但我的担心没有变成现实,女人回来了,抱着几件新衣服。我走出洗手间,女人颠着步子小跑过来,胸前一耸一耸,惊喜地道:哈,我真行,这衣服,太合身了!

“哈,多谢大姐,我走了!”吃饱喝足,我得出门转转。

“好吧,想来就来,白天我都在家。”

七十几块钱不经泡吧,很快哗啦完了。老板又把我甩到大街上。街上的阳光很刺眼。想着网上的漂亮MM,我不知不觉走回到了大姐的屋前。上楼按响门铃,大姐睡眼惺忪,靠在墙上打着哈欠道:这么早就来了!

这个大白天里,我跌入了大姐早就精心布置好的圈套。当大姐张开怀抱把我搂了进去时,我的下身硬得像棒槌,然后,大姐用甜甜的舌尖翘开了我的嘴巴,又把我的手拉上她的胸脯。我吐出她的舌头,一口咬在她的胸前,她呻吟一声,把我拖到宽大的床上……

夜里醒来时,四下漆黑一团,我的鼻子嗅着香气,脑袋顶在一团软乎乎的肉上。大姐随手打开灯,一双荡水的眼睛在昏黄中扑闪扑闪,色迷迷地看着我:还想吃不?吃吧。我从大姐的胳膊上抬起头,看见两团白花花的肉在那里颤动,我扑上去,使劲地掐大姐。边掐边呜咽起来。

大姐疼得连声惊叫,终于把我掀到了地板上,骂道:你个小王八蛋,要死啊!

躺在地板上,我的眼泪流了出来,心里悲哀不已:操他妈,我的童真就这样交待了!

这是我离开家后第一次流泪,为自己的第一次。但从此我告别了处男时代,我是一个男人了,可其实根本没什么区别。我扯开喉咙吼:我要吃,吃饭!

大姐起身拢起睡衣,赤着脚一溜烟去了厨房。

吃饱喝足,我躺在大姐的身边抽烟,大姐侧身向我,滑出胸前的乳房,贴在我的肩膀上,一只手抚弄着我。我把烟掐灭,翻身凶恶地对大姐说:你得让我掐!

大姐含情媚笑:嗯,但要轻点!

我像个真正的男人,像饿狼,我嚎叫着猛烈的撞击,很想把这个世界像这样干一次。大姐先是在我的身下哼哼唧唧,后来竟然大呼小叫,和我来个和声。那时间里,房间里海潮汹涌,似乎要把黑夜吞噬……事毕,我看见大姐身上青紫了好几处,便嘿嘿一笑:又顺手拧了一把大姐的屁股。唉,这世界上有谁会相信,这年我才十三岁呀!

打上了贼床开始,我吃喝不愁,上网畅游,着实爽了一段闲散的时光。

此事了结的那天,是一个星子稀疏的拂晓。我晕头晕脑从网吧回来,捅开大门,听见大姐的卧室鼾声雷动。我一个激灵,觉察出了点不对——鼾声由两个声部构成:一个粗犷,一个悠长。扭开卧室点亮灯,眼前的不堪叫我恶心。

一个袒露着胸毛的壮汉从大姐的身上挪开粗大的手臂,睡眼惺忪嘟哝道:谁呀?找死!滚!

我向前一跃,两手掐在壮汉的脖子上,来招黄莺锁喉!壮汉闷哼一声,抬臂间把我震落到地板上。这个骚货!竟然背着老子偷人!我在疼痛中喘着粗气暗自咒骂。

哈哈哈——大姐醒了,斜靠在床头,得意地大笑着,眼睛亮闪闪的。那笑声在宁静的黎明非常刺耳。这刺耳的笑声自然叫我屈辱万分。

壮汉对着又在狂笑的大姐吼道:这个小破孩是哪里拱出来的?说完起身穿上衣服,把房门摔得咣当轰响离去,又推门折转回来重重踢了我几脚。

大姐笑得眼泪直流,然后在壮汉的一个耳光里低声啜泣。哭了一阵,抬头笑着对我说:来,小家伙,来大姐这里,大姐疼你……我死死咬着嘴唇,口里一阵腥甜苦涩,撑起身子,在这个疯女人的疯哭疯笑声中趔趄出门……

走进瘦子的院子时,天已经亮了。瘦子从此成了我的师傅,也是衣食父母,我自然成了我师傅的徒弟。后来的某一天我回家去看看,不是看那个老不死的老爸,是想看看我生活了十年的地方,摸摸从出生到出走之间的那段记忆。邻居老伯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我,说我老爸死了。我就知道他会死,死在酒上。但邻居告诉我,没有谁知道我老爸是怎么死的。

此后,我是一个绝对孤独而自由的人。我走出屋子离开这个曾经的家,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忍不住回头看了它一眼,我流泪了……父亲是怎么死的?母亲现在在哪里?我今后怎么办?死,是我唯一的出路……但我不能,是男人,就要做出个样子,绝对不做一个自杀的男人,与其自杀,还不如让人把我活活掐死!

那一刻,我突然想到:如果说生命是轮回,而依据肉体的生死来论,那是傻冒。十三岁那年,我的灵魂死过一次,可我却又如石缝中的种子,倔强地重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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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1 09:48:44 | 只看该作者
续三:
二.顶不住,就喊三声师傅

我所在的这座城叫谭城,我是地地道道的谭城人。自打离家出走后,我就得靠自己,一切都是。老爸找过我几回,都被我天生冷血的眼神吓退,后来就不理会我了。即使我稀毛似的偶尔回家,老爸偶遇上我,也无话可说,或者是有话不敢说,直到他突然死去。其实对我这种堕落少年,说了也白说。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是谭城人我就要在谭城谋个活路。我师傅说,树挪死,人挪活,你们学有所成,就出门混吧,有道是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想,我土生土长在谭城,感情深了,离不开了,我是走不掉的了。我师傅又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在门口混失手了,这人就掉大了。我想,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是那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没有一门手艺,不说养家糊口,就是混个肚子滚圆都难;可有了手艺不做手艺,那可真是活人叫尿憋死了。别人是脸皮比城墙厚,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做谭城的三只手,我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

出师考试的最后一场,就在那天。那天毕业考试结束后,我才猛然记起这天是我17岁的生日。天阴着脸,叫人快活不起来。考场设在师傅的学馆里。这个馆其实是一间停车室改装的,平时闲置着,遇到大事才用一用。我们平常把学馆不叫馆,叫办公室,别人听见,就认为我们是正经的打工族。办公室中央摆着一张方桌,北墙边靠着一只三人沙发。屋子里一共七个人:面临出师考试的我们五个,坐在沙发上的师傅,以及师傅身边的贴身跟班。

师傅说挪死挪活、兔子吃草什么的,就是这个时候说的。我们都板着脸听,心里是既兴奋又紧张。最后,师傅说:“有道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们的前途就靠自己把握了。唉——这其实是条死路……”师傅在沙发上欠欠身,“不说这些了,开始吧!”师傅的面前摆着一只方桌,桌上立着五个高玻璃杯,杯子里装满了清水,每只杯里各置一枚硬币。师傅说:“能从水中取出五个钱分分,是优秀;四个,是良好;三个,算出师了;否则就留下来吧。”所谓“留下来”就是还要跟师傅学,自己就没机会赚钱了。我们都怕留下来,都想出去自由自在混天下。

首先是猴三。
猴三:名张志山,年二十有一,瘦弱,指长,堂兄弟中排行老三,绰号“猴三”。幼时在市少儿钢琴大赛中获一等奖,因其父母遇车祸身亡,在街头流浪时邂逅师傅,从此跟师傅学艺。学艺九年,但屡次不能出师,成绩最好时从杯里取出三个分分。师傅说猴三体弱,手艺不精,挂了不经打,应继续学,就这样落下来,和我们混成了同门师兄弟了。

猴三上前一步,左右伸直双臂,两边一抻,骨节暴响,又双掌互握,呈波浪状揉动十指,然后定睛看住师傅。我们四个退在一边,围观猴三的表演。师傅微微点头后,猴三走进方桌,右臂一挥,然后宛如石像,神情木然,一动不动。此时,整个办公室里悄无声息,我们几个愣愣地看着桌上的杯子,只见杯中的水纹丝不动,仿佛猴三不曾取过硬币。师傅不动声色,静了好一阵子,才开口说道:“猴三啦,我知道你的手艺好,早该出师了,只是师傅习惯你跟着……”我们几个暗中松了口气,为猴三高兴呢。猴三摊开手掌,四枚硬币叠在手心。

接着上前的是蛾子。
蛾子之所以被我们叫“蛾子”,是因为蛾子长相一般般,但却总爱穿花里胡哨的晃眼衣服,走动起来,整个就是一只翩跹的花花蝴蝶。师傅为此曾当着我们的面训斥蛾子,师傅对蛾子说:“做我们这行,要低调……”据说师傅以前在乡下当过民办老师,说话时就喜欢夹几个词,我听不明白,就琢磨,蛾子听不明白,就问。蛾子低声问猴三:“啥是低调?”师傅说:“低调就是不要张扬……”蛾子就问师傅:“啥是张扬?”师傅边摇头边说:“要学习!做我们这行的也要学习,闲时看看书,要与时俱进嘛。低调在我们这行来说,就是把自己掰成个普通人,走进人群了,就像唾沫掉进了大海。”

“招人眼的话,招人眼的事,都不能说不能干。”师傅又指着蛾子说,你以后不要穿亮颜色的衣服,一个姑娘家,穿得清清爽爽的,到处勾人眼珠子,你能不惹祸?但师傅也拿蛾子没办法,因为蛾子是我们的小师妹,训狠了,就哭,一哭,师傅也没辙。

再说蛾子的手艺精,师傅也欣赏。就说前天吧,考的一场是“片口袋”:办公室里摆几只衣架,每只衣架上挂着一件衣服,有西服,有休闲装,有牛仔裤,甚至还有胸罩。人在其间掠过,要在瞬息间将各个口袋里的钱包取到手,才算合格了。但是,其中有几只口袋封着拉链,就要用刀片割。师傅说,眼睛要尖,下刀要准,动作要快,才能干脆利索;否则,用手按着衣服去掏,那岂不成了劫匪?我们一向不屑于劫匪的勾当,那是蠢!劫匪施暴蛮干,不具备技术含量,逼急了就伤人甚至弄死人,不讲人道。像那样在江湖上混生活,简直是笑谈!而偷窃,就像一个小伙子追求心上人,得动脑子。
5#
 楼主| 发表于 2008-6-11 09:50:10 | 只看该作者
续四:

后来轮到蛾子时,蛾子手一晃,两指间多了一叶刀片,再一晃,刀片又不见了。我的天!蛾子手里的刀片不知道怎么就跑进了嘴里,那寒森森的锋刀竟然在她的舌尖上跳舞:一会儿左,一回儿右,一会儿在唇间,一会儿在齿间,忽隐忽现,运转自如,简直比我们的手指都要灵活。不消说我,连猴三都看直了眼!那一刻,我猛然意识到自己想做刀片很多年,蛾子也似乎妩媚起来,不是我既定认作的“相貌一般般”了。又见蛾子轻轻松松地飞向衣架,仿佛穿行在花丛中似的,等转过身来时,一阵香气袭过,手里的三张名片、两个钱包,就整齐地排在桌子上。蛾子的这手绝活连师傅也微颔之。

这是前天的事,现在呢?现在蛾子扭身走近桌子,停了停,又转身走近猴三,瞥了猴三一眼,又走近桌子,来来回回几趟,就是不下手。师傅皱起眉头,有点不耐烦了。蛾子说:师傅,我好慌张哦……我唱个歌,我就不慌张了。说完就唱:
星期天的早晨我多么快乐
买了车票我上了汽车
二根手指一哆嗦
伸手就是一千多——
    ……
我在心里跟唱“一千多啦一千多”,师傅黑着脸冷哼一声,道:“蛾子,你想留下来?”蛾子更加慌里慌张,躲进猴三的背后,把猴三当作盾牌,直往前推,似乎害怕师傅动手打人似的。瘦小的猴三哪里经得住蛾子一推,踉跄着向桌子倒去……我们几个不约而同吸了口凉气,这桌子推翻了,砸了考试,师傅能饶蛾子?

眼看猴三就要撞上桌子,却又被蛾子及时拉住了。桌上的五个杯子只是轻轻的晃了几晃。师傅依然肿着脸,但我看出,师傅并没有发怒的迹象。师傅开口道:“蛾子,不要闹了,拿出来吧。”蛾子伸出手来,掌心赫然躺着四枚硬币。我们弟兄几个,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被这妖蛾子的诡计折服了。猴三呢,神色自若,仿佛刚才闹腾的根本就没他的事儿。

第三个,老猫:面皮粗黑,略显矮胖。论长相,可能三十,四十也不怪,但一跟老猫谈心,发现真实年龄绝对不超过二十。老猫是我们公认的一个傻蛋,伸手在面盆里捞硬币都要几分钟,这次考试不挂才怪呢。老猫又是提气,又是抖腕,最后还把自己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按了几按,好像那样子能让二指变得一般长短。完了完了,我们都在心底叹息。果然,老猫从桌前走过后,桌上的五只杯子一齐摇晃,有一只甚至滴溜溜旋转起来,几乎跌倒,但后来又总算稳住了。老猫把紧握的右手慢慢举到胸前,脸色之难看,让我恨不得把他脸上的肉割下来下面条——因为老猫此刻面如猪肝。

老猫摊开手掌,手里仅有两枚硬币,而且指缝间还滑落了几粒水珠。唉,真的完了,下手之后,手上沾水是大忌,因为师傅曾多次说,杯中取硬币,手脚要利落,最起码下手后,不管你有没有得手,手上都要没有水疙瘩,沾点水星子,都说明功夫还没有学到家,正所谓一击不中全身而退就是这个道理……我正在胡思乱想时,感到脸上一寒,原来是阿杜看了我一眼。

阿杜,论年龄在我们五个中排行老三,是个冷面孔,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让人看了心里生寒。师傅再三强调要我们做普通人,我们说我们是普通人啦;师傅说,所谓普通人就是无论长相、穿着、言谈举止,都要普通,普通到你就是沙漠中的一粒沙子,森林里的一片叶子,要隐藏自己的个性,千万不要装酷。可是,阿杜不普通,风朗神俊,一表人材,比电视台的那个男主播帅气二十分,干我们这行简直是暴殄天物了!

阿杜这种又冷又俊的样子,几乎迷死了蛾子。蛾子卖袋爆米花,说“杜哥,给!”蛾子搞条花领带,说“杜哥,给!”蛾子拿张电影票,说“杜哥,给!”唉唉唉,恶心死了我!阿杜呢,对递上来的东西,有时收下,有时拒绝,爱理不理,虽然电影票是断然拒绝了的,但也把我们几个气了个半死。我们三个就像商量好了似的,都不热乎阿杜,阿杜就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架势。只有那个妖蛾子,总是没心没肺的样儿,依然在我们和阿杜之间飞来飞去。

阿杜上前,伸手一挥,张开的手掌里有四枚硬币。阿杜这手,动作干净,毫不拖泥带水,我是心悦诚服了。咳,那个潇洒劲再配上那幅神气而冷酷的样子,注定蛾子要为情所伤了。

最后是我,也取出了四枚硬币。

该师傅训话了。
师傅招招手,令我们一字排开,然后站直身子,表情极其严肃地说:“今天是你们出师前的最后一场考试,当然,你们总算是没有辜负我的一番心血。”老猫低下了头。师傅又说:“盗亦有道。我门的规矩是三偷三不偷,你们一定要严守。给我记住了:偷官不偷民此其一,偷富不偷贫此其二,偷钱不偷人此其三。都跟我在心里默一遍。二猫子,你要记牢咯!”

我在心里边默念边嘀咕:
偷官不偷民——好规矩啊,我一向最恨贪官污吏,喝着老百姓的血,却不拿老百姓当人,我的师傅哟,您老人家英明!
偷富不偷贫——这条规矩应该,但须特事特办,不可拘泥。遇上自己穷得难活命了,借个饭钱,弄张车票什么的,也算是穷人救济了穷人,是帮穷人积德啦!
偷钱不偷人——嘿嘿嘿嘿,好笑!连泰山北斗的少林寺也有俗家弟子,达摩院戒律堂寺规可谓森严了,但那一辈不出几个花和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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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1 09:50:38 | 只看该作者
续五:

又听见师傅凶巴巴地说:“江湖人抬爱我,称我鬼手刘,今天露一手给你们开开眼!”说完,走进方桌,慢慢卷起衣袖,神色凝重,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鬼气。师傅的动作看似很慢,好像成心想传我们一点看家本领。可惜我们只看见第五只杯子晃了一晃,师傅的手中已经摞起了五枚分分,其他的,我们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师傅问猴三:猴三,你们最好的成绩是取了四枚分分,怎么第五枚就硬是取不了呢?猴三脸色变了变,垂下头去。师傅伸手拿起一只杯子,在桌上放下一枚分分,再把杯底盖在上面,扭头说:看到了吗?硬币在杯子的底部,在外面,你们怎么能取得出来呢。我们先是一齐恍然,然后又一齐疑惑:我们自然是取不到那第五枚硬币的了,但师傅呢,他老人家是怎么取到第五枚硬币的呢?

师傅走近沙发坐下,吸了一口茶,说:鬼手刘是什么意思?就是能用手做成别人做不了的事,就是凭空取物神不知鬼不觉,鬼手就是无影手。说完,得意一笑,又埋头吸茶去了。唉,这人跟人啦,就是不一样。师傅是鬼手,我呢,刚进这屋子还以为自己是三只手,现在看来,不过是废手而已!

我掉头看看老猫,心里一阵凄然,同门五个,现在老猫不能结业,要留在师傅身边了。师傅的话就是结业证,师傅没有说“过关”这两个字,你在江湖上混,就没有了名份,也混不抻腿。这犹如一个没有驾照的司机,车你能偷偷的开,但上不了马路;斗气上了马路,看见交警了,心慌意乱,最终还是把车开到了农田里。

师傅就是师傅,看法果然是高人一等。师傅说:二猫子虽然手艺不精,但为人谨慎,按理说,运气好做个银行出纳不在话下,可惜现在干上了三只手……谨慎好啊,小心无大错嘛,既然你想闯一闯,就破格允许你毕业吧!老猫闻言感激师傅的高抬贵手,眼眶湿润了;我们也为老猫能早日挣钱而高兴。老猫就像一个大学生,毕业考试挂了几科,居然听见班主任说还能毕业,这种意外和惊喜是无以言表的。

临了,师傅给我们每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师傅说,你们出师后,应该时常记住孝敬师傅。这是我新开的银行帐号,有了闲钱,每月往上充几个……蛾子插话道:师傅,只要手气好,我每个月孝敬您老500块!师傅叹口气:“每人每月500块,五个人就是每月2500块了,我也要孝敬上头的……我也忍一忍,将就着花销吧。”我们都知道,这年头挣钱不容易,可花钱却像烧纸的。唉,什么都值钱了,就是人不值钱啦!

临分手时,师傅最后说道:“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顶不住,就喊三声师傅。”对师傅的屁话,不知道师兄妹怎么想,我却认为这是无稽之谈,被抓被打,喊一万声师傅,能顶用才怪呢。但我肯定不会失手被抓,不仅不会翻船,我还要在谭城闯出点名堂来,我有这个信心!

出了门,相互道声珍重,各自散去,我走向我的新家。因老爸死后,我更加讨厌以前的那个家,不说回去,想都懒想,就另找个地方,租住在谭城最边上一个菜场的旁边,门前本来有一棵矮柳树,后来我师傅说到低调,我就把它砍了。现在留根树桩,方便联络陌生人。进了屋子,在黑暗里拉开灯,把自己摔到床上,伸手拿起来一本《全唐诗》,用手一掐,翻开一看,“归目并随回雁尽,愁肠正遇断猿时”,晦气!心里不禁爬上了一片阴云,这手气怎么就这么差劲呢?

想到自己明天就要试身手了,但这诗却如此之哀,心里不快,扔掉书,伸手拿起另一本,是《论语》。记得师傅曾说了,半部《论语》治天下,其间的道道读了受益,师傅说我文化高点,就给了我这两本书。我有事没事就翻翻,既不大懂,但也未见得有什么益处。这几天搞毕业考试,累得很,在胡思乱想间,睡意上来,我拉拉被子沉沉入梦。

早上醒来,快十点钟了,先找个小摊吃早点吧。
邻座有个高大的胖子,肉马成膘,嗓门很大:你知道他们怎么玩吗?二十的黑晃,还一人买几个码,啧啧,那家伙,狠啦!有人放个炮,你晓得开多少?二三百也是有的,有时算不清,胡乱给几个,赢家说算了算了再来一样……
我知道他在说玩麻将,这样的玩法的确很大,玩的都是些什么人呢?
胖子又道:今年乡下棉花收的好,玩得大,越是官越是大……

党的政策好啊!那农民都发了,当官的能不大发?记得师傅说,商机要靠出门转,出门了,不捞鱼也捞虾。师傅这话老有道理呀,现在不是机会来了吗?现在的农村当官的有钱,再说条件成熟啊:第一,师傅定的铁律中第一条就是偷官不偷民;第二,农村人毕竟少点见识,安全系数高些,可作首发练兵;第三,一大早无意间得了信息,说明运气好啊。我心里拿定主意,喝完最后一口汤,起身向汽车站走去。
7#
 楼主| 发表于 2008-6-11 09:50:57 | 只看该作者
续六:

三.离开你不是我的错

尽信书不如无书,掐全唐诗掐出坏运气,我也不会轻易相信。试试看吧。
钻进从谭城开往谷县的公交车,我坐在中间的双排座上,双腿岔开,一人占居两人座,等鱼上钩。车上人不多,还没有合适的目标。前排是一个小妇人抱着小孩,肘弯处挂着一只手袋,小妇人一边哄小孩,一边时不时扫一眼手袋。显然里面有钱。再往前的一排是两个老人,眼昏耳聩。右边单座上是一个中年男子,满脸病容。对这些目标,我不忍下手。古代的梁上君子,我的祖师爷们,还讲个劫富济贫呢,何况自小就仇富满怀的我呢?后来又陆续上来几个乘客,貌似很精明,下手不得。

没有目标就等,螳螂捕蝉要耐心,黄雀在后更要耐心,几乎所有的猎杀都需要耐心。公交车酒醉似的向前摇晃了二十分钟,半途上来一个大胖子。我靠,机会来了!胖子见我这边有空座,径直走向我。我一缩腿,他一屁股把我挤在里面,然后长吁一口粗气,身上的赘肉上下闪动。估计胖子是谷县的土包子干部,那种在百姓头上威作福、在领导胯下点头哈腰的家伙。身穿名牌,却怎么也掩不住三分土气;貌似雍容,却全无半点书卷的儒雅。高档货色的衣领沾点油渍,指甲缝间残有污痕,全身透出几丝奸诈——此人不是狗官就是奸商!

虽说我做活不是头回,但出师后用技术做,毕竟是首次,因为学艺时师傅是不让做的,说什么学艺不精,做失手了和警察大哥混得脸熟,以后路子窄没得混,切,这老东西的道道还真多!
上来的这个死胖子估计是熬夜了,上车就睡,仰躺在座上流口水。此时得手容易,却不是最佳时机。谭城至谷县,这条线路我以后还得混,要做得干净,不留后患。一个字:等。七等八等,途中又上来好几个人。车上没座了,有几个小青年,形容猥琐,挤占在胖子的身边。哈哈哈,水浑了,那就摸鱼吧。钱包鼓囊囊的,在胖子屁股后的口袋里,很扎眼。汽车第一次晃动,我解开了口袋,第二次晃动,我已经得手。不等到终点, 我就喊停下了车,让那几个小青年去做替死鬼吧!
这趟还真是顺利,收获也颇丰。皮夹里有齐整的2000元现金、几张餐饮票据和三张信用卡。我只掏出现金,四下瞅瞅没人,把皮夹塞进了一个下水道。下水道的流水声哗哗啦啦,和我的心情一样,欢快得很!

避开刚才的那辆公交车,搭乘另一辆返回谭城。腰包充实,我心里自然充实,盘算着要不要约来老猫,一起去哪间小店撮一顿。可谁料下了车,刚出谭城汽车站大门,便被两个人夹在中间,耳边听到一声低喝:“跟我们走!”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老子自小闯荡江湖,对谭城的破事多少知道点,这几个家伙明显不是警察,可那妈的是谁呢?看架势,不跟着走是不行的了。
转了几转,跟进一个茶馆。三人坐下,我吸口茶,打量这两人。一个人眉角有一粒显眼的黑痣,一个松松垮垮仰在藤椅上。眉角痣见我盯着他看,开口道:“看吧,看清楚了吧……你是鬼手的四徒弟,名叫谭航,对吧?我们是乌哥的人,钱,拿来!”

“什么钱?”我心里一惊。
“荷荷荷,跟我装!去了一趟谷县能没收获?鬼手的徒弟有几个不能干?拿出钱来走人,否则,剁手指,你想跑也行,不拦你,后果是剁一只手我们做猪手,兄弟们开开人肉荤。”眉间痣说完阴森森地一笑。
我倒吸一口凉气:“乌哥是谁?”
哈哈哈——眉角痣和同伙狂笑不止,笑声震得几上的茶碗都跳动起来。
“你***连乌哥都不知道,竟敢在谭城混江湖?找死啊你!”眉间痣答着话,他的同伙摸出一把寒森森的刀子,笃的一声插在桌上,刀柄嗡嗡作响。
“不跟你废话,交了钱你继续做你的活,出了事有人保护你,交不交一句话,痛快点!”

对付这两个小蟊贼我有信心,关键是自己目前势单力薄,别人对我了如指掌,可我对敌手一无所知。但不管对手是谁,我刚搞了一票,别人就拿准了我,其势力之庞大已经初现端倪。在敌手的眼里,我他妈是个裸体,连我这种初出道的小角色都被死死盯住了……想到这里,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我掏出钱来全部扔在桌上,要了根烟吸起来。

眉间痣把钱一哗啦,道:“二千块,好小子,运气不错!本来第一次得手的钱要全额上交,看你顺眼,留你一千,以后每月上交二千元会费,这是乌哥的规矩,我们走!”眉间痣揣钱怀里,招手和同伴去了。
我捉摸片刻,出门拦上一辆的士,径直去师傅的院子。进了门,师傅正在闭目品茶,老猫一脸苦相陪坐一边。我正准备开口,师傅道:“是不是遇上索钱的了?”老猫也看着我等我答话。

“师傅,这都是些什么人?”
师傅依然微闭着眼,“出师前我原本打算告诉你们的,但想想,不说给你们听能借机练练你们的胆儿。你们遇上了猴三小杜和蛾子,也可以给他们提个醒,但不提醒也成,钱总得交……别看这谭城不大,可并不简单,有两个人要注意,一个是乌哥,乌维角,此人背景很复杂,黑白两道都狠,硬顶不得,谭城还没有人能破乌哥的规矩。另一人更加神秘,江湖人称雀哥,其势力不止在谭城,大得很,背景也不清楚,似乎比乌维角更难缠……”
8#
 楼主| 发表于 2008-6-11 09:51:20 | 只看该作者
续七:

我靠,真是这样,那我们以后怎么在谭城混?就是能混个三餐肚子圆,也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不行,这我可不能接受。
“怎么?师傅说的话你还不信?不要跟这两个人斗,你们会吃亏的……”
“师傅,那我们岂不是在谭城要做两个人的孙子?难道你也要交会费……”
老猫艰难地起身撩开衣服对我道:“谭航,你看看,这是他们打的………”老猫的前胸后背青紫淤血几处,惨不忍睹。
妈的,这还怎么混?我还天真的以为老子从此走上了一条康庄大道,原来谭城并不太平,江湖果然险恶,难道我的谭城之梦就此破灭?我不甘心,却又无奈何。我问老猫:“你没交钱?打得这么狠……狗 日的!”
“我没料到是这样,就拒绝交钱,结果先是被乌哥的手下打,后来又被另一帮人也打了,这帮人可能就是师傅说的雀哥……..干了一票只搞了500块钱,现在就落了100块……他们还说不交会费就躲手指……”

我望望师傅,师傅闭眼不再说话。看来,师傅是帮不上忙了,但这些事迟早得靠自己搞定,可我们师兄弟,算上蛾子和师傅等人,也不过十多个,怎么和乌哥雀哥这两个王八蛋拼?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搞清楚了情况再说。我起身辞了师傅,把老猫送进医院看伤。医生说要拍片要住院观察什么的,我楼上楼下跑了若干趟,等一切都安顿好了,又出门买了宵夜,和老猫一起吃完,倒在他的病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医生查房,说还要输液。我嘱咐了老猫几句,出门向大姐家去。
自从走出了大姐的屋子,我再也没有跟她联系过。我隐约感觉这个女人背后很复杂,先许她对什么乌鸦哥麻雀哥的知道点底细,得找她打听打听。
敲开大姐的门,大姐先是一脸愕然,又终于惊喜道:哦哦哦,是你,乖弟弟,想大姐了?快进来!
大姐穿着睡衣,几年里没见衰老,只是略为浮肿的眼袋提示我:眼前的这个少妇,是一个过惯夜生活而且日益沉沦的女人。我坐在沙发上,从茶几上摸出根烟来燃上:大姐,我有事找你打听。你知道乌哥这个人吗?

大姐哈哈哈大笑,说:傻小子,你被他揍过难道忘记了?
我陡然一惊,难道乌哥就是曾经在这屋子踢过我几脚的那个壮汉?
“傻弟弟,你整天鬼混,竟然连乌哥都不知道,傻呀你。”大姐走过来坐在我的身边,胸脯顶在我胳膊上,“乌哥名叫乌维角,是谭城一霸,原来有弟兄五人,四个已经蹲了大狱,乌哥却安然无恙。他手下几百人,势力很大,背后有大人物撑腰…..怎么,你想跟他斗?哈哈,有出息啊傻弟弟,可你斗不过他的。哦,听说你跟鬼手混生活,呵呵,鬼手魔手都没用,得靠实力,实力是什么?是头脑和势力……要不,我介绍你跟乌哥混……”
我打断大姐的话,又问道:“听说还有个什么雀哥………”
大姐收了脸上的笑,伸手搭在我肩上:“我的好弟弟,乌哥我可以帮你说上话,可你千万别遭惹雀哥。听说雀哥这人心狠手辣,打杀个把人是小菜,乌哥见了他也是绕道而行……我对他一无所知……不说没用的了,要不要大姐帮你松松筋骨?”大姐腻腻地笑着,眼睛水汪汪的。

我掀开大姐的手臂,脸色一正:“如果在谭城混不下去了,像我这样的技术该往什么地方混?”
大姐切了一声,道:“还技术呢,美了你……你想出远门?姐姐可舍不得你,吃吃吃——”大姐看我寒着脸,收了笑道:“哦,我在西城的金蟹镇有个熟人,你可以……”
“多谢大姐指点,我还有正事要办,改天再来拜访大姐……哦,以前我花了你的钱,迟早还给你……”
呵呵,大姐冷笑一声,“还钱?你大姐我的钱脏,人也脏,谁要你还!滚!给我滚!以后别来找我!”说完,扭头伏在沙发上嚎啕大哭,边哭边嚎,“都***拿老娘不当人,老娘是个biao子,是个臭biao子、臭biao子……”
我那时不知这个疯女人为何突然嚎哭,只是觉得她和我一样,也很可怜,估计她被乌哥玩弄打骂,是家常便饭。在后来的某一天,我才知道大姐叫“丽珍”,至于姓什么,直到她死,也直到我死,我也没闹清。但我确定,我当时很想帮助这个女人,甚至狂想自己成个消灭丑恶的英雄。

出了大姐的门,我心里惦记着老猫,也为阿杜他们几个担心。在出租车上给阿杜打电话,没通。走进病房,看见老猫边挂点滴,边和一个矮胖的女护士扯淡。老猫看见了我,竟然脸红了。这个老猫,见了女人还是有些色胆,遇上正事,就草鸡了。
“怎么样?”
护士扭动着肥胖的屁股出了病房,老猫作出没事的样子道:“哈哈,这算啥,老子又不是橡皮泥捏的?”我上前拍一把老猫的肩背,老猫惨叫一声:“哎哟,你他妈轻点行不行……”
“是不是很碍事?不碍事,我有话跟你说。”
“说吧,啥事?我听你的。”
“这谭城看来是混不下去了,我们得走……”
老猫一脸愕然:“走?往哪儿走?哪里不一样?天下乌哥一般黑!”
9#
 楼主| 发表于 2008-6-11 09:51:45 | 只看该作者
续八:

“这谭城你还能混下去?能混出头?你想一辈子做那两个王八蛋的孙子?猫哥,视野要开阔些长远些,我们可以出门率先开拓新市场,新市场一般环境宽松,目标警惕性低容易得手,几年就能做大,做到一定时候我们就转行走正路,上了正路,看谁还把老子们不当人……”说到这里,我心底一酸,有些伤感:这老猫和我一样,什么时候被人正眼瞧过?我俩走在谭城的街上,不过是二条丧家的流浪狗而已。
“谭航兄弟,我跟你走……医生说了,我这不过皮外伤,没事……”点滴瓶里没剩多少药水,老猫拔掉针头,咬牙起身,“走,走吧,我要跟着你混个人样子出来……”
“现在走个屁,总得准备一下,休息休息,明天吧。”
出门后我问老猫手里还有多少钱,老猫说不多,零零碎碎大约3000多块,都放在师傅那里了。合计一下,我还有二千多块,也放在师傅那里。打车去了师傅家,给师傅留下了二千元钱,取出剩下的三千元。

“老猫,你准备一下,看要带上点什么,我买车票后回家收拾收拾,明早出发,火车站见。”
老猫嘻嘻一笑:“我收拾个屁呀,光棍一条,什么都没有……我发誓,我要跟你闯天下!”说完,开心地哈哈大笑,就像一个准备走远亲的孩子,满怀喜悦地憧憬着第一次搭乘火车的新奇,想象着沿途明丽的风光。但这笑声怪怪的,让我听出一股酸楚的味道来。
回家的路上,我给阿杜打电话:停机。给蛾子打电话,通了。
“航哥啦,混得怎么样?航哥你人机灵,肯定不错啦,哦,有事吧?”
听着电话里的笑声,我仿佛看见一只花艳的蝴蝶在红花绿叶间飞舞,那轻盈,那甜香,那梦幻般的美好时光,都骤然迸出,在心底酿成一股甜蜜,渐渐泛开……我一时语塞,顿了顿道:“猴三呢?……你们……都还好?”
“当然好啦,谢谢航哥惦记,猴哥没见人,也不知怎么联系不上……我跟着阿杜呢,你有事就说吧!”
阿杜比我更冷血,只要肯下手,钱有得花,交会费是小意思。蛾子有了阿杜的保护,自然太平而滋润。其实,我找阿杜也只是道个别,阿杜有个常年患病的母亲在谭城,要人照顾,就算阿杜想出门也抽不开身。如此看来,进军金蟹镇的只有我和老猫了。

说了声没事,我关了电话。这时,出租车已经来到了谭城的边上。谭城最边上的这个菜场,被左右两排高楼夹挤着,就是白天,菜棚里也光线暗淡。此时菜贩子和买菜的都很少了,路过肉案,绿头苍蝇如飞机轰响,掠起一阵刺鼻的腥臊,又见一个老妇人扒拉着腐败的垃圾,更添恶臭……这就是谭城,这谭城的边缘就是我租住的家,做人混到如此地步,丢人啦!我掏出一张五十元塞进老妇人的手里,算是给生我养我的谭城最后一丝同情。

走近出租屋,门口站着五六个莽汉,或蹲或站,净是落拓的衰样。我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不妙。见一个貌似领头的扭上前来,耸耸鼻子吸吸气,漫不经心道:“哟,谭大哥回了,等你好久了,不用我多说了,拿钱来!”
这帮王八蛋!除了雀哥的手下还会是谁?我伸进胸前捏了捏,掏出500块递过去。
头领道:“爽快点,一千!”
我强忍愤怒又递过去五百。
头领哂然一笑,带上人傲然而去。
看着头领一脸的得意,我的心中刹那间腾起一股怒火。
我看见我还呆在空中的手颤抖着。
我听见我的心跳如鼓点般急促。
我心里愤怒的火焰在灼烧,却全然不敢露出半点对抗之意。
我无法忍受这灼烧的痛苦,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任由宰割。
这是什么世道!难道这就是我心中的谭城?难道这就是我谭航永远摆脱不了的命运?我不服!总有一天,我要讨回我为此付出屈辱的代价,我要把乌哥放进油锅煎炸,我要把雀哥装进笼子把玩,我还要把谭城闹个底朝天,把一切黑恶的东西打翻,因为,我仇恨这个肮脏的世界!厌恶这吃人的社会!——尽管,我也不是什么好鸟!

这天的深夜,我爬上了谭城的一座高楼,站在楼顶,看谭城辉煌的灯火,看穿梭如织的车流,看道旁树下私语的恋人,听耳边扫过的夜风,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一时间,悲喜苦涩,百般滋味,一并涌入我的脑海……我仰躺在楼顶,热泪纵横:我的谭城,不过是个虚幻的梦;我的生命,比夜风还要轻;我的前途,则宛如这楼上的星子,似乎伸手可及,其实遥远无边……
后来,我承认我当时极度伤心,但并不沮丧,我总坚信有一种与我极不相称的使命在召唤我。直到数年后的某一天,我才明白,我的倔强,在冥冥之中早已为我锻打出超强的韧性,而韧性是永不放弃的最好支撑。

次日起床后,我扫视房间,没有什么好拿的,顺手把桌上的《论语》扔进床底,把《全唐诗》装进包里,然后约老猫胡乱吃了些早点,迎着微凉的西风前往火车站。刚踏进候车室,乌哥的手下眉间痣迎了上来堵住我们:“怎么,想开溜?乌哥有话,出了谭城也要交会费,每月500元,否则以后休想踏进谭城半步,违规的后果很严重!“
我和老猫都不做声,面无表情,就像杵在地上的两坨泥塑。
眉间痣上下瞧了又瞧我,却没有瞥老猫一眼,最后冷哼数声:“不识抬举!滚!”

我不予理会,和老猫绕道过去,坐上候车室的长椅,老猫抽烟,我拿出《全唐诗》胡乱翻。眼角瞟见眉间痣一伙王巴蛋走了,心里方才舒了口气。再看手里的书页,我靠,莫非真有天意!这次掐到第326页,有诗云:
瘦马羸童行背秦,
暮鸦撩乱入残云。
北风吹起寒营角,
直至榆关人尽闻。
吉兆!此时深秋,虽非北风,但候车室外的瘦树败草随风乱卷,残叶满地,一片萧索,此情此景暗合诗中句意。“暮鸦”即乌鸦,喻指“乌哥”“雀哥”这两个王八蛋,而“暮鸦”“入残云”,应该是暗含乌雀二人必败之意。我虽衰,但你他妈更倒霉,对我而言,这就是吉兆!

我扭头准备和老猫分享喜悦,却见老猫已经靠在长椅上睡着了,嘴角挂着晶亮的口水。奇迹啊,猫哥!刚起床不久,又受过乌哥的手下威胁,现在你居然还有随遇而安的高品质睡眠,服了你!
到点了,上车坐定,在汽笛的长鸣中火车徐徐起身,看着窗外匆匆倒掠而去的高楼和远天,我在心底念道:谭城啦谭城,离开你不是我的错,但我很快会回来的!
10#
 楼主| 发表于 2008-6-11 09:52:04 | 只看该作者
续九

四.我的事业开了个头

金蟹镇是西城重镇,距离西安不到四十公里,全国有名。人口80多万,是中国第二大镇,其中有一半是外来人口;经济发达,本地居民几乎家家都有小汽车——当然,这些都是后来知道的。
从车站出来到找到廉租屋,我对金蟹镇已经有了个大致印象,其中一点很有趣:镇上的居民略显小气,看烟民抽烟就知道,谭城的牛人抽三十四十一包的烟寻常见,这里呢,十元一包的烟民也不是很多,大多抽五元一包的普通牌子。倒是一些操外地口音的人手脚大方,抽十元以上档次的烟,而我和老猫就是其中的两个。
我和老猫对坐着算了算账,刨去车费,还有廉租屋预付的定金,就剩下桌上摆开的一千多元钱了。先为自己洗了尘再说。我和老猫出门找了间小饭馆撮了一顿,又在街上遛达起来,顺便踩踩金蟹镇的行情。

进军金蟹镇的第二天上午,我和老猫去手机店上了新号,又分别给师傅和蛾子留了言,通报了新的手机号,然后分头行事。老猫说对金蟹镇的一家百货超市有兴趣,先去探探风,晚上七点前后动手,估计那时人多。我还是打算去车站。临分手前,我又叮嘱老猫说要小心,在晚上九点前最好不要通电话,免得正在做活时受干扰。老猫点点头,挺着一副雄心壮志的牛比样子走了。
镇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公交车很拥挤,车上多是外地来的打工仔,很好下手,但我不忍心。又跟了几趟车,一无所获。我又从车上下来,转到一间移动电话营业厅,看见门口人来人往,估计是搞什么促销活动,便迎了上去。
刚巧进门,迎面遇上一个貌似有钱的人。这人走得匆忙,边走边将钱包顺手放进外面的口袋。我暗道一声天助我也,就在我们交叉的那一瞬间我下了手,然后进去拿了一份活动宣传单,又很快退出营业厅,走进对街的一家大型超市,上了趟洗手间,确定没有被跟踪,就从安全出口溜出来。

感觉包里有点分量,我一溜烟回了出租屋,怀揣兴奋打开钱包,荷,1300,行啊!不知老猫运气如何,我给老猫通个电话。老猫说正在出租车上,马上到家。我喝了杯水,抽烟等老猫回来。
这间出租屋的房东是个老妇人,很勤快的样子,我们出门的这会儿,已经把屋子收拾得很干净,还细心地给我们换上了窗帘,窗帘虽旧但洗得清清爽爽,此时随风飘动,宛如一个小女人优雅的舞姿,一扫我数日来的郁闷。胡思乱想间,老猫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
我开门迎他进来,老猫满脸喜悦:“哇,这螃蟹镇还真他妈够意思,有收获啦,兄弟!”老猫说完,伸手擂我一拳,快步走到桌子前坐下,从兜里掏出一扎票子,估计在二千元以上。
“猫哥,没忘记师傅定下的门规吧?”
“没有,我专找穿得干净的人下手,其中估计还有一个二奶,这里打工仔多,和我们一样,都不容易,我哪里忍心吃穷人呢,哈哈,你谭航还真行,找这么个地方,看来我们有前途啊!噢,一共二千六,乖乖,这样搞一年还得了,我算算,一天就算2000,一年就是六、七十万了,我们发了……”老猫一高兴,七七八八说了一大堆话,然后是一阵快活的大笑。
“你别高兴得太早,哪里都一样,这里就没有黑吃黑的?总之要小心,小心驶得万年船。”
老猫上上小小打量着我,“我说谭航啊,这几天的时间,你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嗯,做大事的人都这样。我服你,是该小心!”
这一天,房间里流淌着久违的快活,屋子外的天空楼房、路上急匆匆的行人,都在眼前明亮鲜艳起来。晚上做梦时,蛾子出现在我的梦中,她好看的眼睛没有痴痴傻傻跟着阿杜转,总含情看我,我感觉好甜蜜,可后来她化作一只七色彩蝶翩翩飞去,翻山越水,一晃就不见了……

就这样,我们早9点晚10点,定时起床睡觉,吃饭做活,不到一个月,手里积累了一点钱。
这天起床后,我对老猫说:“猫哥,蛤蟆三跳一歇,我们也歇一阵吧,再搞会引起人注意了。说说,有什么好地方,去玩玩?”
猫哥昂地大叫一声,用极发情的腔调道:“该!这阵累得不行,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好玩,听你的。”
是有点累,整天提心吊胆地能不累?有时感觉不好时,晚上我和老猫是轮流睡觉,就像两只落单的天鹅。我递给老猫一支烟,道:“这样,我们另租一个地方,先休息十天半月的再说,你说呢?”老猫又回答一句“听你的”。
“那好,我出门买点早点,然后和房东结帐,然后走人。”
我上街买了早点,又在便利店买了几样点心,返回出租屋时,老猫又他娘的睡着了。
我含了小半口水,朝老猫脸上一喷,老猫惊叫一声,睁开的眼睛里都是惊恐。唉,可怜的老猫,来金蟹镇看似过得舒坦,其实是精神高度紧张,可怜啦。
猫哥看清是我,又换了满脸的喜气,边吃早点边快活得尖叫,还动手去抓我买回来的点心。
“这可不是给你的,是给房东老太的。”我把点心提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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