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君戒烟小史

宋伟

某君戒烟小史   （作者：梦泽闲人）
                                              某君戒烟小史

        某君，男性，中学教师。从他二十四岁染上烟瘾后，迄今已有二十五年烟龄，实乃一资深烟民也，为国家利税收入作出了巨大贡献。可惜国家未设立“烟民贡献奖”，若设，则他必获奖无疑，蔗几可以与数学家吴文俊、水稻专家袁隆平、计算机专家王选等比肩而立！
        开始，某君只需二十支烟即可度过一天。随着烟瘾的增长，在三十五岁左右，就修炼到一天抽两包四十支烟的境界。若是有客来访或陪人侃大山、修长城、看影视等活动，六十支烟也许还不够其一天享用。故其人指不染而黄，伸出五指，乍一看，即五只长短不一之雪茄烟也；牙不染而黑，嘴一张，犹如黑夜进一山洞窟窿矣；衣不熏而香，烟香袭人，人不见而知，烟气先行耶。某日，与其五岁小女捉迷藏，不论其掩饰多好，女儿一找即着，何故？烟味使然。
        自某君成家立业后，烟盒不离口袋，打火机不离掌心，烟支不离手指之间。居室成天烟雾缭绕如同香火鼎盛之寺庙，办公室成天霭气腾腾如同锅炉房。其衣服不论贵贱一律开了若干小孔，大小如烟头，故不必担忧汗水内敛体气氲氤。其女小时不欲其抱，其妻不欲与眠，其同事见而避之，不欲同行。若同在一室办公，则或掩鼻、或蒙眼、或蹙眉，痛苦之状，难以尽表。而某君自己，年三十，视之如四十许；年四十，视之如五十许，今近五十，则视之如六十开外矣！
        某君从一众亲友同事眼中、报刊影视之内，知了烟之弊害，终于在烟龄延续过程中屡下决心：戒掉抽烟恶习。其戒烟之种种行状，或文学语言亦难以描绘，今勉为其难，试述一二。
        某君二十八岁时，适其工作调动，环境改变，正宜改掉恶习。于是掀起首次“禁烟运动”，并选定国庆节为戒烟日，到时果然未见其买烟。然，走路时，手伸向口袋，一摸无烟，哀鸣数声作罢；办公时，手伸向抽屉，摸之无烟，长吁数声作罢；下课后，数次欲掏钱买烟，踟蹰再三，终究停步不前，叹息数声作罢。如此，在度日如年中过得小半年，心里渐渐轻松，欢喜不已。但是，春节一来，在走亲访友中放松了警惕，由试抽一支到日三十支，禁烟运动终归失败，自此烟瘾大增。
        于是过得几年，某君又生戒烟之心。为吸取上次教训，在其办公桌上，写一座右铭曰：“坚决戒烟，否则受罚！”同事看到，暗自发笑：“罚谁，谁罚？”
        戒烟以后，此君成天别无所想，唯戒烟二字，填充大脑、心脏、耳目诸端。走路之际，戒烟，戒烟，口中念念有词；睡觉之前，戒烟，戒烟，心中回想数次；就连上厕所，也边解裤带边念叨着：戒烟，戒烟，浑不知是如何完成出恭大事的。如是者一个月，头脑昏昏沉沉，骨瘦形销，竟也有了小小成就，这就是终于没有抽烟了。心中沾沾自喜：看我毅力似铁，看我意志如钢！然则，一个月后，究竟受不住烟的诱惑，在无人之时，偷偷把其父亲的劣质烟盗出一支，吞云吐雾，惬意非常。下班后，在磨磨蹭蹭之下，走出校园，象做贼一样买得一包香烟，藏藏掖掖到暗室内，乐滋滋抽了数支。不言而喻，禁烟又告失败。
        而后，在同事前，亲朋后，绝口不敢提戒烟二字。其间，也曾偷偷地尝试戒烟数次。同事见其手无烟，或问之，皆答曰：咽喉有恙抑或感冒不爽。短暂的戒烟历史瞬间成为过去。在亲朋与同事的闲聊之中，若提到戒烟之难，某君常插言道：戒烟有何难？看我已戒过N次，说戒就戒，何难之有！
        如此过得数年，单位诸人均知某君戒烟之败绩。进而为《歇后语大全》添加一新词条云：“某君戒烟。——说话不算数。”
        在与烟瘾的搏斗中，某君屡屡失败，于是奠定了他的失败者心态。成天愁眉不展，愤懑难消。看到不抽烟者手指如蒜、衣着光鲜、精神焕发，羡煞不已；看到别人生龙活虎、步履矫健，而自己躲于一隅吞云吐雾、踽踽独行，悔恨交加。数十年皆在矛盾中熬过，发渐白、鬓如霜、眼渐迷、面焦黄，痰涌如潮、口臭难闻、鼻患炎症不通气、心脏缺氧有杂音。昔日同学相见不敢认，幼时玩伴偶遇不相识。人生之苦愁，莫过如是！
        四年前某日，该瘾君子上晚自习辅导课时，忍不住烟瘾大发，在讲台上抽了一支烟。瞬时学生人人皱眉、个个掩鼻。翌日，再上讲台，台上贴着一张纸条：“请您不要抽烟！”课后，一翻讲义夹，夹中又有一张纸条：“为了您的健康，请戒烟吧！”某君看后大恸，立志一定戒烟，并开始在日记本上写起戒烟日记。
        ×月×日：一口不抽，一口不抽！——激励自己。
        ×月×日：再抽非君子！再抽是小人！——激将自己。
        ×月×日：没有抽烟，很好很好！——表扬自己。
        ×月×日：把烟戒了，你真棒！——鼓励自己。
        于是，看到学生嘉许的眼光，心窃喜焉。听到同事的赞扬，神飘然焉。在外力的促进下，在内力的坚持下，竟一过两年有余，把自己从烟民中拔除出来。心中之乐，难以言表。从失败者一跃成为胜利者，某君心情之轻松，精神状态之佳，大异往昔。
        然而，“福兮祸所伏。”在一年前秋，某君暑假无事，松弛了神经，加之心情有些郁闷，试抽了几支烟，后则一发不可收拾，烟瘾又犯，抽至如今，其间酸甜苦辣，不足为外人道也。苦恼矛盾，虽千万言难尽矣！
        近日，常见某君持烟自勉：戒烟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某君其谁，梦泽闲人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