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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章钜《楹联丛话》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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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6 15:39:4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梁章钜《楹联丛话》解读

作者:傅小松


           
  公元1775年(清乾隆四十年)是中国楹联文化史上不应被忘记的一年。是年,以大观楼长联名垂后世的“滇南布衣”孙髯翁在云南昆明辞世。也就在这一年,楹联大师、联学开山鼻祖梁章钜出生于福州,梁氏孙翁后先辉映,他们都是开辟楹联史崭新时代的灿烂巨星。章钜字闲中,又字茝林,号茝邻,晚号退庵,祖籍福建长乐县,清初徒居福州,所以自称是福州人。乾隆五十九年(1794)中举人,嘉庆七年(1802)成进士。曾任礼部立事,充军机章京,升用员外郎,授湖北荆州府知府。道光年间,历官江苏、山东、江西按察使,江苏、甘肃布政使,广西巡抚,前后五任江苏巡抚,兼署两江总督等职,道光二十二年(1842)正月因病辞官,此后即闲居家中,专事著述。道光二十九年(1849)卒,年七十五。
  梁章钜能够写出流芳百世的《楹联丛话》,为中国楹联筚路蓝缕,首先应归功于时代造就。楹联由明入清,日益兴盛,正如梁氏自云:“天章稠叠,不啻云烂星陈”,“楹联之富,殆无有美富于此时者。”(《楹联丛话》自序)时势造英雄,群星灿烂的黄金时代,必然会产生集大成式的、开拓创新型的大家。梁氏可谓应运而生。
  梁氏终成巨业,还有三个不可忽视的因素。一是家学渊源。梁门自明代起,十五代秀才相继不断。可谓书香门第。梁祖父剑华为郡增生,梁父上治(后改名赞图)与叔上国同中乾隆三十三年(1768)举人,上国后来又中进士。大学者纪晓岚曾特书“书香世业”一匾为赠。章钜自小受到浓厚的文化薰陶,包括楹联文化。梁父喜为人书楹帖,并必用格言。《楹联丛话·卷之八·格言》载梁父集《四书》联一副示章钜。联云:“敏则有功公则说;淡而不厌简而文。”梁叔上国、伯父奉直亦喜撰联,均给章钜以很大影响。二是授业名师。与梁氏基本同时的大学者、文学名流纪昀、阮元和翁方纲,梁章钜都曾及门授业。纪、阮、翁三人又是楹联大家,对他的影响可谓至深且巨。在《楹联丛话》中,梁章钜数十处提到他的几位恩师及其联作,对他们推崇备致。特别是对纪昀,言必称“纪文达师”,对先生的只言片语,无不奉为金科玉律。三是交历天下。梁章钜作官遍及江南各省,“扬历大邦”,与当时各界名流、骚人墨客皆交游甚笃,这种地位非常有利于他“博访遐搜”,“诹遍八方”。正如作者在《楹联续话》序中所云:“流连胜地,避逅名流,所见所闻,辄有埤益。因复条举而件系之……”可以说,梁氏的《楹联丛话》不是在故纸堆中翻出来的,而是从生活实践中采撷所得。
   梁章钜从道光二十二年(1842)正月因病辞官后,一直闲居从事著述。著作主要有《经尘》、《浪迹丛谈》、《归田琐记》、《退庵随笔》以及《楹联丛话》系列。此外,他还留下了很丰富的楹联作品
  对梁氏的一生,时人有许多精辟论述,其中道光、同治年间王叔兰贺梁七十寿联几可作千古定评:
  二十举乡,三十登第,四十还朝,五十出守,六十开府,七十归田,须知此后逍遥,一代福人多暇日;
  简如《格言》,详如《随笔》,博如《旁证》,精如《选学》,巧如《联语》,高如诗集,略数平生著作,千秋大业擅名山。
  今人所称梁章钜《楹联丛话》,准确地讲,应叫《楹联丛话系列》。实际上包括如下6部著作:
   1、《楹联丛话》。梁氏1838年开始编辑,1840年完稿,并刊刻,全书卷次为:一、故事;二、应制;三、四,庙祀;五、廨宇;六、七、胜迹;八、格言;九、佳话;十、挽词;十一、集句集字;十二、杂缀谐话,其十二卷。收联话600余则,桂林陈继吕序。
  2、《楹联续话》。完稿于1843年并刊刻,分四卷。卷一故事、应制、庙祀,卷二廨宇、胜迹、格言;卷三佳话、挽词;卷四集句、杂缀,收联话330则,余应松校阅,卷首自序。
  3、《楹联三话》。完稿于1847年,收入联话130多则,所辑联话未标门类,仅系以小标题,但先后次序尚称井然。梁氏自序。
  4、《楹联四话》。梁氏第四子梁恭辰撰,共六卷,体例大体依照《楹联丛话》。
   5、《巧对录》。梁章钜撰,完稿于1842年。1849年刊出。分八卷,各卷未标门类,有自序。
  6、《巧对续录》,梁恭辰撰,分上、下两卷。
  除上述6部独立著作外,“楹联丛话系列”还包括如下几个部分:
  1、《楹联剩话》,见于梁章钜笔记,有数十则。
  2、《浪迹丛谈》中散见联话,共13则。
  3、《浪迹续谈》中散见联话,共12则。
  4、《浪迹三谈》中散见联话,共4则。
  从上述内容可见,“楹联丛话系列”(以下简称《楹联丛话》)实际上是梁氏父子的合作结晶,但梁章钜是主要作者。论述该书,自以梁章钜为主。北京出版社1996年9月出版的《楹联丛话全编》,基本囊括了上述内容。
  《楹联丛话》是我国文学史上第一部联话著作。这一点梁章钜在自序中说得很清楚:
  窃谓刘勰《文心》,实文话所托始;钟嵘《诗品》,为诗话之先声。而宋王铚之《四六话》,谢伋之《四六谈尘》,国朝毛奇龄之《词话》,徐釚之《词苑丛谈》,部列区分,无体不备,遂为任彦昇《文章缘起》之所未赅。何独于楹联而寂寥罔述!因不揣固陋,创为斯编。
  从这段文字可看出,梁章钜受诗话、词话启发,遂撰《楹联丛话》一书,创“联话”一体。全书中,他“博访遐搜,参以旧闻所见,或有伪体,必加别裁。邮筒遍于四方,讨源旁及杂说,约略条其义类,次其后先。”(《楹联丛话》自序)用今天的话来归纳,梁章钜的工作,主要是如下四个方面:
  一是搜集保存了大量历代联作。楹联自唐、五代肇始,千余年长盛不衰,但历代文人、学者囿于传统观念,视为“小道”,故联家、联语殊少见于史籍。梁章钜在自序中感叹说:“元明以后,作者渐夥,而传者甚稀,良由无荟萃成书者,任其零落湮沉,殊可慨惜!”于是他“钞纂楹联,附以记述”。全书中,上起宋代,下迄清中叶,他广泛搜辑了大量资料,初步统计,涉及联家、联人数百,作品逾万。宋代如朱熹、苏轼、楼钥、蔡司理、洪俞,元代如赵孟 、杨元诚,明代如朱元璋、刘基、解缙、杨慎、祝允明、唐寅、海瑞、李东阳、王守仁、徐渭、李贽、金圣叹、左光斗、史可法、董其昌、夏贵溪、袁文荣、邱岳、张延登,清代自清初至道光年间,则名家名作,几无一遗漏。其中朱彝尊、袁枚、李渔、翁方纲、梁同书、纪昀、郑板桥、蒲松龄、阮元、彭元瑞、齐梅麓、程春海、陶澍、林则徐等人,所录作品最为丰富。还有大量普通文人及无名氏作品。显然,这对于保存我国楹联艺术遗产,意义是十分重大的。
  《楹联丛话》是以“联话”的形式辑录联语的,而不是简单的作品汇集。所谓“联话”,即简要叙述联语的出处及产生的有关背景、细节,即所谓“本事”,如《楹联丛话》卷二叙纪昀一联本事:
  乾隆中,每岁巡幸热河,必于中秋后一日进哨(即木兰围场),重阳前后出哨。跸路所经,有所谓万松岭者,满山皆松,为重九日驻跸登高之所,岁以为常。庚戌岁,上进哨时驻此,周览行宫,顾谓彭文勤公(彭元瑞),令将旧悬楹帖悉以新语,期以出哨登高时亲阅。公连日构思,偶于行殿正中得句云:“八十君王,处处十八松道旁介寿,”谓贴“万松岭”也,而难其对。因以片纸驰价,属纪文达公(纪昀)成之。文达公笑曰:“云楣又来考我乎?”即令来价立待,封纸付还。文勤公启视,则已就余纸写成对语矣。句云:“九重天子,年年重九节塞上称觞。”叹曰:“晓岚真胜我一筹矣!”回銮曰,此联果大蒙称赏,特赐文勤公以珍物人事。公跪辞曰:“此出句是臣所撰,而不能对;对语实纪某所撰。请移以赏纪某。”上曰:“两边语皆好,汝自应领赏。”即另发一份赐文达公。
  以这段精彩的记述,后人始可对这副名联的来历有一个确切的了解,以加深对它的理解。而文勤公的厚道、纪文达的绝顶才华也给人深刻印象。另外,亦可知清代皇帝对楹联的重视,而当时朝野的对联文化氛围又是何等浓厚。纵观《楹联丛话》全书,几乎始尾皆贯穿诸如这类叙述,或详或略,皆生动、精要,且往往有据可征。是今人研究古代楹联作家作品的重要、权威材料。
  《楹联丛话》所辑联语,其来源有多种,或亲见(主要是名胜楹联),或亲闻(上述纪昀联即闻于其师程兰翘),或亲历(如作者与当时名流的唱酬赠答联等),或亲撰。此外的主要渠道是各类书籍资料,包括笔记、野史、杂著等,这样《楹联丛话》就无意中为后人提供了一批于研究对联颇有价值的原始文献。如《蜀梼杌》、《墨庄漫录》、《困学纪闻》、《濯缨亭笔记》、《七修类稿》(明郎瑛)、《归田录》(欧阳修)、《对类》(明无名氏)、《池北偶谈》(清王世祯)、《坚瓠集》(清褚人获)、《吴下谚联》(清王有光)、《示儿编》(孙奕)、《金陵琐事》(明周晖)、《簪云楼杂说》(清陈云瞻)、《野获编》、《青藤书尾记》(清董旸)、《随园诗话》(袁枚)等等,有数十种之多。从这些书稿,也足梁氏搜罗之富,博学多闻。在这些书籍中,有若干种是专门的“对句类书”,尤值得重视,如:《古今巧对汇钞》(张逢源、刘凤歧辑)、《俗语对句》(汤诰)、《编珠》(隋杜公瞻)、《谢华启秀》(明杨慎)、《说文凝锦集》、《春秋经传类对赋》(晋徐晋卿)、《分类字锦》等等。
  《楹联丛话》辑联语、叙本事、录对书,此外还记载一些前人的联论,如苏轼的联论,内容比较丰富,具有重要价值,又如纪昀的联论,皆于前述及过,不再重复。
  二是对楹联发展的源起、演变作了一些有价值的考证工作。在“自序”中,第一句话即说:
  楹联之兴,肇于五代桃符。孟蜀“余庆”、“长春”十字,其最古也。至推而用之楹柱,盖自宋人始,而见于载籍者寥寥。
  在《楹联丛话·卷之一》中又说:
  尝闻纪文达师言:楹帖始于桃符,蜀孟昶“余庆”、“长春”一联最古。……此在当时为语谶,实后来楹联之权舆。但未知其尚有可考否耳。
  可见,梁章钜对楹联起源孟昶题桃符春联,不是没有一点疑问的。但他这个并不绝对的观点后来统治了学术界,楹联起源桃符说,为大家公认。直到近年来,这个观点才受到质疑。
   《楹联丛话》还研究、考证了诸如应制联、庙祀联、灯联、寿联、挽联、切姓联等楹联子类的源起。如关于应制联,卷二中云:“楹联之为应制作者,昉于前明嘉靖时。”如关于切姓联,《卷之一·故事》考证说:
  宋韩康公宣扶陕右,太守具宴,委蔡司理持正作侯馆一联云:“文价早归韩吏部;将坛今拜汉淮阴。”韩极喜之。又京口韩香除夜请客,作桃符云:“有客如擒虎,无钱请退之。”此二事皆见蒋平仲《山房随笔》。皆切韩姓,此亦后来赠联切姓之滥觞也。
  又如集联,《巧对录》卷之七云:
  又《簷曝杂记》云:《梦溪笔谈》谓集句对自王荆公始,如“风定花犹落(谢贞诗),鸟鸣山更幽(王籍诗)”之类。其实不自荆公始也。《金玉诗话》及《蓼花洲闲录》谓宋初已有集句,至石曼卿而大著。如以“天若有情天亦老”对“月如无恨月长圆”,则固不始于荆公矣。
  这段论述中,梁氏引经据典,否定《梦溪笔谈》的错误看法,阐述了自己的观点,这个观点至今仍奉为权威之论。
  三是初步建立了楹联分类体系。楹联分类是一个迄今尚未完全解决的复杂问题。梁章钜是最早提出楹联分类的人。在《楹联丛话》中,他把楹联分为十大类,即故事、应制、庙祀、廨宇、胜迹、格言、佳话、挽词、集句、杂缀。这种分类十分朴实但比较笼统,并无统一的维系标准,因此,科学性不是很强,但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有一定的合理性。应制联确为当时一大类型。始于明代,于清初臻极盛。后日趋衰亡,今不复存在。庙祀、廨宇、胜迹,以今日之目光,似可划为一类,谓之“名胜古迹联”。格言,挽词、集句三类,至今仍沿袭旧称,不过名称稍有变异耳。梁氏的楹联分类为后人探索楹联分类开辟了道路。
  四是初步涉及了楹联美学、理论的一些方面。关于《楹联丛话》在理论方面的建树,一般是认为其“对联理论基本没有涉及,也有少数人认为梁氏已建立起完备的楹联批评标准,使得清一代的楹联创制上升到理论,这两种观点都略显偏颇。实际情况是,《楹联丛话》评联论对,大多不过是零星火花式的片言只语,还谈不上什么系统的理论。但通览全书,又确实贯穿着作者前后一致的楹联鉴赏思想。这个思想无疑是中国楹联学的萌芽。
  梁氏的楹联美学,包括内容与形式方面,又区分一定的层次。梁氏论联的首要标准,也可说是楹联美学的第一层次,可以概括为“工”、“切”二字。“工”是形式上的要求,即对仗要工整,“切”是内容上的要求,要切人切事切地。为什么楹联首先要强调“切”呢?这是因为楹联大多是应人应事应景而作,诸如题赠、哀挽、贺勉等等,具有很强的针对性。梁氏论联,首拈“工切”,在《楹联丛话》中多处体现,其卷之三庙祀有云:
  济南城北有北极阁,远对千佛山,俯瞰大明湖,枕城而立,为会桓最高处。有集句联,云:“宫中下见南山尽;城上平临北斗悬。”可谓工而切矣。
  “卷之四庙祀(下)”有云:
  潮州韩公祠联云:“天意起斯文,不是一封书,安得先生到此;人心归正道,只须八个月,至今百世师之”,紧切潮州,移易他处昌黎祠不得。
  又“卷之六胜迹(上)”有云:
  虎丘亦有花神庙,联云:“一百八记钟声,唤起万家春梦;二十四番风信,吹香七里山塘。”却移作西湖之花神庙不得,惜不知何人所撰。
  一副楹联,形式“工”,内容“切”,自然可算一副好联,但是否就是楹联的最高境界呢?自然不是,《楹联丛话》论联,尚有“工巧”“工敏”“工丽”“工雅”“工妙”“工绝”“雅切”“天然”“浑成”“警切”之谓。梳理一下这些名目繁多的鉴赏标准,大体可知梁氏的美学见解是这样的;形式首要是工稳,稳中再求巧妙,即“工巧”“工妙”,对而能速,谓之“工敏”,巧妙至极,是所谓“工绝”,工至无形,则是“天然”“浑成”矣。
  《楹联丛话》“卷之十二杂缀”(谐语附)有云:
   板桥解组归田日……,先观其出联云:“三绝诗书画”,……限对就而后食,久之不属,启视之,则“一官归去来”也,咸叹其工妙。
  同上以又有云:
  《秋雨庵随笔》云:“伊犁有过复亭,盖为谪官而设,刘金门宫保过之,题一联云:‘过也如日月之食焉;复其见天地之心宇。’运用成语,天造地设。
  “卷之十一集句(集字附)”有云:
  闻有集前人句题酒家楼者云:“劝君更尽一杯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可谓工绝。
  又同上有云:
  近人有集句楹帖云:“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前身陶彭泽,后身韦苏州。”以东坡诗对《祢衡传》天然比偶。惜无人能当此语耳。
  以上诸例评联主要是从形式(对仗)上着眼。从内容上看,梁氏评联,首要是“切”,然后步步向意境攀升。切而精警,谓之“警切”,《楹联四话》卷四·挽联有云:
  陆敬安曰:“伯父彡石公历官郡守,清而不刻。捐馆后,知交挽章极多。同邑孔梧卿学博潭题联云‘典郡矢清廉,归装片石;论诗重忠孝,大集千秋。’语最警切。”
  切而隐典,谓之“典切”,同上又有云:
  常熟蒋伯生大令因培语喜诙谐……,为联以挽之云:“门前但有青蝇吊;冢上行看大鸟来。”论者以为语虽太激,然实典切也。
  切而能雅,谓之“雅切”。《楹联丛话》“卷之七·胜迹(下)”有云:
  邵武郡城中诗话楼,祀严沧浪先生,严本郡产也。然不若朱竹君先生一联云:“隐钓风分七里濑;品诗意到六朝人。”雅切其姓,且老气纷披也。
  梁氏论楹联美学风格,以“切”为内容起点,除上述警切、典切、雅切三品外,又有“激昂”、“壮丽”、“阔大”、“沉着”、“蕴藉”、“质实”、“庄重”、“奇伟”“大方”、“隽永”、“柔丽”、“凄婉”、“超脱”、“天然”诸品。这实际上与前人论诗风诗的没有什么不同。
  在梁氏心目中,究竟怎样才算联之上品呢?无疑是内容与形式的最佳统一。形式上天然,内容上自然,即“杰构浑成”矣。《楹联丛话》“卷之六·胜迹(上)”有云:
  ……若湖(莫愁湖)上水阁,有先生(陈奉滋)手题联云:“一样湖光比西子;千秋乐府唱南朝。”自然超妙,则仍用旧说耳。
  梁氏强调自然,反对的则是“凑泊”,《楹联丛话》“卷之十二·杂缀”(谐语附)有云:
  京师宦长所制春联,每专以本色干支分冠于首。如“乙未”云:乙近杏花袍曳紫;未匀柳色绶拖黄。”“丁酉”云:“丁岁观光惭周土;酉山探秘识奇书。”皆有凑泊痕迹,莫如“戊寅”岁一联云“吉日维戊;太岁在寅”为自然也。
  梁氏论联,又非常重视“情感”与“胸次”,他多以以“情深于文”“情余于文”“情文兼到”“情文相生”来评价作品。特别是评论挽词。《楹联丛话》“卷之十·挽词”评价纪昀挽朱笥河联云:“二公所学,具见于此,而语尤真挚。”《楹联续话》“挽词”论赵瓯北挽毕秋联云:“且切合时事,干合俯仰,尤其情余于文也。”《楹联四话》“卷四之挽联”载林氏妇自挽联一副,乃古今名作,抄录如下:
  奴别良人去矣,大丈夫何患无妻,愿日后重订婚姻,莫向生妻谈死妇;
  儿依严父艰哉,小孩子定仍有母,倘常时得蒙抚养,须知继母则亲娘。
  梁氏评曰:“语浅情真,宜为后人传诵不置。”
  三
  梁章钜创作的《楹联丛话》,在当时即产生巨大影响,《楹联续话》序中说:“《楹联丛话》之辑,始于桂林节暑。阅二年而稿成。时远近知好以佳联录示者犹纷至沓来……”《楹联三话》序中说:“余前撰《楹联丛话》十二卷,梓于桂林。旋成《续话》四卷,授梓于浦城。年来各省皆有翻刻本,客有从余索取者,或向书坊转购以应之。去岁去扬州,同人又有录示若干条。”《楹联剩话》中,作者又说:“余撰《楹联丛话》初刻于桂林,一时颇为纸贵。近闻粤西、湖南两省皆有翻刻本,后至扬州,书坊亦欲谋翻刻,阮云台师为丛恿余,允成之,于是又有扬州翻刻本。既归闽,侨居浦城,汇检后得者,又编成六卷付梓,题曰《楹联续话》,而乞者愈多矣。”从这些叙述可知,《楹联丛话》在多时是何等地受欢迎,甚至到了“一时颇为纸贵”的程度。社会各界好评如潮,并且纷给予给他提供资料,书商则竞相翻刻,在市场的推动下,章钜先生欲罢不能,又陆续写出了《楹联丛话》、《楹联三话》、《楹联四话》、《巧对录》、《楹联剩话》等,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楹联丛话系列》。
  梁章钜的《楹联丛话》闻达于当时,更影响于后世。纵览中华文化史,自魏晋以来,文艺批评著作举不胜举,其间有文话、有诗话、有词话,还有四六话,唯独没有联话。梁氏敢为天下先,大胆创“联话”一体,实为文艺批评史上的大事。梁氏之后,各种“联话”创作遂蓬勃兴起,从晚清至民国现当代,迄今络绎不绝。比较著名的有:清末丹徒十二丈的《楹联剩话》、朱应镐的《楹联新话》、赵曾望、邵筵父的《江南赵氏楹联丛话》、佚名的《负翁联话》、李宝嘉的《南亭联话》、《庄谐联话》、《滑稽联话》、《楹联佳话》,民国时期联话更多,主要有吴恭亨的《对联话》、陈方镛的《楹联新话》、陈清初的《悔园联话》、金涛的《秋海棠馆联话》、雷 的《最新楹联丛话》、窦镇的《师竹庐联话》、刘大白的《白屋联话》、范 左青的《古今滑稽联话》等。当代联话著作,则可推张伯驹的《素月楼联话》、刘隆民的《龙眠联话》、《龙眠联话续编》、梁羽生的《古今联话》等等。从梁氏去世至今不过一个半世纪,而联话著作,已是汗牛充栋,足可在中华文化之林中树起一座丰碑。梁氏开创之功,至大至伟。
  梁章钜对楹联文化的巨大影响,不仅表现在联话上,更表现在楹联创作上。这一点常为论者所忽视。清末宋滋为朱应镐《楹联新话》作序,其中有云:“先是梁茞中丞集古今楹帖为一书,略加评论,命曰《楹联丛话》,中多钜公佳制,以故不胫而走,海内继是作者益夥,而湘乡曾文正公、德清俞荫甫太史以殊勋硕学咸精此体。”这个看法极有见地,《楹联丛话》汇古今佳联于一书,风行海内,提高了楹联的地位,扩大了楹联的影响,为后人学联、作联提供了一个绝佳范本,因而推动了楹联创作的繁荣发展。可以这么说,清初至中叶楹联的繁荣酝酿出了《楹联丛话》这部联学巨著,而这部划时代巨著又反过来促成晚清民初楹联文化登峰造极。
  如上所述,梁章钜的《楹联丛话》的确是中华文化史上不可多得的一部名著。但由楹联本身地位低下,致使长期以来这部名著没有受到应有重视,特别是学术、文化界的重视,有关探讨文章寥若晨星,专门的研究著作则付阙如。刘勰的《文心雕龙》、钟嵘的《诗品》、王国维的《人间词话》,研究者莫不趋之若鹜,文章著作不计其数。相比之下,梁氏的《楹联丛话》则罕有问津,该是扭转这种局面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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