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婷小诗（7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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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衣婷小诗（7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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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囚徒

八月，比一座囚笼更黑
光芒持续消隐
你看不见我如何缓慢地瘦下来

我虚脱成一只忧伤的麋鹿
十七天孤独地倦伏
无法饮取水源，也不啃噬南方的青草

注定留下一堆残骸，向北弥漫着
怀念的味道：惨白，且浓烈。


⊙ 相见不如怀念

九月的诗句
比北方的铁轨更蜿蜒，更冰凉

这一截列车碾过故乡
无人想到南方的稻香渗入了车轮
夹杂着几滴暮雨
随我潜行，抵达北方的小镇

不可名状的伤口
是残忍放置两杯红酒的容器
谁在啜泣？起伏的胸膛倾覆了酒杯

──究竟什么在溢出，流动的曲线
比铁轨还冷，比车轮还沉？



⊙ 药

你象一团火球接近我
假装快乐一下，顺势烫伤我的唇
来吧，来吧，找出那只黑陶罐
放入一钱当归、三钱续断和陈皮若干
借着你的体温架灶煎熬
直到药汁翻滚，我仰颈饮下
才得意这一场阴谋──药方决非对症
灼痛的喉咙一分一秒加剧病情
你暗自欢天喜地，形销立骨
不再耽心我对你的情敌发出任何声音


⊙ 感谢

弯月啊，谁在夜空摁下这枚镰刀
锋利地收割北方的青苔？

拿去吧！我将自己抵押给天堂
那里水草丰美，羊群洁白
九月的牧歌从高高的山岗朝我涌来
接着一片沉寂──

感谢月光，感谢青苔，感谢你们每个人……

我等春天慷慨降临澴河岸
这聚集的绿意，承受着越冬的倦乏
再次把花朵推上枝头


⊙ 生活的陷阱

十二月是一把冰冷的铁锹
扛着它，我在澴河东岸眺望着北方

──那里有黑色的小麋鹿
月亮和枯蒿微微摇晃。来吧，逃往南方
我鼓胀的衣袋，藏着越冬的饥粮

……我独自挖下生活的陷阱
晨曦来临，我竟丢失了秘制多年的诱饵
在原地徒劳无获


⊙ 罂粟

我为何想到罂粟，想到它
蓄谋两年之久的长势，开粉红的花
缓慢折叠阳光
毒汁却愈来愈醇，未熟的蒴果最后被你割裂
这包藏祸心的伤口，真美
我决意从里面溢出来
凝为盛夏的鸦片，供你忐忑地抽吸
一缕缕青烟抵达心肺：这穿梭的曲线，真美
死在你青灯下的那只扑火的飞蛾，真美。


⊙ 食指之名

你是我右手一截骨折的食指
夜里散发出疼痛和冰凉

……忽略肖家村贫瘠的甘蔗林
忽略民间所有卑微的事物
我现在说的是爱，是骨头里朽坏的时光
它们多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十二月像绸缎滑过掌心
这截食指更像一根穿线的小银针
刺进去，隐秘地缝补着心情

──唉，在世俗交织的布匹上
我留下美德，终身选择了自残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