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最有利于学生成长的方式办学

鲁林涛

在纷繁复杂的社会和教育现实面前，校长如何办学？如何进行价值抉择？日前，在由中国教育报《现代校长》周刊主办、北京市新英才学校承办的“中国校长：现实发展中的价值抉择与行动策略研究”论坛上，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和校长们对这些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
    教育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促进人的全面发展，还是仅仅促进人的智力发展？具体到学校层面，学校办学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所谓的升学率而不惜牺牲学生的身心健康，还是要使学生的整体素质得到全面提升？办学价值取向决定着办学行为，而办学行为又和学生的成长息息相关。学校本应成为学生最向往的幸福之地，可现在的学生快乐吗，幸福吗？学生的幸福与否、快乐与否都可以追溯到学校办学的价值取向问题。在教育投入不断增加、办学条件不断改善的情况下，学校如何选择适合自己的办学方式，如何进行自身的办学定位和价值抉择，就显得犹为迫切。

　　围绕这些话题，“中国校长：现实发展中的价值抉择与行动策略研究”论坛就“国际视野下的学校文化抉择”、“有效提升学生精神生活”、“学校教师发展与行动研究”等话题展开了分组讨论，华东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院长、教育部中学校长培训中心主任陈玉琨和北京十一学校校长李希贵分别作了专题报告。

　　教育价值偏差影响学生成长

　　“孩子你走吧，前面的路再没有忧愁，再也不会面对背不完的课本和爸爸的拳头，你要记住我和爸爸的模样，来生我们还要一起走。”汶川大地震以后，一首题为《孩子，快抓紧妈妈的手》的诗歌不胫而走，其中这样几句，深深刺痛了教育工作者。中国教育学会常务副会长郭振有认为，它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我们的孩子负担太重，他们的童年并不快乐。

　　“在与学生接触的过程中，从小学到中学，我觉得学生们的活力在一天天减弱，兴趣在一天天减弱，志向也在一天天减弱，虽然他们的考试分数可能在不断提高。”北京市新英才学校校长蓝春表示，作为一个从房地产业忍不住跳到教育圈子里的人，看到的这个现状，确实让人觉得有点忧心。

　　“我们曾经在全国46个区县作了大型调研，并在之后作了持续的对比调查，发现大部分中小学学生学习超时、睡眠不足，且有进一步恶化的趋势。”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副主任孙云晓表示，很多学校在应试方面抓得很紧、学生负担很重，但很多时候，真正的教育却被忽视。山西大学附属中学校长杨素珍说，当认真观察人才成长规律的时候，就会发现所有这一切都离不开学生精神世界的培育。而学生精神世界的贫乏与压抑，对他们的成长乃至一生的发展都会产生很强的负面影响。

　　在谈到教育价值时，郭振有说：“教育价值抉择的根本指导思想是什么？就是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观。教育要以人为本，不能以物为本、以物化的分数为本。不能把学生当作装知识的器物，不能以学校荣誉、利益等为本，把学生当作实现学校荣誉和家长利益的工具。”但是，在教育过程中，我们的教育真正做到了以人为本了吗？我们的学生快乐吗？他们都有幸福和成功的体验吗？如果在中小学时期没有这种体验，他们走上社会能成功吗？

　　学生时代本应成为人一生当中最美好的时光，可这个美好的时光却被无尽的压力、无边的烦恼所取代，这不能不说我们的学校教育在某些方面出了问题，我们的办学定位和教育价值取向出现了偏差。

　　“我们常说，学生是课堂的主人，学生是班级的主人，学生是活动的主人，学生是学校的主人，但关键是学生有没有成为自己的主人？”北京十一学校校长李希贵指出，有数据显示，绝大多数学生没有职业规划、人生规划，个别学生虽然有一些关于未来职业的思考，但自身存在许多矛盾，学生的选修课程、社会实践、研究性学习、社区服务与人生规划、职业规划没有联系，或者缺乏理性思考。

　　教育现实是充满矛盾与诱惑的，校长的办学价值取向是在众多相互矛盾的利益之间博弈的结果。在很多时候，将价值选择的天平向有利于学生成长的方向倾斜，校长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需要莫大的勇气。虽然抉择是痛苦的，但校长只有坚守自己的教育良知和教育底线，只有作出有利于学生成长的价值抉择，才能使教育回归育人的本原，才有可能使学生在灿烂的笑容里度过人生最美好的学习时光。

　　“在中国，校长就是一份责任：上级期待着你把学校办好，保证安全和发展；教师希望你有本事，让他们生活得更加踏实和幸福；家长要求你不断提高教学质量，为孩子们创造完美的教育场景。”山东省东营市胜利第四小学校长高峰认为，这些都是校长应尽的责任，但中国的校长却往往不得不在做许多不是校长该做的事。“因此，所谓责任，在有些时候就是没有边际的付出，一个真正有作为的校长，不要指望轻轻松松地度日。真正能干点事的校长，一定是拥有了自己的教育哲学、拥有了自己的坚强意志、拥有了自己的行事风格而不言放弃、永远孜孜追求的人。”

　　升学不应成为唯一指向

　　“我们在不停地追问一个问题，如何让我们的学校成为学生最乐意呆的地方。”山东省德州跃华学校校长司家栋认为，“我们到一所学校时，主要应看看这所学校孩子的脸，看他们脸上表现出来的是不是一种阳光，他们的眼睛是否充满善意等，这最能体现这所学校的内涵。”

　　“一所学校可以没有其他的，但不能没有精神。从某种程度上说，校长有什么样的精神，这所学校就有什么样的精神。”浙江省新昌澄潭中学校长李辛甫认为，一所学校的价值，并不在于有多少学生考上大学，而是这些学生离开学校以后，还能在他们身上留下什么。

　　“学校是学生精神的栖息地。”河南省开封求实中学校长张建平也表示，“一所成功的学校，首先应该保证每一个学生都能感受生活的乐趣。我从不以求实学生能考上名牌大学，能出人头地为荣。因为成才有很多自我因素，其中包括孩子自身的素质。要看求实的教育效果，主要看我们的学生能否在激烈竞争的社会中，坦然面对困难，健康、自信、快乐、有尊严地生活。”

　　“办学必须遵循人的发展规律，必须遵循教育的发展规律，不唯上，不媚俗，独立自主，坚持教育理想。这是我们办学成功的重要条件。”高峰激动地说，“当其他孩子还在不停地‘考试、考试、考试’的时候，我们的孩子正在积极地进行闲暇教育，发展孩子的情感；当其他孩子还在重复、机械地‘作业、作业、作业’的时候，我们的孩子已经学会了女红、书法，背诵了大量优美诗文，英语的听说能力已经过关了！小学教育，就是要培育对学生一生发展最为重要的兴趣、习惯、思维和情感等，而不仅仅是课本、试卷和作业。”

　　“作为校长，肯定希望自己的学校能成为一流的学校，但就社会的发展来说，只有更好，没有最好。”陈玉琨教授在《一流学校的建设》报告中指出，一流学校就是要让学校更有朝气，让教学更添智慧，让师生更讲道德，让学校更具美感，让教育更富创造，让员工更加和谐。“教育需要智慧，更需要理想，没有智慧当不好校长，没有理想不配做我们这个时代的校长。”在陈玉琨看来，校长要有一种追求，要有一种历史的责任感，要有一种使命感。如何使学校成为教师精神的家园，学校如何才能为学生实现人生目标创造一些条件，如何为教师提供他们的价值追求提供更宽阔的舞台，是学校发展的动力所在，也应成为校长必然的价值追求。

　　而在孙云晓看来，教育首先是赋权，是一种对人的尊重，要让学生知道自己拥有哪些权利，同时要引导和帮助学生们去掌握实现自己权利的能力。“其次，教育就是唤醒。每一个孩子都是一个沉睡的巨人，真正的教育是去唤醒他，让他实现自己，实现他的梦想，而绝不仅仅是为了考个好成绩。因为有的孩子无论怎样努力，他都不可能考进前十名，但是他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成为一个内心和谐、身心健康、有益社会的人，而这就需要通过教育加以唤醒。”孙云晓认为，学校应成为孩子们幸福生活的地方，不能因为竞争而全身绷得紧紧的，“教育同时还是解放，教育是人的解放而不是枷锁，要激发孩子去拥有梦想，敢于想象。”

　　陈玉琨认为，在育人方面，校长千万不要有任何短视的想法。为升学而升学，未必能实现自己的目标。如果我们善于从学生人格的完善入手，就可以使学生人格和智慧都得到有效提升，校长的使命也因此会得到更好的体现。因此，升学不应成为学校办学的唯一价值指向，在办学过程中，校长应把学生的全面发展作为自己的办学定位和价值诉求。

　　理想要在行动研究中逐步实现

　　有了正确的价值抉择，还需要有基于学校具体发展情境中的具体行动。每个学校都有自己特殊的校情，都有自己需要去面对的具体教育现实。因此，在大的教育方向确定以后，如何在具体的行动中朝着这个方向前进，如何在纷繁复杂的教育情境中用正确的行动策略去实现自己的教育理想，是校长必须关注和深入探索的问题，这也是学校之所以能够成功的关键所在。

　　“在一个组织中，90%的问题是由管理导致的，只有10%的问题是由员工带来的。如果你把一些好人放进一个有缺陷的组织里，你很快就会看到他们变成了一群相互指责的‘坏家伙’”。李希贵在题为《新学校计划300天》的报告中介绍说，为了改进学校管理，他从2007年10月1日就任北京十一学校校长以来，就制订了《学校行动纲要》，即“建设一所伟大的学校，成就受人尊敬的老师，让老师过体面的生活；生活上照顾，工作上不照顾；不要把亲疏带到办公室里；尊重历史就是尊重现在；结果导向，注重业绩；业绩必须是表现在学生身上的成长；提高效率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将工作简单化；矛盾点即是创新处。”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在李希贵的带领下，北京十一学校的教职员工就学校发展的机制、战略、评价、决策和动力问题制订了具体的行动策略。于是，改善学校的组织结构、“名家大师”进校园活动、月度人物评选等，都成了为实现学校目标而采取的具体行动策略。

　　“人穷‘智’不穷。我们的乡村小学也可以建成最适合儿童发展的学校、最能够给儿童带来快乐的学校。”江苏省铜山县张集小学校长曹玉辉介绍说，这个“智”，就是行动研究的智慧。“我们的校园努力让学生在‘做’的过程中与文化相遇而成长。红领巾广播站，从制订计划开始就让学生做主，每个月的主题，每一周的重点；‘美文欣赏’、‘每周一歌’的美文、歌曲的选定，‘班级之星’的采访组稿等，统统交给学生，全由学生作主。这些活动极大地满足了学生们的童心、童真、童趣。”

　　“一所学校如果不把教师的发展作为自己责任的话，必然会影响到学生的发展。”辽宁师范大学附属中学校长杨骞认为，教师的成长应立足于课堂，听课评课对教师的专业发展有着不可替代的价值。为更好地发挥听评课对教师的发展功能，辽宁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完善了听课评课的环节，除了“听”和“评”外，还增加了“说”和“改”这两个环节。说，即上课教师说自己的教学设计和课堂实施的情况，这样可以避免评课人因为不了解上课教师的意图，而偏离事实作出不恰当的评价；改，即上课教师根据评与议的情况以及自我反思，重新设计本课，以改善日后的教学行为，如果缺少了这个环节也就失去了听课评课对改善教学和促进发展的意义和实效性。

    这种基于课堂的校本培训方式，有效促进了教师的发展。“没有一个校长不希望教师发展，但教师是不是人人愿意发展呢？因为有的教师有了惰性，习惯了平静。”山东省潍坊市广文中学校长赵桂霞表示，要破解这样的问题，就要进行行动研究。在研究中，赵桂霞发现，在促进教师专业成长方面，校长其实大有可为。校长可以给教师搭建展示平台，创设他们成长的“关键事件”；设立“名师工作室”，帮助他们走近“关键人物”；建立“关键书籍”配备制度，为每位教师订阅教学业务杂志，发放教育理论书籍。同时，校长还可以给教师创设发展的时间平台，如把学年工作常规化、教师发展目标化，帮助教师人人制订成长规划；给教师搭建发展的空间平台，如建立常态课堂开放、课题研究、论坛等制度，实现教师之间的交流与合作；建立教师知识产权购买制度，以实现教育资源的共享等。

　　“教师的专业生活是越来越精彩了，但在精彩的背后我们却隐隐约约感受到一种更大的缺憾。”南京市拉萨路小学周荣华校长意识到，学校是否更多地重视了课堂的表现，而忽略了学生背后的问题；是否过多地专注于教师培训方式的转变，而忽略了对学生成长过程进行紧密的跟踪。这种缺憾和担忧引发了拉萨路小学新一轮的行动研究，他们搭建舞台，努力展现每一个学生的潜能；建立档案，捕捉学生的信息动态；提出无缝对接，有缝发展，共创共享，等等。“让课堂充满智慧是我们的追求，走进课堂的研究是我们的努力方向。”

　　在坦诚而愉快的气氛中，大家对学校现实发展中的价值抉择与行动研究等问题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交流。在探讨中，大家形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校长不仅要成为一个思想者，更要成为一个有思想的实践者。价值抉择可以解决办学的方向问题，但美好教育理想的真正实现，还需要脚踏实地的行动。这种行动不能是盲目的、想当然的，而要立足学校实际展开针对性的研究，要在行动中研究，在研究中行动。只有这样，才能促进学校沿着正确的方向不断前行。

鲁林涛

中国教育学会常务副会长郭振有：教育价值抉择的根本指导思想是什么？就是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观。教育要以人为本，不能以物为本、以物化的分数为本。不能把学生当作装知识的器物，不能以学校荣誉、利益等为本，把学生当作实现学校荣誉和家长利益的工具。

鲁林涛

教育部中学校长培训中心主任陈玉琨：校长要有一种追求，要有一种历史的责任感、使命感，使学校成为教师精神的家园，为学生实现人生目标创造条件，为教师的价值追求提供更宽阔的舞台。这是学校发展的动力所在，也应成为校长必然的价值追求。

鲁林涛

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副主任孙云晓：教育首先是赋权，要让学生知道自己拥有哪些权利，同时要引导和帮助学生去掌握实现自己权利的能力；其次，是唤醒，让学生实现他的梦想；教育同时还是解放，要激发学生去拥有梦想，敢于想象。

鲁林涛

北京市十一学校校长李希贵：十一学校的使命是什么呢？就是创造适合学生发展的教育，让十一学校成为一所受人尊敬的伟大的学校。它绝对不去把超过哪一个学校作为目标，而是要使它的教师和学生受人尊敬，要做到把“十一学校学生”这样一个称号塑造成一个伟大的荣誉。

北京市新英才学校校长蓝春：把权利还给孩子，把课堂还给孩子，把快乐还给孩子，让教师用生命跟孩子对话，让校园充满生命的活力。

河南省开封市求实中学校长张建平：一所成功的学校，首先应该保证每一个学生都能感受生活的乐趣。要看求实的教育效果，主要看我们的学生能否在激烈竞争的社会中，坦然面对困难，健康、自信、快乐、有尊严地生活。

山东省东营市胜利第四小学校长高峰： 办学必须遵循人的发展规律，必须遵循教育的发展规律，不唯上、不媚俗，独立自主，坚持教育理想。这是我们办学成功的重要条件。

山西大学附属中学校长杨素珍：当我们认真观察人才成长规律的时候，就会发现所有这一切都离不开学生精神世界的培育。而学生精神世界的贫乏与压抑，对他们的成长乃至一生的发展都会产生很强的负面影响。

山东省潍坊市广文中学校长赵桂霞：在促进教师专业成长方面，校长其实大有可为。校长可以给教师搭建发展的展示平台，搭建发展的时间平台，搭建发展的空间平台；创造机会，让每一个教师的成长得到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