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有钱,所以我们要幸福地生活(转贴)

李学高

因为没有钱,所以我们要幸福地生活


        记得,四年前,我是借钱结婚的。
        那天晚上，数着借来的钱，我哭了。
        记得，借钱的时候，我分别说了这样的话：
        我跟银行办贷款的人说：朋友结婚要用钱，没办法，总得帮兄弟一把啊。
        我对朋友说：什么时候用钱，和我支一声，立马就给你。
        我对哥哥说：侄子上大学时，一定还你。
        我对父亲说：爸，这钱，算我借你的。

       这最后一句最让我难过。父亲已经老了，不觉之间已白发斑斑。由于母亲中年而逝，仿佛一夜之间，可怕的衰老也加快了他的脚步。我又怎么忍心再让爸爸为我操心呢？
       想想刚工作的那几年，发了工资，总是迫不及待地要把那点钱花出去。买书，聚会，有时和朋友出去旅行一两天。平时光棍一条，对钱也是毫不在意。到快发工资的日子，每每要把身上仅有的钱，拿出去花得一分不剩，才去领新工资的。我的老师戏称我为：上半月是富翁，下半月是乞丐。这是一点没错。
            我的父亲是个异常节俭的人。供我和哥哥上学已经超出了他的极限， 想想，当我领来教师工资，用21世纪的方式超前消费的时候，我的父亲还是过着18世纪的中国农民的生活。
      当我结婚需要钱的时候,才知道钱是多么的宝贵。那种视钱如粪土的日子，一去不返了。整天和银行贷款员打交道的日子，真的是如临地狱。
              好了，不说这些了，说说旅行的事。
              现在，我为什么，再也不想去旅行了呢？
              做学生的时候，时常想要去旅行。放了暑假也不愿回来。赤手空拳地坐上火车，四处流浪。好在不是女儿身，父母也不必担心受到陌生人的伤害。那时的旅行，才是我心目当中地地道道的本质性的旅行。随便在哪个小站，都有可能丢下火车，一个人去那荒山野地，或村落人家，一探究竟。
               那样的旅行，与时下一到黄金周，铺天盖地所宣传的 “旅游团”是不同的。那时，只是单纯的要去外面的世界，把年轻的心系于远方的风景。想试试自己到底能走多远，看看世界到底有多少神秘。
               如今想来，有多少年，没有去旅行了呢？
               和妻子结婚之后，再也没有跨出家门一步。想来经济也是个问题，我们没有什么钱。我们是在囊中羞涩，身无分文的情况下结婚的。那是何等简朴的婚礼啊。简朴到客人走后，我和妻子相拥流泪。进了洞房还要计算着，我们两个人需要多少时间，才能还清结婚所欠下的债。好在还有父亲和哥哥的帮助，我们才得以度过危机。
              我们的家庭处在这样的经济状态下，又何谈省下生活的开销，去奢侈的旅行呢？在时下的中国社会，我们年轻教师的工资又是那样的少的可怜。而风景名胜的门票价格，又高得如此卑鄙。那些风景，再也不是远古时代，李白轻声吟唱中的山山水水了。那些所谓的风景，不过是财富转移的道具而已。虽然这样说起来，象是一切穷人言不由衷的牢骚式的话语。
               我们一直以为，作为老师，我们会永远地这样清贫下去。
             “因为没有钱，所以我们要幸福的生活。”
               我对妻子这样说。听起来就象是骗人的话。的确，妻子就是这样骗来的。虽然她是心甘情愿，作为我，到底有些过意不去。
               可是，随着女儿的出生，随着女儿的长大，她已经三岁了。妻子就时不时的盘算起旅行的事来。说什么要带女儿去看大海，去看大山，去登长城，去北京天安门……去女儿从来也没有到过的一切地方。是的，女儿还小，近乎尚未到过一切地方。甚至娘胎里的风景都还没有忘记。可是，钱呢？结婚时欠的钱还不是没有还清吗？
              有人向我提议，为什么不办个什么书法，美术辅导班呢？收点钱，也不辛苦。我们也这样想过，也有人找我们去上课。可是一想到，要厚着脸，向那些自己教过的孩子收什么辅导费，就心生别扭。去年暑假，学校的一些同事，把他们的孩子硬带到我跟前，要我辅导绘画，书法，以及让妻子辅导音乐。我们也不好拒绝，就每天给他们上课。同事们的孩子都还小，大的也只有十二岁，小的只有七岁。上起课来，也是很辛苦。暑假快结束时，同事们提出交辅导费的问题，我断然拒绝。他们过意不去，提了大箱小箱的牛奶，孩子吃的东西来看我们，那感觉真的让人受不了。我不过是组织孩子们玩玩而已。一个月的时间又能教会他们什么呢？没有办法，总不能把送来的东西再一家一家的送回去吧？我只好说再上几天课，把那些吃的东西，都发给了孩子们吃掉了。这才心安理得。
              我和妻子是普通老师，虽然清贫一点，但我们没有去挣学生们的一分钱，我宁愿去做兼职，去打工，也不想在学生身上挣钱。这样的想法，在时下的中国社会，多么不合时宜啊。当官的就要挣下属的钱，就要捞百姓，捞国家的钱。当老师的就要挣学生的钱，这才是致富的正途。
             今年暑假，同事们不好意思再把孩子送给我了。我也乐得清闲。整天上网，读书，听音乐，写文章。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这，已经足够了。虽然对妻子女儿的责任，半夜时分，时常会来敲打我的心。
             说实话，对于这片住满了十三亿人口的土地来说，我们不管走到哪里，还不是在“人缝”中旅行吗？我们又能走到哪里呢？
             至于大海，一定是要带女儿去看的。
            大海很近。我们会选择一个没有太多人群的地方下海。离我们家不过一百公里，就是浩瀚的太平洋。我们会带女儿到达那里，一睹大海辽阔的姿容。我们会去海边，捡拾许多彩色的贝壳，把它当作大海赐给三岁女儿的神奇的礼物。
             那是心灵的礼物。
            亲爱的女儿，我们的惠希，你还那么小。
            你能知道，爸爸有多么——多么地——爱你吗?

                                                                                                               （此贴转自槐荫学苑——物不平则鸣的教师手记）